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孔避开了心脏,但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依旧会对吸血鬼的身体组织造成巨大的伤害。
莫里森先生没有给吸血鬼处理伤口的经验,剪开弹孔周围的衣料后就盯着那大片焦黑开裂的肌肤发呆。
“需要……做点什么?”他只能找到消毒药水,还有半卷绷带,但想想这些都派不上用场。
“有刀吗?不用太大,一定要锋利。”埃德加勉强坐直身体,朝着莫里森先生这样说,得到肯定回答以后,他半闭上眼睛,“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好。还有,能拜托你给卡尔准备点吃的吗?”银侵入身体,带起灼热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他疲倦地靠着沙发,努力减少身体的消耗,以免在处理好伤口以前让银弹造成更大的伤害。
“没问题。”
莫里森先生快速地回答,冲进厨房忙碌起来。
没一会,一把银光闪闪、平时用来切割牛排的餐刀被递到了埃德加的手上。埃德加将它拿在手里比量了一下,就将它c-h-a进了自己腹部的伤口里。
吸血鬼的身体组织和普通人不一样——毕竟他们的本质是被复活的尸体——就算刀子在伤口里这样翻搅,也只有少许黑色的液体渗出来。
整个过程里,卡尔都垂着头,身体坐在离他差不多有半米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埃德加很快找到了那枚发黑的弹头,将它取出来——看起来他的运气不错,没有碰到那种一进入吸血鬼身体就会碎裂的液态银弹。
“你还好吗?”卡尔举起手,想要触碰他的伤口,可手指悬浮在半空,怎么都不敢落下。
他还记得自己差点伤害到吸血鬼的事情,他害怕自己无法控制力量,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被银灼伤的组织恢复速度无比缓慢,埃德加在心里大致估算,如果无法得到大量血液的话,这样的伤口大概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完全康复。
读懂了他的这一需求,卡尔怯生生地说,“你……需要我的血吗?”
“暂时不需要。”
“但是……”
就在卡尔还要辩驳些什么时,莫里森先生端着一盘三明治一碗热汤从厨房里出来。
“快吃吧。”他抚摸了一下卡尔的头发,“我的厨艺可能没有你妈妈那么好,但是你先将就一下。”
被亲人这样抚摸的卡尔呆愣在原地。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被这个男人这样亲昵的对待。
“爸爸……”他小声地叫他。
“没事了。”莫里森先生把他揽进怀里,“你现在是安全的,吃点东西吧。”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可就算这样,他的怀抱还是和过去一样坚实。
卡尔抓起盘子里的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饿坏了,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进食,胃里一直反酸,好不容易碰到食物,理智瞬间就飞走了。
埃德加休息了好一阵,见莫里森先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体,慢慢睁开眼,“看起来今夜没有人想睡觉,刚好我有点事想和您谈谈。”
“是什么?”
莫里森先生疲倦地按住额角。
“当年我向你们隐瞒了的真相。”
第12章 黑雾
末日的钟声已然迫近。
“事情的开端大约要追溯到十六世纪初,一位名叫伊凡·奥斯卡尔的巫师成立了一个名叫破晓的巫术团体……”
还不等埃德加说完,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就熄灭,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壁炉里昏暗的火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庞。
“我去储物间看看有没有替换的灯泡,顺便看看马蒙醒了没有。”
马蒙就是被绑起来安置在客房的克罗夫特警长。莫里森先生挣扎了两下,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但还不等他腿落地就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
“就这样吧,就这样让埃德加把话说完。”卡尔低声说道,“再等下去的话我会害怕地什么都听不进去。”
“好吧,”莫里森先生凝视了他很久,最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让我再往炉子里添点木头,不然这火撑不了多久。”
在他忙碌的同时,卡尔把目光落到埃德加身上,而埃德加同样在看他。
单从外表来看,埃德加是这样的年轻英俊,可透过他眼神里沉淀下来的某些东西,卡尔能感受到残酷无情的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
“好了。”因为添了些木柴的缘故,壁炉里的火光更亮了,莫里森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上,“请继续说吧。”
埃德加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咙开始继续他的讲述。
“人类与黑暗生物之间的斗争持续了数百上千年,哪怕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可能说完。话题回到破晓,伊凡·奥斯卡尔成立破晓的初衷是为了向那些因为黑暗生物而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提供一个庇护场所——就算是吸血鬼肆虐的瘟疫之地,破晓也意味着安全与和平。很快,奥斯卡尔收获了自己的第一批信徒,他为他们提供食物、工作还有住宿的地方,而他们将他信奉为神明。随着破晓收容的难民越来越多,奥斯卡尔的工作越发庞杂。上了年纪的他为了减轻负担,在第一批人中选择了一个颇有天赋的男孩,教导他怎样施法,希望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这个男孩就是破晓后来的领袖,也是整件事最关键人物,托马斯·雷利。”
仍旧不知道这些东西和最近几个夜晚里发生事情有什么关系的卡尔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依稀在某个地方听过托马斯·雷利这个名字。
“我……”
他正要和埃德加提这件事,埃德加轻轻摇了下头,制止了他的行为,然后继续说:“你会觉得熟悉也没错,因为你身上就流着托马斯·雷利的血。”
“托马斯·雷利的父母死于吸血鬼袭击,被亲戚侵占了父母遗产的他流落街头,要不是伊凡·奥斯卡尔先生收留了他,他肯定捱不过那个冬天。他是个心思深沉又极具天赋的男孩,很快就掌握了基础的巫术,向着更加复杂的领域进发。对此事奥斯卡尔十分欣慰,甚至把图书馆的钥匙给了托马斯,告诉他只要他想,里面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就这样,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奥斯卡尔越发衰老虚弱,整个人都几乎进了棺材,而托马斯·雷利迎来了自己最强盛的青壮年时代。当饱受疾病折磨的奥斯卡尔又一次病重昏迷,托马斯知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以开始实施他从青少年时代就在筹划的那个伟大计划了。”
“伟大计划?”卡尔重复了一遍那个关键词,心中隐约有了个离奇的猜测。
壁炉里火舌舔过干燥木头,木头被烧得裂开,表皮剥剥地响,热风烤得人们脸颊通红。
“是的,一个可怕的、匪夷所思的计划。”埃德加的声音透着不自觉的悲哀,“奥斯卡尔只为那群可怜的人们提供了庇护场所,却忽略了他们胸膛里燃烧着的复仇烈焰,而托马斯·雷利和他的老师不同,他曾亲身经历过那种绝望与痛苦。十多年了,这群生活在地底的亡灵们没有一天忘记对复仇的渴望,这几乎融入了他们的每一寸血r_ou_……他们聚集在一起,被仇恨融合,形成了一个不再相信其他人的怪物。奥斯卡尔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但他的优柔寡断令他们痛苦,他们需要一个像托马斯·雷利那样不择手段的男人成为领袖。”
夜渐渐地深了,埃德加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流过的血必须用等量的血来偿还,他们信奉这个,托马斯·雷利正是依靠这个和他残酷的计划获取了其他人的支持。如果说他们只是向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吸血鬼复仇,或许破晓还不至于沦落为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施法者团体,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开始不满足只是复仇,他们要做黑夜里的执法者,而执法依据正是他们自己的正义。”
就算是最无情的猎魔人家族也严格恪守不伤害人类这一法则,但破晓不一样,他们逐渐迷失在掌控其他人生命的快感里,变成了另一种意义的恶魔。
“只是那些犯下过屠杀人类罪孽的吸血鬼就算了,但但问题在于他们连人类都不曾放过。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在某个保守的偏僻小镇有一位可怜的少女,她的年轻恋人因罹患肺结核而生命垂危,一位路过的吸血鬼因为受过少女的恩惠,将她的恋人变成了吸血鬼。就算人类和吸血鬼的时间不对等,她的恋人也决定和她结婚,直到她走完短暂的一生……本来是这样美好的故事,但不知道是谁把他们的事情传到了破晓的耳朵里,少女的恋人被拖到正午的集市里暴晒成灰烬,少女被打上了与邪恶生物通j-ian的娼妇的名号,被疯狂的男人们凌辱致死,至于他们的家人,他们已经无法再继续在这座小镇生存下去,不得不在事情进一步失控前逃离。”
“他们……逃走了吗?”
埃德加露出个讥诮的笑,“没有。破晓的刽子手在离开小镇的必经之路等着他们,连少女姐姐刚出生三个月,还是婴儿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尤金哭泣。
死去的是尤金年轻的血裔,他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份痛楚和憎恨。
“那……托马斯的老师,奥斯卡尔先生没有说什么吗?”卡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