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老天总喜欢在不适当的时候开一些不适当的玩笑。
十八岁的某个晚上,我捡到到遭人伏击的易柏依。
俗套地说一句:改变我命运的转轮,缓缓转动了……
1、楔子 ...
我的存在是永远的谜,这就是人生。——《飞鸟集》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自己的生辰,但我有一张美丽的脸,在孤儿院里很是受人唾弃。
没办法,谁让他们都长得不如我。
打骂什么的,实在是家常便饭,日子久了,群殴也不过当是开小灶。
这些都不要紧。
但是,用碎瓷片刺伤了第十七个想要把我压在身下的人之后,我决定离开这个地方。
估计没人料到一向胆小孱弱的我居然起了逃跑的念头,因此计划实施的异常顺利。
这一天是4月24日,我将它定为自己的生日。
逃出生天的我躲在垃圾堆,白天出去乞讨,晚上窝着凑合一觉。
每日每日,许许多多光鲜亮丽的人们从我面前走过,却常常连一块钱都吝啬给予。
唯一不吝啬的,是眼神。
鄙夷的,同情的,防备的,漠然的,眼神。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甩他们的眼神,我活我的,两不相干。
正如我没有读过书,但我却清楚地知道读书的用处。
我开始在收破烂的地方偷书看。
我惊奇于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书。各个领域的。破旧的,半新的,崭新的。
很难理解拥有这些珍宝的人,不去享受,反而随意将它们丢弃。
不过这样也好,否则,它们现在也不会都属于我。
我在垃圾堆里给自己建了个小小的书屋。
不久,我有了个邻居,和我一样以乞讨为生的老黄。
我们白天挣回来的钱可以偶尔奢侈一顿晚餐,睡不着的晚上可以躺着一起聊天。
就这样,在书和老黄的陪伴下,我成年了。
成年这天的生日礼物是老黄的猝死街头。
终于,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那以后,我继续着自己的乞讨生活。
可笑的是,老天总喜欢在不适当的时候开一些不适当的玩笑。
比如这天晚上,我捡到了他。
一身的血迹,捂着腹部,昏迷在雨中的垃圾堆里。
由此,我的故事开始了。
2
2、第一章 ...
你对我微微一笑,一语不发。而我觉得我已为了这个等待许久。——《飞鸟集》
十八岁的某个晚上,暴雨倾盆,我遇到遭人伏击的易柏依。
本不想管他,这个世界上多得是该自生自灭的人,可是眼波一转,我看到他手腕上的镶钻金表。极其精致夺目,光华璀璨。
略一迟疑,还是将他扶进了老黄的窝。
——我的书屋太小,容不下两个成年人。
他的伤在腹部,刀伤,伤口很深。此外,他还在发热,可能是伤口感染。
我不知道要怎么救治一个被捅了刀子的发热病人,只替他擦干了身子,胡乱包扎了几下,权作死马当活马医了。
谁知这人的生命力之顽强,令人目瞪口呆。
翌日清晨,我对着阴沟洗漱完,一转身,他就站在我的背后,以一种极锐利的目光盯着我,全然看不出前晚受了重伤的样子。
“你好了?”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转身的那一刹,他似乎比我更惊讶。
“你是谁。”
我是谁,呵呵,好问题。
“你既然好了,就走吧,”我从他身边绕过去,“别忘了是我救的你就好。”
戴得起那种金表的人,应该不会太抠门才是。
他果真走了。
一走就是一个月,毫无讯息。
我气恨自己救了个白眼狼,对恩人丝毫不懂得知恩图报,活脱脱一个现实版葛朗台。
更气恨自己什么都没索要,傻不拉几就放走了他。
连乞讨都没了心情。
兴许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这一天“下班”回家,他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模狗样的跟班。
男人啊,衣冠楚楚起来真是要了命的好看。
我放下手中的破缸子,淡淡嘲他:“唷,您终于想起来要到我这儿付点报酬啦?”
他倒也直接:“你想要多少?”
我想“8”是个吉利数字,于是举起右手,比了个“8”的数字。
他点点头,对身后的跟班说:“给他八百,现金。”
“八百!?”我大呼小叫,“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八万八十万吧?”
“八万八十万?”他轻笑,慢慢走过来,“你的胃口不小啊。”
他的动作闪电一般迅速,我猝不及防被他捏住脖子,狠狠抵到水泥墙上。
他只微微一用力,我就痛得咬紧牙。
“你信不信,捏断你的脖子比给你八百块要更容易?”
我敢怒不敢言,又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好哀哀地看着他。
他这才放了手。
“好好好……咳咳,”我揉着脖子,“八百就八百。”总比捏断脖子强。
算我倒霉,救了个南霸天。
后来知道南霸天的名字叫做易柏依。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没有人觉得他的名字应该念作“一百一”么?
比最完满的一百还要多出十分之一,这人,果真是张狂啊……
事实证明一百一不仅张狂,还是个跟踪狂。
那之后的每一天,距离我“上班”地点的一百米外都会停着他的车,从早守候到晚,像极了在朱丽叶家阳台下苦苦等候的罗密欧。
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我终于被他跟踪到没有脾气,虽说本来也就没什么脾气。我大大方方走到他的车窗边,抖着脚问:“大爷,再赏小的两个?”
他衣冠齐整地坐在后座,用看一件垃圾的眼光看我。
“把他捯饬干净。”
话不是对着我说的。
不知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跟班们得令,立即拥上来,将我架进那辆黑色宾利。
不要问我为什么认识车牌,我读过的书可不比你们少。
捯饬干净之后的我像个包装好的商品,被送到易柏依面前,任君观赏。
易柏依上下打量我,良久,露出一个浅浅的、不知算不算满意的笑容,问我:“想不想进娱乐圈?”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笑容谄媚:“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能不能先弄清楚,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陆离,听说过么?”他的语气很淡。
我点点头。虽然只是个穿梭在街角巷陌的小乞儿,陆离的大名我还是有所耳闻的,那可是当今影坛最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是我捧的他。”
哗。
“那我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笑得像蜜糖一样甜,“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十八。”我答得一丝犹豫也无。
他挑了挑飞扬入鬓的眉:“十八?就这样?”
“就这样。”
“这名字不行,”他摇头,“叫陆峥。陆峥,记住了么?”
易柏依把这两个字写给我看,一语定乾坤。
于是从这天起,我有了个叫陆峥的名字。
我不再是守着破书屋的小乞儿,而是大明星陆离的堂弟。
跟踪狂易柏依还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便带着我去见了自家堂兄。
很显然陆离是匆匆赶来,脸上的妆都没来得及卸,唇红齿白的,和外面大厦上挂的巨幅海报一样挺拔漂亮。
“认识一下,这是你堂弟,陆峥。”
这么诡异的话,给易柏依说出来愣是成了理所当然。
陆离点点头,笑着朝我伸出手,“堂弟,你好。”
如此优雅,如此自然,瞬间把我比下去一个头。
“堂兄好。”我和他握手。
席间我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这样好看的人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自惭形秽。同样是好看,他好比白玉,我充其量算个石膏,距离又岂止云泥。
易柏依说:“下个月陆峥会先跟你合拍一个平面广告,你照拂着点。”说着丢过去一小沓纸,“这是陆峥的身世,以后有媒体问起来可别说错了。”
“那是自然的。”陆离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下,间或抬眼看看我,笑道:“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看,日后一定红过我。”
易柏依不置可否:“看看再说吧。”
我咬唇,被眼尖的陆离发现,对我友善一笑。
虚伪。
最可恨的是,我看不出他的虚伪。
回去的路上,易柏依问我:“有什么感想?”
“什么什么感想?”我装傻,自然知道他问的是我见到陆离的感想。
“呵,”他轻笑,“看得出你和陆离的差距在哪儿么?”
“太多了,数不清。”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瞥我一眼,“不过不必嫉妒。”
嫉妒?小爷我活到今天,压根不知道嫉妒俩字怎么写。
“谁刚出道的时候不是一张白纸,多磨磨就好了。”
我的脑袋里浮现出被压在磨盘下的黄豆,易柏依赫然变成了拉磨的驴。
“怎么不作声?”
我抬头望天……哦,是车顶:“不知道说什么。”
“你需要接受一定程度的训练。初步定为三个月,在美国。”
“可是你刚刚对陆离说我下个月要和他一起拍广告。”
“广告是为了你正式出道造势。”他专注凝视我,“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下巴很尖?”
“书上说这叫做我见犹怜。”
他似笑非笑地:“哦?”
车子缓缓停住,他率先下了车,我跟着钻出车厢,失望:“住酒店?”
“你以为。”他脚步不停。
当然是豪宅别墅之类的。
我摇摇头谦虚道:“像我这种小角色,有张床就够了,哪里住得起这样豪华的地方。”
我可不想再被捏一次脖子。
他停下步子,转头看我:“那调头回去?”
这人!我咬牙,三两步跑到他身边,挤出一脸笑:“破费不好,这年头汽油最贵了。”
“你还知道油价?”他惊奇。
我狗腿地笑:“您一声令下,我连卫生棉的价格都可以一清二楚。”
易柏依看了我一会儿,忽地一抬手,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真狠啊,我的脑袋被打偏到一边,脸也疼得跟火烧似的。
我捂着脸抗议:“你恩将仇报!”
他本是漠然的神情,突然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笑意**地贴近我红肿的脸,“我喜欢。”说罢搂住我腰身向前走去。
可我不喜欢。为了表示这种不喜欢,我悄悄在心里问候了一遍他家祖宗。
易柏依开的是情侣套房。进门后,他将我推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取了两杯红酒来。
他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记忆里的十七个人成为十七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让我和过去再一次一刀两断。
“知不知道漂亮的、没有背景的男孩子进娱乐圈要付出什么?”
我想了想:“身体?”
他仔细端详我:“你很通透。”
我指了指同样通透的红酒:“你下药了?”
“你这么聪明,”他摇头,“不需要。”
我将身体放松进他的臂弯,歪着头看他:“你会是我第一个男人么?你会让我像陆离一样红么?如果会,就没有关系。”
我知道,他在给我最后的机会。
我现在还有选择的权利,而今晚之后,我将不再属于我自己。
他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你就这么相信我?”
“活生生的陆离刚刚就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信你信谁。”
他静默了一会儿,慢慢将我压在沙发上:“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
认识才不过两个月,我就招人厌了。
我苦着脸看他,完全是任君宰割的姿态:“下巴?”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削了它。
他摇头:“眼睛。”
他缓缓顶开我的膝盖:“下巴可以削,眼睛不可以剜。不过这样也好,它们能时时刻刻提醒我。”
春宵苦长。
比最完满还要多出十分之一的易柏依成了我的第一个男人。
什么?你们问我过程?
笑话,除了疼还能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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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为了那能在黑夜中遇到,却不能在白天里看见的人,渴望便萌发了。——《飞鸟集》
在美国接受训练的过程完全是题外话,我不想说,想必你们也不愿听。
外人眼中,我成了易老板的新宠,上课下课专车接送,出门进门保镖尾随,气派十足,好不威风。
易柏依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拿下他游移到我裤腰边的爪子:“我在想,我的第二个男人会是什么模样。”
“十八,你真会扫兴。”
那晚之后,易柏依开始叫我十八。他对我说:陆峥是我给你的,十八才是你自己。陆峥将来会属于别人,十八只能属于我。
我撇嘴。随他喜欢,反正两个都不是我的名字。
我歪进他怀里:“你可得帮我挑仔细了,和你差距太大的我会接受不了,做到一半把他踹下床去可怎么办。”
不可预测的东西总是令人着迷,更何况它即将到来。
易柏依笑:“十八,你真是个宝贝。”说着又凑上来吻我。
我顺从地接受,回应,沉迷,直到眼前、烟花盛放。
一个月后,易柏依带我回国。
没有人在机场迎接,我们一路冷冷清清到了酒店。
地位和以前略有不同的我终于敢表示出自己的失望:“又是酒店?”
而且正是上次的那一家,让向来喜新厌旧的我很是腻烦。
“你以为呢?”
“当然是豪宅别墅之类的。”
“陆峥。”易柏依淡淡望着我。
哦哦哦,在床上一口一个十八叫得欢,下了床就立马变成陆峥。
无耻男人的通病。
我咽下嗓子眼里的不服气,忍气吞声道:“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我不够资格向他要这要那还是他觉得我配不上一个家,不过都不要紧,待本少爷一炮而红挣了大钱,我自己给自己买,气死丫的。
拍摄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
说是合拍广告,其实有陆离在的场合哪里轮得到我这个新面孔,充其量也就是个小龙套,比《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都不如。
任你长得再漂亮,没有靠山,这个圈子里都不会有人看你一眼。
偏巧我算是个有靠山的,虽然是假靠山。我冲易柏依派给我的那个助理勾了勾手指,委婉地向她表达了我需要在五分钟内让全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陆离堂弟这一消息的意愿。她听完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走开。
五分钟后,原先那什么眼看人低的一群人忽然都跟我熟络了许多,我满意地喝着助理递上来的香浓咖啡,冲她点点头。
果然啊,一百一的手下只能是一百分。
在一百分的协助下,我的龙套角色拍摄的十分顺利。要知道,作为一个新人,即便打着陆离堂弟的招牌,熟络也已经是他们所能给予的最多。
收工的时候陆离叫住我:“一起去喝杯咖啡?”
作为堂弟,岂有不应之理。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咖啡馆。”布艺小沙发里,我打量一圈周围的装潢,视线再转回到陆离的身上。
“多来几次就熟了。”精致的杯子里盛着白白的奶油,陆离喝它的感觉好似在享受一场顶级盛宴。
期间络绎有影迷上前索求签名,陆离一一应允,态度温和而谦恭。其中不乏年少的好奇者询问我的身份,陆离则会笑眯眯地答道:“这是我堂弟,可不要误会哦。”
还能幽一小默。
暂告一段落的时候,陆离抱歉地对我说:“应该请你去我家的。”
我着迷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这样优雅自然。”
他险些被口中的咖啡呛到。放下杯子,陆离含笑看着我:“你觉得很难?”
“现阶段来说,是。”
陆离摇摇头:“面具用得久了,自然分得清哪一张是优雅,哪一张是自然。”
“唔。”还挺诚实。我出其不意又问他:“你被多少个男人上过?”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中有一瞬的窒息。我静坐,等待他发飙或是跳过这个话题,孰料他的反应还是超出了我预料之外。
“不记得了。”语气轻描淡写。
原来他也不是全身上下毫无死角的终极金刚罩,越是轻描淡写,越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在意。这一刻,我衷心觉得抱歉,我可能触犯了他的某些底线,可是人家修养好,不和我计较。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我再一次被云端的陆离扔进了泥地。
“对不起。”我有些悻悻。
眼前忽然一暗,却是陆离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不要紧,也不必担心,你不会的。”
不会才怪。“易柏依问过我,知不知道漂亮的、没有背景的男孩子进娱乐圈要付出什么。”我观察他的反应。
“你怎么答的?”
“身体。”
“呵呵,”他有趣地看了我一眼,“你的运气比我好,还有人事先问你。”
于是我明白了,他连问都没被问过,直接就执行了。
你们可以说我缺心眼,也可以说我没脑子。但是这一刻,我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对面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
虽然被压,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小小的夜灯荧荧亮亮,并不很强的光线,却能清晰地勾勒出整个房间的线条。
我睁着眼躺在床上,身边空空荡荡。傍晚的一杯咖啡直接导致我大半个夜晚失眠,原来书上真的没说错,喝咖啡会让人睡不着。
明明是极疲惫的身体,神经却极亢奋。我开始盘算,这个钟点打电话给易柏依能得来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抑或是易柏依一句简单却颇有威慑力的“陆峥”?
说干就干。
可世事多不如人意,电话那头传来既不是女声,也不是男声,更不是一句冷冷的“陆峥”,而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我气得摔了它,换手机打给今天刚留了号码给我的陆离。
那头的声音惺忪,却不难听得出惊讶:“陆峥?”
我闷闷道:“堂兄,你的咖啡令我失眠。”
陆离的修养真是好到没话说,居然还能和我开玩笑:“凌晨两点。知道你堂兄我的凌晨两点值多少钱?”
“多少钱?”我虚心求教。
他不答,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我说:“下床喝杯牛奶,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身边有别人?”
“鬼算不算?”
鬼?他才是鬼,精明鬼。
“好吧,”听得出他确实很累,我妥协,“晚安。”
“晚安。”
这通电话并没有让我糟糕的心情好过多少,神奇的是,我却很快进入的梦乡。
易柏依翌日上午出现在我的房间,眉目绢狂神清气爽,怎么看怎么像是昨夜欲求很满的模样。
我哼了一声,转过脸不看他。
他自恃对我了如指掌,知道我最受得了的最受不了的都是人的体温,也不管我现在是不是在闹别扭,只迎上来抱住我,将我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低低唤我“十八”。
我靠在他身上翻白眼:十八你个头,昨晚连陆峥两个字都听不到。
理智和情感都告诉我易柏依是一个最喜欢在你安于某地的时候给你一个绝对令你不安的消息的人,可是我确实留恋着体温的身体就是不听话,于是在下一秒就栽了跟头。
易柏依说:“今晚领你去参加饭局,你人生的第一个饭局。”
我在僵了一秒钟之后回过神来:“谢谢你特意告诉我,我人生的第一个皮条客。”
皮条客笑着松开我:“昨晚睡得怎么样?”
“失眠。”
“是因为我?”
呵,你还没那么荣幸,“陆堂兄请我喝咖啡。”
他不在意地点点头:“下次少喝。”
“他今晚去么?”
“谁?”
你说谁?我不回话看着他。
“自然要去。”方才装傻的不知是谁,“今晚有不少客户。”
“哦~”我拖长了声音,不、少、客、户呢。
正如我所料,那晚之后,我不再属于我自己,只能属于陆峥这个名字,不过不要紧,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我只是忽然好奇起陆离的真名叫什么,他在他的第一次之前,又是个怎样的少年呢?
我无从想象。
“不懂应对不要紧,陆离会是个好榜样。”易柏依说,“你又够聪明。”
“陆离用了多久得到现在的一切?”或者说,变得这样熟练。
本以为答案会是个无解,没想到易柏依给了我一个精确的数字:“两年零三个月。”
这么久!我皱眉。两年零三个月之后的我才能变成另一个陆离?
“放心,你用不了这么久。你比他一开始可懂事多了,”易柏依用命令的手指抚开我的眉头,“他起先,很有有些清高的。”
我倒抽一口冷气,在脑海里将一张清高的脸与陆离的脸重叠在一起,想起他笑意温和地看着我说:我的运气比他好。
两年零三个月……能熬得过来,必定有过不止一次的惨痛教训,这是每个清高的无权无势的人都要经历的波折。那之后的他们,可以圆滑,可以世故,可以精明,当然也可以死去,却惟独不会再清高。
我无法像文豪们那样看得出人类压抑在鲜亮表皮下哀嚎着的灵魂,更不可能去凭吊那些灵魂,因为我自己虽然站在地狱的门口,却尚未迈进那个世界。
或许,等我的灵魂也和它们融为一体,我才能有最为切身的体会。
等那时,我再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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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多谢你,我并非这权势的车轮,可我却是被这车轮碾压的鲜活生命中的一员。——《飞鸟集》
饭局是什么?
——交易的最佳场所。权势、金钱、性,在这里,你可以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你也可以失去你已经得到的一切,宽大而华丽的桌布就像是一块遮羞布,掩盖着欲|望、残酷和真实。
光影交错,推杯换盏。我坐在陆离正对面的位子上,细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陆离的到来从一开始就博得了所有人的眼球。那个端坐在他身边的高官,隔一小会摸一下、捏一把,自以为无人察觉的肥硕脸孔上堆积着泛满油光的色|情。
而陆离的应对,我能拿来形容的只有四个字。
不卑不亢。
那是一种修炼成精的淡然。
许是我的视线太过肆无忌惮,陆离先是瞥了我几眼,易柏依跟着又给了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好吧,收敛就是了,谁不会呢。我低下头,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在我的手在第四次“不小心”被身边人碰到之后,我索性抬起脸,对那人甜甜一笑。
好像菊花的一张脸,从头到尾全是褶子。
我尽量保持脸上神情不变,心里早已把易柏依这个皮条客从精|卵结合骂到归棺入土。
早就跟易柏依说了要帮我挑仔细点挑认真点,和他差距太大的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下好了,做到一半忍不住把人踹下床去的顾虑都没了——我连和那人走进房间的勇气都宣告丧失。
好在桌布是遮盖丑行和消灭罪证的地方,找准易柏依鞋子的位置,我抬脚就狠狠踩了下去。
易柏依不动声色,拿着筷子的手指都没动一下。
我这边分着神,褶子脸趁机把猿臂放在我的椅背上,我向后一靠,刚刚好就靠了上去,猿臂再微微一动,轻易就将我的肩膀揽过去了。
顺理成章,司空见惯,偌大的饭桌上,谁会来注意这一隅的动静?
陆离似乎抬了一下头,然而我的目光飘过去,看到的仍旧是他不卑不亢的样子。
今天的陆峥不过是昨天的陆离,但是今天的陆离,第三次将陆峥踩到泥里。
云泥之别。
从此以后,我再没像今天这样体验得刻骨铭心。
借口上洗手间躲了出来,我在占了整整一面墙的镜子前狠狠洗脸,让陆离的从容、易柏依的冷淡以及一桌子的微妙表情都随着冷水流走。
等会儿回去,我还是陆峥。
但现在,请让我缓一缓。
斜后方递过来几张面巾纸,我接了:“谢谢。”
“不客气。”
镜子里映出的脸相当英俊,却并不为我所熟悉,我可以确定我从未见过他,不然定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