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埃德加。
“埃德加,你知道怎么解除诅咒吗?”
是尤金。
他们围着她,努力尝试每一种方法想要使她感到好受一些。
那一瞬间,她忘记了尤金的告诫,想要喊出朋友的名字,涌出来的却是更多的鲜血和内脏碎片。
血液浸满了她的喉咙,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堵塞住她微弱的声音。
她要死了,要和希拉一样死去了。
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头,一如当初被她的爸爸发现她躲在门后一样。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她了。
卡尔、埃德加还有尤金,他们都围着她,迫切地想要从这可怕的痛苦中拯救她。
“她看起来好像有话要说。”
不愧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卡尔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正确领悟到她意思的人。
她张了张嘴,血又流了出来。
卡尔惊慌地扶住她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在痛苦中倒下。
“黛西,不要说话,有什么东西一定要告诉我就写下来。”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被更加可怕的剧痛夺去了注意力。
沾着血的手指在没有被血液弄脏的地板上艰难地滑动,她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克制住昏睡的念头。
卡尔盯着她的手指移动的轨迹,慢慢念出了她在剧痛中勉强写下的词句。
“希拉,死,吸血鬼……”他的声音很轻,生怕再大一点就会惊扰到她一般,“绿眼睛,地下室,与佩格勾结,一个好主意……”
黛西咳了两声,再也写不下去了。
“是那个希拉·韦伯斯特吗?”
听到有人这么问,她无力地点点头,却只能让血流出来得更多——血从她的嘴巴还有鼻孔疯狂地往外涌。
她拜托金发的吸血鬼寻找希拉,但是自从那个夜晚后,无论她怎样感应,她都再无法感应到希拉的存在。
黄昏中到来的女吸血鬼,被初拥之后疯狂的血腥盛宴,还有亲手杀死父母的愧疚。
希拉·韦伯斯特到死都没有获得自己想要的拯救。
就像她,她应该也快要死了——就算再怎么没有常识也知道内脏破碎不是能够轻易治愈的重伤。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卡尔站起来,把场面交还给两位吸血鬼。
埃德加沉重地摇头。
领悟到这份沉默背后残忍的卡尔咬住嘴唇。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疏忽大意呢?
“不怪埃德加,诅咒是非常麻烦的东西……”
没有一个施咒人会希望自己的诅咒被轻易接触,于是解除诅咒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一般来说需要准备相当多的器材和原料,再针对诅咒的种类进行不同的仪式,必要的时候还要取得施咒人的头发或血液当做媒介。
此刻,这个险恶的诅咒所有目的就是在短时间内夺走对象的生命,他们就算立刻开始准备材料都来不及。
更不要提他们还要去寻找那个躲藏在暗处的施咒人——光是他们走出屋子的时间,黛西都可能会因为无法支撑而死去。
黛西还在流血,虽然血流的速度已经减缓了许多,但他们谁都知道,这是因为她已经快要无血可流。
就在绝望将要笼罩他们所有人之时,尤金擦了擦手指上的血,沉声说:“我们还有最后的一个办法。”
“是什么?”
卡尔想都不想就直接发问。
银色头发深色肌肤的吸血鬼指指自己又指指奄奄一息的少女,“如果只是活着的话,我还是有办法保住她的x_ing命。不过你也猜到了吧,方法就是初拥,把她变成我的同类。”
换句话说,黛西·维拉德还是会死,只是死后不会去往天国,而是作为行走的尸体继续生存。
尤金托起她纤细的身体,看进她的瞳孔里。
“黛西·维拉德,你愿意成为我们的同伴吗?”
第21章 猎枪
芦苇丛中的猎人端起枪,于三点连成一条直线。
这是一间由旅馆空屋改装成的简陋s_h_è 击场。
唯一的光源是头顶没有灯罩的白炽灯,角落里还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纸箱,但就算这样,为了说服老板娘把这里借给他们还是花费了不少口舌。
拉文纳抬起手腕,对准面前的枪靶,扣动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的扳机。
砰砰砰几声以后,拉文纳甩了下手腕,不太满意地盯着靶子中央那几个零散的弹孔,然后再度练习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家族的教诲:只要你还能拿起枪,还能念出咒语,你就不应该松懈。
胡塞尔走进来正值中场休息时间,他不易察觉地扫了眼弹孔密布的靶子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坐纸箱上喝水的拉文纳身上。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拉文纳的面相总是容易让人联想到尖酸刻薄一类贬义词,尤其当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更是没有人愿意往他这边靠。
除了胡塞尔。
胡塞尔永远都是那副对一切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即使他做的事比拉文纳还要让人闻风胆寒。
“那个被启动了。”他递给拉文纳一条毛巾,“擦擦汗,这种天气感冒了可不是好玩的。”
拉文纳接过毛巾,“谢了。”他仔细地擦了擦脸和脖子,随后狐疑地打量着胡塞尔,似乎是在分辨他所说东西的真伪,“你确定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吧,我做得很小心了。利用两者之间的通x_ing将诅咒伪装成保密协议,连我的老师都在第一次见的时候被骗了过去,没道理会被人随便识破。”胡塞尔劝慰道,“就算发现了也太迟了,那个诅咒会在迅速融化受害人的内脏,使之快速死亡。”
拉文纳显然还有顾虑,“我可不想我们的秘密被传得到处都是。”他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如果那个吸血鬼在这个时候对她进行初拥……”
与卡尔·莫里森在一起的那家伙正好是个吸血鬼。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都顾不上收拾这里的狼藉就想要拉着胡塞尔一起去处理那个很可能没有死去的女孩。
“冷静一点,你忘了我说过的东西了吗?那个吸血鬼,埃德加·弗格尔桑,是吸血鬼中的异类。”胡塞尔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再度把拉文纳按在箱子上,“截止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对什么人进行过初拥。不喜欢制造同类的吸血鬼,我不相信他会为了这么个人类小女孩破例。”
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好几个钟头,卡尔焦虑地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生怕错过一丁点异动。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而且门缝里也没有灯光泄露出来。他来回踱步,好像这样就能抚平内心的不安一般。
如果不是场面不合适,他大概会联想起产房外的男人。
“你冷静一点。”对此,埃德加显得比他镇定多了。
知道是自己太过焦躁的卡尔停下脚步,“我有点担心。”像是怕对方误解,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尤金,我只是……”
据埃德加说,真正的初拥是非常需要谨慎的行为。
所以在黛西勉强点头的一瞬间,尤金就严肃地将他们赶了出来,确保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
卡尔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只是觉得非常无能为力。”
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要从死亡的威胁中将黛西解放出来,最终却还是失败了。
为了缓解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卡尔又问了一遍那个老掉牙的问题:“什么是初拥?”
“初拥是在吸血鬼和人类之间建立起无人能及的亲密关系。”埃德加再度回答了他的问题,答案却和之前有着微妙的不同,“从人转化为黑暗生物,心理上肯定会出现落差,如何在理x_ing与本能之中寻找到那个维持人格的平衡就要看转化他的吸血鬼的教导了。”
“托德会变成那样,和伊格纳茨有关,对不对?”
伊格纳茨的血裔大都展现出了和身为人类时截然不同的x_ing格,不难想象这绿眼睛的吸血鬼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摧毁他们原有的人格,再从废墟之上构建起更加扭曲的灵魂。
埃德加顺着走廊今天的窗户望去,“对,包括伊格纳茨在内,有些吸血鬼会在那个时候对自己的后裔施加精神控制,确保他们把为他服务当做第一重要的事情。”
“你这样做过吗?”卡尔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一想到无人能及的亲密关系几个字,酸涩的感觉就忍不住涌了出来。
他在嫉妒,毫无来由地嫉妒那面目模糊的吸血鬼。
“你有初拥过什么人吗?”
埃德加的答案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他摇头,对上卡尔震惊的眼神,“真的,从没有过。”
又是那样的眼神,像是悲伤又像是感慨,追忆着一些他所不知道的过去,但最终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在看着他,极其专注的目光,好似里头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的东西。
“为什么?”被这双冰川一样的眼睛注视着,卡尔心中那些有毒的藤蔓逐渐枯萎。
无视了暗影里潜藏的威胁,埃德加摸了摸他的头发,“因为我曾经发过誓,将我所有的东西都献给那个人,既然这样,我就不可能会和其他人有那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