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绪与文煞的胸膛被一把外形奇特的利刃所贯穿,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而抱着那二人呆坐在树下不肯动弹的莫离则像失了魂似的,完全认不出来人,一副要死不活的恍惚模样。
陆亦雪也不愿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赶紧跑到韩子绪和文煞身边,颤抖着将手指探到那两人的鼻下。
没气了?!
死了?
怎么可能!
明明就没到午时不是吗?为什么还是有人死了?难道是程久孺的卦算错了?如若不然,事情怎么会发展至这幅无法挽回的田地?
韩子绪和文煞不是很强吗?到底是谁害了他们?
他们若死了,那莫离怎么办?
陆亦雪也慌了,赶紧回过身去抓着莫离的肩膀摇晃。
“先生,先生你醒醒啊……”
“瑾儿,瑾儿来晚了……”
“先生,你说话啊先生,你别吓瑾儿……”
虽与韩子绪和文煞认识的时日不久,但陆亦雪想起之前那段与黑娃白娃相处的过往,泪水也不禁滑落下来。
熙尤皱着眉头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似乎比莫离还惨的陆亦雪,心中顿生出一股无名火。
熙尤两步向前,将陆亦雪的身子扯了起来。
“哭什么哭,又不是你死了**!”
陆亦雪擦了擦脸上的泪,怒道:“你怎么这般铁石心肠!若今日先生跟着黑娃白娃一起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
“你!!”
熙尤将陆亦雪狠狠地搂进怀里,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再在我面前说死不死的!”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陆亦雪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激动的陆亦雪,熙尤看了眼毫无反应的莫离,叹了口气道:“你的先生是彻底傻了,你这个样子是唤不回他的。”
熙尤放开陆亦雪,走至莫离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本在一旁守着的戒痴见熙尤动作如此粗暴,大喝一声道:“你要对师叔祖做什么!”
谁知戒痴话刚出口,下一刻便被熙尤带着杀气的眼神给镇了下去。
一个掌风将戒痴推开老远,熙尤抬起手,几个耳光便狠狠地往莫离的脸上抽去。
陆亦雪见状大惊,赶紧跑上去扯着熙尤的手臂:“熙尤,你疯了!”
熙尤斜了陆亦雪一眼,不耐烦道:“到底还让不让我救他了?”
陆亦雪被熙尤这般一瞪,也只得慢慢松了手去。
熙尤见莫离被抽了几个耳光竟然一点反应也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莫离,你叫莫离是吧?”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得你。”
“当年,是那两个死掉的傻家伙不顾生命危险将你带上昆龙雪山求我帮你解毒,哼,当时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祸胎,他们早晚都得给你连累死。”
听到熙尤的话中提到了韩子绪与文煞二人,莫离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熙尤道:“我郑重地问你,如果有办法能救他们,你要不要救?”
听言,莫离原本涣散的双眸中忽然有了凝神。
“你……你说什么……”
终于愿意说话了!
熙尤吸了口气,难得有耐心地将嘴凑到莫离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我有办法能救他们两个……”
谁知,听了熙尤的话,莫离竟忽然狂笑起来。
“不,你骗我……”
“我是大夫,我很清楚!”
“他们死了,他们已经死了……”
“就算是我都没有办法,你骗我,你骗我……”
熙尤咬牙道:“我既然说得出便做得到!”
“我只想跟你确认一件事,你若不答应,我便不会去救他们。”
莫离见熙尤说得如此肯定,便恍惚道:“什么事,你说吧……”
熙尤道:“这次若将他们救了回来,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抛弃他们。”
“你!”莫离的眼中有了一丝诧异。
“哼。”熙尤邪笑道,“你们之间的那些破事,想瞒着我还真有点难,不就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爱上你么?那就好好在一起得了,安安静静地生活,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你可好,偏要搞出那么多枝节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开心了?”
熙尤本就是苗疆之人,对中原的天理人伦向来嗤之以鼻,在他的认知中,恨就去恨,爱便去爱,如此简单而已。
熙尤的一语如当头棒喝,莫离愣了半晌,才出声道:“我不会了,我不会再抛弃他们了……”
说罢,也流下了泪来。
熙尤得到了莫离的应许,这才放开了他的衣襟,走到倒在一旁的韩子绪与文煞身边,猛然将那贯穿二人身体的尖刃拔了出来。
“啊……”
见熙尤这般无情,在一边旁观的陆亦雪即使捂住了嘴也难免发出一声惊呼,而莫离更是双腿发软,若不是有陆亦雪搀扶着,早已摔下地来。
熙尤蹲下身来,将韩子绪与文煞染血的衣襟撕扯开来,露出二人胸前狰狞的创口。
“呜……”
看到这副惨状,莫离险些昏厥过去。
只见熙尤从皮靴中拔出一把小巧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再将手上的血口贴上了韩子绪胸前的创口。
见熙尤这般做,陆亦雪瞪大了双眼道:“难,难道这是……”
熙尤点头道:“没错,这便是续命蛊。”
确证了心中的疑问,陆亦雪忽然低头沉默不语。
熙尤果然不愧蛊王这一封号,想不到竟然连续命蛊这种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东西也让他养出来了。
莫离看着韩子绪胸前的伤口在吸收了熙尤的鲜血之后,竟然神奇地开始慢慢愈合起来。
“怎,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呆呆地看着熙尤以同样的方法处理了文煞身上的伤口,待他终于大功告成、一脸苍白地站起身来的同时,莫离朝仍旧在地上躺着的黑白二人扑了过去。
将脸贴到那两人的胸膛上,莫离听到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沉稳而规律,那是代表了生命的响动。
“真的?这是奇迹吗……”
至今仍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莫离紧紧地抱着依旧昏睡但却重新有了生命迹象的韩子绪与文煞,狂喜的热泪落在了那两人的脸上。
熙尤朝着仍在发呆的陆亦雪吼了一句:“傻了你,没见我失血过多么?过来扶一下!”
陆亦雪听言赶紧走了过去,谁知还没扶到熙尤的手臂就被熙尤扯进了怀里。
“这次帮你救人真是亏大了,养了二十年才养出来的续命蛊,说没就没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陆亦雪听言红了脸,这人真没廉耻,怎么在这时候问这种问题……
“不回答?那我就当你随我处置了!”
陆亦雪郁闷道:“反正我向来都只能任你处置……”
看着眼前似乎在向自己撒娇的爱人,失去了两条宝贝蛊的熙尤,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熙尤转过身对莫离说道:“这续命蛊,只要是在死亡之后一个时辰内都可以起作用。这程久孺还真是神了,若我们过了午时才赶到的话,就算有续命蛊也回天乏术了。”
“他们至此以后可以依靠续命蛊活着,不过,这蛊也有个小小的缺点。”
莫离茫然道:“什么缺点……”
熙尤道:“这蛊,最长只能支撑五十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的生命,从此刻起便开始倒计时了。”
“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件喜事,但若知道了自己的死日,就未必会那么开心了吧?”
“只能说,以后你们三人的日子都是倒着过的。如何,害怕吗?”
莫离抚了抚那黑白二人凌乱的发髻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
“将时间倒着过,我们才能更珍惜不是么?”
“我很满足了,谢谢你。”
“先生……”
陆亦雪见人被救了回来,莫离也回过神来了,这才敢小声地唤了一句。
莫离抬起眼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了,我也得谢谢你,瑾儿。”
“还有,之前打了你,我很抱歉……”
陆亦雪甩开熙尤的手,凑上前去抱着莫离道:“先生,你不生我的气了?”
莫离愧疚道:“之前是我钻不出牛角尖,走进死胡同里也就罢了,还迁怒于身边的人。实在对不起……”
得到了莫离的原谅,心上压着的一块大石顿消,陆亦雪抱着莫离笑开了来。
熙尤在一旁看着陆亦雪笑得灿烂,心中直泛酸水,也不顾旁人在看便又将陆亦雪给扯了回来。
莫离抬头看着眼前黑着脸的熙尤和正红着脸小声抗议的陆亦雪,又低头看了看如正在熟睡一般的韩子绪与文煞,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能活着,实在太好了。
紧紧握着韩子绪与文煞的手,莫离轻轻在心中许下了承诺。
如果我不再放手,以后的以后,便都在一起,好么?
客栈老板 外篇 番外二 生日
[此事发生在莫离被接回无赦谷的一年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莫离百无聊赖地斜靠在名贵的小叶紫檀木所制的躺椅上,手中拿着书卷,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明日便就是农历七夕。秦观的诗中虽说得挺好,但在目前的莫离看来,若他和那黑白二人能像那牛郎织女一般一年只见上一回的话,确实可以有“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但若天天被他们或者至少被他们其中一人像牛皮糖一般地粘着的话,就是有再多的浪漫细胞也全被斩杀殆尽了。
可惜莫离连花时间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便又眼睁睁地看着宫婢们福下身来请安问好的声音。
文煞从宫外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在刚准备进门的时候,便把披风随手一扔,后面有的是跟着的人去收拾。
加快脚步进入莫离的卧寝,文煞刚扯过莫离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便有旁人来报说韩子绪韩门主也过来了。
文煞听言沉了个脸道:“早知道就不告诉他那件事,现下多了个搅局的……”
话音未落,韩子绪已经进了门来。
“离儿!”
莫离有些许奇怪地看着眼前的两人道:“今个儿是怎么了?不是说你们这段时间很忙么?”
韩子绪的大掌揉了揉莫离的发顶道:“再忙,也要赶回来给你过生日啊!”
莫离这才记了起来。
明日是七夕,那今日便就是七月初六。他向来只习惯于记住自己新历的生日,但在这年头哪有新历的说法。
只见文煞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放在莫离手上,“我在西湖畔给你置备了一处别院,以后若是高兴,可以去消暑解闷。”
莫离看着手中的钥匙,知道文煞的话中虽未对那处别院多加修饰之词,但那院子的华美繁复程度绝不会输给皇家园林吧?
韩子绪也将随手带的锦盒放在桌上打了开来,里面陈列的是男子别于腰间的古朴环佩。这上好的千年温玉所制且经过名工巧匠精心雕琢的价值连城的玉器,若是让识货的行家看了定然会啧啧称奇吧?
韩子绪道:“我挑了很多东西,最后还是觉得这款环佩朴素大方,最适合离儿了。”
莫离淡淡地笑了笑,将锦盒盖起,将手中的钥匙放在锦盒上。
“谢谢你们,我很高兴。”
此刻的莫离确实是高兴的。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一则是他不想自己一人对着一室冷清来缅怀过去的欢乐,二则是他在医院中的工作太忙,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如今,韩子绪与文煞不仅记得他的生辰,还不顾事务繁忙甚至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只是为了给他庆贺生辰,单是这份心意,莫离就已经很感动了。
不过现今的莫离的身上总还残留着些许与人的隔阂,也有些许的清冷。
文煞与韩子绪面面相觑——莫离似乎对他们送的礼物并不欢喜,但这一疑问在口中偏又说不出来,只能在莫离的招呼下一起吃了饭去。
幸而不久之后,瑾儿缠着熙尤要来无赦谷看望莫离,文煞抓了个空档将这个疑问给瑾儿说了说,毕竟瑾儿要比他们更容易猜出莫离的心中所想。
瑾儿故弄玄虚地歪着脑袋调侃道:“啊哈,原来文堂主被情所困的模样是这般有趣呀~”
文煞满脸黑线,但碍于瑾儿背后的熙尤而没有发作。
见文煞满脸不渝,瑾儿知道玩笑不能开过界了,赶紧清了清嗓门道:“先生没有不高兴啦!有人给自己过生日,怎么会不高兴呢!”
“只是,先生也没有很感动吧?”
看着文煞一脸茫然,瑾儿道:“我也不是很肯定。不过,我总觉得问题是出在你们送的礼物身上。”
熙尤在一旁道:“他们的礼物多好!价值连城,都是不容易弄到的玩意,若是送给我,我定笑到嘴都合不拢!”
瑾儿斜了熙尤一眼道:“你懂什么,五大三粗见钱眼开!”
转回身去,瑾儿对文煞说道:“先生是心思细腻之人,之前经历了这么多事,定不会对所谓的钱财和虚华动心。”
“再说了,你们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别人做出来的成品,你们只要花钱去买就好了嘛,一点诚意也没有……”
但是这为人庆贺生辰,文煞这等人也是头一遭做,若真的像瑾儿说的这般玄乎,他还真不明白到底怎样才能真正感动莫离了。
“笨啊!”瑾儿险些要跳起来敲文煞的脑袋了,“这还不简单,以前先生怎么给你们过的生日,你们就怎么给他过呗!”
一旁的熙尤对此嗤之以鼻,道:“你们就是太宠着莫离了,才让他这般蹬鼻子上脸,若是我——”
说罢便将瑾儿扯进了怀里抱着,“我就把下面的那话儿送给他,让他在我身下欲死欲仙,岂不是比什么礼物都强!哈哈!”
瑾儿被熙尤这般流氓行径弄得满面通红,在熙尤怀中挣动起来:“混蛋,王八羔子,谁让你说这种破事了……”
用唇封着喋喋不休的瑾儿的小嘴,熙尤被他这般在身上一动,**也给勾起来了,没三两下子,瑾儿就被甩上了床去。
文煞对眼前的活春宫显然兴趣缺缺,看那两人如天雷勾了地火般一发不可收拾,便退出门外去了。
·次年七月初五·
韩子绪被文煞秘密招进了无赦谷来,神神秘秘地进了一处屋子,左右一干随侍都被遣了开去。
在大伙儿都以为他们在密谈什么武林大事之时,守在不远处的随侍们隐约能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呃,或者说是咆哮(?)。
“妈的,韩子绪你是傻子吗?都说了要先放这个!”
“去你的,我明明是按你说的方法放的,现在你又说不对!”
“靠,这到底是盐还是糖啊?”
“你这蠢货到底有没有记清楚,这个烂东西谁能拿得出手啊?”
“你说谁蠢货?有本事你自己去研究啊!这边的厨子没一个人听说过这种东西!”
“文煞,你竟敢用这玩意撒我眼睛?!”
“操!罗里八嗦的!先打一架再说!”
“打就打,老子怕你不成!”
紧接着,随侍们便看到一蓝一红的强大内力相撞,那黑白二人所呆着的屋子在砰砰的几声巨响发出后,轰然倒塌。
随侍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还想着到底要不要在这瓦砾堆里将文煞和韩子绪给挖出来。谁知还未来得及动弹,便看到两个身影从废墟里轰地一下爬了起来,用恶狠狠地眼神瞪着对方。
正邪两道终于要在此刻决裂了吗?
在双方的心腹随侍们都将手附在剑上,等待着两位老大最后翻脸的时刻到来的时候展开一场名为围剿与反围剿的殊死搏斗,但却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两边的手下却听到各自的头目发出一声叹息(?)。
“火发够了吧?换个地方再试去!”
文煞恼火地拨了拨刚才因打架而乱掉的头发,“我就不信有这么难!”
看着老大们又若无其事的向附近未被波及的房子走去,刚做好殊死搏斗心理准备的下属们忽然流下两条海带泪。
拜托,你们做老大的这个样子,我们很无所适从的好不好!
不过,这等牢骚抱怨只能在肚子里说说,明面上谁也没胆多抗议半句。
·次日·
今日是七月初六,托上一年那黑白二人的福,莫离这次是将自己生日一事记起来了。但他明明记得文煞这几日都未曾离宫,但现下已经日上三竿了,为何还不见人影?
莫离走出门去,便见到了文煞的几名心腹。
那几名彪形大汉见了莫离,即刻恭敬地躬身道:“莫公子。”
“堂主哪去了,怎么不见人?”
听莫离这般一问,那几名属下脸上的表情霎时间青红皂白,滑稽得可以。
见众人间忽然一片沉默,莫离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见瞒莫离不过,那几个随侍只好说道:“这,我们也不太清楚,堂主不许我们进入打扰,若公子想知道,还是请您自己进去吧!”
莫离一脸莫名其妙地推门进屋,顿时也被眼前的狼狈景象弄得目瞪口呆。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的四周都撒满了白色的粉末,就连屋顶的梁柱也没能幸免。
莫离蹲下用手蘸了一些粉末凑到鼻前。
嗯?面粉?
再往前几步走去,一地的鸡蛋壳碎片和蛋黄蛋清搅糊在一片,莫离不小心一脚踏了上去,抬起鞋底一看,粘糊糊地异常恶心。
再往里走了几步,莫离便看到韩子绪与文煞七仰八叉地躺在了垃圾堆里。
估计是太累了,竟然连他进了屋子也不知道(其实是那两只对莫离的声音自动免疫了……)。
莫离蹲在脸上沾满了面粉的二人面前,看着他们眼下的那圈明显的青紫,不禁捂嘴笑了起来。
忍着生疼的肚子,莫离站起来,看到屋子中央唯一干净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歪七扭八的蛋糕,但上面用红糖弄出的字体却异常俊俏,豁然写着“莫莫/离儿生辰快乐!”
莫离微笑着用手指抠了一点,放在嘴里一尝,眉头皱了皱。
太甜了……
再次蹲下身子,莫离摸了摸那被蛋糕彻底打败的两人的脸,低下身来啄了啄那黑白二人的唇。
“虽然蛋糕很难看,也很难吃……”
“不过,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客栈老板 外篇 番外三 莫黑白
[此事发生在莫离重开客栈之后的第五年]
越接近除夕,天气便越发寒冷起来,不过相对的,小城里过年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浓厚。
客栈早在月初就开始挂牌打烊,毕竟在这长长的一年中,能让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节日并不算多。
天色刚暗下来,便有两匹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奔驰着,如旋风一般经过,只在刚积了新雪的地上留下两路马蹄的印记。
行至客栈门前,两匹马不约而同地扬起前蹄停了下来,客栈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戒痴的光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一见到那两匹高头大马上的风尘仆仆的两人,戒痴笑道:“两位师傅,今年可来晚了啊……”
接过两匹马儿的缰绳,戒痴刚才赶着出来开门,忘了戴上手套,十指都快被冻僵了去。
那两匹性子如同它们主人一般高傲的珍贵马儿也是第一次见到戒痴,哪里肯让戒痴牵?纷纷打着响鼻扬起前蹄,眼看就要往戒痴身上踏去,若不是戒痴那一身好武艺,早就被踩个半死了。
外面一阵纷乱,莫离在屋内等了许久不见人进来,便也出了门去。
只见那黑白二人对他们的坐骑欺负戒痴一事是选择重头到尾彻底地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戒痴颇为狼狈地扯着马儿的缰绳想将马往马厩里拽,但是马儿楞就是可了劲地甩头往反方向退。
见莫离出了来,那黑白二人才算是着了急。
“离儿,快回屋里去,外边太冷!”
莫离撇了那二人一眼,走过戒痴身边,抚了抚躁动不安的马儿。那两匹马儿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原本不断踢腾的前蹄也不再乱动。
莫离轻轻在马儿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两匹马竟然就乖乖地跟着莫离走进了马厩去,待莫离将马栓好,才转身回到屋里。
戒痴趁着莫离将马拉进马厩的空档,拿了小毛扫将那黑白二人身上的残雪给拍了开去,但才弄到一半,那二人见莫离回了屋来,即刻不再理会戒痴赶紧跟了上去。
戒痴在后边叹了口气,对于他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师傅,也就只有师叔祖能治得了他们了。
文煞凑过莫离耳边问道:“刚才你和我们的马说了些什么,他们竟会听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的话?”
莫离看也不看文煞一眼,道:“我只说,若它们再不听话,我就叫它们的主人把它们炖成马肉火锅。”
文煞:……(==|||||||)
外边的风雪到了天黑,越发大了起来,客栈里点起了灯笼,莫离等到了人来才下厨做了菜,一桌人围在一起,话虽不多,但也颇有和乐融融的感觉。
时至深夜,刚要上床安寝的戒痴忽然被一阵敲门声给惊了起来,下床随手披上一件大衣前去查看。
不知是谁如此大胆,竟在这个时辰来惊扰客栈。若是那两位师傅恼了,门外的那人还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
戒痴将门打开一条缝,谁知门板却在那一瞬间便被那在门外的人给踹了开来。戒痴眼明手快地向后一闪,才得以不被那股强力给波及。
即使是脾气甚好的戒痴,此时也不由得生了些怒火。
眼前这生得五大三粗的刀疤大汉还未等戒痴说话便已先声夺人:“他奶奶的,什么破烂地方,砸了这么半天才来开门,还做不做生意了?!”
戒痴耐了性子道:“客官莫非没看到门外的告示?我们客栈在月初开始便歇业了……”
“老子不管!”那大汉看着眼前这个小光头就觉得好欺负,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老子今天就要住店,不然就砸了你这破客栈!”
戒痴忍无可忍,刚想出手将那找茬的人给打出去,便在那时,莫离却忽然出现在客栈二楼的楼梯口上,看那还在系着腰带的样子,戒痴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莫离一边走下楼梯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戒痴赶紧回话:“老板,这位客官非要住店……”
莫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目光落到了那大汉肩上扛着的大麻袋上,随即笑道:“这位客官,我这小二年纪轻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别同他计较。我即刻给您安排个上房,房费也免了,就当是给客官你赔个罪,如何?”
那大汉这才对着戒痴狂笑道:“小子,看到没!这样的老板才上道!”说罢便直挺挺地上了楼梯朝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