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声音:“袁老师,快到点了。”
“嗯嗯,知道了。”袁若熙递给文诺一支水笔,“签吧。”
“可是我还没跟家人商量——”
文诺话说到一半顿住了,跟谁商量呢?舅舅肯定是满口答应,用他的口头禅来说是“英雄难过金钱关”。而吴鸣——搁在桌边那只手机此刻安静得如此刺眼。
这小子的手真白净,手指真长,就是太大了些。可续回想着方才的触感,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旁边眼睁睁看着文诺签字的袁老师与东行一样,露出了得偿所愿的欣慰笑容。
“好得很好得很!”袁若熙收起一份合同塞进胸前袋子,旋风一般刮出门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嘱咐,“今晚就开始工作,东行你盯着点,回头到了洛城我再给你们电话!”
“老师慢走谢谢老师!”折刀式身体回复原样,文诺紧紧攥着手里冰凉的金属物,那东西却仍然毫无动静。
走出大厦门洞,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文诺默默地打了个寒战。
跟在后面的东行轻声问:“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文诺摇头:“没事,我认识路。你感冒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街面上的路灯光照过来,给那个黑色身影镶上了一圈金红色的边。朦胧的光晕中,那身影轮廓分明如画,有种似乎随时会消失的不真实感。
东行咳了两声,捂住嘴含含糊糊地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点。”
文诺回头笑笑:“我一大男人,穷得叮当响,没财没色有什么要小心的?”
不需要照镜子东行也知道自己血一下子都涌到脸上了,心里暗自庆幸光线不好,嘴上打着哈哈:“嘿嘿,那可没准,小心碰上女色狼!”
“嗯,那我要走慢点,别让女色狼把目标给漏了!”
囧娃满脸的严肃跟他说话内容之荒诞完全成反比,东行忍不住又掐他一下:“行了少胡说八道,你也不怕回头你鸣哥知道了,把你给关起来不许见人!”
不经意提到吴某人,两人心底都是一悸。顿了一顿,东行才接着说:“上次照片那事,他还不知道吧?”
文诺抹了抹脸:“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
东行语气罕见地老成:“不是我说你,这事本来就不该做。要不是你来这么一招,那疯子影迷也不会跑出来伤人,还好靳成深替你挡下一劫。”
“也许,是我该挨那刀。”
“胡说什么?”东行猛地一惊,抬头看着那张黑暗中益发显得苍白的脸,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怎么能这样想?没人应该受伤的。”
文诺后退一步,避开对方伸过来安慰的手,笑着微微一躬:“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末班地铁了。谢谢你。”
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已经模糊。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而且文诺很怀疑就算时光倒流,自己的决定又能否更改。
很久以前,文诺就明白,自己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那样的倔强少年,曾经是吴鸣欣赏的,只是时移世易,起初可爱的特点变成了讨嫌的缺点。变的不是人,是爱人的心。
故意公开某些信息,目的之一就是想要试探那个温和而内敛的人。而沉默到现在的手机告诉文诺,答案是否定的。
只是靳成深——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以他的家世外貌性格名气,想要什么样的恋爱对象没有?若只是贪图一时新鲜,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初遇时靳成深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打记事起,我就一直梦见一个人。”
小孩迈着两条长腿慢吞吞沿着街边往地铁站方向走,一路想着心事。
斯巴鲁森林人的噪音在SUV中确实算比较低了,这一点,从车在文诺身边不到一米处停下后,后者被惊吓的程度可以验证。
车窗无声地降下,露出一张七分像帅哥三分像土匪的脸,笑得眉眼弯弯:“上车吧,小诺。”
文诺紧紧攥着背包肩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帅哥土匪旁边:“因为你哥我聪明过人!一猜就猜到你在这里!”
“别听他胡说。”后侧车窗上现出第三张脸,完全无视游危的怪相很镇定地招呼,“上车吧,小诺,外面冷。”
“舅舅——”
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失望,文诺低下头,钻进了车内。
钱贞治替他拉上车门,倒回座椅上,看了看文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游危最近又在戒烟,扔了颗戒烟糖到嘴里,吧唧吧唧地嚼:“不就是吴鸣没跟你联系吗?用得着这么失魂落魄的嘛?”
见文诺瞪着游危后脑勺目光滋滋冒烟,钱导咳了一声:“其实,是吴鸣让我们来接你的。他临时接了个通告,赶去京城了。”
游危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举起一只手宣誓:“别问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跟你联系。”
大胡子长叹一声,那叫一个沉痛。
一直闷声不响开车的正楷突然开口:“要不小诺你就从了我们危哥得了,不比那死闷骚的怪人好得多——”话没说完被游危卡住脖子一顿掐,车身划了个S形,吓得后排舅甥俩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