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无力说话,瘦成一把肋排的男人艰难地点点头,抬手指指街尾,深吸口气:“瘟疫一爆发,没病的都往外跑,走不了的才留下,眼看着病情控住不住,医生也害怕,到现在就只有范医生没走,要去就快点去,指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这个世界也许早该完蛋了!毒剂滥用、瘟疫肆虐、兽人横行,根本不给人留条活路,小河想到以前看的一句诗“把一切留给丑恶去开垦,看他能造出个什么天地”,再看看身边整天傻不拉几也不知道“天真”个什么劲儿的李灿,忽然觉得活着真是没意思。
车子转过了街角,坐在路边□□的病人数量急剧增多,写着锦郊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石壁下躺着、坐着的都是人。
“来个陨石碰撞把地球毁掉就全部结束了!人活着就是罪恶,都死了就什么也不剩下!”黑暗的车厢里看不清麦启铭的表情,但愤愤的语气听得出说话人的强烈不满。行走在世界末日的边缘,大家看过的、听闻的都不在少数,可面对面再见到依旧压不住心里的愤恨不平。
“话也不能这么说”,常赟赟舔舔嘴唇,故作轻松地笑笑:“世道再混蛋,总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坚持,活着就是好事情。”
“好在哪了?”宋雷斜倚在椅子上,龇出一口大白牙,敲敲玻璃,声音夸张地上扬:“死就一瞬间,活着是每天都在折磨!”
沉默一路的冉沁嗤嗤笑出声,冷冰冰的声音学着宋雷上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王遗梦作为队里唯一的女x_ing,却是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不靠声嘶力竭,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反而更深入人心:“活着才会有希望,有了希望就会因为与现实的反差而痛苦,痛苦将最终让我们战胜所有的困难。我们这么努力地生存,不是为了下一刻去死,而是为了有一天能更好的活着。就像赟赟说的世道再混蛋,也总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坚持。”
坚持下去的理由,杨湛拍拍阿诺的后背,低头看着小孩子的大眼睛,清透、不带一点杂念。战友们白白死去,背后黑手一筹莫展,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的孩子尚可以如此坚强,他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摆出一副看透生死的恶心样子,清清嗓子看向麦启铭:“每个人都在失去,谁也没有理由放弃,只有我们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怎么都这么爱说教”,麦启铭扬起下巴,把手里的鼠标拨来拨去,愤懑的态度下去了不少:“我就说了两句,你们说了一大堆……”
住院部的大楼只亮了顶层灯,大巴刚刚停稳,杨湛便快步走到小梦医生身边,背起一抽一抽的沈子年打开车门:“我和小梦医生带他上去,齐博,你们在车里等一下。”
要想在新的环境站住脚就一定要两三个得力盟友,杨湛是人还是半兽人,小河才不在乎,他需要的只是彼此维持生存的力量,势力爆表的杨湛和医生常赟赟无疑是最佳人选。从杨湛背上接过沈子年,黑暗里看不真切江河的表情:“还是我来吧!你身上有伤,我来背他上去。”
有了焦祗的教训,齐显明显不愿意支开自己能控制的战斗主力,赞同道:“杨湛今天太疲劳了,留下来休息。宋雷,你跟着一起去!”
不管宋雷这个人如何讨厌,战斗力上的强势绝对无可置疑。再说冉沁在车上,他也不能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车上减少了威胁,车下却多一层保障,齐显的如意算盘打得的确是不错。道理虽然能明白,但想到要和这个人合作……小河回头看了眼一脸怪笑的男人,不自觉地锁起眉头。
大厅里没有开灯,地上躺满了骨瘦如柴的病人,看见有人进来也不理睬,斜眼瞟过继续□□打滚,一股股恶臭透过活x_ing炭口罩钻进鼻腔。小河屏住呼吸,背着沈子年一步一步往前挪。电梯的按钮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黑乎乎一片遮住了原本的橙色标记。
小梦医生在无菌手套外又套了层EP手套,狠压几下向上的开关,老牛一样的电梯从地下室爬上来,足足用了半分钟才听见到达的“叮咚”声。
大门打开,扑面就是浓重的消毒水味。进了电梯才发现顶层的按钮上连黑色的污物都被磨得光滑,王遗梦愣了一下才按住,四个人焦急地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个一个慢慢变化。
终于到了顶层,电梯的大门却没有打开,红灯兀自亮了两下便开始往下走。“艹!什么状况!”宋雷骂了一句,眼疾手快地按下中间楼层的所有按钮。终于在十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小河第一个跨出了电梯间,回身看着与底层完全不一样的空荡荡的楼道,后背生出一层冷汗。地下挤成那样,上面却没有人影,这个医院未免也太诡异。
“走楼梯上去”,王遗梦把手压住沈子年的胳膊上,打开狼眼手电扫了扫贴在墙边的“小绿人”。
从十楼到十五楼也算不上有多高,但沈子年一直在抽搐,小河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人背到目的地。如预料中一样,挂着大锁的铁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宋雷在黑暗里低低发笑,两步从队尾冲到最前,接着便是枪响。狭窄的空间中,爆破声不断被回荡,震得人耳朵短暂失聪,脑子发蒙。
不适地揉了揉耳朵,宋雷把毁去芯的锁头扔在地上,长长的链条被卷在手腕,大门打开,昏黄的光线铺了一地。
“疯子”,小河看着走在前面的男人摇摇头,想不明白他开枪之前说一声让人有个准备,能怎么样啊!
顶灯隔很远才亮一盏,脚步声在静悄悄的楼道里回荡。王遗梦把声音放轻,柔声喊道:“范医生!范医生!我们有人病了,需要神经抑制剂和呼吸机。”
没人任何声音回应,小梦医生定住脚,朝宋雷打了个手势、动动嘴型示意他去找神经抑制剂,不管什么原因让医生不敢露面,反正他们需要的只是药品和呼吸机。
顶层原来应该是加护病房,随便推开门就能看见配齐了全套装置的空置床位。江河把沈子年压平在床上,小梦医生熟练地通上电源、打开氧气罩,有呼吸机的协助大大减少了窒息的可能x_ing,两个小时前就准备好的镇定剂终于派上了用处,淡黄色液体通过鼓起的血管让痛苦不堪的人逐渐平静下来。
“就等宋雷了!”王遗梦松了口气,拉过椅子坐到病床旁边。
江河直起腰,砸了砸发酸的肩膀,刚要开口,就听见“咔哒”一声——有人从外面把房门反锁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动荡
手压在腰间的刀柄上,江河小步移到门前,身体贴住墙壁,侧着脸眼睛盯住大门。听到响动,王遗梦也警觉地站起来,挑出急救箱里的手术刀,把昏迷中的人挡在身后。
喘息压到最低,极端安静的房间里呼吸机拉长的“嘀嘀”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双方僵持了不到五分钟,病房被毫无预兆地踹开。
江河挥刀的手腕被挡了一下,退后看清来人。宋雷把肩上扛着的人像扔麻包一样摔在地上,拍拍手,笑得神经兮兮:“范医生,你们医院都是这么对待病人的?”
身材瘦小的男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撑着地半天才坐起来,抬头看着来着不善的人,蹙起眉头:“是你们无礼在先,明明看到锁门了还要硬闯!”
“要不是有人病了,你当我爱来?”宋雷斜着眼睛扫过沈子年,回身一脚把门关上,背倚门框,地痞似的抖着腿:“药品拿来,人好了就走!”
求医还能这么嚣张,范医生的脸色更差,冷笑一声后嘴唇紧抿,彻底不打算与他们合作。
宋雷真是好伙伴!王遗梦心生不悦,脸上却挂起笑容,柔声说:“我叫王遗梦也是个医生,我朋友出现了毒剂戒断症状,需要精神类抑制剂来缓解症状。范医生,我们需要你帮忙!”
女x_ing在社会上多扮演弱者的角色,让人难以将危险与她们联系在一起,范医生抬起眼普看了看说话人,犹豫片刻后开口:“特定的精神抑制剂在地下室的库房里,现在不能去取,要等明天白天,你们要用我那里有些治疗癫痫的□□可以应急。”
“地下室里有什么吗?为什么不能现在去”,小河把范医生从地上拉起来,一肚子的疑惑等着他来回答:“范医生,锦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瘟疫呗!还能是什么?”范医生很是不乐意地将话题一笔带过,出了病房带着江河进了对面的办公室,靠近窗户的地方小山一样多的药盒子被胡乱堆在一处,对面一排一排架子上的小白瓶却码得整整齐齐。
没有标签也没有生产编号明显的“三无”产品,满心疑惑地人拿到眼前晃了晃说:“这是你自己配的抗瘟疫的药?”
一把夺过小河手里的小瓶放回原地,范医生把写着“□□”的盒子塞进他手里,挺白的面皮y-in沉到发青:“你们是来救人的,还是政*府派来的调查员!”
被顶得无话可说,小河强装出的友善几乎要土崩瓦解,忽然走廊里传来尖锐的叫声。
范医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瞬间脸色大变像中了邪一样冲出去,“九点半!”小河的目光在表盘上刻意停下来几秒。
“重黎!”
从走廊跑过来的女人体型略显丰腴,一边呼喊跑过来的范医生,一边惊恐地回头,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江河兴致缺缺地撇撇嘴,把药片扔给走到病房门前的小梦。
“去帮忙!”王遗梦推了小河一把,语气不容辩驳。
在远处没有发现,近了才看见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至少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走廊末端的黑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左摇右晃地样子不太像正常人,小河收起手里兵器,帮着范重黎半架起人往病房那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