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呢?你救了他?”
“说了,我那日心情颇好,回聊城的时候途径齐州城,”薛子安仰头灌了口酒,“替他将受损的经脉接上,治了他脸上的伤,给了他一张□□,然后就走了。”
“怪不得他总是有种低你一头的感觉,原来是承了你的恩。”
“放他的屁低一头!”薛子安骂道,“这死疯子跟条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他那是怕我,要我弱上几分早被他踩脚底去了!”
“不报恩?”
薛子安笑眯眯,“又不是每个人像阿洛一样心肠这么好。”
苏瞻洛瞪他一眼,拿过酒坛,却发现酒坛已经空了,只得又瞪了薛子安一眼,“所以,温柳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回到九歌门的呢?”
“从云端跌落到尘埃,滋味必是不好受,”薛子安道,“他大概是恨九歌门的吧。”
“那么九歌门上下,包括死在拂云医庄的叶一罗……”苏瞻洛拧起眉头,“可若是他动的手,他怎会偷偷摸摸去荒地看尸体?”
“而且,梅花拐……”苏瞻洛又想到了什么,“叶一罗是死于急x_ing毒,九歌门弟子都是慢x_ing毒,而且梅花印记都不同,也就是说九歌门弟子身上的印记是有人想嫁祸梅花拐……”
“啊!原来你们在这!”矮墙底下是挥着手的夏容,夏容这两日为了九歌门的事情焦头烂额,眼底发青,人也瘦了一大圈。
“大半夜的还怕打扰了,”夏容不好意思道,“阿亭说得不错,你们俩果真还没睡。”
苏瞻洛抽了抽眼角,这话怎么听来这么怪?
“你来的迟了,酒都喝完了。”薛子安跃下矮墙,笑眯眯道。
夏容长叹一口气,愁容满面,“我现在哪有心思喝酒啊,本来是邀请二位来九歌门玩的,现在不巧九歌门出了事儿……”
苏瞻洛亦跃下矮墙,“你有事便直说罢,若能帮得上忙,我定不会坐视不管。”毕竟承了化霜Cao的恩情,加上苏瞻洛对夏容印象不坏,因此该出手必会出手。
“苏兄!”夏容两眼泪汪汪要扑上去,薛子安笑眯眯地拿两个手指夹着他的衣襟,将他提开。
回到屋里,点了灯,唤了守夜的家丁上了茶,夏容才缓缓开口。
“不瞒二位,整个九歌门上下都被歹人暗算了。”
苏瞻洛面上尴尬,他早就与薛子安悄悄查探一番知晓了,倒是薛子安骗人的功夫一流,面上大变,换作一副沉痛模样,看得苏瞻洛好不牙酸。
“此毒无解……”夏容捏紧了拳头,泪水从眼眶一滴一滴滑落,“验了我爹娘的尸体,怕是也死于此毒……”
分明年前他还有疼爱自己的爹娘,欣欣向荣的九歌门,只消做个闲散的少门主,每日习武,不问世事。可一夜之间一切尽毁,爹娘惨死他手,紧接着九歌门上下也中毒计,所有的担子一下子落在这个娇生惯养,懵懂无知的少年身上,压得他怕是连哀伤的时间都不剩。
“那便查明凶手,为爹娘与兄弟报仇便是,”苏瞻洛拍了怕他的肩,“我年幼时也曾受过歹人迫害,好几次差点都死在半路,最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轻声道,“挺过这关便好,不说薛子安,有什么事我也会尽力帮衬一些。”
“苏兄……”
“干嘛不提我?”薛子安一脸不爽。
“你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勤快,”苏瞻洛瞥他一眼,“哪会没事找事?”
“罢了罢了,”夏容抹了抹脸上的泪,吸了吸鼻子,“梅花拐厉害得很,上次拂云医庄也是,这次九歌门也是,阿亭说,还须得多集合一些人才能将之绳之于法。”
“哦?”薛子安眯了眯眼,“他打算怎么做?”
“九歌门在江湖地位不浅,借我爹娘葬礼大可召集大批江湖人,到时候再想法子将梅花拐引出。”
“法子?什么法子?”苏瞻洛问。
夏容挠了挠头,“他不肯说……薛兄,苏兄,这是我的意思,也是阿亭的意思,这件事是趟浑水,二位若是想脱身九歌门自是不会怪罪……”
苏瞻洛摇了摇头打断,“我话早就说明了,你只跟他说就好。”
薛子安幽幽叹了口气,“阿洛,你不走,我也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疼地摸摸温柳宝宝,乖,后头还有你疼的啊。
温柳:mmp我不干了!
第17章 九歌难歌(四)
九歌门上下四五百弟子,未遭毒手的弟子统共不过七八十来人,为了防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九歌门被闻讯而来的江湖人踏平,晏亭密信一剑山庄调了些弟子假扮九歌门的人,填上这空缺。
好在,歹人只伤了弟子,未伤及家仆,这才给夏容省点事。
荒地的尸体堆得一日比一日高,夏管事不得已只能将其焚毁。火苗呼啦啦地跃起三丈高,烧得稻Cao噼里啪啦作响,将夏容与那些熟悉的面庞相隔。
然而冬去春来,春意依旧如常地光顾这片萧瑟的大地,杂Cao夹缝求生,绿油油地映着焚尸的火焰,看得人心发苦。
夏容时不时看着这片废墟,又看了看自己娇生惯养从未生过茧的双手,然后出了神。
如今掌管门派大小事务的皆是夏管事,晏亭在一旁时不时帮个忙,而他就像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
他的爹娘死了,他无力复仇。
他的兄弟病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尸体化为灰烬。
他厌恨着自己的无能,却也茫然着自己的归路。
如果说,刚接到消息的他是痛苦的,那么现在的他,就已经苦到麻木,苦到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两只麻雀踩着明媚的日光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闹着。
苏瞻洛轻轻叩了叩门,“晏亭?”
顷刻门便开了,晏亭眼底挂着黑影,面色不太好的模样,“阿洛?进来吧。”
苏瞻洛跨进屋,灵敏的鼻子嗅到一丝不属于晏亭的气息,但屋内一切如常,丝毫瞧不出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难得你没跟姓薛的黏在一起。”
苏瞻洛因为他的揶揄身子僵了僵,辩解道,“是阿秋整天缠着他。”
“好好好,”晏亭乐了,“有什么事?”
苏瞻洛道,“你有什么计策引出梅花拐?”
“这事儿我才要跟你说,”晏亭微微一笑,“梅花拐杀了九歌门上下,你可知为何?”
“为财?为权?为名?”苏瞻洛顿了顿,“亦或是……药人册?”
晏亭点了点头,“药人册失窃,薛其借寿辰之名,将一册交由九歌门大弟子叶一罗保管,梅花拐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在医庄强取,一方面给九歌门上下下毒,防止强取不成,还有九歌门上下的人命以做要挟,所以下得才是慢x_ing毒。”
“据我所知,”晏亭顿了顿,“药人册盗走一册,两册交予他人保管,均丢失,剩下两册一册在薛其身上,后用于引诱梅花拐,下落不详,还有一册交给了他唯一的徒弟,拂云医庄大弟子。”
苏瞻洛拧了眉,药人册共五册,三册落进了梅花拐手中,引诱梅花拐那册被薛子安夺了回来,所以剩下两册应当都在薛子安手上。
“所以此次,如法炮制,还须得用薛兄身上的药人册做引了。”晏亭道。
苏瞻洛皱眉,“可梅花拐有本事悄无声息将九歌门上下下了剧毒,当日医庄里引诱梅花拐我也正在场,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夺得了药人册,如今……难保薛子安手上的药人册不会再落入敌手。”
“可歹人总是要对付的,不能因为风险而止步不前,”晏亭不疾不徐道,“此次事关重大,武林白道势必倾巢而出,总有有能耐的人能对付。”
又云里雾里地扯了几句,苏瞻洛从晏亭的屋里退出,脑子兀自涨得嗡嗡作响,连薛子安拉着他出门觅食都晕晕乎乎,直到嘴里被塞了一颗糖葫芦才缓过神。
苏瞻洛已经很久不吃这种小孩玩意儿了,但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上来,倒还有些怀念。
“哥哥,这个给你!”苏瞻秋往他手里塞了一串,又拿了两串,薛子安在后头苦哈哈地掏了钱。
苏瞻洛把她手上那串给了夏余,薛子安捞了个空,眉毛都挂了下来,“我付钱的啊!不给我一串?”
苏瞻秋嫌弃地推开他,“诶哟,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抢吃食!”
薛子安一噎,只能瞪着苏瞻洛拉起夏余的手蹦蹦跳跳往前头去了。
夏余最近从早到晚除了睡觉都黏着苏瞻秋,翻花样地带些新奇玩意儿,哄得苏瞻秋眉开眼笑,那关系也早就一日千里,每天把那猴儿似的少年乐得比那枝头新开花儿都美。
苏瞻洛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薛子安立刻就眉飞色舞起来,南方的糖葫芦个头小,他张口一咬就带下来两个。
苏瞻洛刚要就着剩下的下口,却猝不及防地剩下的都被那张血盆大口拾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