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靳北很想一拳打碎玻璃,揪住对面人的领子。
舒平远盯着他,笑了一下:“没什么。你问我他知不知道我做的事?当然知道,不仅知道,很多结果都是我和他讨论出的。”
玻璃,可以打吗?
舒平远流畅地开口,仿佛很想为他讲述:“你不是想知道郑诚案子的真相吗?你知道王连军是怎么死的吗?黄啸天是怎么死的?”
靳北心说,你当你是今日说法主持人吗?
“前两个是我灭的口,最后一个……我本来也想的,但我的老朋友帮了我这个忙。”他顿了顿,“或者也不算帮忙?杀了他的人,你也特别认识呢。”
“我认识?”
舒平远笑而不语。
“当然,我也可以选择麻烦一些的方法,”他继续说,“但是灭口最简单不是吗,找到最简单的方法,是我想让临安学会的第一件事。但是那孩子,即使知道最简单的方法,却总是想给自己找麻烦。”舒平远遗憾地摇头。
靳北压抑着挥拳的冲动:“他不想让你这么做,是吗?”
舒平远笑道:“但是,最后的抉择当然是我来做。”
靳北想到那天他问舒临安,他做的事你参与过吗,舒临安说,他还不用我参与。
舒平远看着靳北,目光里带着探寻。他叹了口气:“临安本有机会控制你的。”
“什么?”靳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从那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出什么。
“十月三十一那天,你们去东篱山庄,我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但是临安说计划有点问题,你发现了。给你下的药没成功,你才能安全回去。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靳北回忆起湖边舒临安一双含着湖光山色与夕阳的眼睛。他想起那天他拦住他倒酒,在他举起杯子的时候忽然开口,最后把他的酒杯拂倒在地面。
“现在我知道了。”舒平远盯着他,缓缓地笑起来,弧度渗人。
“他还是这样啊,不把他逼到没有退路,就总是心软。”舒平远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仿佛一个父亲在为自己孩子总是不写完作业而担忧。
靳北觉得心里升起一阵寒意。逼到没有退路,舒平远是在用对待自己工具的态度对待他的儿子么,又或许,应该更加苛刻?
靳北又想起舒临安说,他连自己都不体谅,怎么会体谅别人。
这么多年,他没有退路的时候有多少呢。
靳北深吸一口气。他的星辰一样好看的少年,他坐在前面,有时回过头来和他说话,笑起来一尘不染又深不见底。
这么多年,他就走着窄窄的木桥,所见之处即是深渊吗。
靳北深深地皱起眉。他想把他拉回平地,想把他安安全全地放在身边,想抱着他在Cao地上打滚。想看他头发沾上Cao叶与青Cao的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舒临安:用嘴吗?
靳北:嗯。
舒临安:不行不行,我感冒了,要传染的。
靳北:……
第22章 第22章
舒平远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怎么,生气他骗了你么?还是不解?还是……”
“闭嘴。”
舒平远笑着摇了摇头:“他真是太傻了。可笑到不可理喻。”
“你才是不可理喻。”靳北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对舒平远吼出来,“你就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舒平远不屑地看着他:“嗯?还没有培养好他是我的失败。”
“恰恰相反。”靳北冷笑。
舒平远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来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见解有些不同。”
“完全不同。”
“……你脸色很差啊。”靳北从会见室出来,廖方圆瞅着他说,“一脸想杀人的样子。”
靳北瞟了他一眼:“他说了什么你听见了。”
“嗯。”
“是不是人渣!”
“这个结论早就有了。”廖方圆沉吟着,“只不过没想到舒临安对案子也有了解,知情不报,按理说……”
靳北瞪着他。
廖方圆耸耸肩:“积极采取行动帮助嫌疑人逃脱或者掩盖,才算包庇罪。”
“看你一脸包庇的样子。”廖方圆撇嘴。
靳北回到家的时候是下午。天色已经十分y-in沉,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的味道。他打开窗户,揉了揉鼻子,觉得雨前的气息仿若湖边那人身上的木香。
他应该还在学校。但一会儿可能会下雨。
舒临安在教室里手撑头盯着课本,老师的声音像是虫鸣声在耳边嗡嗡。他转头看向窗外。
听靳北的,他把窗户关上了。教室里有些闷,舒临安又盯了一会儿课本,俯身趴在了桌上。
他沉沉坠入梦境时,雨开始下。一开始很小,一点一滴,像没关紧的龙头。后来渐渐变成倾盆大雨,浇灭了所有已出口或未出口的声音。
他在梦里闻到朗姆酒的香气,尝到一颗渍了糖的青梅。
舒临安醒来时已经放学了,他其实一直在半梦半醒间,耳边能听到下课时的吵嚷。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同学们的声音,还是他的臆想。
最近已经很少有幻觉。只是昨天傍晚在听到廖方圆所说的之后,他总是很不安。
靳北去找他的叔叔干什么呢?
外面的雨毫无减小的趋势,但舒临安并不在乎,他拿起伞走下楼梯。
手机的震动突兀地响起,舒临安心跳了一下,看到号码,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临安,你在学校吗?雨太大了,等会儿再回吧。”
“你在家?”舒临安问。
“嗯。”
“……没关系,走不了多久。”
“不行,你还感冒了。”靳北听到对方的声音还是闷闷的。
舒临安走到教学楼门口,外面确实雨帘茫茫,但他确实想见到他。
“可我想快点见到你。”
“……”
“才觉得安心。”舒临安踏进雨里,诚实地补了一句。
靳北听到雨打在伞上的声音,像他心跳的频率。
“……回来还有一碗姜茶,必须喝。”
“好……”
靳北家要比他家近一些,舒临安转过拐角,街上因为大雨行人稀少,更显得宽阔寂寥。
浮萤路。
有萤火虫吗?
舒临安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那天自己这么问他来着。
舒临安低头想着,过了一会儿抬头望向前路,在茫茫雨幕中看到了那个撑伞走来的身影。
舒临安怔在原地。他走得那么笔直,在灰白的雨幕后,在树叶枯落的枝桠下,在横卷起雨和落叶的风里。
当时他站在教学楼的檐下,惊讶地望着自己;现在他撑伞朝自己走来。
一样是大雨滂沱。
舒临安只停了片刻,就快步朝前走去,穿过他们短暂的相识。
“你怎么来了?”舒临安抬头,雨水就穿过睫毛流进眼里,他才觉得雨真是大,靳北的裤腿和肩都s-hi了。
“你不是想快点见到我吗。”靳北斜斜勾起唇角,自然地伸手拽过他的手腕,“走吧。”
“没必要淋雨啊。”
靳北挑眉,瞥了他一眼:“我就想和你一起淋雨。”
舒临安哑口无言。
刚进了门,靳北就把舒临安推进房间:“饭和姜茶都做着呢,别急啊。先把衣服一换。”
“……”舒临安心想,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急。
等他从房间出来,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个比上午还大的碗。满满一碗。
这算惩罚吗。
舒临安叹了口气,蹭过去,郁闷地端起碗。
“不用我喂了?”靳北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
“你那是喂吗,那是直接灌。你又不用……”
“嗯?”
“……勺子。”舒临安抱着碗,话临到嘴边换了个词。
靳北在他旁边坐下,等他喝完了,凑到他面前:“这样啊,我本来还想——”
他说着,亲了舒临安嘴唇一下。
梅子味?
靳北舌尖卷了一颗糖,笑道:“是不是没那么苦了?”
舒临安愣了片刻,弯起眼,舔了舔嘴唇:“好像还不够甜。”
他往前倾了倾:“还有吗?”
靳北看着他。舒临安的唇线弧度诱人,像来自天神的一弯,微微张开,像伊甸半掩的门。
“有。”他说。
他挽住舒临安的后颈,再次碰上他的唇,糖被送到了舌尖,碰到舒临安的牙,发出细小的撞击声。
舒临安舔了舔那颗糖,靳北捏上他的颊侧,他不自觉地张口,然后靳北就把把那颗糖送到了他口中。
满满的梅子味。如同来自江南的晚春。
舒临安低头坐着,一时陷入那个大雨旁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