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这片地方的伤亡人数才清点干净,大福赶紧跑上高坡回报,“主子,南梁兵的尸首有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七,叛军尸首有三万四千七百一十二,我东夏边疆守军全军,”他顿了一顿,将头垂的更低不敢去看容澈的眼睛。
容澈望着她淡道,“说。”
“我东夏守军三万七千余人全部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容澈勒紧缰绳掉转了马头绝尘而去,这四万中只有两万是她□□出来的精兵,其余一万多人全是被叛军丢下的残兵,也正是这些残兵与精兵的坚守才将敌军四万余敌人斩于马下,他们拼尽全力捍卫的不仅是东夏的国土,还有东夏将士的尊严。
黄沙之上有白鹰盘桓许久,它将底下的一切望尽便朝着南阳城的方向飞去,容澈抬眸正望见白鹰展翅远去。白鹰一路疾飞两日便赶回了南阳城,此刻容澄正与白青桐对弈,惊雨将消息呈上她青葱玉指尖上捏着的棋子当啷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好半天后,她才抬眸望向白青桐带着一丝无奈问道,“边疆异变阿澈失守的消息我是该早一些告诉陛下还是晚一些好呢?”
白青桐望着她,清凉的嗓音如山中溪流缓缓流淌,“既然陛下迟早会知道阿澄又何必多此一举。”
“朝堂的日子怕又要难捱了。”
最出乎容澄意料的事当属一连半月北疆数州失守,靖远王逃至南梁竟勾结南梁趁容澈大军尚未准备充足,大举攻夏,南梁军有靖远王这个马前卒深知边疆各州情况,这才在短短半月接连大胜打的夏军措手不及。
容澄今日起的比往常早上许多,殿内的八瓣莲花灯还点着,冬歌服侍她穿着一袭素色郡主朝服,门外夏风道,“郡主马车已在府外备好。”
容澄别好一只攀枝花点缀珍珠的步摇这才步出房门,踏上等在月台下的步辇,她吩咐冬歌道,“去告诉白姑娘我今日参朝,晚些回来陪她用膳。”
冬歌应诺,“是。”
夏风将马车停在二回门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容澄掀开一角车帘见曙光未出的天色中,三俩朝臣挨得极为贴近,三三俩俩附耳讲话神色凝重。秦洪文眼尖瞧见了容澄的马车,见天色暗便走了过来,在外请见。
容澄将车帘掀开探首而出,秦洪文立马贴近低声道,“下官听说三省中遗留的那些老臣已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朝上弹劾清平郡主。”
容澄眸光一暗,神色不露,只道,“有劳秦大人提醒。”
“郡主哪里的话。”秦洪文微微躬身行礼,不便引人注目,他又道,“下官不便久留先回去了。”见容澄颔首回礼他再次躬身退回了远处。容澄冰凉的目光扫过昏暗中成群而立的几位大臣,重新坐了回去,今日的朝堂必有一场口舌之争。
天边稍露曙光,朝闻殿内便响起了入朝的高唱声,这声音经多人之口如潮水般传到了二回门外。听此高唱众人抬手理了理朝服,随着掌灯的小公公走进宫门。
容澄在夏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另有一位公公单独为她掌灯随着她极慢的步伐跟在众人的后面,那公公压低声音道,“郡主这几次没来参朝想必朝堂上的事也略知一二,前面那些个大人屡次在朝堂之上给陛下难堪,陛下次次震怒也不知收敛。”
容澄听懂了陛下的意思,只道,“有劳公公了。”
“郡主折煞了奴才了。”
朝闻殿内群臣列席而站恭候新君来朝,只听女官在殿外朗声道,“陛下驾到。”容泠头戴镶玉金冠,一袭暗红滚金边龙袍踩着青白暗红绣线的长靴,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踏进了众人的心头,待她在上方龙椅上坐定群臣下跪朝拜。
齐贺,“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众爱卿平身。”御案之后,容泠俯视众人不大的声音里流露威严,她将视线移到容澄身上又道,“安乐郡主腿有旧疾不便久站,赐坐。”
容澄躬身谢礼,“谢陛下。”
待到容澄坐定,容泠才开口讲这几日必说的应景对白,“南疆告急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众人低头不语深知山雨欲来,容泠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头顶继续开口,道,“想必清平郡主送回的战况军报诸位已有所了解,南梁犯境又有我朝前靖远王做前锋攻我夏军不备,一连攻下数州侵占我朝国土,朕以为还需增兵南疆才可助清平郡主抵御敌军。”
一时间众人依旧沉默,兵部新上任的尚书陈锋出列道,“兵部与户部已商定南疆所需辎重补给数量,折子已递至三省批复还请陛下定夺。”
“辎重的折子朕怎么没有看到?”话虽是答的陈锋可容泠的目光却落到了三省几位大人的头上。
自三省叶、梅及几位老臣或被罢黜或被贬谪后,三省虽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依旧对新君颇有微词,毕竟三省不同其他几部可随意升迁,顶上前几位大人位子还是原先三省的老人,依然是倚老卖老连通一气。
现今尚书省大人叫李谢良,只见他出列大声道,“老臣以为辎重之事不必着急,当务之急乃是另派主将奔赴南疆,一来调查清平郡主是否有通敌之嫌二来辎重可与新主将一同前去南疆以免被心怀不轨之人贪图。”
容泠声音徒然冷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问罪清平?朕何时有过这样的意思?” 众人只觉头顶一阵威压,将头压得更低,仿佛这话是新君就在耳边说给自己听的。
中书省哪会让尚书省孤军奋战,一人出列道,“清平郡主一去南疆便数州失守,说来实在巧合,群臣不免有些怀疑也不无道理,另换主将前去于情于理都是势在必行之策。”
“群臣生隙是朝堂大忌。”不等容泠开口容澄先发制人,“中书大人可不要以己度人,乱了朝纲之本。”
门下再出一人,接着道,“老臣自知安乐郡主与清平郡主姐妹情深,可南疆一事实在可疑,如若清平郡主洁身自守应当自回京城请罪才是。”
“南疆如今有外敌入侵尔等却让主将回朝,是想将我大夏江山拱手让人吗?”容澄怒色而道,“既然三省都齐了,那本郡主不免送三省几位大人一句,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兵部陈锋见朝局僵持便又道,“三省几位大人有所不知,边疆作战本就变数极多,何况南疆此次兵力被前靖远王掏空,清平郡主一时之间不敌也情有可原,待援军赶至辎重齐备失地必能收复。”
“说得倒是简单。”李谢良冲着陈锋发作,道,“万一清平郡主假意对阵实则狼子野心居心叵测,到时候我大夏半壁江山不在陈大人又拿什么担保。”
陈锋直言道,“清平郡主衷心可鉴,李大人可是过激了。”
“那前靖远王寡廉鲜耻通敌卖国,怎知他生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听此言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敢作声,这位门下大人尚有些年轻,又居高位一时间为驳斥陈锋失了理智没能守住分寸,口不择言起来。
突然之间,当空兀自飞来一块墨色东西砸在了门下大人的额头上,顿时鲜血直流,与此同时安乐郡主也起身两步并一步走至门下大人身侧,抬腿用力踹在了他的小腿上,门下大人两处受痛一下子跌坐到金砖上,容澄气息不稳瞥见脚边坠落的是一块御砚。
容澄一贯隐忍不发少见如此疾言厉色,尤其是在这朝闻殿之上,“前线危急本也就不指望尔等能上阵杀敌,但求尔等为君分忧少生事端,可你们一个个倚老卖老威逼陛下是何居心?”
三省几位大人慌忙自证,争辩道,“郡主这是何话,老臣们也是为大夏着想。”
“够了。”容泠的声音缓慢而威严,她道,“你们不是担心清平郡主的忠诚吗?那郡主的忠诚便由朕来担保,郡主若叛国尔等尽管拿朕问罪。”她的视线慢慢的扫过底下群臣的每一张脸,众人屏息避闪着她的视线,半晌无声后她又道,“往后关于郡主的折子直接放到朕的御案上不用再给三省复议了。”
三省此番算是受尽折服,众人虽有不服但大势已去,群臣心知肚明往后新君会更加疏远三省,这些个老臣怕也不能在朝闻殿久留了。女官识得新君脸色,忙道,“退朝。”群臣跪地施礼恭送新君踏出朝闻殿。
退朝之后容泠召容澄去了寝宫,容澄踏进殿门先施礼赔罪,“方才朝堂微臣失仪还请陛下降罪。”
“不怪你,是那帮老家伙欺人太甚。”容泠望着容澄又道,“朕让你来是你想问你,边疆危急不知澈儿可否应付得来,倒不是听了那群老家伙的教唆也实在是担心澈儿的安危。”
“陛下。”容澄含笑道,“我们该相信阿澈,陛下尽管放心。”
“朕知道澈儿定会大胜只是这心里头难免会担心。”
“陛下。”容澄忽而敛色道,“阿澈远在南疆离南阳城千里之遥,若她军报未奏之事陛下万不可擅自做主,切记关心则乱。”
“好。朕答应你。”
待容澄走后容泠又传旨召安和鲁与兵部陈锋进宫,想听他二人一道分析边疆战局,容澈送回的军报十分简洁,几封加在一起还不如一本平常官员上奏的折子强,容泠恨不能将那几张纸看出个窟窿,好知道容澈当前面临何种情形。
容澄缓步出了二回门夏风正停车等在门外,冬歌见她出来忙上前搀扶将她扶上马车,她与夏风说道,“先不着急回府,去使臣别馆。”
安乐郡主驾临别馆的通报传到萧晗晴的耳中时,他稍显意外,自来东夏已有月余,他屡次在郡主跟前暗示自荐,可郡主的反应却是明知不接,时间愈拖愈久他心中苦闷烦躁不堪,加之闵文浩三番两次催促他回国,他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