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街上,行人穿着白衣,一手提夜烛,一手捏着焚香,轻步慢步地走在街上,眼神放空。使这本就y-in森可怖的东阳城,显得更加鬼气森森
“啊!林如是来报仇了!她来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过来!”
一句尖锐的女声划破夜空,打破这街上的死寂。
那些百鬼生人纷纷转过头,脸上画着的鬼妆,在夜色之下显得无比诡异狰狞。这一回头,使得那原本疯癫的女子更加受到惊吓。
“啊!这是y-in间!这是鬼殿!我到了鬼殿!哈哈哈!你们不要过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在她的身后,突然冲出来两个身着兵服的大汉,一人一边,硬是将人拖走,一路上那女子还疯狂地喊叫着,回荡在整条街上。
行人见着女子被拉走,便又纷纷转过头,继续捏着焚香,提着夜烛,轻摇慢步地走着。
次日,城门口。
姬安君与萧羿之牵着马,慢悠悠地从城门进来,只见城内一片萧瑟,街上竟是荒芜一人,路上散落着菜叶、纸片等等,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尘土。
“这便是寒衣节?”萧羿之疑惑着嘀咕着。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姬安君说着。
“那倒也罢。不知现在是否还有旅舍开着,若是都去过寒衣节了,那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萧羿之皱着眉,
姬安君看了一眼萧羿之,轻笑道,“无论是哪一国,照道理都会有典宾坊,我们且去找找就是了。”
“嗯,也好。”萧羿之点点头,回道。
许是街道上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商户或是门店都关了门的原因,两人兜兜转转竟是走了整整一个半时辰,才找到了典宾坊。
萧瑟的坊门,半开半掩,不知里头是营着业还是打了烊。
萧羿之伸手轻轻推开门,牵着马,小心翼翼地走进前堂,看见里头的门大开着,心里的石头终是落地。
“小二!小二!”萧羿之大声喊叫。
“来咯——”
半晌,才从里头跑出来一个人,肩上挂着麻布,脸上堆着笑。
萧羿之眼神示意小二,将其两匹马牵去马厩。
小二连忙会意,伸手牵过萧羿之和姬安君手中的马绳。两人便是迈脚走进了典宾坊。
“客官,住店还是用餐?”里头另一个小二上前问道。
“两间上房,菜么,你看着来就行。”萧羿之说道。
“好嘞!客官这边坐!”小二笑着招呼着。
两人落座,萧羿之顺势将长剑置于桌上,打量起这周围。
定是寒衣节的缘故,这坊内宾客稀落,三三两两地坐在别处,低头谈论着什么。也有那么一两个人偷偷瞄着他与姬安君,想来也是对此时进城之人有些好奇吧。
“在北黎,寒衣节时,我们都会素食素衣,休沐一天,烧些纸钱给故人,便算是过了节了。倒不知在这高安,竟是如此场面。”姬安君倒了一杯茶,一边说道。
“原是如此。我在山中时,不过这节。”萧羿之看着他,说道。
“哦?那你过些什么节?”姬安君递给他一杯茶,饶有兴趣地问道。
“新年。这凤鸣山也就我们一家人,拢共三个人,还过什么节?”萧羿之回道,突然想到曾经山中的日子,舅舅和娘亲的模样,他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眼底带上一抹落寞。
姬安君听出这口气的些许苦涩,看着萧羿之眼中泛起的落寞,心里头一顿,开口道,“今后,我会陪你过每个节的。”
闻言,萧羿之抬头看着姬安君,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不回话。
“客官,您的菜!”小二说着,一边伸手将盆上的菜,一盘一盘端在桌上。
萧羿之见小二出现,连忙转过头,不看姬安君,耳尖却是泛起了红。
看着萧羿之的模样,姬安君心下了然,也不再说话,提起筷子,看了一眼菜色,动筷。
游历高安,是萧羿之提的。姬安君本想着既已从大吴护送完妖灵儿,回了北黎本国,就去帝都黎阳的九头山游玩一番,反正他也刚刚完成一件差事,父君自是不会再交代什么,他便又上请游历。岂知,萧羿之竟是想去高安走一遭。
罢了罢了,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走丢就好了。
而来高安,也是萧羿之随口一提的,却没料到姬安君竟是一口应了下来。如此,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本是想着来这个高安看看,他想看看这个娘亲生前待过的地方,可是真正来的路上,他的心又那么忐忑不安。
来了又如何?就能找到娘亲和舅舅遇难的线索了吗?
“羿之,在想什么?”姬安君看着萧羿之连吃饭都有些出神,不由的问道。
听到问话,萧羿之回过神,缓缓说道,“无事,就是想起了娘亲从前也是在这里遇上父亲的。”
“典宾坊?”姬安君问道。
“不,东阳城。”萧羿之回道。
不知为何,姬安君始终未能从萧羿之口中知道有关他舅舅和娘亲的任何事情,可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就好像现在也不会主动地强制他留在身边一样。他想着,终有一天,他会自己说,亲自说予他听,也会点着头,自己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而对于萧羿之来说,姬安君的再次出现的确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七年前的相遇已是偶然,再无相见可能,只是不曾想还会见到,何况是在自己遇难之时,他实在不知如何向他说清自己的事情。何况,对于姬安君,他的心中多少存着一丝复杂的感情,无法言明。
“小二!”姬安君喝了口茶,突然叫道。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问道。
“我们从北黎而来,见这里的寒衣节与北黎大不相同,不知小二能否同我们讲讲这东阳城的寒衣节?”姬安君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于小二手中。
小二见着那银光闪闪的银子,偷偷看了一眼身后的掌柜,只见对方点着头打着瞌睡,便笑眯眯悄悄地将银子收入袖子,随后站到姬安君的身侧。
“这个呀,还得从永庆国建国初时说起。”小二说道。
“建国初时?那岂不是三百年前了?”姬安君惊讶道。
小二嘿嘿一笑,随即又说道,“那可不嘛,当年永庆国和你们北黎还打得火热,不知怎么的突然休战了,永庆啊就修了一道护国城,也就是现在的九昭国北边儿那道护国城,那可真是延绵数千里,修了整整二十年呐!累死在那城脚下的,可是数都数不清呐!”
“这我倒是听说过。不过,永庆连年战事,怎么还有如此多的人力和财力,去做这事儿?”姬安君疑惑道。
“说起这个呀,当年的老百姓也是可怜啊。”小二叹了一口气。
萧羿之瞥了他一眼,开口道,“莫不是压榨老百姓而来的?”
“何止压榨!但凡是男子,都被抓去修建护国城了,净留下些老孺妇女和孩子。为了筹集钱财,帝君还派军中之人去搜刮,莫说是老百姓了,那些个王公贵族、地主豪商可都无一幸免,可以说是举国民心动荡呐!”小二越说越来劲,脸上眉飞色舞。
“呵,如此动荡时局,竟是无人起事?”萧羿之反问道。
“哪儿能啊!到处是暴动,不过也是头两年的事儿,帝君后来派了军队,直接镇压了!百姓被打得惨,又加上家中老母妻子儿女可都在敌军手上,他们哪儿能胡乱遭乱呐!”小二如是解释道。
“可这个又和寒衣节有何关系?”萧羿之又问道。
“这公子可就不知道了吧,当年也是这个时候,临近冬日了。有一修建护国城的男子,家有一妻,她知道自家夫君畏寒,便是千里迢迢给他送衣裳,岂料男子早已累死在城脚下,还被埋在了城墙里头。那女子到了护国城未见夫君,问了管事儿的才知道,伤心欲绝,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都哭瞎了。她求着管事儿的,把她夫君尸首挖出来,好带回家去安葬,岂料,那管事儿根本不管她。哎,可怜呐!”小二缓缓说着,语气中染上一丝同情之意。
姬安君微微蹙起眉,开口道,“那后来呢?”
“后来?女子可是一头撞死在了护国城城墙上啊!这事儿啊,不多久被帝君知道了,感念她与她夫君情谊深厚,便将那日定为寒衣节。”
“那他也没有停下修建护国城的旨意?”萧羿之反问道。
“那倒没有,谁会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停下修建护国城呢?”小二感慨道。
闻言,姬安君冷笑一声,说道,“呵,表面上做做罢了,还不是照样压榨百姓。”
“哎,不提也罢。”小二回应着。
“那这习俗可又从何而来?”萧羿之问道。
“当然也是这件啊。那女子千里送寒衣,结果却是送给了个死人。人们啊,就开始才这寒衣节的夜里,身着故人之衣,手里拿着焚香引魂,意思是让死灵知道,是谁家给他烧的衣服,到了清晨再烧掉,当做是给在y-in间的故人送寒衣,怕他们在y-in间受冻。”小二解释道。
“原是如此,怪不得在路上如此之多的尘土,想来应是焚香了。”萧羿之说道。
姬安君听着这一席话,心下想着,永庆初期,竟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倒真是令人感到心酸,一对恩爱夫妻,因为帝君的意愿而生别离,再相见,竟已是y-in阳两隔死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