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个生物遗传方面的专家,毕生研究的课题是试管婴儿,但与现在的试管婴儿不同。你知道的吧,现在的试管婴儿只是将人工授精后的卵子放回母体的子宫中让母体养育,但父亲研究的是人工子宫,从卵子受精到胎儿成长都在人工的环境下完成。”
“20年前,父亲用别人自愿捐献的精子和卵子开始了真正的实验,实验成功了,胚胎在人工环境下成活了并且渐渐成长。差不多12周可以辨别性别了的时候,父亲才告诉我我会有一个弟弟了。我对父亲的实验一点也不懂,他似乎在受精过程中做了一些什么特殊的工作,断言我的这个弟弟会是个不寻常的人,会是个十分聪明、比别人更有才华、并且能一直支持我帮助我的弟弟。那个时候胎儿只能看出一点形状,但那之后我便对这个未出生的弟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经常到这里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有了婴儿的模样。我看到他伸手、踢腿,还有不自觉的微笑,一切都打动着我,我时常想象着他出生后长大了该会是怎样清秀的容貌,怎样优雅的举止,所以我在心底暗暗发誓着会像亲弟弟一样疼爱他,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护他。但是,九个月时意外发生了。”
“父亲死了,出车祸过世了。我被人叫到医院辨认遗体时,实在不敢相信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是父亲。回到家,我只看到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和一张匆匆留下的纸条——‘我突然想起来忘记把实验室一个调节器打开了,很快就回来。父留’”
“所以你就把你父亲的死归到了那个还没出世的婴儿头上?”我犹豫着,还是问出了口。
“对,如果不是他的话,父亲就不会在那么大的雨天出门,也不会出车祸而死。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也不在了,那时才只有11岁的我根本不知道第二天有什么会等着我。我冲到实验室,想把所有的维生仪器关了,让那个婴儿死去,但被其他研究员阻止了。他们劝我道那是父亲毕生的心血,我也曾经答应过父亲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所以一个月后,婴儿顺利出生了,就在这里,刚脱出羊水的男婴的哭声传遍整幢大楼,我本来只是想最后去看看这个婴儿的模样,但他却在看到我的时候咧嘴笑得很甜。那种笑容使我无法再恨他,那一天我多了一个弟弟。”
“一年的观察期过了以后,我把弟弟接回家同住,那段日子也许是最幸福的了。他很乖,很聪明,整天缠着我我却不觉得厌烦。父亲过世的时候我曾经与当地几个小混混有过往来,但为了他,为了守护他的微笑,我再也不干了。他一直告诉我最喜欢我,还说将来要嫁给我,我说新娘子都是女人,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电视上有两个男人结婚。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相处下去,我打算高中毕业后就去工作,用家里的积蓄和挣来的工资让他受最好的教育,然后一起创办一个公司,我做总裁,他做副总,连公司的名字也想好了,可是某一天,我偶尔地知道了父亲并不是意外身亡的。”
“我不知道父亲到底在他身上动了什么特殊的手脚,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从什么渠道传出去的,但当时有几个人都曾向父亲要过我弟弟,在他出生之前就想用大笔钱财把他买去。父亲没有答应任何人,顶着压力甚至威胁照顾着胎儿,但终究还是出事了,想出钱买的人里有一个是黑帮的,父亲的决意得罪了他,他放弃了婴儿却要了父亲的命做交换。根本不是父亲忘记开那个调节器,而是有人故意把它关了引诱父亲出门,然后制造了那场车祸。得知了真相后,我无法再用平常那宠爱的眼神去看我弟弟,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根本不用死的,就算被卖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能照样活着吗,但现在父亲死了,就是因为他!那时我的头脑里充斥着这种想法,弟弟甜美的笑容变得像恶魔一样邪恶,我变得无法再看到他,因此……因此我做了这辈子令我最后悔的事。”
“你……把他遗弃……了?”我努力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但是确实地感到眼前的事物都在微微晃动着。这整个电影般情节的故事,韩悦炀没有说出那个主角的名字,我却已经……
“明明只是一时冲动,但我把他遗弃了,我让人把他带走,带到我再也看不到停不到的地方,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屋子里很安静,但等我平静下来清醒之后,我却发现失去了最后的一个亲人,我想要再找回他,可是旧金山的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依旧找不到他。迹悦,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因为……”
“因为‘悦’字是从你的名字里来,你希望我人生每一个足迹都开开心心地是不是?”我低着头,拳头砸在膝盖上,“够了!韩悦炀,事到如今你想用这段说辞告诉我什么?”
韩悦炀转头过来,“迹悦,你……在旧金山过过的日子……”
“我不记得!”我抬头愤愤地看着他,“我只记得我曾经在幻火生活得很好,有父亲有兄长,但是是你把我那样的生活破坏了!……对,我的确想起来了一些,我想起来我刚到孤儿院时整日整夜地等那个把我遗弃的人,没日没夜地哭喊,老师管不了,几个年纪大的孩子嫌我烦便对我拳打脚踢,对我说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没人要的。然后我得了自闭症,等我从封闭中清醒的时候便已经什么都忘了!”
“……是我的错,所以我才努力地想补偿这个错误,你难道什么都没感到吗,在香港我样样事几乎都是以你为中心的,我希望你能慢慢地重新想起我来,可是……”
“怎么可能?”我嘲笑着他,他脸上的愧疚只让我觉得更可笑,“你的确对我很好,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你的那些虚情假意我也领教够了,你要的不就只是我的这个头脑而已吗,不就只是我身体里莫名其妙的能力吗!”
是,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要得到我,因为他知道我这种不同寻常的能力,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比别人更容易精通电子技术,为什么对电子器械有种特殊的亲切感,这下子我都知道了,原来我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从母亲肚子里出生的人类,根本只是一个人造婴儿。
我不要再看到他,不要再呆在这间令我反胃的实验室里,猛地站起,转身要走。
“迹悦!”韩悦炀一把抓住我,“你究竟要我怎样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是真心地希望你在我身边?!”
“放手!”我头也不回,“放手!”
“……你要去哪里?你想回幻火是吗?”韩悦炀的语气放慢下来,突然手上一用力,另一只手扳过我的肩膀,“你以为幻火里的人对你不是这样看的么?你以为他们要的不是你这个特殊的头脑么!”
“住口!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我和他们相处了八年,他们如何对待我的我比你清楚,你害死觉,还把我带到这种恶心的地方,告诉我是个人造怪物,你以为这样我还能在你身边呆下……”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在破旧的房屋里回荡起来,我捂着半边脸,擦去嘴角的血丝,狠狠地回视着一只手还高高扬起的韩悦炀。“嗬,终于要露出真面目……”
“迹悦,你给我好好听着!你有权利恨我鄙视我,但我绝不允许你侮辱父亲,侮辱自己的出生!父亲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在你身上,就算你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就算你想不起来我这个哥哥,他也仍然是你的父亲!”
韩悦炀瞪着我,以兄长的姿态发着火,我的确很吃惊,但我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改变自己的想法!我的家人都在幻火内,我所记得的关怀都是他们给我的!
“看起来还是不服气是吗!”韩悦炀的语调放低了一些,但语气还是那么严厉,“那么我告诉你,19年前那个把父亲害死的人是谁,就是现在幻火的老大,就是一直被你当作父亲的人!”
我的心剧烈收缩着,是先生他……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注意着我要得到我了,那么难道一切真的就像韩悦炀讲的那样,先生也只是想利用我这份超寻常的能力而已?不,不是这样的,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因为他确确实实地照顾了我那么多年。
“……那又怎样?”我吐着气,“先生他们抚养我长大,我愿意拿这个大脑回报他们又怎样!他们带给我的都是快乐的回忆,而你……”
“即使这些快乐都只是虚假的也无所谓吗!幻火只是想利用你,所以他们极力地护着你不能失去你,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去日本吗?什么芯片的只不过是个幌子,因为他们察觉到我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你,生怕我会回到我身边来。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个搭档?什么协同作战特长互补也根本是骗人的,他只不过是幻火安在你身边能时时刻刻监视你的人而已!”
“……胡说!你胡说!”我放声喊着,怎么可能,红怎么可能是为了监视我而到我身边来的,我和他发过誓,什么都不会隐瞒的,他爱我,真心爱着我!
“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问他啊。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自己也答应过不会再与幻火有任何联络。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了,你也知道幻火是怎么处理背叛者的,所以我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迹悦!”
“韩……”我刚张嘴要反驳,韩悦炀已经一把拽过我,粗暴地吻住了我。我想挣扎,但这里难闻的气味已经使我头脑开始发胀。他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唇上辗转着,吻越来越激烈越来越火热,也越来越温柔,慢慢抚着我的牙齿我的口腔。
“你……放开!”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推开他,抿着嘴唇,“这就是你对弟弟做的事吗!”
我拼命地用手背察着嘴,韩悦炀先前的话依旧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我的心脏,又在此时被强吻,心中百味顿时化为阵阵屈辱。我握紧了拳,感到身体无力地颤抖着。韩悦炀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我立刻后退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我甩着头喊着,不知不觉眼泪已经聚到了下巴尖上,滴落到污秽的地上。
韩悦炀大概有些慌了,我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转身奔跑起来,不停地跑着,想摆脱身后的脚步声,但最终被他追上了,在大楼的出口处,他伸长了手臂将我拦腰截住,揽到怀里,低头吻着我的眼角吸走我的泪水。
“你别碰我!”我吼着,但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我只是想把事实告诉你,我不是想把你弄哭的,迹悦,真的不是。”韩悦炀声音里的怒气已经完全消散了,像在哄骗小孩子一样,“我承认我起初只是想要你的才能与欧氏抗衡,但我一直在看着你,一直被你吸引着,所以渐渐地我希望得到的是完整的你,也不是作为弟弟,我喜欢你,明白吗?”
“我一点也不会喜欢你!”我一边啜泣着,一边喊着。
“我知道你喜欢觉,但他已经不再人世了不是吗?我可以等,但是希望你即使只作为弟弟,也能在我身边。”韩悦炀扶着我把我送进车内,坐回到驾驶室后,伸手过来抚摸着我左半边还有些烫的脸,“很痛吗?对不起。”
我撇开他的手,韩悦炀叹了口气开始开车了。我无心地看着窗外,我意识恍惚着,车窗上映出的淡淡的影子中,我的左脸红着,眼睛红着,嘴唇也红着,真是一幅丢人现眼的样子。他没有开回别墅,走了另一条路,风景是我不认识的,但渐渐却觉得眼熟起来。我的精神稍微提起来一些了,一幢房子远远地映入了眼帘,那是……
韩悦炀在离房子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带着我从一条小道走过去。
“记得吗,以前每天你都会到这里来散步,从坐在婴儿车里起,到后来拉着我跌跌撞撞地奔跑。”
我记不起来,隐隐约约知道这里,但想不起来。
“没关系,那时你很小,什么不记得也应该的。”
他继续带着我走着,走到那幢房子前,我认出那是我梦到的房子,从窗外看进去的摆设也与梦中一模一样。这里是……我梦中的那个人是……
“我也十几年没来过了,一直不敢来,从把你送走以后,我就离开这里了,再也不敢回到个有着你的回忆的地方来。”韩悦炀掏出一把钥匙,犹豫着苦笑着,“现在也还是没有勇气开启这扇门。”
我沉默了会儿,做出了决定,“给我。”
也不等他回答,我从他掌心拿过钥匙,插入门锁,打开了这幢尘封了十几年的屋子。眼前的景象侵袭进了我的脑海,我不由自主地步入屋内,客厅、厨房、卧室、书房,一切都那么熟悉,我曾经在这里住过,曾经在这个餐桌上吃过饭,在那张儿童床上睡过,在那个壁炉前烤过火,有一个人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细心照料着我,呵护着我,把我搂在怀里喂我吃饭,把我抱到头顶看夜空的星星,甚至放弃上学来照顾我,那个人是……
“迹悦?”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只是怔怔地站着,脑海里的影象愈来愈清晰,与眼前的屋子重叠着,什么东西一点点醒了。
“迹悦,怎么了?”韩悦炀又唤了一声,我木然地转过头,看到的那张脸也与脑海中的重叠起来了,那个人是,那个人是……
“哥哥,悦炀哥哥是你吗?”
韩悦炀的脸不可置信地凝固住了,“……迹悦……”
屋子内不知沉寂了多久,突然韩悦炀疾步上前,用力地把我环住,“是我,是我!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嗯……”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起来的,你在日本注视着那只蝴蝶起我就相信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因为父亲总是把你称为美丽的蓝蝴蝶……”
我任他抱着,轻轻应答着,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景色模糊了,意识也消散了。
正文 31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到一片鹅黄色的天顶,灯光的影子画了几个深浅不同的圆,柔和地反射下来。我环顾了周围,这里是这几天住的别墅,我已经离开那栋勾起我的回忆的房子了。
我靠着床头坐起来,这才发现韩悦炀趴在床边睡着了。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睡脸,比我想象中的要安详很多。那双让我捉摸不透的眼睛闭上了,面前的人其实有着个潇洒气派的脸庞,五官分明,着实能让妙龄女子心动的外表。再加上他的地位财产,要找情侣的话估计会有成百上千个来排队,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执著。如果让硕业的人看到韩悦炀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人下巴掉到地上。
“……唔……迹悦?你醒了?”韩悦炀感到我的动静,醒了过来,接着立刻上前仔细察看着,“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不必那么操心,韩悦炀。我睡了多久?”
韩悦炀对我的语气和对他的称呼有些失落,“你晕倒后我就带你回来了,现在太阳刚落山。迹悦……你都想起来了……?”
“不,只是几个片断而已,但已经够了。”我曲起膝盖,“知道了以前与你的关系就够了。”
“……你还是在恨我狠心扔下你吗?”
“我不知道。”我回答着,“我想一个人静静想一想,在那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好吧。”韩悦炀弯下腰,准备亲吻我额头的动作愣生生地在半空中收回,“你肚子也该饿了,我去附近的餐馆买些东西回来吃,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别勉强。”
门吧嗒地合上了,我慢慢抱起膝盖,埋下头。杂乱的信息在我的头脑里搅成一团,必须要把它们理清了才行,但是我却不知该从何理起。韩悦炀是我的哥哥,遗弃我的哥哥,但是我恨他吗?那个时候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哭过闹过就一切云消雾散了,更何况我刚刚苏醒的记忆中仅仅那些快乐的片断被保留下来了,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进入幻火,不会遇到红,所以我没有理由如此恨他。但我恨他用这样的方式把我从幻火中拉离,虽然我也知道大概没有其他的方法,但是,但是——幻火,先生,红,他们真的如韩悦炀所说只是为了利用我,一直在监视着我吗!
红,红千真万确地爱我,那份感情不可能也是伪装的。但撇去这个,红的任务是什么?与我合作?协助我?保护我?监视我?红一直与我形影不离,但细想起来我也的确不能排除韩悦炀的说法。出国之前,在得知要去日本之时,那时我去了觉的咨询室,总裁室里红与先生他们独处;在日本,翔说让我们多玩一阵子时我就觉得奇怪,接着又与红单独通了电话。我没有过问那些内容,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可能性!红和翔都知道,但瞒着我,私下里把我排除在他们之外,这是我无法忍受的。他们重视的如果也只是我隐藏着的能力,而不是我……
我该怎么办,我该相信谁?!在抚养了我6年的哥哥和照顾了我8年的幻火之间我该选择谁!
不,答案应该很清楚,在我踏上列车的时候,我就已经选择了韩悦炀。到了如今我还能回头吗?他会让我回头吗?我说过我会留在他身边,我说过我会不再与幻火有任何联络,我早已经把自己的人卖给他了,不管他是不是我哥哥,我都已经做出选择了!
但是这颗心呢?知道了这些后,这颗心还能没有一丝杂念地爱着红吗?别人常说时间能改变一切,我害怕,我害怕我有一天会沉溺于韩悦炀的不知真伪的疼爱之中而忘却了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的爱,更害怕在时间将我改变之前,我的心已经无法承受滚雪球般增长的猜疑而自己崩溃、易主。
很久了,我松开双臂,下床走到窗边,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肚子叫起来了,我纳闷着韩悦炀怎么去了那么久,打开房门却见他就站在那里,手抬在半空中。
“你……一直站在这里?”我犹豫着问着。
“我在想是不是该进来打扰你,”韩悦炀微笑起来,笑容中竟有些女孩子般的羞涩,“怕打扰了你惹你不高兴,又怕饿着你,你有时真让我难办。”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我低头吃着东西,韩悦炀不时地看向我,想开口却仍是保持着沉默。他是想把发言权先给我吧,我这么想着,终于在面前的食物还剩下一小半时停下了餐具。
“韩悦炀,我想知道一件事。”看着他点头,我继续道,“为什么……觉会与你联手?”
韩悦炀露出了一瞬间惊讶的神态,接着似是而非地笑着,“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阿。”
“为什么?觉知道这样做的下场,他为什么……!”
“幻火内部的事,我也不清楚。但他把你视为妨碍,不希望你继续留在幻火内,所以我要做的正好能帮到他。”
“……什么意思?觉把我视为障碍是什么意思?!”我无法相信我听到的,觉一直对我很好,怎么会……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他告诉我的只有这些。”
韩悦炀的语气很淡然,带着怜惜的平静,比什么都更说明着话语的真实性。但这残酷的事实,仿佛一根长着倒钩的刺扎进我的心里。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但我仍然希望听到出卖我的不是觉。那样和蔼对待我的人,背地里却厌恶着我,不惜赌着自己的命把我撵出幻火,我要如何才能接受,如何才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不使自己崩溃瓦解……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韩悦炀见我迟迟没有反应,开口道,“我知道我给你留下过不好的印象,但有哪次我对你说过谎吗?”
没有,的确没有,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觉是这样看我的,那么翔呢?先生呢?红呢?有多少亲切是真实的,有多少笑容是真实的,还是如果幻火的名字一般,一切都只是假象,真正存在的是能把人的心烧为灰烬的烈火?
“我……”我低着头,拿起叉子把理应可口的意大利面塞到嘴里,可是此时却什么滋味也感觉不到,我含糊地低语着,“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迹悦……”
我咽下最后一口面,抬起头,“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是我来硕业时就已经成定局的事了吗?只要你不违反约定,只要你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会离开的——我也无处可去了不是吗?”我顿了顿,放慢了些语速,“我也许会慢慢地将你接受为哥哥,但我不会成为你的**的,这一点希望你明白,所以不要再对我做那种事!”
韩悦炀愣了一会儿,接着放缓了面容,“好吧,直到你愿意为止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拒绝我作为哥哥对你关心好吗?”
我闭上眼,捏了捏拳,放弃似了地微微点头。
“……谢谢你,迹悦。”
我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歉意地苦笑着,“我怕,你连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移过餐盘把最后剩的一点蔬菜吃完。说实话我还是捉摸不透韩悦炀这个人,他现在的样子实在难以和我最初见到他时的印象联系起来。当初狡诈的眼睛里现在流淌着宠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我是不是会在完全接受了他之后才发现这一切又是一个骗局?
“真想这么和你一直在这里,像过去那样。”韩悦炀感叹着,“让人把那幢房子打扫一下,我们搬去那里住该有多好。”
“香港的硕业呢?”我立刻打破他的幻想,现在我还并不能坦然地与他这个哥哥两人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假期不是快结束了吗?”
“是啊,明天就该回去了,真是身不由己。”韩悦炀无奈道,“回去了又有很多事,不过放心我会把妮雯领来的,否则你又该怪我不守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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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天还是一样的蓝,房子还是那样,但我觉得什么变了,从旅行回来,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不,是我内心想要改变着什么,我也许真的该把韩悦炀当成哥哥来看待吧,也许我对他的态度应该改变一些。但是就在我试图说服自己想要稍稍对他和善一些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带着所有的事朝不可知的方向发展去了。
正文 32
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去美国的时候,当我们回到香港,当我无意地在网上发现这条被已经被转载了数处的报道时,硕业内部早就议论纷纷了。报道含糊地表示了硕业的某高级管理人员的性倾向与众不同,先前还只是公司里的一些上层人物间流传着我和韩悦炀的故事,这下子所有职工都把目光对准了刚与他单独度假归来的我的身上。
可这才是第一步。没过多久,更震惊的报道在网上传开了,点名道姓地指出是韩悦炀。我不安地浏览着网页,翻到某一页时,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这是什么!”我面对着屏幕,重重拍着桌子。
一张被放大了的照片,清晰地没有做过任何马赛克处理。画面上韩悦炀温柔地笑着,抱着身边的人亲吻着他的额头,身后是一片金色的灯光,那是圣诞夜在露天的圣诞树前韩悦炀亲吻我时的照片!虽然并没有照出我的脸,但是这究竟是被什么偷拍下来的!
我又一拍桌子,冲下楼去找韩悦炀算账,却在二楼就听到他狂暴的声音。
“压下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给我把这个报道压下来!”
我走到客厅的电话边,他的手头正捏着那份打印出来的报道,纸张已经被他快捏碎了。
“把那个偷拍的人找出来,还有提供那段电话录音的人也是!不要让我等!以后也是,凡是这种东西都别让我看到!”
韩悦炀用力地甩回听筒,转过身发现我站着,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迹悦,抱歉,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韩悦炀托着额头,“我让炙铨去处理了,很快这些报道就会消失的。你最近尽量别出门,虽然没有照到正面,但万一被人认出来……”
我盯着他手里的报道,“电话录音是什么?”
韩悦炀闪烁其词,最后把报道递给我让我自己看。我往下看着,头脑嗡嗡作响,脸上一阵烫一阵冷,咬牙切齿地把报道扔还给他。
“一派胡言!”
什么我已经与韩悦炀发生了性关系,什么韩悦炀激烈的床上运动常常使我下不了床,什么正因为此,我才很少在人面前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度过!
“所谓确切消息,就是那个电话录音?!”
韩悦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招供了,“元旦那阵子,找你来做那个驱动程序的电话还记得吗?就是那个。”
“什么?”我怀疑着自己的耳朵,“那不是一通普通的电话吗?能说明什么?”
“所有谣言那么是空穴来风,要么就是人为曲解。”韩悦炀把一盒磁带放到音响中,按下播放键,“你自己听吧。”
磁带咯吱咯吱了几下,接着喇叭发出了声音。
“韩总,前阵子有个产品,客户反映有点问题。”一个陌生的声音。
“怎么会有问题?”这个声音十分清楚是韩悦炀的。
“这个我们当时也没发现,因为很急,所以想请总监帮忙处理一下。”
“……不行,他现在身体不舒服,不能工作。”
“可是……”
“……你们自己不能处理吗!他来之前你们都是怎么工作的?!”
“问题有点棘手,而且现在又找不到人手……”
“什么事?电子部门的?”磁带里传来轻微的声音,那是我的!
“迹悦?你能下来了?”韩悦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糊,大概那时他把话筒捂住了。
“你希望我一直躺下去?是电子部门的吧,让我听。”
“不行,你还需要休息,再说现在是圣诞新年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