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阁主对我说:“想必仙人知道火寒毒的两种解法。”
我回想了一下,点头:“知道,叫我白姑娘就好。”
老阁主对林殊道:“火寒毒必须解,两种不同解法我已经详细同你说过,后果如何,你心中有数。我希望你选择不彻底的解法。虽然无法言语,模样还是如此,但江湖之内,我保你一世安康无忧。林府已无他人,你无亲无故,帝王冷血,必会杀你,投身琅琊阁是最安全的法子。”
老阁主停顿了一下,道:“你的副将,还有那些活下来的赤焰军,都希望你平安活着。想想你的爹娘,疼爱你的长辈,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健康地活着。”
老阁主又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终于说了最后一点:“你是林家最后的血脉,想要传承,只能选择不彻底的解法。”
说到最后一点,林殊睫毛颤抖了一下,没有聚焦的眼神突然直直地落在了老阁主身上。
我和蔺晨都被老阁主的无耻惊呆了。
老阁主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对林殊说:“彻底解毒相当于毁掉了你的身体,解毒后必定体弱多病,难以人事。”
我张大了嘴,这应该算是威胁好吧?!
某个威胁小辈的无耻老人转过头对我道:“该你了。”
我有些紧张,看到林殊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瞳里看见我的身影,但我却看不出他的一丝情绪波动。
这个人的灵魂死了,他的激情和热血已经被梅岭的大雪冰封起来了。
我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没有任何理由劝说这个年轻人将剩下最好的时光奉献给他的复仇事业,那终归是他的事,本与我没有干系。而我却硬生生闯进了他们的世界,无法给他们带来福祉,也无法洗去那些罪孽。
蔺晨推了我一下,道:“你若说不出,就让他自己选好了,你不是相信命运那玩意儿吗?”
我回过神,还是说两句,“林少帅,我多少能猜到一些你的想法。撇开赤焰军和祁王蒙冤不说,我想老阁主和你可能忘了一些人。你的亲人可能都不在了,但你的师长,故友,还活着,我不想用他们来给你增加压力,但我觉得他们在等你回去。既然活着,何不归去?”
老阁主微微皱眉:“不过是一些故人罢了,归去何用?徒增悲哀罢了。况且时间不断流逝,谁还记得当年呢?过往之事不可追,不如好好过余生。”
老阁主此番言语,确实很有道理。我不擅长做说客,除了劝林殊回金陵雪冤的慷慨之言着实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我只得掏袖子,把从萧景琰那里偷来的大珍珠摆到桌上,道:“林殊,你听好了,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搞不清,喏,这是萧景琰给你带的鸽子蛋大的珍珠,他给你带回来了,我这是给你偷过来瞧一眼,过几日我得还回去。你想好了该怎么选,他既然遵守了诺言,你做什么也不该辜负了他的心意才是。”
把珍珠摞在那里,我甚是豪迈地一撩裙子,起身走人了。
半晌,蔺晨走了出来,见我没走远,凑上来笑眯眯问我,“我当是你死了心,原来是去东海了,难为你一个神仙去偷东西。”
我道:“里面如何了?”
蔺晨道:“姓林的抱着我爹痛哭呢。不过我老爹几句话还不如一个定情信物来得有说服力啊……”
我:“……”能换个词吗蔺少阁主?
林殊最终选择了最彻底的解法,他不能言语,颤抖着手将选择写在了纸上。老阁主看了那强劲有力的笔调,一言不发地走了。
解毒前的第三天,林殊的副将卫峥从药王谷赶了过来,抱着自家少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我都有些看不下去,刚想要走,却看见老阁主走进了屋子,又坐了回来。
老阁主把卫峥拖到一边,质问林殊:“小殊,伯父虽然没见过你几次,但你这玲珑心思却不是猜不透,你告诉伯父,你是不是想回金陵翻案?”
蔺晨手一抖,茶水洒出来不是少许。
林殊收回了见到卫峥的笑容,有些冷淡地看着老阁主。
我急忙道:“老阁主您息怒,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对不对。”
“闭嘴!”,老阁主大怒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们还没有看清梁帝的真面目吗?小殊,那个位子上的人是你的舅舅,是祁王萧景禹的亲爹,结果他做了什么?查抄林府,诛杀赤焰军,株连祁王一族,连一个喊冤的人都不放过!那个人多疑,冷血,y-in狠,你想翻案,就等于让他在天下人面前认错!你觉得这可能吗?”
林殊握紧了拳头,沉默地盯着他。
老阁主指着林殊继续咆哮:“小殊,你的亲人,都死了,伯父问问你,你回金陵你还找得到你能信任的人吗?更何况你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去查旧案?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怎么去朝堂上,面对天下,对那个狠毒的猪狗不如的东西说他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新章,千万不要看错
万分抱歉,更文时间依旧不定,但剧情如何发展大家都懂,可以特意养肥看,也可以闲暇无聊的时候来瞧瞧
☆、解毒和定命*新
蔺晨赶忙上去拉住自己的老爹,却不料被老阁主推到一边,老阁主似乎气也撒完了,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阁主反对林殊回金陵翻案,其实有他的道理。他原本所想的,不过是救下林殊,解去他身上的毒,琅琊阁不缺他一张嘴,然后把林殊养在琅琊阁,有蔺晨在不会闷,游山玩水,赏花听鸟,下棋练武,过闲适平淡的生活。
但是林殊有林殊的坚持,他不应该把自己的意念强加在林殊身上。
翻案极难,但不是不可能。
这些老人们,他们已经腐朽了,见过太多现实的悲惨,他们深知什么才是最好最有效的,违背自己的心意而选择利益最大化,失去了去挑战不可能的能力。
卫峥同自己少帅相看两不言,他嘱托了几句便出去了。我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该走了,林殊受不得刺激,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为好。
这时,林殊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转头去看蔺晨。
蔺晨道:“他让你留下。”说罢便走了出去。
我只得坐回去,林殊伸手指水壶,示意我自己倒水。
我没动,道:“不必,有些事我此时也不大想说,我想说的话我现在说给你听。”
林殊眯了眯眼睛,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看着他,“老阁主应该已经告诉你我是个神仙的真相,但是那些事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没法帮,你若是想怨我我也认了。我来自有我的目的,我不会害你,但世间苦难众多,不是每件我都可以帮你。”
林殊低头想了一会儿,我怕他生气,只得道:“有什么心愿你说出来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林殊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突然在桌上的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说:“谢谢你给我带回珍珠。”
这三日,老阁主一直在忙着给林殊准备解毒,所需要的药材琅琊阁竟然也找不全,只得求助药王谷和一些昂贵的药铺。
然后是一些纱布,又得为林殊准备一间合适疗养的屋子,整个蔺家内宅都忙坏了。琅琊阁的生意又不能停,蔺家的两位老少家主前前后后忙的脚不沾地。
之间只发生了一件与将来有些干系的事情,不过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
那一日我在老阁主的命令下去南剑州买药材,借我的速度在一日内来回,回琅琊阁时,已经是第二天黎明,我兜里揣着那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Cao药,在山脚下遇见蔺晨,两人便一同走上山。
蔺晨说:“准备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开始解毒。”
我点点头,越临近这个日子,大家都越来越平静了。
走到前一个路口,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老人站在那里同琅琊阁人交谈。蔺晨走上前,道:“小叶,这是怎么回事?”
被叫做小叶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见到蔺晨,他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少阁主,就是这位先生想要见老阁主,可是老阁主的信物他弄丢了。”
蔺晨活了这么大,没见过有人能威胁到琅琊阁,跟何况这样一个白发老头子,便放心道:“那便通融一下,老爷子狐朋狗友不少,留了的信物种类繁多,便是他自己也记不清。丢了倒好,省的你跑上去证实。”
然后转头看访客,整个人便愣住了。
我疑惑地瞧过去,那人却低头朝蔺晨行了个礼,道:“原来是琅琊阁少阁主,幸会。”
蔺晨回过神了,大大咧咧地摆手:“您客气了,我们正好要上山,先生可以随我同行。”
蔺晨在前头带路,那人抬眼跟上,我看到那张脸,也愣住了。
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虽然有饱经风霜的沧桑之色,却一点也不老,可是他满头白发,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垂暮老人。我这人眼力劲虽不好,但也不至于将人的年龄猜错得太离谱,看那头白发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而那张皱纹不多的脸却像是正值中年的健壮男子。
所以这人究竟是谁?又怎么会这幅样子?
蔺晨这人自来熟,一路上和人闲谈,问了诸多问题,可对方精明得很,也不多言。
问他为何上山,可是来问问题的,那人说:“其实并不是,我与你爹是故友,只是来叙旧的。”
那叙旧叙什么呢?他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