萧扶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太傅接着道:“皇后平日虽然好说话,可一涉及殿下的事,都是极力维护的。”
萧扶病正在写字的手一顿,缓缓说道:“母后自然要维护本太子。”
永乐宫,萧长慧正在为淑贵妃梳头,红木雕花梳一寸寸划过那乌黑亮丽的秀发,铜镜中映出两张修描着精致宫妆的美人脸,一个美在年轻俏丽,一个胜在雍容华贵,眉眼十分相似。
“母后,您怎么一点也没变老,和长慧儿时记忆里一样美丽。”萧长慧将一支八宝绕丝嵌珠步摇c-h-a进云鬓间,三分嫉妒,七分娇嗔。
淑贵妃不在意地抿唇一笑,即使是面对亲生女儿,仪态姿容还是摆出贵妃的威仪。“就知道讨母后欢心,这些年为了你皇兄的事,母后早就愁得头发都白了。”
“皇兄也是糊涂,竟然拱手将储君之位让给萧扶病。”萧长慧眼中露出狠意,“萧扶病小人得志,猖狂得很,如今见了本公主连礼都不行!”
淑贵妃懒懒伸手扶了扶发髻,侧着脑袋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语气带着几分苛责:“他如今贵为太子,你应该尊称他一声皇兄。别让人落了话柄,说本宫教出来的女儿不懂礼数。”
“长慧不服!”萧长慧气恼地一跺脚,“认了皇后当养母就自以为是了,还抢了皇兄的太子之位!明明父皇最宠爱母后了,也最疼我和皇兄,怎么能让一个废妃的儿子当太子!”
“住嘴!”淑贵妃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不知天高地厚的萧长慧脸上,“这些混帐话以后别再让本宫听见!”
萧长慧捂着被打的脸,眼中泪光闪烁,一脸不可置信,母后怎么舍得打她?
毕竟是最疼爱的女儿,淑贵妃面色放柔,但语气凌厉:“但凡你父皇肯给本宫几分薄面,他就不会在贬谪了本宫的一个儿子后,又想用本宫的女儿去拉拢一个贱民。”
萧长慧出声为离乾争辩:“母后,大将军不是贱民,他是护国安邦的英雄!”
“护国安邦?呵,长慧你记住了,先不说你是皇家血统,光是你身上流着的护国公府的血,他离乾就一万个配不上!”
“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公主,否则,母后是绝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
萧长慧放开手,露出被打红的半边脸,自嘲一笑:“那母后会把长慧往哪推?是下嫁给哪个王公大臣之子呢?怎么也是要像护国公府那样根基稳固的大家族吧?好帮皇兄铺路!”
“长慧!”淑贵妃目光一痛,悲戚道:“你怎会如此想母后?”
“不是我这么想母后,而是贵妃娘娘你眼中从来就只有皇兄!哦,不,确切地说你也不是在乎皇兄,而是皇兄能给你带来的权势!所以皇兄才逃得远远的,借着林惜一事躲着你做个潇洒快活的王爷。我不管,反正萧长慧此生非离将军不嫁!”话一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淑贵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伤痛,长慧啊长慧,你何时才能明白,帝王之爱,虚幻如同浮光掠影,唯有权势,才能护家族昌盛,护儿女安康……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果然越美的女人越怕老。人老了,连皇上的心思她也有些琢磨不透了。
皇上立萧扶病为太子,究竟是让他做个激励风儿的幌子,还是——就这么一直鸠占鹊巢了?看来,是时候让风儿收收心了,那个叫林惜的女人,如何处置为好?
第二十九章 给她砸
七星楼——襄阳城最大的酒楼,拔地而起整整七层,接待的客人都是往来之中有脸面的人物。一楼接待富贾庶民,二楼接待乡士缙绅,越往上,楼层越高,身份也就相应的越珍贵。
今日七星楼的第七层被巡抚大人整层包下,然而,只开了一桌酒宴,宴请了二十几人。佛手金卷,金丝酥雀,干连福海参,山珍刺龙芽……这酒桌上随便拿出一样菜,菜钱就够襄阳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不劳不作,过活大半辈子了。
萧沐风坐在最上座,抿了一口酒,味道勉强还行。这酒宴是秦江答谢他围剿了风雷寨,救出秦惊梦。勾了勾凉薄的嘴唇,秦惊梦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救过别人。
秦江跟在座的众人谈笑风生,扯东扯西,不时回过头来对着萧沐风挤个最谄媚最狗腿的笑脸:“王爷,您说是吧?”
侍奉在一旁的徕福撇了撇嘴,心想这秦大人好歹也是个巡抚,怎么比自己还狗腿!
正值酒水酣畅之际,不知座中谁嚷嚷了一句:“听说今年靖州闹荒灾,太子殿下也真是大方,直接下令让石安隆泽两郡开仓放粮赈灾,总共两万两千石谷粮,白花花地全流到靖州去了。”
闻言,喝得正高兴的秦江将酒杯重重一搁,面色不善:“今天这高兴日子别提这些不讨好的!” 有哪个州的巡抚开仓放粮不心疼的?可是有什么办法,监国的太子大笔一挥,粮食就河水一样地流到别的地方去了,真是养尊处优的皇亲贵族不知民间疾苦,以为粮食是从天上来的,随便几句话,他今年的赚头就被砍去一半了!
萧沐风嗤笑了一声,邪气的面容不知在何时带了冷意:“几车粮食而已,既然他讨着要,给他就是,本王不缺这点小钱。”
秦江见萧沐风发话,立刻撤了不悦的表情,换上了一脸谄媚,陪笑道:“那是那是,王爷您是谁啊,当今贵妃娘娘唯一的儿子,护国公府的嫡外孙。护国公府那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在京城跺一跺脚,襄阳城都要抖三抖!”
“呵。”萧沐风接过徕福倒的酒,喝了一口,秦江这些奉承话对他还是有些效用的。
“梦儿,还不过来给王爷敬杯酒,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秦江这几日一直在城内大肆宣扬宝贝女儿被萧沐风所救的事情,这样一来,老百姓舆论的重心就从秦家大小姐被土匪掳去,转移到了襄阳王英雄救美。他打的那点小算盘,这在座的一桌人都是明白的,但看破了也不去点破。
秦惊梦方才正出神地盯着墙角,紫玉花卉香筒中的几支粉色桃花开得正艳,愣地被父亲一叫名字,吓了一跳。“父亲,您刚才说的什么?女儿没听清。”
萧沐风正眼瞧了秦惊梦几秒,明眸皓齿,仪静体闲,大家闺秀该有的温婉和优雅她都具备。不像某个人,整日张牙舞爪的想要谋杀亲夫。
“秦小姐方才在想什么?。”勾唇一笑,眼角眉梢全是风流。秦江这人,贪财好色,胆小却不怕事,妄想平步青云,易于掌控。
秦江急忙推了她一把,压低声音:“快去啊!王爷问你话呢!”
秦惊梦战战兢兢地起身,襄阳王喜怒不露于色,自己方才是不是惹怒了他。小心起身,执起琉璃酒杯来到他身前,低眉敛目,柔柔道:“王爷,小女敬王爷一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呀——王爷,您这是做什么?”下一秒,一声女子柔弱的惊呼响起。
萧沐风直接揽过纤腰,霸道地将秦惊梦禁锢在他腿上,声音低低的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刚才在想什么?”
秦惊梦花容失色,好在护住了酒杯,没有洒出来。“墙角的桃花开得鲜艳,小女心下奇怪,这深秋怎会有桃花开放。”如此春光潋滟的花朵,好像那个人的眼睛。
“这有什么奇怪的,用快马将南方的花枝送来,再放在暖房等上一两日,原先的花骨朵就催开了。”一旁一个正在温酒的店小二笑着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七星楼的店小二,当着都倍儿有面子。
“不是要敬本王酒吗?还不喂本王。” 秦惊梦由一开始的惧怕变为羞怯,脸颊酡红。她在萧沐风怀里微微举起酒杯,小声道:“王爷,您请用……”
“本王不是要你用酒杯喂。”萧沐风点点她的朱唇,坏坏一笑,“是用这里——”
“对对对,酒就是这么喂的,梦儿你听王爷的。”秦江在一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秦惊梦被这明目张胆的调戏逗弄得面如火烧,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一簇簇盛开的桃花,和桃花林中那个戴着风帽的惊艳男子。一时间心思翻飞,犹豫不定。
正在这时,一个王府打扮的家奴附在萧沐风耳边嘀咕了几句,秦惊梦隐约听见了“不肯吃药”几字。
本来还是一副风流姿态的萧沐风面色陡然一变,眼底的光芒都汇聚在了底部,汇聚成一道弯弯的月牙,让人莫名惧怕。他咬牙骂了句“该死”,就把怀里的秦惊梦一扔,语气已经带着薄怒:“回府!”
众人还处在惊愣之中,整个王府的主子和奴仆都已经撤走了。
“王爷,这菜还没上全呢!王爷——”秦江眼巴巴地看着萧沐风的身影走远,心越来越沉,他瞪了眼被扔在地上的秦惊梦,不顾还有在座的其他宾客,对着她骂道:“不争气的东西!”
萧沐风一路策马飞奔,很快回到了王府。还没踏进寝殿的大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王妃,您该吃药了。”是婢女们带着怯意的声音。
“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娇喝:“放开我,你们要这样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我要上厕所,也就是你们这些老古董说的如厕,出恭,快把手铐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