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我知道你不说,这个事儿吧——我也不清楚”
李轻烟嫌弃的看着他,想抿一口酒,一想到腹中之子,又放下了。
“你也知道,皇上可贼了,他要干的事儿,知道的人能少就少,要不你问问贾允吧,他没准儿知道,也没准儿他就告诉你了。”
李轻烟一听见贾允就犯了难了。
贾允是谁呢?贾允是皇上身边第一谋士,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为人温和有礼,谦恭简让。
诸葛略见他皱着眉头,觉得蹊跷,“哎怎么了?你得罪他了?”
“没有,我又不傻,能得罪他?”
“那他得罪你了?”
“他那个x_ing子,像能得罪人的人吗?”
“也是——那你发什么愁?”
李轻烟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急的诸葛略了不得,“你倒是说啊,跟我你还藏着掖着的?”
李轻烟这才说了,“他不是还了俗的人吗?我吧···”他不自在的挠挠额角,“我平常不干什么好事儿,怕冲撞了他。”
“说什么呢你!你哪儿就不干好事儿了?!你干的可都是□□定国的大事儿,你——”
诸葛略还没说完,突然门被猛的一推,两扇门板转了一圈,往后摔去,“当!”的一声巨响。
打外面怒发冲冠的冲进来一个人,来人正是工部侍郎,黎华!
两人都给他吓了一跳,诸葛略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疑惑的转头看李轻烟。
李轻烟一看黎华的表情,跟那天他去妓院抓他是一个模样,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姓黎的!你有完没完?!”
原来啊,黎华退朝去找李轻烟,李轻烟和李青又是双双不在,黎华就顺着饶安河岸堤走,有一搭没一搭的留意着酒楼茶馆门前的马车,特别是一些有风月场所的巷子,黎华都得伸进头去使劲儿的张望一眼。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翻身上了房顶。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呢,上了房之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把老祖宗留下的箴言用在这样的事儿上,反正都上来了,就四下眺望了片刻。
无巧不成书,李轻烟的马车竟然又给他找着了!
那天在四美堂的景象就像牛反刍似的,一股一股全反上来了,黎华登时怒气上涌,以为李轻烟又来寻花问柳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率先朝那个地方飞身拂去。
黎华气势汹汹的一进门,没想到和李轻烟坐在里面的是诸葛略,顿时大窘。
李轻烟作势就要起身,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诸葛略连忙拉着他的手臂,硬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那里,自己站起身跟黎华寒暄起来,“黎大人,又见面啦。”
黎华见诸葛略一拦李轻烟,他真就气哼哼的坐到那里不说话了,顿时看诸葛略都那么的不顺眼起来。
黎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黎某孟浪了。”
“嘁——只要后面的那个字就够了。”李轻烟翻了个白眼。
诸葛略怕他一走这两个人再打将起来,只好把黎华让进屋来,硬着头皮陪着他俩尴尬的聊了好一阵天。
这在诸葛略看来几乎是不算聊天了,黎华黑着脸不说话,李轻烟变着法儿的奚落黎华,他夹在两人中间说什么都不是。
后来他看两人也不像是能闹起来,就赶紧找了个幌子溜了。
这下只剩黎华和李轻烟两个人了,分坐在桌子的两边。
第10章 峰回路转(三)
场面可以说非常的尴尬,甚至可以说十分难堪。
反正对于黎华来说是这样的。
李轻烟率先打破这让人浑身不得劲的冷寂,冷着脸问:“你是怎么找着我的?”
虽然说黎华脑子不怎么灵动,但他却不傻,“君子要说真话,但在必要的时候,有些真话可以不说。”
······
“爱说不说!”李轻烟翻了个白眼,“还君子呢,君子整天贼兮兮的跟着人家、不由分说就往人家屋子里硬闯?有礼无礼?有德无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讲仁义道德,他也讲仁义道德,数落的黎华没话说。
李轻烟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心情大好,决定乘胜追击。
换上一脸假笑,灿烂无比。
假模假样、装模作样的颇有礼节的跟黎华告了辞,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出门去了。
他下楼的时候暗自忖度,以黎华的脑袋瓜儿想必也想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他自己肯定能找出来,而且一定要找出来,只有他主动邀别人的份,没有别人强找他的份!
到了车前,李青已经挑着车帘等着他了,抬脚上车,突然灵光一闪,又退了下来。
李青疑惑的看着他,“爷儿,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什么不妥,老是这个车,腻了,换一辆。”
李青点头。
从那之后,李轻烟一天换一辆车子,有时候赶巧一天换好几辆,不光如此,他衣裳也见天儿换,行踪也更为不定了。
黎华本来就摸不清李轻烟身在何方,现在更是无计可施了,只能每天晚上都上李轻烟卧房里走一趟,意料之中,次次扑空。
那个床的空缺一直没有补上,在昏黑的屋子里像一个大张的嘴;
墙上的二鼓子也一直没有动过,匣子上薄薄落了层灰。
原本颇有人气儿的屋子,没有了李轻烟,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死气沉沉的了。
从那之后,黎华就再也没见过他,同在一座城,同为一个人卖力,却能一面都见不上,如此,一连十天。
后来,黎华也不再执拗的每天晚上去找李轻烟了。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那疯狂一晚之前,至少在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波澜不惊却让李轻烟的心里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恐慌。
他产生过去找黎华的想法,但见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徒增尴尬,只好作罢。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又过了十天,一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天上下了小雪,好去处的账房内,几十个账房先生如履薄冰的站在一侧,几十个掌柜的胆战心惊的站在另一侧。
在正中间,正襟危坐着李轻烟。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茶,还有一把小尖刀。
茶香幽幽,刀光闪闪。
他气定神闲的一本一本地翻着账本,一条一条的查着账目。
底下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滚。
突然,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李青小步快走,贴着墙根绕到李轻烟身边,小声的对他说了句什么。
李轻烟点了点头,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扔。
“噗嗤”一声,吓的账房和掌柜的们一哆嗦。
“今儿就到这儿吧。”
下面的人都松了口气儿。
“明儿接着来。”
一众人又纷纷不约而同的面露苦色。
李轻烟回到他的卧房,哭笑不得地看着黎华送来的床和黎华。
“额···这是你自己做的?”
黎华点点头,面露一丝得意之色。
李轻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起面前的这张床来,马上就敏锐地发现了一些跟平常的床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指着一个小把手,“这是什么?”
黎华俯下身,抓住把手转了几圈,床的上半截缓缓的升了起来,床就变得跟个躺椅似的。
李轻烟赞许的点点头,觉得很新鲜,“还有别的机关吗?”
黎华开始从从容容、胸有成竹的演示起了其他一些小机关,比如床帐子能自己收起来,还能自己放下去、一些可以弹出来的小暗柜啊什么的。
李轻烟确实是吃了一惊,啧啧称赞:“没想到你这个呆子还这么心灵手巧。”【1】
“在其位谋其政。”黎华咧嘴一笑,听别人的夸奖,是人都会高兴,但听到李轻烟的夸赞,他尤其的高兴。
但仔细想想,他平时干的活计确实跟这个差不多,比如修修桥啊、水坝啊、宫殿啊、城楼啊、造个弩机、投石机啊之类的。
李轻烟用手细细的摸了摸,一点木渣子都没有,他满意的发出一声“嗯——你刨的可真干净。”
一俯身,坐到了上面,想扭头看看里面,只见床身内侧刻了一堆小字儿——按理说,这里该是刻些春宫图、房中密要的地方。
李轻烟连忙凑过去仔细一看,“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哈?”李轻烟挑着眉毛回头看着黎华。
“我觉得刻《三字经》比较好。”黎华义正辞严的说。【2】
“······”
李轻烟又站起身来打量打量床,“行,挺好的,吃午饭了吗?”
“吃了。”
“哦,那你走吧。”
“······”黎华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吃了午饭,更后悔吃了午饭还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