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飘摇,散发出一股樱花的香气,冲杀进体内,蓝忘机先是呛了一口,须臾,堵塞在胸口的灵力迸发出来,避尘祭出炫目的光芒,轻摇着斩断了树干。
金凌将佩剑格挡在前,不解道:“她到底是来杀人的,还是来帮忙的?怕是跟苏涉‘不谋而合’了吧!”
蓝忘机信手甩开避尘,腾空而起,唤出古琴拨弄出击,邪祟被琴音震得乱了节奏,凶尸们便只能听见琴音、两耳不闻笛声,均是胡抓乱咬。
江澄破开尸群,跃到金凌这边助阵,长辈为攻,幼者掩护,不就便杀光了尽数敌寇。
紫电翻涌,紧紧勒住邪祟的脖子与双手,江澄一脚踏在巨石上,长鞭由缝隙流出,蓝忘机翻动三弦,长剑从发冠划过直c-h-a入女人的心肺。
避尘穿过白无垢的身体,重回主人手中,白衣翻飞,焚毁在黄昏下。
太阳落山,金凌不由得叹息道:“这下好,叫苏涉捡了个大便宜。”
话音未落,只见几个苏家门生姗姗来迟,三人傻了眼,苏家人不是应该在前面吗?怎么兜兜转转地反而落了后?金凌本想上去问两句原由,也憋了回去。
酉时,赛程落幕,夺魁者是谁也没料想到的------清河聂氏。
魏无羡对比赛结果略微有些失望,还没来得及咒骂聂怀桑,便听闻了苏涉暗中捣鬼、陷害竞争对手的事情,随后主办方派来仙医为蓝忘机诊断,是为中了一种短时间封闭灵力的毒。
苏涉因陷害含光君被判处终身不得参与玄门事宜,聂怀桑装作一脸懵逼,还把白泽血送给了魏无羡,整套下来还欠了聂家个人情!
可……苏涉一个将死之人,聂怀桑有何理由阻止他治病呢?
除非……他根本不是苏闵善!
魏无羡回想起白天见他的场景,那一颦一笑,彬彬有礼,怎么看都不像自己认识的苏涉,倒与某人有丁点的相似。
大胆假设一下。
如果是聂怀桑想要杀献舍或夺舍回来的金光瑶呢?
不无可能!
魏无羡把玩着装有白泽血的琉璃瓶,哀声感叹道:“唉……猜测就只是猜测……”
比赛结束,魏无羡和蓝忘机没有马上返回云深不知处,而是在兰陵城中住了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能进入金家祖坟,见到江厌离的尸体,一切困扰便能迎刃而解。
可说来容易,想进玄门世家的坟地谈何容易,莫要说先得经过金凌的同意,单指江澄这一关就别想过去,思来想去唯有暗中行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月黑风高夜,魏无羡把蓝忘机哄睡了,打开窗户径直跃下,寻着荒野小径钻进目的地,拍了拍刮蹭在身上的尘土,一眼望去,数百座金雕玉砌的坟墓林林屹立。
金子轩是金光善的嫡子,照常理应该葬在较为尊贵的位置,魏无羡生长在玄门,再加上对此类挖坟寻骨的事情颇有经验,不时,便寻到一座白玉为料、珊瑚题字的墓碑。
其上明晃晃地镶嵌着:故父、金子轩、故母、江厌离之墓,子金凌敬立。
见此碑文,魏无羡难忍心头苦楚,情不自禁地流起眼泪,少时的他因摔断了腿,被江厌离背回莲花坞,又饮过无数次莲藕排骨汤,就连师姐出嫁的场景也脑补过无数次,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她的坟前,黯然神伤。
想伸手去触一触江厌离三个字,又就此作罢,想来这一抹黄土之下埋得不止是师姐一人。
魏无羡抽了抽鼻子,笑道:“师姐,真的对不起,回来好几年也没来看你,我现在过得很好,找到了可以相守一辈子的人,金凌也当上了金氏家主,就是江澄,臭脾气还不改,连个媳妇也讨不着……”
刹那间,一道紫光穿透腹部,还是原来的位置,单凭这留有余地的手法便能断出行凶者姓甚名谁,魏无羡驻足不前,三毒停留在体内,谁也没有拔出它的意思。
第六契
“还是被你发现了,其实也用不着瞒你,迟早会知道。”
无论成败,迟早都会知道……
江澄握着三毒的手僵在半空中,恶狠狠地道:“魏无羡,你告诉我,你到底还要欺骗我多少次,也好给我个心理准备。”
魏无羡笑了笑,向前两步褪出腹中长剑,好在这一次内脏没有流出来,他捂着伤口穿了些灵力,道:“你到底是生气我骗你,还是生气我执迷不悟?”
江澄平生最痛恨做选择题,因为对他而言,自己选择的路不可能是错的,他一把抓过魏无羡的衣领,喝道:“你别忘了当初是如何答应我的!?”
魏无羡默默道:“哪一句?辅佐你……还是放弃复活师姐?”
江澄气急败坏,一把将魏无羡推倒在地,后脑勺撞在玉碑上:“你少在这装疯卖傻,蓝忘机参赛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察觉,没想到真让我料对了!”
魏无羡捂着脑袋,称赞道:“你还真了解我。”
江澄道:“魏无羡,你可知道此乃何处?”
魏无羡手扶墓碑站起身来,道:“金家祖坟,一个能让我重蹈覆辙,再次成为夷陵老祖的地方。”
江澄刚要训斥,魏无羡又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筹划的事情能成功,你、我、金凌会不会有另一种人生?世人只记得满腹杀戮、丧心病狂的夷陵老祖,却从没把擒获金光瑶的魏无羡记在心里,这些所谓的功勋我并不需要,我只希望做想做的,过想过的生活。”
沉默间,江澄感知到有一股力量正撕扯着自己的衣袖,他低头一看,金凌正泪痕交错地望着自己,口中呢喃道:“舅舅……我想有娘亲……”
江澄知道,就算是今夜自己不答应,也难保哪天魏无羡不会伙同金凌来搞鬼,他拍了拍外甥的头,道:“我也没资格管你,行与不行。你问金凌吧。”
魏无羡道:“行不行?”
金凌:“行!”
江澄:“……”
兰陵金氏嫡系子嗣的坟茔,露出地面的是由大理石铸成的防御罩,下方的墓室根据地位而定,像金子轩这种差点就能成为家主的,自然也要宽敞许多。
墓室正中央,寒玉床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逝世经年容颜不改,金凌躲在江澄身后,从手臂的缝隙去观察周围的一砖一瓦,怎的都不敢凑近一睹父母遗容。
江澄搂紧少年,合眸叹息。
魏无羡迈上台阶,江厌离静静地安歇着,面无血色,颈间的剑痕被处理的很干净,还罩了一层薄纱。
“师姐……我来看你了……你不是说我跑的太快了吗?”
回到江澄这旁,魏无羡取出图纸与白泽血,按照图中所绘,用手指沾着血液仔细地涂抹起来,不敢画错一笔。
坐于阵中,以灵力使得大阵运转,登时天玄四周,金凌被摇得瘫在地上,系在腰间的江家铃铛泠泠作响:“什么情况,你做了什么?”
魏无羡听不见少年的问话,感觉前方强劲的吸力正在抽取自己的灵魂,过往的记忆如波涛般涌来。突然!生魂离体,莫玄羽的身体坠倒在地。
刚刚有了些意识,魏无羡就觉得自己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刚想破口大骂,眼前便有了景象,四周人龙混杂,四下逃窜,各家修士分崩离析,辨不出是人是鬼。
抛去逃跑的,还有些英勇之士持剑对敌,凶尸的头颅、手臂被齐齐斩下,十丈远的位置,一具身着阳炎烈焰炮的高级凶尸在主人的驱使下披荆斩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失去控制的鬼将军杀红了眼,徒手将一位年轻的蓝家门生撕成两半,其余的弟子见识不好,摆出御敌阵法将温宁围在中央,只听长空外震慑云霄的笛音传来,修士们纷纷坠地。
“阿羡!”
“谁!?”魏无羡耳旁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可不论如何也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师姐!?”
“姐!”
听到来自男人的喊叫声,魏无羡心头一悸,此情此景,不正是血洗不夜天那夜吗?!
跟随江厌离的视角,魏无羡并不能透彻地审视全场,人群中,依稀见得一桀骜邪魅的男子,手持陈情,江厌离张开双臂试图去抱住他,后方江澄喊道:“小心!”
凶尸雀跃,一剑劈向她得背脊,撕裂的痛觉传递到魏无羡身上,江澄随即赶到将姐姐抱在怀里,怒吼道:“你不是说你控制得住吗?!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我控制不住……”
江厌离斜过脸颊,眼前如同罩了一层薄纱,雾里看花般欣赏着魏婴沾了血的脸,少年明显恍然无措,嘴唇抖动,瞳孔巨变。
接下来的寒暄,经年来魏无羡曾上万次的回顾过,他试图不让自己听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不让自己看到外界的一切容颜,尤其是世人眼中的罪魁祸首!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厌离的身躯突然从江澄怀里弹了起来,魏无羡心叫不好!可为时已晚,一柄锋利的长剑穿过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到魏婴的衣袂上。
江澄健步冲来接住江厌离的身体,在一片嗡嗡作响中,魏无羡听到了颈骨断裂的声音,煞是悦耳……
江厌离的魂魄与之纠缠在一起,古人语,生死自有定数,然而并非如此,老天爷只不过规定了每日丧命的人数罢了。魏无羡冷冷地自嘲,道:“一命换一命……才是最公平的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