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就这么四处闪避,直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这震动才算停息。
“等一下,这是哪里?”一个年轻的军士满是惊恐地问道。
甘仪抬眼望去,眼前只有一条灯火通明的道路,与两侧满布青苔的岩壁。
长铭看着面前高挑而瘦弱的背影,想着以前逸景同他说过的重重往是。
那年西南动乱,逸景为远道而来与□□和亲异国公主取回了家乡的花Cao与泥土,想来在那时,逸景便是在默默思念着这位故人……
如今得见其人,又在这荒城地界,长铭似乎听到了十三年前花辞树在王城弹起的那一曲哀歌,暗自思量着所谓命运,或许就是穷极一生的等待。
他想问问谦则公主,如果还能从这地底城出去,她是否会去看看那个活在听说与思念中的人。
“长铭?”逸景及时发现他略有消沉的神情,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他与逸景,想着同样的生离死别。
“可是怎么了?”谦则停下脚步,问道。
“没什么……依照殿下所言……”长铭停了停,才说道:“这机关发动,荒城便注定沦陷了。但若想阻止机关,那边须得找出机关师韶严康?”
“找出之后呢?”木易杨问道:“杀还是俘?”
“杀乃下策,万不得已而为之”,谦则解释道:“我偷听到,这个大机关若是想着启动,还需韶严康手上的一把钥匙,这钥匙能彻底停了机关,也能即刻启动机关,放胡莽骑兵过境。我们眼下所见,不过是这地下城无关痛痒的一些陷阱路障罢了,想让荒城彻底沦陷,少不得那把钥匙。”
逸景淡淡道:“那就先寻韶严康,再想办法抢过钥匙,永除后患。”
木易杨一听便有些气馁:“我见你说得如此容易,险些信以为真了。如今我们被困在此处,韶严康又要从何找起。”
“或许当真有办法。”
长铭自背后,缓缓抽出了天下飞霜。
“你也发现了吗?”逸景偏着脑袋看他。
长铭见他如此模样,料想他早已察觉,不由得笑道:“对,我知你不敢拿我们几人的x_ing命冒险,可在此有些时候,不能坐以待毙,总得试试,是福是祸,便看造化了。”
“恩?”谦则回头,“你们在说些什么?”
“水声”,长铭提醒道,“那个水声不绝于耳,忽远忽近,或许指向了另一处地方。”
言罢,反手提刀,直直向着两块岩壁之间砍去,瞬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传来,面前的岩壁也在缓慢而颤抖地挪动着。
“糟了!”长铭大吃一惊,连忙收手。
“莫要惊慌”,逸景拉着他后退一步,为他挡住头顶上坠落的碎石,在一片嘈杂中大声解释道:“响动不是从我们这里传来了,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等一下,不会是……”
谦则公主脸色一变,另外三人心底亦是重重一跳。
“走!就往水声传来的方向去!”逸景当机立断。
Ps:甘仪丢失的那把长剑确实出场过一会,是行晟刚刚成为仲军的时候,甘仪送去给他的那把,但是被行晟拒收了。而看到那把剑的行晟,整个人也不好了。
第184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安难乐死
行晟:华景大人不死,这机关就无破解之日!
“我于黄泉森林中被困了十七年,已然是几近崩溃,你如何能在这样的地方忍受三十年?!”忘熙说着,又向着华景走了两步,“那可是三十年啊!”
华景看着他清澈见底的双眸,笑道:“这里地形特异,不需要食物也能存活,加之不见天日,所谓三十年,也只是你们同我说的时间而已。”
行晟一愣,便确信了自己在此怕是过了不少时日,只是因为不曾劳累也就忘却了时间,想想跌落此处时,那燃烧不休的火把,能有此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那就没有逃出去的办法吗?”
“如果有,我又何必等到了现在?”华景反问他,“这个机关只有两处出口,一处在胡莽,当年事情紧迫,我只得毁了那个出口防止机关师韶严康趁虚而入,另一处……就是荒城了……”
余下的言语,诸人心照不宣。
若要从荒城逃离此地,势必要将成千上万的人投入废墟之中,莫说没有启动钥匙,便是有,华景也只能在此终老。
“我或许可以带你出去”,忘熙眉头一皱,“总是有办法的!只要找到启动钥匙和机关就可以了!”
说着他看了行晟一眼,对方并未躲避,只是犹豫了片刻,再微微颔首。
“你说得轻巧,可此处是地下城的中心,机关满布,脚步重几次都可能有杀身之祸。我在此多年,都未曾寻到那启动钥匙,也不知在哪处使用,寻常手段是查不出的。”
忘熙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且不说这些了”,华景看着忘熙身后的圆柱,声音忽而变得低沉,“有人来了。”
“谁?”忘熙下意识问道。
“忘熙!”行晟已经退到边角藏身的地方,一边低声唤他的名字一边招手。
华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听行晟安排,依计而行,莫要担心我,更不可轻举妄动!”
忘熙抬脚欲走,华景又一次将他叫住,指了指中心圆柱上几根线条:“记住我方才所言,这几根绳索若是尽数断去,则此地必将为你头顶上巨石掩埋,而最粗的那几根,则关乎荒城安危。”
“若只断了一两根呢?”
华景指了指头顶:“你来时该见着这上面的木头了吧?若有一根绳索断开,则相应位置的实木与巨石便会砸落,但是此处却未必坍塌。”
忘熙还想再问些什么,又忽而听得远处传来岩壁挪动的声响,当即不敢再耽搁,提了□□三两下就到了行晟身边,一同藏匿起来。
华景听声辩位,最终将目光定在他左手边的远处的两块岩壁上,待得那响动越发令人坐立不安时,他便看到又有一人步入了这个圆形空地。忘熙躲在暗处,见到来人的面容,亦是愣了一愣。
是那个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哑巴老者。
华景并不挪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人垂垂老矣,一人容颜不改,彼此未曾开口,心中早已明了千言万语。
老者步上前来,甚是沧然地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吗?”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甚至没有半分胡人的气息。
“从岩壁被推开的那时起,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华景坦然道。
“三十年了,你在这个风水宝地既不老也不死,你就不曾想过,这世上还有人在寻你等你?若非一次大地震,你就要在此孤独地过上百年时光。”
华景反而讽刺道:“那少不得问问你,韶严康,若非这次大地动,你是不是也要含恨而终?”
韶严康居然沉默了半响。
“或许该是”,他言道,“这机关只有两个出口,你必定不伤伤荒城,又为了阻止我进入此地,在地下城内永远地锁上了胡莽的入口……我是尊敬你的,即便你我注定为敌。”
“确实可惜”,华景暗暗攥紧了手中□□,“你我注定为敌。”
“旧事已了,也该各为其主了。”
话音未落,韶严康便从腰后抽出弯刀,后跨一步,忽而朝着地面重重跺脚。
华景翻身躲开自上而下降落的尖刀,抢前两步奔着韶严康而去,而对方倒也不慌不忙,右腿后撤一步,转着腰身将手中的弯刀飞了出去。华景心里暗道奇怪,这等手法当真是稀松平常,自己轻而易举便能闪过,何况韶严康若是将弯刀掷出,手中便再无兵器,如何与华景相争?
当他看着刀锋错过自己脸颊之时,心底中忽而升腾起一种更为怪异的预感,当即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后停了脚步,以足尖点地强迫自己转过身来,一点刀芒果然近在眼前!此刻再行闪躲却是为时已晚,何况华景突然转了方向,本就是勉强站立。
忘熙远远地见到此景,握了□□就要冲出去,不料身边一人压下了自己的肩膀。
那厢的华景向后踉跄了一步,抬首就将棍木奉迎上了弯刀,勉强改了刀锋方向,堪堪削断了自己的棍木奉与头发。
忘熙冷静了片刻——方才那一刀将华景棍木奉的一头削成了尖头,倒是方便他再用枪法。
可好景不长,华景正待站稳脚步时,一步后退便踩到了一块晃动的地砖,霎时瞳孔缩紧双眼微瞪,伴着一声轻微的响动便忽而从地面消失了,躲在一旁观战的众人险些尖叫出声,幸而是行晟及时制止。
辰盈满眼疑惑地看着行晟,而行晟却是指了指脚下的——她立时明了,华景是掉入了与忘熙一样的陷阱中。
空荡荡的圆形空地中似乎只只有韶严康一人在重重喘息,他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弯刀,发出一声甚是苦涩的笑声。
“这到底是我做出来的机关,我才是最了解它的人……”他缓缓支起腰身,在踱步到华景坠下的地方,分明没有几次动作,却是耗尽了一身力气,虽然居高临下地对着华景,可眼中没有半分喜悦,唯独是经年累月的疲惫,他对勉强用手指支撑自己不下落的华景道:“有些事情总不会那么容易就令人喜悦,我杀了你之后,便会启动机关,在为数不多的时间里,想起这件在我心头纠结了三十年的往事,或许会是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