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枚银针钉在了陈玉面前的几案上,他在慌乱中回神瞧见安乐郡主脸上带了抹冷笑,正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盏睥视着他,冷汗密密绵绵的从他脊梁骨里渗了出来,他眼珠子转的极快匆忙的跪在主坐之下,叩头道,“郡主对酒宴不满是下官失职,下官这就让人撤换。”
“我看陈大人是醉了。”冬歌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郡主出行之前可是有言在先不可铺张宴请。”
冷汗已变成了豆大的汗珠,陈玉此刻最想刮自己个大耳光,郡主岂是他可以冒犯宵想的,“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送郡主回去。”
“陈大人,不必了。”向来温婉的冬歌此刻的声音里也含着怒意,“郡主是为五日后的武林大会而来,陈大人不如先治理好这永州城吧。”
“是是是,冬歌姑娘教训的是。”陈玉一迭声的叩头认错,直到容澄那双银丝羊皮短靴从他眼前走过许久,他才被下属左右搀扶了起来。夜风吹过,他通体冰凉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冷汗早已s-hi透了中衣。
“快快,将准备好的东西赶紧给郡主送去。”他催促着下属,又道,“打听清楚郡主喜欢什么,明天一早统统送过去,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快去。”
容澄裹着雪白狐裘缓缓踏出了郡守府,门梁下宫纱灯笼照的街前一片明亮,有暗香被夜风送了过来,郡守府的梅花今夜悄然绽放。月色昏黄,她驻足于墙下细嗅沁香,于夜色中她依然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郡主,夜凉了,该回去了。”
马车在长街转向时来了个移形换影,一驾空无一人的马车朝着郡主下榻的别院驶去,容澄回到“紫气东来”冬歌这才回到那处清净别院。
春绵撑着脑袋两只眼直勾勾看着烛光,满脸的失落无趣,一听到容澄回来的通报赶忙跑出去迎接,“公子我要告状,说好夏风哥哥同惊雨哥哥带我出去玩的,可他们今晚都有事让我在家里等,我在家里憋了整整一个晚上。”
“京城有事?”她眉梢带笑安抚的拍了拍春绵,却是对夏风问道。
“魏公子入京了。”
“哦?”容澄眉毛轻挑,似笑非笑,“那清平郡主呢?”
“已离开京城。”夏风话音刚落,忽然警觉,朝着夜空喝道,“什么人?”
第7章 零七
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了浓云,将璀璨的的繁星淹没进了云海里,夜色漆黑而浓重。夏风叱呵的余音尚在,惊雨的箭与春绵的长鞭已朝着夜空奔了过去,铛铛两声是长剑格挡的铮鸣,清亮激越。夜幕下惊现一道身影,翩若惊鸿,开口的声音却幽幽清冷,“十二公子,在下百花宫白青桐今夜前来有事相求。”
“想求我家公子先问问我手中的长鞭。”春绵手中长鞭似是毒蛇的信子,恶狠狠的朝着白青桐缠了过去。
惊雨见春绵似要大展拳脚以泄今晚的怨气,便收起赤灵弓飞身落到了容澄身边,与夏风一左一右的护住容澄。夜色下,春绵的长鞭宛如游龙,白青桐的身姿轻盈如蝶,两道身影紧密交缠,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对了几十招。
春绵个子不高但用鞭力道浑厚,白青桐以剑格挡,招式丝毫不敢懈怠。若不是先前惊雨的赤灵弓只发了一成的力,她这会儿必定重伤在身,打斗中她瞥见不远处的十二公子嘴角含笑正注视着她。
容澄瞧见白青桐投来的目光,问道,“传言百花宫花神白青桐乃是艳绝天下第一美女,今夜却以薄纱罩面是不愿让我等瞧见真容?”
白青桐手腕轻转,挽了一道剑花击退了迎面而来的长鞭,嘴上不忘说道,“公子说笑了,流言不足为信。”
说话间,春绵长鞭夹着劲风横扫过去,白青桐回身不及被打中了右臂,衣袖绽裂露出刺目的一道血痕,容澄远远瞧见眉间不经意的一拧。
“春绵,住手。”
长鞭带来的压力瞬间消失,白青桐的额上因手臂火辣的疼痛而蒙了层细汗,她将长剑入鞘施了一礼,“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春绵双颊绯红,语气里满是不甘心,“公子我明明是能赢她的,你干嘛不让我打下去。”
容澄的目光落在白青桐带着血痕的手臂上,暗沉血迹在浅粉衣袖上格外刺目,“白姑娘请入内说话。”她旋身踏进堂内白青桐无声的跟了过去,等她在主位坐定后白青桐敛衽施了一礼。
“白姑娘夤夜到访不知所求何事?”
白青桐以轻纱遮了面看不清楚神情,只隐约可见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刚在夜色之下她不及看清容澄容貌,此刻站在烛火通亮的房内她才能仔细端详这位公子,俊丽秀雅,含笑温和,尤是那双眼睛让她极为熟悉。
她眸中一震,这双眼睛让她对所求之事迟疑了起来。容澄静待她开口并不相逼,她端详容澄踟蹰片刻才道,“公子可知花神的命运?”
“百花宫十五年一任花神,武林十五年一届盟主,自古以来花神必定配盟主。”说完,容澄满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又道,“白姑娘是不满意程少侠?”
白青桐的双眸隔着轻纱直视容澄,脸上依旧平静,“公子多虑了,青桐只是不想做这个花神。”
“花神地位尊贵,白姑娘为何不愿做这个花神?”
“青桐资质平平,强占花神之位于心有愧。”
容澄思忖片刻,笑问,“白姑娘是想让我帮你摆脱花神的命运?”即又正色,目光清亮的望着面前的白青桐,“白姑娘今夜所求可是当真?”
白青桐再施一礼,“青桐先谢过公子大恩。”
容澄一怔竟没想到白青桐如此聪颖已看出了她有心相助,便道了声,“白姑娘。”如玉般的手指将腰间玉佩取下,递于白青桐,“且当你我之间约定的信物。”
白青桐犹豫再三接过了这枚系着五彩流苏的玉佩,容澄上下唯一的一抹色彩正捏在她的手中,这枚玉佩上还残留着容澄的温度,她不喜欢亲近他人之物,便想将这烫手的玩意丢出去,可自持稳重的x_ing格却让她捏着玉佩立在原地。
她自小不与人亲近,百花宫里她一直是独自长大,她是花神同门师姐妹都对她敬而远之,就连最亲近的师父也是严苛待她。她习武读书,也学习大家闺秀的一切事物,寂寂寥寥的出落成人,便成了当今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第一美女。这是她头一次与陌生人打交道,竟是不知所措的木讷。
“白姑娘。”隔着轻纱容澄并不能看清白青桐此刻神情,她的呼唤向是从天边传来叫醒了懵懂中的白青桐,她见白青桐冷清的瞳仁正看向自己,又将一个莹白如玉的瓷瓶递了过去,“给姑娘疗伤用。”
“多谢公子。”她欲再行礼却被容澄抬手止住,她身子一颤朝旁边躲过一步。
容澄含笑,道,“是在下失礼了。”
白青桐恢复往日清冷,道,“夜深露中,青桐不便打搅公子休息,告辞了。”
“白姑娘慢走。”
容澄将白青桐送至门外,白青桐飞身踏上对面灰瓦屋顶,粉色衣裙像极了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容澄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常讲给她听的奔月仙子。
“公子就不怕这位白女侠使诈吗?”一想起自己正打得酣畅却被公子叫停,春绵便有些忿忿不平,她心里讨厌极了这个江湖第一美女。
“没打够就让夏风陪你。”
“公子明明知道我打不过夏风哥哥。”
容澄笑道,“所以打得过白青桐就要把人打伤才肯罢休?”
春绵听出容澄话虽温和却隐含责怪,便有些委屈的说道,“她夜闯这里,我怕她是刺客要来伤害公子。”
容澄只道,“春绵,切勿恃强凌弱。”
“公子帮着外人都不帮我,我再也不要跟公子说话了。”春绵旋身凝聚真气飞身上了屋顶,气呼呼的几个起落便不知去向。
“让人跟着她。”
“是,公子。”
“公子。”惊雨开口,“公子是否能猜出是何人唆使了白姑娘前来相求公子?”
容澄眸中结了层薄冰,摇头道,“知我在此又知我此行目的,此人绝不简单,你们也不必追查时机到时此人会自动现身。”
惊雨又道,“往后公子身边不得少于两人贴身守卫。”
容澈恢复笑容,“你们也不必如此紧张。”
自白青桐到访后的几个夜晚都是寂静走过,晨雾弥漫在这座城的大街小巷,栖岩寺的钟声悠远的传来,时光便在这一声声中静默的流淌。容澄的身份在十二公子与安乐郡主见自如转换,周旋在官场与江湖之间,游刃有余。
武林大会的前一日程浩派人去请容澄过府商议要事,容澄看过程浩派人送来的请帖,问道,“发生了何事?”
“催命手崔家今夜被阎罗殿灭门。”
容澄一怔,说,“走,随我去瞧瞧。”
江湖世家崔家被阎罗殿灭门一夜间惊动了整个永州城,人人噤若寒蝉,这些杀手是何时混进的城,何时动得手都不得而知,最让人担忧的是阎罗殿下手快手段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崔家上下百口无一存活,就算之前崔家接到修罗令后加强了戒备,死亡还是会如期降临。
当晚,程浩便亲自去崔家追查凶手,检查尸首时才发现少了催命手崔笑,正要派人去找,便见余大千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上接不接下气的道,“找到了,崔笑的尸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