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瞻洛瞥他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赌气。”
薛子安揉着酸到的腮帮子,“阿洛送过来的不吃完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苏瞻洛讽他,“我送你一口□□你也吃?”
薛子安不以为然,“当然。”
苏瞻洛嗤了一声,却听他又认真道,“我说真的,你可以试试?”
苏瞻洛给他留了个眼白,“无聊。”
薛子安笑笑,“说回来,你方才去了哪儿?”
“我去找晏亭,”苏瞻洛道,“他说……”
“你可知道,”薛子安打断道,“你被下了迷药?”
苏瞻洛一愣。
“剂量把握地极好,不会让人昏迷,但会让人变得晕头转向,不知云里雾里,”薛子安眼神一转,幽幽地看着他,“所以才用糖葫芦刺激你,好让你清醒过来。”
“不过……”他顿了顿,突然直直地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哥哥,哥哥!”走在前头的苏瞻秋突然折了回来,手里举着黄澄澄的糖人,“小余子说明晚有庙会!”
“你手里的糖人哪来的?”
“那个是路边的爷爷送的,”夏余也跑过来,“阿秋长得太可爱啦!老爷爷可喜欢了!”
“哥哥,这个送给你,”苏瞻秋把糖人塞到苏瞻洛手上,“明晚带我去看庙会嘛。”
“二月二,龙抬头,庙会可热闹了,还有舞狮的!”夏余说着做了一个舞龙张牙舞抓的样子,逗得苏瞻秋呵呵直笑。
苏瞻洛看着手里的糖人,无奈地笑了。
夏余所言不虚,庙会热闹极了。日暮时分,锣鼓一敲,戏台一搭,人便热热闹闹地拥到街上,待到日头落尽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灯火通明,亮澄澄地犹如白昼。
夏余溜了几天懒,被夏管事抓了个正着,只能拖着个大扫把心猿意马地扫着院子,心思早转到院墙相隔的庙会上头去了。
笤帚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扫着扫着,笤帚碰到了什么东西,有些硬,一碰便咕噜噜地滚了大远。
夏余回过神,垂头一看。
扫把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斑驳的血迹沿着那滚过的痕迹拖了一路,银色的月光落在那只死不瞑目的人头之上,变得冰冷起来。
夏余手脚并用地爬向那个人头,还未干涸的血迹顺着断肢落在衣袍之上,人头还带着残留的余温,散在微凉的夜风之中。
“爷爷!”
沉浸在夏管事死亡悲痛中的夏余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他!
自从上回酒久带苏瞻秋外出玩了一遭,苏瞻秋便越发嫌弃起自家逛庙会逛得目不斜视的哥哥,拉着酒久便钻到人群里头看不见踪影了。
苏瞻洛暗自神伤了好一会儿,不是说好了带她逛庙会,早知如此不如直接让酒久带她来,也省的出这个门。这么想了没一会儿,胳膊一拽就被拽进了人潮里。
“来都来了,逛逛呗。”薛子安隔着笼子逗了逗摊儿上那只巴掌大的兔子,“你怎么见着了人跟这只兔子一样,怕人的很。”
苏瞻洛被来来往往的人碰的手足无措,提起薛子安的衣领便走。
“慢点慢点,庙会不吃人的!”
走到开阔处人便不是那么拥挤,苏瞻洛才放慢脚步,开阔处搭了个戏台子,上头几个大汉正穿着一身红黄相交的亮眼袍子舞狮,底下的人连连拍手叫好。
苏瞻洛转头一瞧,薛子安正站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小摊儿前,不知做些什么,便也抬步走上前去。
这不看倒还好,看了真当是惊了一跳,摊上东西不少,琳琅满目地摆着,可这卖得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一沓沓书,书上印什么不好,非得印药人册三个字,旁边还放着一副副袖珍版的拐,拐上头串了个绳,是吊坠。卖这些玩意儿,也难怪无人问津。
苏瞻洛要抬手拾起那小拐,看看上头是不是也印了梅花、叶子之类,却被薛子安一把握住。
“苏公子。”苏瞻洛这才注意到摊儿后头还有个人,应该是店主,但她的气息尽数隐在了周围嘈杂的环境中。
苏瞻洛顿了顿,试探x_ing道,“丹砂?”
丹砂是晏亭的贴身丫头,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也算清秀可人,却总是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银票一样。
丹砂是三年前晏亭接手一剑山庄的时候凭空出现的,当是一直跟着晏亭做事的,平日里神出鬼没,苏瞻洛见她没几次,印象不深,这会儿才发现丹砂功夫不浅,竟叫他没发现。
“苏公子,庄主叫我在这里摆摊,”丹砂拉着张脸,口气却是恭敬的,“看看能不能钓上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
此时距离晏亭发信也过了有阵子,加上先前长安城与拂云医庄的动静,好事之徒倒也差不多该浑水摸鱼摸进蜀中了。
苏瞻洛摸了摸鼻子,“薛子安,你该放开我的手了吧?”
薛子安笑眯眯,“这东西上头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帮你擦擦。”
苏瞻洛横他一眼,被他一拦,分明半点也没碰到。
“那是为了方便找来过这摊子的人下的。”丹砂解释道。
突然,戏台那处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掌声,台上的大汉放下舞狮的东西,鞠了个躬下了场,便有杂役收拾场地,又往台子上搬了好些家伙,没几下便搭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场景,最后一个杂役往边上搬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八歌门”三个字。
“噗……”苏瞻洛差点笑出了声,“这戏含沙s_h_è 影的可真够隐蔽的。”
丹砂一旁道,“这场戏是庙会压轴的曲目。”
正在这时,碧蝶从戏台前的人流里挤出来,朝着薛子安二人跑来,“主人,苏小姑娘和酒久叫二位过去看戏,说寻到了一个好位置。”
“有点本事啊。”薛子安眼睛眯了眯,勾起唇角,“我倒要看看演得是哪出戏。”说罢便不由分说拽着苏瞻洛往戏台去了。
碧蝶刚要抬脚追上,又顿了顿脚步,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丹砂。
苏瞻秋和酒久寻的位置视野极佳,能看清台上人的表演,也能听清台上人嘴里说的话。
这戏是以九歌门做背景的,九歌门在蜀中势力极大,由此吸引了不少人。然而这戏开场没演了多久,苏瞻洛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这场戏,竟演的是夏桑,也就是温柳的遭遇。也不知哪来的人,知道如此详尽,从一气之下离开九歌门,到被折辱,再到被薛子安无意救下。演员咿咿呀呀唱得拼命,底下人连连叫好。苏瞻洛转头,苏瞻秋看得眼珠子不带转的,碧蝶垂下头思考着什么,酒久眉头拧成了川字。
“哎,这演得忒差劲了,”薛子安在另一边嗑着不知哪来的瓜子,“演我的那个人长得一副小白脸,看着真倒胃口。”
“你瓜子嗑得不是挺好?”苏瞻洛忍不住讽道。
“这戏本子谁写的,”薛子安吐了一地瓜子壳,“照本宣科,一点新意也没。”
薛子安瓜子嗑完的时候,戏也散场了,人群吵吵嚷嚷着离开了。
“我瞧啊,这少门主就是咎由自取的!九歌门里呆呆不好么,非得出来瞎转!”
“那可不一定,毕竟亲生爹娘,做得好像有点绝了。”
耳旁划过人群愈行愈远的争论声,苏瞻洛起身,却看一旁的薛子安吐出了嘴里的瓜子壳。
“要我说啊,”薛子安亦起身,“温柳不愿被九歌门这条绳子束缚着,这是好事,但他却没那个能力担得住冲破绳子带来的后果,到头来却将所有的气撒在九歌门头上。”
“主人,”酒久低声道,“扬刀也在。”
果不其然,尽管当事人温柳不在,但扬刀身着一身藏青衣袍,待到众人散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悠悠起身,晃到暗处不见踪影。
薛子安悠悠挑了嘴角,“追!”
作者有话要说:
庙会我自个儿也还没去过都是靠想象23333啥时候能去一趟晃晃都算增加写作素材辣
第18章 九歌难歌(五)
酒久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碧蝶紧跟其后,还未散尽的人便看到空中两个黑影掠了过去,登时议论声更大了。
薛子安拦住要跟上的苏瞻洛,“让他们去就成了。”
苏瞻洛想了想,两个丫头轻功都不错,人多反而可能暴露,便也作罢。
“哥哥,这戏……好奇怪啊,”苏瞻秋晃着羊角辫,不解道,“跟之前的舞龙半分关系也没有,怎么看上去像是凭空加出来的一样。”
“这戏啊……”薛子安啧啧两声,“是谁排的,又是排给谁看的呢?”
奇怪的戏没有在庙会激起多大的波澜,薛子安带着苏瞻秋一个摊儿一个摊儿看过去,把摊儿上每个玩意儿都瞧了一遍,却什么也不买。摊主火气直往上窜,但看着一个笑眯眯的俊俏公子和圆乎乎的讨喜娃娃,火气怎么也发不出来,憋成了闷气。
苏瞻洛在后头不远不近地坠着,偶尔也拿起一两个玩意儿看看,但更多的是在眼前的二人身上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