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卫未一小心地答了一声,可怜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你少他妈的装可怜。就为了那么屁大点事,你就一走了之,连个影儿都找不到,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他妈的属白眼狼的是不是,老子养不住你是不是?”季布吼得卫未一的耳朵都快炸了,村话漫天,卫未一都不知道季布这么能骂人。“我没跟别的男人女人猫猫狗狗有乱七八糟的事,你他妈爱信不信。你不说话是他妈什么意思?委屈?不满意?七个月不回家你还他妈有理了?”
卫未一扁着嘴,想说我不说话是因为你也不让我插嘴啊,“不是,我错了。”
“什么他妈的不是你错了,是我错了,你也得给我机会跟你解释啊。”季布吼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是是,”卫未一很憋屈地说,“我是说我没理,是我错了。我马上就回家,你再等我几天。”
“我去接你。”
“不用了。”卫未一赶紧说,他可不想让季布再上一次西藏了,“我保证,我马上就回家,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车,你别生气了。”
季布喘了口大气,声音柔和了,“不要太着急,安全第一,赶时间的时候不要太勉强,我只要你回来就行,再多几天我也能等。”
“嗯,”季布一温柔,卫未一就要哭了,“都是我不好,我马上就回家,回家以后你打我吧。”
“你他妈以为你回家之后我还能亲你吗?干脆我就打折你的腿,养活个三条腿蛤蟆算了。”季布又吼了起来,“把尼玛那个死丫头也领回来,都他妈的在外边扯什么淡?我估计你们俩既然能遇到,现在就都在西藏吧?还想去墨脱?都滚回来,作死呢你们!卫未一你要是真去墨脱了,我就打断你的两条腿。”
“我不会去了,我马上就回家。”卫未一赶紧说。季布骂得没完,后头的话乱七八糟,季布偶尔骂上了档次卫未一就听不大懂了,不过今天季布说的大多都是市井俚语,也不知道这七个月积累了多少,此时任意挥洒,卫未一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马上就回家。
季布骂够了,吩咐了卫未一一句话,“注意安全,早点回家。”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卫未一愣了一会,再听电话果然是挂了,他瞪了电话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真他妈有气势。”
84
卫未一可能是有点兴奋过度,他的感冒本来就有点没好利索,第二天早上感冒的症状就更明显了。卫未一还一再表示不放心尼玛一个女孩子自己去走墨脱那条路,如果尼玛非要进墨脱不可,那么他就晚回家几天,陪尼玛去一趟。尼玛却知道住惯了平原的人在高原上感冒是很危险的事,这种事大意不得,应该把卫未一尽快送下高原,何况她也知道,天堂并不在通往墨脱那条路的尽头,至少卫未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过一路上观察卫未一倒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也许是终于要回家了,他轻松的很,嘴里嘟嘟嘟地说个不停,把尼玛说的心烦意乱。
“闭嘴吧,未一。”尼玛把一只苹果塞进卫未一手里,“你看我都活成这个样子了,我能把孩子教得很好吗?如果孩子活成了我这样,那还有什么意思?”她低下了眼睛,咬了咬嘴唇,“我妈说那个孤儿院很正规,孩子未必比跟着我活的差。”
卫未一想了想,尼玛觉得他的眼睛亮得十分讨厌,一看就是在想办法,她一直都以为卫未一是不大坚持己见的,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只是卫未一平时好说话而已。
果然卫未一慢慢地说,“你说的也对,你是不一定能把孩子教育好。”尼玛狠狠瞪了他一眼,卫未一抬起眼睛,又接着说,“可是你至少会保护他们。你知道吗?有些变态就喜欢从孤儿院领养小孩,然后猥
亵他们,小孩子太小,什么都不知道。”
尼玛看着卫未一,她没有想过这么多,“怎……怎么可能会那样?”
“怎么不可能?网上的国产黄片里经常有跟小孩子那个那个的,你觉得那孩子能是他自己家的亲生小孩吗?”卫未一说的很安静,脸上看不出强烈谴责的意思,不过嘴却很损,“女孩子小时候被猥
亵很惨,说不定将来就生不了小宝宝了,小男孩可能好点,不过说不定长大以后小
弟弟就站不起来了。你说他们俩要是有这样的命运该多凄惨,嗯……我想起季布那句老头子样的话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总想着侥幸的事’。要不你就把孩子找回来,抚养半年,然后让季布替你照看几年,等你觉得你可以抚养孩子的时候再接回去。至少季布人品还不错,再说我也会替你看着他的。”
“别说的那么恶心,季布干嘛猥 亵我的孩子?”尼玛扭开头,肩头微微有些发抖,“孤儿院的领养不是有审核制度的吗?”
“屁,在中国有什么制度是不能绕过去的?”卫未一咬了一口苹果,“你可真天真,我用季布的身份证在银行开户,在酒店登记都能行得通,我要是用他的身份去诈骗,现在已经腰缠万贯了。”
尼玛没有说话,她知道卫未一是在夸张,可说的也没有一句不是现实,在成都生下孩子之后的这大半个月以来,她没想过那些潜在的危险,想不到,顾不到,她只是想着自己也未必就能让那两个孩子过的更好,只想着自己的处境,想着自己的混沌。然后在孩子的问题上相信了母亲,她相信了母亲的经验,相信她会给孩子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她的孩子会被合理的人领养,不管那家是有钱还是没钱,至少会比一个愚蠢的单亲母亲更适合孩子。然后她会在一个安全的非洲国家里跟着导师参与援非项目,回来中规中矩地生活,直到哪天终于被高楼上落下的花盆砸死,结束她那乱七八糟的生活。
她想去墨脱,因为她迷茫,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她该有的目标。从前她渴望与众不同,渴望真切地活着,渴望做个歌手,哪怕只是酒吧歌手,爸爸砸碎了她的吉他,她问他为什么不行,他说他希望她有出息。她的愤怒无从发泄。季布说过,她太敏感了,敏感于自己的痛觉,愤怒和痛苦让她盲目,她看不见别人。她知道季布说对了,可是然后呢?而后是爱情,爱情对她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是精神鸦片。她醉生梦死,不知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她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不希望两个孩子跟着她疯疯癫癫,她希望他们既然已经来了,就活下来,活得比她好一点,正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