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蔺晨哥哥是在逗你,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天天吃饺子吗?”
飞流歪着头看我。
我道:“因为只有在一年又一年的交界处吃饺子,它才有意义啊。我们这样活着,努力拼搏是活着,浑浑噩噩也是活着,然而我们之所以成为了这样的自己,就是因为了这一点意义啊。”
飞流瞪大眼睛看我,没懂。
我道:“苏哥哥做的千纸鹤和蔺晨哥哥做的千纸鹤,你要哪个?”
飞流:“苏哥哥!”
我道:“对嘛,这就是意义不同啊。”
梅长苏听完了一通话走过来,正巧听见我和飞流的对话,忍不住笑了,道:“看不出来,你这几年被我耳濡目染了好多东西。”
我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子让他坐下,飞流立刻凑了过去,黏在他的苏哥哥的身上,梅长苏也不恼,就让他闹。
我转过头,只见梅长苏微微抬起头,看着窗外炸开的烟花点燃的绚丽的天空,神色平静,眼眸清澈,眉目如画,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几条街外的无边喧嚣和丝竹悦耳之声。
而他,仿佛安静沉默成一个永恒的雕像。
大年初一,梅长苏毫无例外地去了穆王府,没想到不久,内监被杀案爆发。
我想,不到最后的结局,就不会有安宁之日。
而后,我也见到了告别多日的甄平,而后过了几日,丰云给我从南楚带来了最新最准确的消息。
我对梅长苏说:“蔺晨那里已经办妥了,等十五一过,岳秀泽就递交辞官奏折,那两位……也在准备当中。随时可能动身。”
梅长苏点了点头,叹道:“等到了十五,我就和他们一起入戏吧。”
我道:“可惜这些平静的日子就如同昙花一现,瞬间就过去了。”
梅长苏道:“对啊,为了更好的未来,我们更加不能退后。金陵里面有很多普通百姓们,今年过年对他们来说其实就如同往年一样,无甚不同。可是我现在越发想过上那种平淡无聊而又轻松悠闲的日子。”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岳秀泽要到十五才能递上奏折,我们大梁是不是也是这样?”
梅长苏道:“没错。大过年的,文武百官休沐,非当值便不用去,没有紧急的事情陛下更是不会批阅奏章。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喉咙发紧,喃喃道:“沈追近日……”
梅长苏皱眉:“你说什么?”
我呆了呆,摸了摸喉咙,道:“你没有听见?”
梅长苏靠近我,看着我的脸道:“没错,你刚才说话了,但我没有听见。”
沈追近日,查出了私炮房私制私卖烟火的案件。
但是因为年节,奏章没能及时往上递交,私炮房没能关闭。誉王得知私炮房背后是太子,从中作梗,引发私炮房爆炸,死数十人,伤余百。
我思绪空白了一秒,不知怎么的,突然分不清当下是个什么光景了,究竟是十一年前无比冰冷的梅岭山巅,还是一个又一个在陌生世界里孤寂凄清的长夜。
我抓着梅长苏的袖子,即将发生的事情和过往的回忆乱做一团,那年梅岭上的惨状依稀仿佛还在眼前,看着梅长苏的眼,又让我想起少年将军悲愤交加的脸,和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尸体。仿佛噩梦循环。然而神卷里的私炮房爆炸后的情景又突然闪现,仿佛预知了未来,每一张陌生的脸,愤怒,仇恨,不甘,绝望,心如死灰,悲苦,硬生生地把我从神座上拉下来,拖进地狱的最深处。
我仿佛失去了全身力量,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了我的神力,我好像听见了梅长苏唤我名字的声音,可是那个声音遥远地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我头疼得仿佛要炸开,胸口也仿佛被利刃刺中一般尖锐得疼,忍不住整个人蜷缩起来,直到失去我全部的神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上周的两章,这周的明日更,补更累死我
☆、谢府一夜*新
二十九
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在自己房间里,闪光就在我的床头。我头疼的厉害,在床上躺了大半日神智才清明了些。不过除了头疼,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我摸了摸胸口,没有什么不妥,外衣也被人脱了,应该是梅长苏唤来吉婶帮忙脱的。
我伸出手,神力运转,一切如常。
三天前那种仿佛神魂被撕裂的痛苦又从何而来的?
闪光用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我道:“我事先嘱托过你多次,万万不能把将来之事告诉戏中之人,你险些坏了大事,一旦改变了一个因果,事情不知要发展到哪里去。”
我回过神,怒道:“所以就算看着私炮房爆炸,十余人惨死,百余人流离失所,痛苦一生,也无动于衷吗?”
闪光无比嘲讽说道:“胥黎,你活了多少年,还是没能改掉这恶心的神仙俯视众生的慈悲怜悯情怀吗?你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了么?这些如沧海一粟永远不会留下痕迹的蝼蚁们,永远不值得历史施舍目光的卑微者,你用得着拿自己的生命去违逆天命,就凭心中那一口可悲的同情心?况且如果你失败了,你又如何看着你的数万族人走向覆灭之路?”
我一身热血退尽,仿佛被冷水交了个透心凉,心脏跳的极快,大脑仿佛爆炸了般难以运转。这样的话我在几万年的岁月里听过无数遍,我也曾想像那个人一样起来反抗,但我却没有像他那样的勇气说:拿我的神魂抵抗天降之劫。
闪光沉默了半晌,道:“你……好好休息,之前你反抗的厉害,我不得不用了一些手段压制你,可能对你的身体有所损伤,莫要想太多,任其自然就好。”
我醒来后,晏大夫给我诊了诊脉,告诉我我的身体表症其实很好,问我是什么原因。我只得说是特殊原因,又强调了几遍我并无大碍,晏大夫才勉为其难放心了,临走还给我开了几服药养身子。
黎纲说:“晏大夫他这是关心你,你就把这份心意领了吧。”
我苦着脸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怕晏大夫气梅长苏不听话,把气撒到我的药方上,让我吃一些很苦很苦的药。”
黎纲道:“那……要不你同宗主说一说?”
我道:“唔……那我干脆把药给长苏喝好了,反正是滋补养生的,谁喝都一样!”
黎纲:“……”
我道:“近几日有没有什么事,长苏人呢,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
黎纲:“我们年节前追查的私炮房炸了,死伤惨重,宗主昨日出门脸色y-in沉着回来的,今日又出去了,带的是甄平。你那日突然晕倒,宗主也很担心,守了你大半日,还让我立刻通知丰云姑娘赶回来。”
我道:“我知道了,我晕倒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说什么胡话?”
黎纲想了一下道:“没有,就是你嘴里一直在说私炮房三个字,不过你晕倒前吐了一大口血,刚好吐在宗主身上,还死拉着宗主袖子不放……”
我抽了抽嘴角,当真一点都不记得还发生过这些。
私炮房这件事我意图阻止不得,还害得自己越了界吃了苦,真真是悲催极了。梅长苏大约也是见我那日伤得太惨有些后怕,不敢让我出门,命令我整日在苏宅呆着。我每日练字习剑看话本,无聊得快要疯掉,偶尔偷偷去靖王府溜达,只是行事小心,也不敢闹出事情。
直到萧景睿生日的前一天,万事俱备,梅长苏在苏宅静心看书,我在靖王府被萧景琰突然拦下。我道:“长苏的话我已经带到,殿下还有什么事要紧?”
萧景琰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苏先生此次用了誉王,虽然说誉王此刻全然相信苏先生,但是谢玉完完全全是太子的人,一定会对苏先生不利,我希望你随行保护苏先生。”
我愣了愣,心想之前私炮房的事情萧景琰对梅长苏就误会颇深,如今这担忧是怎么回事?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如今萧景琰的心思我是比梅长苏都摸不透了。
我道,“飞流是贴身侍卫,他会和长苏一起去的。”
萧景琰:“飞流只是个小孩子,难免会被他人扰乱了目光,虽然我也请蒙挚暗中照看着,但我觉得,你在旁边更稳妥。”
我笑道:“殿下说笑了,白某一介女流,哪里会什么武功……”
萧景琰打断我道:“你会的,而且你的武功不会低。”
我收敛了笑容,“怎么说?”
萧景琰指了指胸口:“感觉。”
我其实原本就打算和梅长苏走一遭,原本的计划就是我扮作宫羽的贴身丫鬟随宫羽一起入府,只是暗中观察,并不出手,也是出于梅长苏的安全考虑。当然主要是宫羽姑娘强烈要求我跟着,梅长苏以为宫羽是为了自保,没想到宫羽是关心则乱有私心的。
大概萧景琰也是关心则乱,非要我去一趟。不过,等等,这关心是哪里来的?
梅长苏出行素来不带侍女,我只得扮作宫羽的贴身丫鬟,还刻意敛了容貌矮了矮身形,让自己看上去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才瞒天过海随着宫羽一同进府。
皇亲国戚的府邸奢华而富贵,我一个小丫鬟连门槛都踏不进去,只得在外面候着,等得我快元神出窍宫羽才出来,我便跟着她去客房候着,等到宴席开始,宫羽才能出门入座,我只能坐在帘子后面等主子们吃完一同离开,当然,我是没有东西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