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醒来,谭文已经出去买来了豆浆和油条。我洗漱完毕,便悠闲的喝着豆浆啃着油条边满脸堆笑的看着捧着脑袋哼哼的叶加。他满面懊恼,像是在跟自己赌气,不停地敲打脑袋。
我哼着小曲,走过去坐到床边,乐呵呵地说:“怎么样,叶加,不让我管你的后果严重吧。”他不吭声,还是抱着自己的头,一会儿一伸手又想敲自己的脑袋。我一把拉住他说:“别这样,这样你只会更头晕。”我伸手去揉他的太阳穴,边笑着说:“别动,请相信一个老酒鬼。”
他垂下眼帘,轻声嘀咕:“我一直很信你,是你不相信我而已。”我手一下加大了力,耳边听到叶加吃痛声,方笑骂道:“胡说八道。”
“说什么呢?”谭文笑着从厨房里端着碗出来,碗里飘过一冲淡淡的酒酿香味,惹得我这个酒鬼连忙嚷道:“谭文!你在偷食吃是不是?!”
谭文笑说:“我刚才见有人买酒酿,真好,十几年了,都没再见过这种推车。给叶加买了一碗冲了个蛋,这最解酒了。”
我哀鸣,说:“有醉之人是有福的。”说着偷眼去看叶加,见他神色如常,他接过碗,很客气微笑地说:“谢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我看见谭文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叶加的神态语气没有一点值得诧异的地方。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谭文除温和笑脸以外的表情,竟然让人一下子觉得他是如此真实。
出门的时候有点尴尬,因为案子紧急,我与谭文已经耽搁不起时间,要立即动身去查案,所以与回队里的叶加并不同路。可叶加神色自若的与我们道了别。我松了口气,立即与谭文起身去找我们那些瘾君子线人。
这些本身带有毒瘾的线人有的时候比我们警方自己的卧底更能掌握到有用的线索。Stone就是我们线人中门面最广,小道消息最多的一个。他本人是城里最豪华的夜总会pimpuk 的男公关之一,这个夜总会刚建立的时候被媒体宣染成第一个official club。可夜总会就是夜总会,尽管它是最昂贵的,经常有交响音团过来演奏,进出的都是城里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它也是城里毒品交易最猖狂的地方。说起来,佟蔚父亲还是这家夜总会的投资老板,也正是这家夜总会才将他卷进贩毒案中。
Stone看到我有一点惊讶,但还是端着酒坐到了我的身边,脸上堆着媚笑。“好啊,有一阵子不见。”不知道我身份的,还当他是在拉客户。
“城里最近动得挺厉害,有听说什么?”我笑着挪近他,眼睛色迷迷的看着他仿佛在估价。
他这次脸色真得有点变了,扫了一眼四周,低声说:“你不知道吗,林警官前天刚来过。”
我一皱眉,想不起来叶加这两天有跟我说过什么重要的情况。“林夫人生产,他可能忙不过来忘了说,到底是什么?”
stone沉呤片刻,才说:“你最好去问林警官,他这二个月以来一直在跟一条线,我只知道与二楼贵宾房的Susan有关,但是前天她死了。”他再度扫了一下四周,然后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脸色苍白的说:“是死在贵宾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发现她的人就是林警官。我想她多半是和他有约。”
我心里一沉,Susan是本城出了名的交际花,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原本她根本用不着做我们的线人。只不过有一次在一家档次并不高的酒吧里和她巧遇,当时她喝得醉熏熏的,缠着我们说自己是卖的,如果愿意她今天心情好,可以给我们打半价。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Susan。只跟她说,我们是警察,虽然不管扫黄,可是和我们做的风险到底太大。她沉默了半晌,痴笑了一声然后就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叶加放下酒杯说跟出去看看,我当时以为叶加想要了,因为Susan确实美艳性感,再加上她身上穿得像肚兜似的吊带衫,身子微一前倾眼前就春光无限。说真的,要不是叶加在,不知道我会不会不顾组织纪律就应承了她。
我与叶加尾随了她两条街,很快就发现她被其它的人缀上了。当我与叶加急忙穿过街心,她已经被那三个男人围住,我看她被别人动手动脚简直高兴得很。心里暗骂,这么骚的娘们真少见,刚想叫叶加别多管闲事了,叶加已经和他们动上手了。打跑了那些人,Susan半裸着身子坐在墙边看着叶加。
等他走近她,Susan骂:“你明知道我是个卖的,你干嘛要多此一举,赶走我的恩客,你他*的吃饱了撑的,你不是不管扫黄吗?”
叶加看了她一会儿,方轻淡地说:“你如果不把自己当人,你就真不是个人了。”然后他转身和我一起往回走,走出没多远又掉过头说:“始终记得,你是个人。”再见Susan,她成了叶加的王牌线人。
三年的合作,叶加多多少少对她有些感情的吧。怪不得他昨晚如此失控。可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于不知道叶加这两个月来到底跟什么线,会严重到他不惜暴露自己的线人又或者值得Susan冒生命危险去打探的消息。除了香港警方来的那则通告再无其它的了吧。
(要来的**是**,哪种**,大人们就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吧:))
7
谭文坐在对面的咖啡馆,见我脸色沉重的走进来,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打了个响指替我要了一杯咖啡。我说不喝了,回队里。
谭文则悠闲的说,活总是干不完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不差喝杯咖啡的时间。我一时气急,等咖啡上来了,猛地倒进嘴里,然后冷冷说:“喝完了,可以走了吧。”他轻笑着丢下钞票,跟匆匆过来的服务员说不用找了。我瞪了他一眼,跟服务员说那你找给我吧,然后对谭文说:“别不珍惜自己玩命的钱。”我说完,心里一动,这么同样的情景曾经一模一样的发生在我与叶加的身上。
心里莫名的烦躁,经过这么多年我身上的东西到底哪部分是自己的,哪部分曾是叶加的已经说不清了。我从未想过从来与我心意相通的叶加会一下子隔得我这么远。
谭文开着车,他已经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同往常,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我很感谢他不问我打探消息的情况,因为那根本一无所获,也无从说起。车子在大院里一停,我就跳下车,直奔叶加的资料室。
我气冲冲地推开门,屋内不见叶加,就没好气地问小风:“你们头呢?”
小风神色古怪的竖起食指朝上举了举,我一愣没想到叶加居然在天台上,也没细想,推开走廊的门从安全通道直奔顶楼的天台。
我一把推开天台的铁门,门摔开撞在墙上的晃当声很大,但靠在天台栏杆上的叶加竟连头也没动一下。我第一次对叶加产生了火气,走近他,才发现他在抽烟。而且一地的烟头,可以知道他已经在上面抽了很久了。
我抽手夺过他手里的烟,咬着牙说:“谁让你抽烟的?”
他抬起头看着我良久,突然露出个嘲讽的笑,说:“我为什么不能抽烟。”
“因为你是叶加。”我冷冷的说。
叶加的笑容更深了,说道:“好奇怪,宋弈伟可以抽烟喝酒泡妞,林叶加只能帮他签保险套的邮购快件。宋弈伟可以拼命流血杀人,林叶加只能帮他擦擦上阵的枪。”他看着我,闭了一下眼,问:“在你心里,你当我是什么?”
“很重要的人。”我想也不想就回答。
叶加低了下头,又抬头再问:“我有什么优点,在你心里会成为很重要的人。”
我一时有点茫然地看着叶加英俊的脸,只是在心里想着,他有什么缺点吗,好像在我的心里他什么都是优点。
叶加又笑了,他轻声问:“是不是我除了这张脸以外,一无可取之处。那么……”他淡淡的说:“是不是毁了它,你就能看到我其它的东西。”他说完迅速抽过还在我手里冒烟的烟头往脸上插去。
我的反应从来没有这么迅捷过,就在那个烟头碰到叶加的脸的时候,我已经先它一步落在叶加的脸上,那个烟头烫在我的手背上,冒起了一阵青烟。可我居然不觉得疼,只感到后背嗖嗖的冒冷气,背上已经不自觉得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叶加大概没想到会这样,苍白着脸丢掉了自己手里的烟头。我则恶狠狠瞪着他,突然一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拖着他走直到把他摔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我已经顾不及是不是有人看到,但是我知道我拍门的巨响声足以震动整层楼。
我像三年前一样,掐着他的双颊强迫他对着我的双眼。“叶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我满足你!”
叶加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说:“你知道的。我想要进行动组。”
“什么?”我惊愣不已,我以为叶加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没想到他心心念念还是要进行动组。“如果我说不呢?”我咬着牙问。
又是沉闷的片刻,叶加才缓缓地说:“你该知道你整个情报网都是我建立的,如果我说让他们从明天开始都消失一个礼拜,你会怎么样?”
“你威胁我!” 我于其说难以置信,不如说那种感觉更似剜心般的疼痛。叶加已经索性闭上眼睛,他说:“我凭什么要一直被你压在底下,我有什么不如你。”
我缓缓抽回了一直掐着他双颊的手,因为我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我不敢相信这是我一直要保护的叶加,为他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一切。一切,**,幸福,甚至于生命。我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说:“你说的真的吗,叶加,睁开眼睛回答我。”
叶加慢慢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很清也很坚定,他说:“你知道答案的,对不对。”我对视着那双眼,那双让我可以几乎溺毙在其中的眼睛,那双虽然清但也很深很黑的眼睛。我们长久对视,叶加的目光始终坚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不过是三年,就已经是苍海桑田,物换星移了,最后我妥协了。
叶加走出门的时候,我说:“我既然已经同意你进行动组,你该告诉我。你到底从Susan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叶加背对着我,他轻轻一笑然后伸手去拉门,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不会信我,是吗?”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可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他拉门走了出去。
门自动扣上的声音,阻断了叶加走动的脚步声。我呆呆的坐着,今夕是何年,白云苍狗,不过都是尘埃吧。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色渐渐转暗,我看着夜色即将来临的天空,窗外是叶加匆匆下班的身影。我身子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我怕他回过头来会看到我凝视他的背影,可是他没有半点迟疑,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就走出了大门。他一定是急着去佟蔚母子会合吧,我想。
我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怨恨叶加。那种情绪让我自己打了个哆嗦,我从不敢想象有一天,我居然会恨叶加。可这一天就是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了,回头看却又无一处不流畅,生似注定了有一天我会恨他。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做的,就是要让我们在以后彼此互相憎恨。
我很快就下了调叶加进行动组的通知,从来没有人对我做的决定表示疑惑,当初让叶加去资料室,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怀疑他该去那里。同样的,见过叶加在游轮上表现的同事,也不会怀疑他现在该进行动组。
虽然我名义上掉了叶加过来,却没有在我们行动科的大厅里给他一张位置,所以他还在资料室里办公。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我刻意地回避看到叶加。可是越回避,又越是想要看到他,但他同样也在回避我。
以前叶加有午睡的习惯,每个中午都跑来我的沙发上小憩。我每回对着他的睡姿,心里什么念头都有,要说我对着他**都不为过。可一但不见了他,我发现我想得最多的是他的笑脸,没被尘俗污染的笑脸。这么想着,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没见叶加笑过,那怕是他招牌式的冷淡的笑脸。
叶加参加行动组得到的第一个行动任务就是与我们一起押送king去法庭。这真是个得不偿失的行式主义做法,我从不觉得像king这种人有什么公开审判的价值,他很适合被秘密关押,只要有他在,k组便会始终忌惮我们几分。让他公审,捞到些虚名,可却减少了实用价值,而且大大增加了我们缉毒队的负担。这个时候我们原本可以用来对付即将登陆的毒源,却要全体出动去看守king。
K组会在路上有行动,我早有心理准备。一出高速公路,我们就遇上了两辆面包车全副武装的劫匪,车子也被堵在岔口。双方交上火,我存了一些私念,与谭文他们冲出去的时候,命令叶加留下来看守king。我们则拼命将对面的人往空旷的地方逼,不让他们的流弹击中后面越堵越多的车。
早有准备的刑警将对面两辆车的劫匪打得七零八落,就在我一挥手让他们前行全歼他们的时候。我听到谭文突然在身边声嘶力竭的叫:“叶加,快跳车!”
我转回头去,看到隔了我们警车十几辆的高速公路上,停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探出个男人手上扛的居然是小型排击炮。我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不是来救King的,相反他们是来要他命的。谭文狂叫的时候,叶加已经将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他整个人与车子平行,手里持枪对准那个男人。我已经无法抑制的跟着谭文狂叫叶加跳车,脑里什么意思识都没有了,我知道就算叶加能击中那个男人,他手里的排击炮也能把他和king炸个粉碎。只见就排击炮手瞄准警车的那一刻,叶加开枪射击了,子弹击中的是他手中的枪管,在千钧一发之际,那排击炮手中枪管一荡,一发炮弹打偏了恰在两辆面包车旁爆炸,当即炸死了他们几个自己人。叶加紧接着第二枪便击中了排击炮手的前额,然后他的手中的枪对准那辆车密集地开火,就算车里有什么人,被这么一轮枪火袭击下来,估计也没有什么活口了。
我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蹲在地上,谭文倒笑了起来说:“你们队的叶加还真是宝,好枪法啊!”我苦笑了一下,叶加刚来队里不就,就在我面前打出过十环给我看。当时他的眼神不是不落寞的吧,怎么我那时都没发觉呢。心里还暗自窃喜,只有自己知道叶加的好,知道他全部令人震惊的地方。我猛然站起身来,自己这边的战斗已经收尾,我烦躁的下了一声命令:“全体收队!”
king显得相当镇定,他一直都不停地上下打量叶加,被押出警车的时候回过头对始终面无表情的叶加说:“枪法不错。”审迅完毕之后,我们押送他回牢,他还是这样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叶加,不过自始至终没再开过口。
King庞大的律师团给我们简控官找了很多麻烦,一桩在公海上发生的毒品交易,虽说人是我们抓的,可是没哪国的条例说谁抓就归谁审,何况他并不是我们的公民。要说king的罪,毙上十次都绰绰有余。可现在别人过来论的是引渡条例,一听就知道这案子会审得没完没了。
通过一些信息反馈,我们知道是另一个贩毒组织想要干掉king,好彻底打击K。回来以后,同事都在会议上发牢骚,说这还了得,他们这样一审再审下去,整个缉毒大队不都成了king的私人保镖。我见叶加低头不语,就问他有什么看法。叶加淡淡的说,你们不去,那我去好了,我只需要一个人。我不知道叶加为什么这样说,他的话把刚才发说话的同事都呛着了。我将话题转换到那桩毒品交易上,叶加始终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会议结束后,谭文带来一个好消息,西欧贩毒组织的毒品在转道香港时被查获了。虽说隐患没有完全消除,但总算少了一个负担。一直抑郁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于是与谭文有说有笑的回办公室,打算把兵力再重新布置一下,在走廊里碰上了准时下班的叶加。我发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叶加冲我们淡淡一笑,然后就与我们擦肩而过。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香气。
8
有一天叶加主动来找我,说今天是Susan的头七,问我要不要去上香。我自然答应同去,不为别的就当是松驰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好。但是叶加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我也没心情搭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了Susan的家,那是个不大的两居室,窄小的客厅靠墙的地方摆放了个小方台。上面是一张Susan 的黑白照片,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了吧,没想到当年不着铅华的Susan 也曾这么清纯,前面摆放的是她的木刻灵牌。“薛忆华。”我低声念了一句,她为我们工作三年,我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
Susan的家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来祭奠,而且还是两个身着警装的人,于是有些畏缩的往两人沙发里挪了一下。那是一老一少,老的已经年近花甲,小的还是稚龄。他显然对我们有些好奇,尽管老人想要遮住他的视线,可他还是侧着头打量我们。
叶加上完香,对着那张黑白照片行了标准的军礼。然后他走到那老少面前,老人已经是慌恐不安,抓住孩子的肩膀劲很大,以至于孩子开始扭动着要摆脱他。
“不用害怕。”叶加微笑着说:“忆华,她为我们工作……她是我们的同事。”他掏出一张存折,交到老人手里说:“这是她的工资,还有她的抚恤金。”
我知道Susan生前花钱如流水,她提供的情报没有收过叶加一分钱。她常嘲笑那点可怜的线费,这些钱应该就是叶加替她平时存起来的线费。但是我晓得局里怎么都不可能会批什么抚恤金给Susan.
叶加俯下身,抚摸了一下那个孩子圆圆的脸蛋,收手的时候那个孩子问:“那我妈妈是警察吗?”
叶加蹲下来,握住他的小手说:“你妈妈虽然不是警察,但你要永远记得她是个英雄。”
“那我妈妈有奖牌吗?”小孩连忙又问,他好像生怕叶加遗忘了这个,指着叶加的胸前说:“每个英雄不都是要戴奖牌的吗?”
叶加微笑着抚摸了一下孩子的手,说:“当然,你妈妈有奖牌。”他一把拽下肩上的徽章,将那它放入孩子的小手里。
我与叶加并肩走在返回队里的路上,良久,俩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终于我忍不住了,说:“你总该知道,你让Susan去查什么吧。”我看叶加还在低头前行,手一伸阻住了他的去路。“我知道你很想替她报仇,可是光靠一个人是不行的。”
叶加回过头看着我,我忽然气馁地发现,叶加的那双眼始终清澈,无论多悲伤,多痛苦,都仿佛不能到达他的眼里。有的时候,会让人怀疑他会不会痛苦,会不会悲伤。他冷冷地推开了我的手,急步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眼里。
之后的一些日子里,我开始与谭文通过那些繁杂的信息进行密集的排查,终于否绝了另一东南亚组织从陆上运货的可能性,肯定它运货的工具是船。叶加就在我们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说佟蔚想去他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所以他们夫妻打算去北京玩一周。我冷淡但也很干脆的准了他的假。
他的告假自然引起了同事们的一些不满,在这个非常时刻为私人原由丢下大伙去游山玩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我则说他们刚有孩子,多聚聚也是应该的。
而叶加还是在我们有行动的时候赶回来了。我们在拂晓时分出发,沿着滨海大道前行的车子里,我们不发一言,连很会打圆场的谭文也显得无话可说。
叶加一直看着窗外,那是个阴天,天灰得不见一丝罅隙,只是在海平面的交接处有一抹亮光。浪涛击岸声阵阵,冲上来又无奈地退下去,那抹亮则始终安静地凝望着这一切。我们三人同时都在看着这一幕,我心里想的是曾经拥抱着叶加看黎明的那晚,我不知道他们两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今天仗可以说打得很混乱,因为行动组一位新来的成员太过紧张,提前打开手枪的保险,结果枪走火。我们只能在还没有干掉毒贩外围的情况下提前动手。
过来交易的是该组织的二把手,名叫巴颂,东泰人个性狡诈也彪悍。一发现情况不对,就边打边突围,在众多的保镖护送下倒当真冲出了我们的包围圈。我与叶加,谭文一路追过去,在干掉了他身边的保镖之后也成功的将他逼上了一处崖上的观海亭。谭文兴奋的跟我们说:“抓活的。”丢下这句,他人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我与叶加也紧随其后。
奇怪的是,我们在石径阶梯转角处伏身很久,并不见巴颂突围反击。叶加冲我们比划了个手势,意思他上去看看。我冷冷摇了摇头,谭文小声说:“那我上去吧,我经验比叶加丰富。”我点头说那你小心。
谭文端着枪往上走,不时的利用遮掩物挡住自己。一直到他接近凉亭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我与叶加也拿起枪,接近凉亭。
诧异的是,凉亭里空无一人。我听到谭文几乎难以抑制的咦了一声,然后小心地挪动脚步凑过去看崖边的护栏下是不是吊着人,就在他弯腰探身查看护栏崖下的状况的一瞬那,只听叶加叫了一声小心,他人也随着自己的声音冲了过去。巴颂已经从亭顶一纵而下,将谭文从护栏里踹了出去。而就在他翻跌出去的瞬间里,叶加飞身纵前抓住了他的手,可谭文巨大的下坠之力将他一起带飞了出去,直到叶加的脚勾住护栏才生生将他们的坠势顿住。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固然我吃惊,巴颂也有点惊呆了,可我猛然惊醒便抬枪毫不犹疑,一连数发将巴颂击毙。我赶到他们近前,发现他们就依靠叶加的一双脚勾住护栏在半空中吊着,叶加只抓住了谭文的一只手。
“谭文,谭文!”叶加吃力地叫着谭文,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抬头茫然地望着叶加。“把手伸过我,来,扣住我的手指。”叶加温和地对他说。谭文在这一刻竟然好像还在犹豫,我已经破口大骂:“你想什么呢,快抓住叶加的手。”
谭文迟疑的缓缓伸出手,五指扣住了早已经张开的叶加的手指。我稍松了口气,满地想找根绳子,可这会儿功夫却又上那儿去找。耳边听谭文这个时候居然想起来与叶加聊天,他问:“你以前做杂技的时候,也是这样抓住队员的手吗?”叶加闷哼了一声,吃力地回道:“我已经十年多不干杂技了,所以请你千万抓紧我的手。”
我则突然福至心灵,转身在巴颂身摸索着,果然找到了一根质地精良的皮带。我就用这根皮带先把谭文弄上来,然后再两人合力将头脚倒置的叶加救了上来。
我乘着他们靠着护栏喘气的那会儿,又一弯腰将巴颂手里那把精致的西格玛9mm微型手枪拾了起来,刚想检查它的弹匣。叶加说了一句,别看了,空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愣,不明白叶加怎么会这么肯定。
谭文已经恶狠狠地吼我,说:“叶加说空的,那肯定的是空的!你也不想想,他手枪里如果有子弹,刚才打我一枪就好,干嘛那么费劲,那脚来踹。”
叶加微微一笑,板起手指头说:“西格玛微型手枪,长5.8英寸,重14盎司,容弹量7发。他刚才在仓库里突围的时候用了四发子弹,在外面大道上是二发,被我们被逼上观海厅的时候又用了最后一发。我早怀疑他这么老半天不见动静是因为没有备用弹匣。”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两个,然后不服气的抽出弹匣,不禁哀鸣一声果然是空的。但随后,三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收了队,谭文跟叶加说一起出去轻松轻松吧,难得叶加居然会同意。谭文来我们队已经有一段不小的日子,我们三人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的一起外出。酒足饭饱后,谭文一定要拖着我们去唱歌,说无论如何要欣赏一下他迷人的歌喉。他包了一晚上的歌厅,又要了一大堆的酒。就这样我与叶加一边喝着酒,一边听谭文唱歌。谭文的嗓音果真很好,好多歌甚至唱得比原版都有味道,他的音色华丽,声线可以拉得很高,也可以压得很低。
等谭文把歌唱得差不多了,我与叶加也喝得差不多了。只听谭文说:“我要把下面一首歌送给今天拿一根皮带救了我的宋弈伟。”我立刻鼓掌说好啊,好啊,唱完了,也挑首送给叶加。谭文哼了一声说:“叶加岂是一首歌可以打发的。”
我佯装呜咽了两声,又继续喝我的酒。谭文唱得是一首极老的歌。
秋天的风 就这样吹了一生
忧伤的味道尝到现在
生命是一条任性的河川
急急缓缓 甜甜酸酸
秋天的恨 躲在它的裙摆
忧伤的眼神藏到现在
命运是一粒客途的尘埃
朝夕不定 海角天涯
沉静与落泪
祈愿与等待 都是宿世的无奈
青春的恣意
美丽的眷恋 只剩下一种期待
秋天的梦 醒在斑驳岁月
忧伤的字眼写到现在
乡愁成了一朵过眼的云彩
留也无言 忘也无碍
我还没回过神,就听叶加含糊地说:“这首歌太绝望了,以后别唱了。”我立刻附合,说谭文你别老泛酸,唱首高兴的。谭文答应了,一会儿唱起了一首英文歌,我已经喝得迷迷糊糊的,但歌词还是飘进了耳朵。
Nothing i must do
Nowhere i should be
No one in my life
To answer to, but me
No more candlelights
No more purple skies
No one to be near
As my heart slowly dies
If i could hold you one more time
Like in the days when you were mine
I‘d look at you
Till i was blind
So you would stay
I‘d say a prayer each time you sign
Cradle the moments like a child
I‘d stop the world if only i
Could hold you one more time.
I‘ve memorized your face
I know your touch by heart
Still lost in your embrace
I dream of where you are
虽然已经快进入梦乡,但脑子里也知道这恐怕算不上是一首多么高兴的歌,在心里暗笑了一下谭文,费力睁开眼看向叶加,见他似乎已经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便也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谭文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的,但他好像实在喜欢这首歌,因为我睡了好一会儿,半梦半醒间还听到他在唱这首歌。
清早出去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刚想提议三人去喝早茶,谭文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架一次成像的像机,说:“咱们三个人留个影吧。”我笑骂谭文的花样多,也不介意找了个路人,请他给我们照像。谭文对那个路人说请他连按三下,因为他要三张。
说真的,我还是有点兴奋,因为想起来居然是第一次和叶加照像,虽然旁边还有一个谭文有点美中不足,不过聊胜于无了。也许是我们兴奋的情绪感染了路人,他拍得很认真,每次按快门的时候,都要我们念出大大的茄声。其实他是多此一举了,我相信我们每个人已经笑得春光灿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