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泺挑眉:“哟,就我了解你家公子武功不低啊,谁能伤他?”
小魁支吾起来:“我,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说,好像是因为江公子。”
苏云泺就笑,果然论闲话还是下人之间的嘴巴松,就问:“江公子是谁?”
小魁脸色顿时有些神秘,压低了声音道:“江公子,是我们公子的意中人。”
苏云泺一怔。
他们时常结伴出去游玩,就在前几天公子忽然早早回来了,陪同的还有江公子以及他们的朋友,看江公子那个慌张样子,公子似乎是受了伤,打那天起,公子的气色就不是很好,不过也因此江公子时常前来探望,公子虽然气色不好,不过心情倒是挺愉快。
小魁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苏云泺花了一会儿时间才从这一大段添油加醋的描述中摘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慕容患上这怪病也是没几天的事儿。
但为何他在慕家并没感觉到太重的怨毒气息。
苏云泺心里有些没底,怀疑是不是自己八年前重伤以后,控灵之术也废了,不由心烦,见小魁还在那发表他对江公子种种不满的意见,就直接摆手将人赶了出去。
苏云泺焦躁的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来想去没个头绪,蓦地对这个宽敞明亮的客房心生厌恶,他是控灵大师,心情一不好,就开始讨厌阳光明媚的环境,像个老鼠似的,床下柜子里藏不住,他就钻出去来回蹿,最后看上慕府一个犄角旮旯的小Cao房,想也不想一头钻了进去。
结果马上又脸色铁青的钻出来。
他妈的这是下人的茅房!
找不到可以安心思考的地方让他的心情十分恶劣,最后没辙,回屋子喊小魁送来一个浴桶,小魁以为他要沐浴,结果见他两手一掰,直接把浴桶翻过来,将自己扣进浴桶里。
小魁目瞪口呆,刚想问他怎么了,就被一声冷冷的‘出去’给吓跑了。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苏云泺终于可以不受控制的揪住心口开始抖。
这几年来活的不人不鬼的日子一页页在眼前翻,他的心蓦地被掏出了一个大窟窿,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剩下颤抖,什么都思考不了。
慕峥有心上人了。
慕峥有心上人了……
苏云泺无力地靠着桶壁,将自己蜷缩起来,不停地深呼吸,过了好久好久,待心悸之症缓解,大脑才重新开始勉强运转。
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发现自己还活着。
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该高兴才对,这是他在十二年前就想看到的结果。
在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慕峥,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动了情的时候。
一个二十六的男人,爱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还是一手养大的徒弟,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荒唐,觉得龌龊,更何况那个孩子一口一个师父,眼里心里,把他当父亲敬重。
苏云泺这辈子都没有像那一刻那样唾弃自己。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从那刻起他发现自己甚至不是一个东西。
他无法控制对慕峥的爱意,又不敢将这份情表露哪怕一丝一毫,他畏惧看到慕峥眼中因为这份感情而浮现出的惊恐和厌恶,又天真的担忧慕峥会在只有彼此的生活中爱上他,他怕慕峥毁了自己,也怕自己毁了慕峥。
于是他将慕峥逼走了。
用冷言恶语,将那个体贴又孝顺的孩子刺的遍体鳞伤。
现在好了,慕峥有了心上人,他心中任何一丝侥幸的龌龊心理都没有存在的资格了。
他可以死心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回归原位,他只是慕峥的师父,一个十年前就断了关系的师父。
苏云泺缓缓伸展开蜷缩的躯体,觉得心空了,可仿佛又满了。
他就这么在桶里坐了好久,等到空气稀薄到呼吸困难时,他又觉得自己搞不好会这么憋死吧……
妈的,这一急起来就不顾后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苏云泺开始使劲儿往上顶,却发现自己经过长时间的颤抖和心悸后,又呼吸困难,早没了力气,想顶起这么大这么重的浴桶十分难办。
小魁被他吓到,送晚饭之前应该不会进来。
他算了算时辰,觉得等小魁来送午饭时,他估计已经凉了。
他要是凉了……
慕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6章 重逢·六
控灵师在江湖上一直是个令人避如蛇蝎般的存在,就因为他们y-in损!不好对付!
而且控灵师大都小心眼,一旦真得罪上就肯定要分出个死活高下。
他自己以前就是这么个德行。
他也是利用这个心理才能一次x_ing得罪六大控灵师决一死战,那会儿是真潇洒,想着一死了之,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牵肠挂肚,夜不能寐。
现在可好,什么麻烦都没解决,反而把自己折腾成半个废物。
一想到慕峥要对上这么个y-in损玩意,苏云泺一下急了,绝境处忽然生出几分力气,双手顶着桶底,脚尖摸索在桶沿处,使出全身力气使劲儿朝上顶,待桶沿和地面分开一条缝时,被他一脚嵌住,接着立刻弯腰,扒住桶沿,‘轰’的一声就掀了开。
苏云泺气喘吁吁地瘫在地上,头晕眼花的往床上爬,又不免得意,人要是不想死,真不容易死。
这时小魁正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探头进来,见他在床上躺着不动,便将午饭送进来。
苏云泺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
吃罢午饭,又熟门熟路的在小魁心痛难当的眼神中把药倒进花盆里,苏云泺抹抹嘴,思索下午干什么。
他看了看天色,觉得今晚有月亮,可以出门去找些东西,控灵师大都在晚上忙活白天睡觉,而慕峥白天又忙得很,几乎没有时间回来内院。
于是苏云泺瘫在床上又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下午,踩着傍晚的霞光,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大门。
他八年没有施展正儿八经的控灵术了,什么工具都没,全部都要现做,于是趁天色渐晚,左绕右拐的来到城外的义庄找桃木。
一轮明月高挂,漫天冷光。
义庄大门紧闭着,庄内惨白的灵幡和纸钱被风吹得哗哗响,新旧不一的棺材整齐的摆在庄内,除了呼呼风声,只有破旧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呀吱呀。
身为控灵师,苏云泺自然是不怕这些东西,义庄的墙有些高,他费了一番功夫翻进去,一脚正好踩在一具棺材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瞧那棺木还挺新,想来人死不久,苏云泺做个莫怪的手势,然后翻身下来,去庄内找辟邪的桃木。
他的法宝是个桃木镜,起先年轻时爱显摆,叫它什么镇魂辟邪y-in阳镜,但实际上和传闻中的集杀伐救赎于一身的宝物y-in阳镜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只是用来控灵御鬼,后来年纪大了,又因为慕峥心力憔悴,便干脆叫它桃木镜。
这东西也好做,端看会不会用,不会用,它就只是个辟邪的玩意,会用,它就可以号令群鬼,呼风唤雨。
义庄里的桃木常见,他随手就能捡起好多块,蹑手蹑脚的搂在怀里正准备走,却发现庄内最靠里的一具棺材中,忽然飘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
苏云泺朝外走的脚步一顿。
风忽然大了,片片纸钱被吹进来,‘啪’的一声拍在苏云泺脸上,拍的苏云泺一张瘦削的脸y-in晴不定。
……起尸了?
苏云泺扭头去看那具棺木,不该啊,距离挺远,自己根本没靠近,那棺材盖子又不是纸板,没道理会漏进去阳气啊。
他正纳闷,又一声稍大一些的呻/吟飘出来,还带了几分痛苦和旖旎。
苏云泺眯起眼,缓缓明白过来,有人在对尸体那个啥啊……
嘶……
苏云泺摇摇头,权当没看见,转脸就要走,可转身又觉得奇怪,那棺材搁在两条长板凳上,一动不动,那个啥,不都多少该有点动静吗?
不是他猥琐,若是平时碰见这状况,他肯定扭头就走了,偏生自家徒弟刚被一个疑似控灵师的人打伤,徒弟老子也着了道,他转脸就在义庄碰见恋尸癖,不免有些联想,于是轻轻挪动脚步躲在一具棺材后头,朝里张望,想要不要等那人办完事看看。
不过心里仍是犯嘀咕。
原以为研制出如此y-in毒邪术的人怎么也该是个大人物,居然会做这种下流龌龊的事吗?
他正想着,那边棺材里的人似是快到要紧关头,棺木开始微微颤抖,呻/吟的声音越来越高,中又唇齿不清的痛苦呜咽着什么,苏云泺竖起耳朵去听,那人也很配合的越来越大声,就给他听了个差不离。
那人含含糊糊的一直吟着,兰泽……
兰泽……
似乎这个名字能让他好受一些,可下一瞬痛苦又加剧几分。
苏云泺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没有印象,只能摇摇头,嘀咕了一句,变态玩意。
苏云泺搂紧怀中桃木,听那人越发激动起来,棺材开始‘咔嚓咔嚓’的在凳子上晃,趁这当口,他跳上一具棺材,翻墙就跑了。
你大爷的!
要不是老子还没做好桃木镜,非掀开棺材盖子把你废了不可!
他才不肯承认和这路货色是同行呢,呸!
搂着桃木走出去好远,义庄没多远的地方就是个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