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17)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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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客厅玄关处静默了一会儿,安乐拿了袋干果意兴阑珊的回屋,换上睡衣爬上床懒散趴着,抽出床边书桌上那本牡丹正在看到一半的恐怖小说翻看,空寂的房里只闻翻书声、啃咬声及桌上那个精致的黄铜闹钟的嗒嗒走动声。
“……”,一阵悦耳的钢琴铃声突兀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四下张望,没发现有能发出这类声音的东西。声音一直连续响着,他静听了片刻,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牡丹的电话,见屏幕上那号码却是牡丹的,顿时疑惑不已,接通:“你没拿电话?”
“在睡觉还是看书?”牡丹悠然问。
“翻你没看完的小说。你没带电话只把卡带走了?”安乐追问,“你不是在原始森林么?那地方还有信号?”
“你还真当如今还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原始森林么?这儿有卫星信号,一般的通讯设备都能正常使用。还有,我带电话了,那个是特意留给你的,无聊的时候我会骚扰你。比如这个时候。”牡丹笑得有些恶劣。
“小布他们呢?那儿有人家吧?无聊了就出去猎个艳啊,就你们这姿色往路边一摆,相信只要是女人见了都会流盘旋的。”安乐边看书边慢条斯理道,“听说那种地方常有**大叔出没,你要小心,你那小模样不仅能招蜂引蝶,还能招苍蝇臭虫。”
“是有点无聊,宁珂和小布进林子里捉野味了,房里只剩我一人。”牡丹说得有点可怜,“娃娃呢?在书房写作业了额?”
“下午和洛扬一起把他对到李伯那儿去了,我也是一个人。怎么,一日不见真如隔三秋了?你很喜欢娃娃么?还是你喜欢小孩儿?”安乐随意问,注意力大半集中在眼下翻到的章节内容上。
“娃娃很可爱,很讨人喜欢。我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牡丹如是答。
“……唔。再过了几年你就有自己的孩子喜欢了。”
“几年?”
“我怎么知道!你爱几年就几年!”安乐薄怒起,揪起床幔撩到一边,等着床头精致的雕花床架,“不跟你说了,我正看到关键处。还有,我上班不会带电话去的。就这样,拜。”
不由分说便挂了。
“我真……讨厌你!”安乐对着电话咬牙切齿,然后扔进抽屉里锁上,眼不见为净。长吁一气后,他合上书,翻身平躺望着头顶轻摇的床幔,闭上眼睛把脑子放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只是那宁静的面容上眉头轻蹙着,淡淡的忧愁隐现。
十点半时,他突然惊醒了,迷登登的神智尚未回脑,怔愣了片刻才想到自己是在家,眼下应该换衣服去上班了。跳下床进浴室梳洗一番,临出门前迟疑了片刻,又回房把抽屉里的电话拿上,忿忿的塞进衣袋里,拉紧围巾顶着寒风到站牌处等车。
608路公车带起一阵强风飞驰而来,司机打开门笑眯眯对他道:“我今天跟同事换了班,居然又见你了,真巧。”
“现在总比凌晨好。”安乐笑应,坐上离司机位最近的侧位,“你们也辛苦,这么大冷天的,每天要在路上奔六个小时,来回一趟才能休息一下,腿不给坐僵坐麻了?”
“嘿,还行吧,习惯就好。”司机傻笑,“人就这样,没做这事的时候总顾虑着这不好那不妥,可当真正做时才发现,其实也就这么一回事,习惯了就什么都好了。就像常年在国外习惯吃面包喝牛奶的人,回国后见到咱的面点总会皱眉,可一尝过了,嘿,原来好吃的啊!从此就天天面点豆浆了。”
“只是习惯么?”安乐若有所思的轻喃。
“当然不仅仅是习惯。”司机听到了,回答,“适应能力再好的人碰上自己真正讨厌的东西时,也不可能习惯得了的。会习惯是因为心里先认同了,然后慢慢接受,时间长了才会打心里喜欢。”
“……”安乐愕然失笑,“你这番话说得有点抽象,不过也挺有道理的。”
“嘿,词汇贫乏,我表达不出来,但真觉得是这样没错,我见过不少人这样转变。”
“嗯。”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车子到站了。安乐跟司机道别后匆匆跑到行管略隐蔽的外置电梯口,碰巧见凌沐和白瑾,笑盈盈打了个招呼,一同上到酒馆。他去换了衣服出来,见原坐在吧边的白瑾两身边又一溜多了三个男人。一个是牡丹称为二哥、他人称为二少的年轻男人;另一个很面生,二十七八岁左右,不像是常到酒馆的客人;最后一个是他讨厌的易朗。
“安乐?”
安乐本想佯装不见的,可二少却清晰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不得已,他只好端出笑脸转过头,彬彬有礼道:“我是。请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
这二少虽然笑得温暖和煦,但有牡丹这前车之鉴,安乐不敢妄自评断他本性是否也如笑容这般温和,遂也回了个笑容:“那你们慢聊,我先去忙了。”其实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但他真不知如何面对也不想面对这位爷。
“等等。”二少捉住他的手臂往自己身上带进,近距离的两两相对,视线在他脸上巡视几圈后才放开他,笑道:“介绍一下吧,我是官越的二哥官致。旁边这位是我们家大少,官极。”
“……呃,你好。”安乐这下更是不知该怎么应付这阵势了,他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牡丹的两位家人给弄糊涂了,脑子嗡嗡直响,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了几圈,发觉这二人长得比较像,都有张英俊端正的脸,跟牡丹的艳丽不同。不过,细瞧了又能找出他们的丝微相似之处,比如温润清淡的眼神、微笑的样子、说话的语速及语调等。
“我们家三少很麻烦吧?”官极笑意盎然的望着他,“那家伙从小就比较怪,爱干净爱睡觉又爱丢东西,在家的时候还得有人专门帮他收拾。不过他脾气性格都很好,只要不踩他尾巴,他都是会任你动作的。”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诡异呢!安乐错愕不已,彻底无言以对,面上有丝无奈和隐忍。
“听说你才十五岁?”官极天外一笔,突兀问。
安乐闻言厉刺向凌沐和白瑾,那两人立马调过头佯装不见,遂又转向官家兄弟,暗咳一下,开口:“官……大少,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是未满十六岁,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确定我们三少是否真的猥亵未成年了。”官极兴味睇他,“还有,你可以叫称我大少,只是这些孩子们都不爱这么叫。”
安乐点头,微笑道:“大少,二少,老板,经理,到上班时间了,你们要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就先忙去了。”
凌沐闻言转头,眼神询了官极两人,见没人表态便挥挥手,示意他自由了。
安乐吁了一口气,背过身时心脏才砰砰蹦得厉害,他压压胸口快步朝安全通道方向走,在拐角处蹲下,缩成虾球状,下巴抵着膝盖摸出电话拨打,待那头一接通他便如濒临死亡的鱼般气弱游丝说:“牡丹,你们家大少二少都来了。彗星撞地球了刚才。”
牡丹呆了一秒,喷笑:“酒馆被轰炸了?”
“酒店有财主和凌沐坐镇,安然无恙,是我被轰炸了。”安乐懊恼不已,“你们家的人都一个德行,笑牲畜无害的,其实奸诈狡猾得很。你大哥刚才说你猥亵未成年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警察局报个案什么的?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是不能姑息的,放任自流了就是养奸养患,以后还是会为祸社会为害人民。”
“嗯,我知道了,回去我跟你一起去报案吧,我还可以提供多方证据证明你真被猥亵了。”牡丹低低笑,似乎很开心,“至于大少二少,你不用太在意他们,他们都是性格脾气很好的人,不会伤害你的。”
“你家人都爱卖瓜。”安乐嘲讽,万分懊悔自己打了这个电话,“我不跟你说了,上班了。”
挂了电话直起身,深呼吸了几下,重新端出笑脸走出去,装模作样瞎忙了一阵后还是回到吧边,期待叮当再打发他去送单,可这家伙视若无睹,边配酒水边分神听台边那几位名人聊天,无奈之下他只好静立候着,耳不闻目不视的集中稍散的注意力,忽听白瑾拉高调子叫:“你还找他?莫玉在找他,沈破浪也在找他,你们都疯了还是怎么地,不过是个男人,长得再国色天香也不至于你们这样吧!”
“你这话说得,也不看看以前你什么样。”官致调侃。
“不知道,执念吧,找不见他我心里总跟扎了跟针似的,难受得很。”易朗有些颓丧道,“而且我也不希望莫玉再伤害他了,心疼的。”
安乐本是想过滤掉这些话的,但转头见他那表情时,心里滚滚腾起一个残忍的念头,想狠狠的在他心上刺个血洞往里面灌盐水让他痛苦扭曲!狠狠咬了咬牙,他控制不住的嘲弄道:“不希望你就离他远点,最好一辈子不相见,这样他自然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生活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看过像你这样虚情假意的人,一边说不想让他受伤害,一边又故意制造让人伤害他的借口。萧香是善良的人,他不会跟你们计较这些,若是其他人处于他的境地……”若是我,我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只让你在这儿装腔作势!
“你……”易朗侧头怔愣的望着他如看苍蝇的嫌恶表情,不明所以问:“你认识萧香?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正在太空漫游呢,就只等着你消失了才会下来。”安乐歪头对他笑,一派纯真的模样,眼中却依然森冷如霜,“你希望他什么时候下来?”
“安乐。”官致面带笑容到温和的唤,伸手将他带到身边,揉揉那把毛刺,似宠溺的责备道:“你这脾气太燥了,以后要收敛。现在,跟易朗道歉。”
安乐心一咯噔,暗恼不已,立即风云色变笑容可掬对易朗道:“我认不认识他不重要,我只是无法赞同你的行为,刚才忍不住对你言出不驯,还望你见谅,被当一回事。”
易朗没开口,只是深沉的望他。
“安乐。”叮当突然用酒筒敲敲桌面,扬声叫,“单子,快去。”
叮当是我的小天使!安乐饱含感情的视线**裸射向叮当,笑盈盈端起托盘便快步朝紫区走去。上了单后又在四个区内往返。此时店里的客源基本已经稳定了,且补单的也不多,所以他也不能在所有同事及客人的视线内瞎转悠,巡了两圈后不得不又回到吧边。不过让他觉得普天同庆的事实易朗已经走了,剩下四人还摆着慵懒随性的姿态或依或靠在吧台边,边啜酒边闲散打聊着天。
叮当朝安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靠近,然后边忙边低声说:“安乐,你真是未成年?虽然我们一直觉得你这瘦挑玲珑的模样怎么看都像刚冒出的春芽般鲜嫩嫩的,可万万也没想到你才十五岁。”
“年纪小不是我的错。”安乐慢吞吞回答。转眼望见官致正噙着温和的笑意看他,眼中看不出具体什么情绪。回了个笑,他调过头安静的立着,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浮起易朗郁结的模样,立马哆嗦一下迅速清除掉,冷哼一声,眼望向演奏台上的黑亮钢琴。前些天来了个女孩儿,专门弹钢琴的,她每隔一天便来一次,每次都弹不同的曲目,每次都曲目他都很喜欢,尤其是昨天弹的那首《倾城》……
“安乐,”官极唤,“过来一下。”
能有什么事!安乐磨蹭了半分钟才挪过去,硬扯出笑脸道:“有事请吩咐,安乐服其劳。”
官极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道个别,我们先走了。”在安乐欲开口回应时又补上一句:“后天你也是上这班吧,到时再过来找你。”
安乐表情不动,含笑点头,假意推脱一番:“后天也许会更忙,如果不小心冷落了你,你可别怪罪我。”
“当然不。”官致插话,起身笑眯眯拍拍他肩膀,“走了。晚上回去小心点。”
“唔,再见。”
拾荒 act 98 :吉讯
盯着那扇开启又合上的雕花大门,安乐轻吁一气,心底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感觉,垂下眼凝着意大利拼花素色地板,那一朵朵饱满的连续的涡卷纹样在眼前浮起、放大、移动,都是活泼生动的,可一眨眼,它们又跌落砖面上,刻板的死模样,之前的影像不过是眼波制造的一段幻想,漂亮却易碎。
这都叫什么事阿?安乐忍不住又暗叹一气,拿出电话瞄了一眼又放回袋里,转头见叮当正瞪大眼盯着他,不由一笑。“又怎么了?我头上开花了你也不至于这样吃惊吧。”
“发觉你忧郁起来还真像那一回事。”叮当咧嘴笑得可爱,忽然话锋一转,神秘兮兮道:“你知道易朗是什么人么?说来他也算是咱财主的竹马吧。以前他常来这儿,跟一个束长发的漂亮男孩儿,大概就是你们说的萧香吧。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他跟莫美女来了,那萧香再没出现过。”
“真的?你说说萧香对他态度怎么样?”安乐凑近倾耳听。
“好像挺亲密的,那时候的易朗给人感觉很……怎么说呢,像是谈恋爱的模样吧,笑起来特别有情意绵绵的感觉。但是我们私下还议论了很久,还挺佩服挺羡慕他们的。那两人都是很俊的人,站在一块儿很容易就让人忽视了性别,而且他们之间的氛围很融洽,老夫老妻了似的一举一动都默契十足。”
“不可能!”安乐脱口否认,心里泛起阵阵嫌恶感。萧香跟谁在一起都不能跟伊朗在一起,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即使只是曾经也好!
“反应别这么大。具体是怎么样我们并不清楚,只是就我看到的说给你听而已。”叮当不了解他的心情,之前见他那样对易朗,便只以为他讨厌那人。笑了笑又道:“有不少女客都喜欢萧香喔。有一回他先过来,我见两个女孩儿主动上去搭讪,三人聊得挺开心的,后来易朗来了,脸跟煤炭似的把女孩儿驱走,嘿,那恼怒的模样还真像看见**爬墙的男人。”
安乐勉强一笑,打了个手势便疾步走到散尾葵后,面无表情的深呼吸、吐出、深呼吸、吐出,重复几次后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他走出阴影外,伸手对叮当道:“给我一颗糖。”
“甜食能给你好心情。”叮当笑眯眯道。兜进袋里抓了两颗放进他手中,密语:“趁现在没人望这边,快剥着吃吧。”
安乐从善如流把糖含进嘴里,甜甜的感觉在味蕾上化开,他朝叮当笑了笑,刚想开口,听闻门口传来特有的金属声响,立刻端出笑脸转过头望去,这一望,又冷了,居然是沈破浪和单令夕来了!暗咒一声,迅速转过身眼不见为净,可耳边却传来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还有沈破浪略低沉的声音:两杯加冰BacandlRum。
“稍等。“田然招待了他们。
安乐余眼见四只长腿出现且同时坐上高脚椅,便侧过身想走开,谁知马上又听见沈破浪问:“安乐是在这儿上班吧,他今晚在么?”
“那不是。”
还没等安乐反应过来,一同事立马就把他指出来了。无奈下,他只好一边腹诽着,一边端起笑脸虚与委蛇:“真巧,又见面了。”老天定是见我的生活过于太平了,又开始想方设法的折腾我了,头上的阴影刚散,一堆乌云就又迫不及待的堆集上来!
沈破浪似笑非笑大量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今天到这儿来,一是为了喝酒放松,二是为了告诉你萧香的下落。你不用草木皆兵防备我,我知道三少在帮你找他,所以直接过来告诉你了。”
安乐愣了一下,全身的血液瞬间奔腾了起来,努力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自动忽略他的嘲讽,略微颤抖的语音紧揪关键词问:“你见到他了?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我并没有见到他,是有个同学见了告诉我的。”沈破浪拿过台面上到便条纸和笔,划拉几下递给他:“听说他经常出现在这家芳香治疗室,你可以去看看。”
Salvla officialis’ Secnet ,北门街10号。安乐看着纸面上流畅漂亮的字,心里一阵惶然。萧香怎么了?为什么要去治疗室?他抬眼望表情平静的沈破浪,不知怎么的冲口就问:“那你呢?要去看看么?”
沈破浪微微扯动唇角,不置可否。
安乐心一动,又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偷偷带走他?”
“偷偷?”沈破浪探头过来与他对视,眼底一片幽暗沉静,语气有些轻薄不屑,“我是光明正大的带走他的。至于为什么,就当是我刚好在他上班的地方,刚好知道原习礼的事,所以,作为同学,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不管是因为谁。”
“难道他那时候说的那辆不常见的阿斯顿·马丁是你的车?难怪他说眼熟。可他说跟你没交情,我一直没想到这层面去。”安乐垂首低喃,脑子迅速回放出事前曾有过的怪异的地方,“那回来之后呢?他为什么会不见了?”
“这个你倒要问他了,毕竟他是个自由人,想去哪儿并不是我能控制的。”沈破浪突然笑了笑,转过头不再理会他。
直觉告诉安乐,他这话不可信。但具体是怎样,还得等明天见到萧香后再问。一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他了,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酸涩。如今这些表面毫不相干的人、事一一浮出水面后,让人为之叹笑。当初萧香曾说过的“这些少爷们的聚会”从未被他真正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萧香那么单纯淡然的人跟这些人是搭不上边的,只是,只是!
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早前能预料到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些藕断丝连,那么也许……其实也只是也许,以他的一无所有来说,即使知道他在这城里,要找出来也是如海底捞针。
“谢谢。”安乐诚挚对沈破浪道。
沈破浪并无回应,自顾自的与单令夕闲聊。
安乐望着他年轻冷冽的侧脸,心里有疑惑,迟疑再三还是说了:“其实即使想到你,我也从来没想过会是你带走他,你不像是那种会管闲事的人!”
“管闲事?”单令夕跳投过来,兴味盎然的望着他,“是说冲动么?你说对了,他确实不是那种人,当时他是头脑稍微发热而已。”顿了顿,扫了一眼沈破浪无甚表情的脸,歪头恶劣一笑:“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闷骚货,这辈子估计就冲动过一次……”
“单令夕,管好你的乌鸦嘴。”沈破浪淡漠的眼神斜刺过去,威力十足,单令夕举手投降,无赖又无奈的挑挑眉,不再说话。
安乐也没自讨没趣,转身忙去。
拾荒 act 99 :觅香
因为一直惦记着萧香的事,安乐凌晨回来后并没睡稳,辗转反侧了两个钟头,天方已亮,他捧着闷疼的脑袋强迫自己先别想,先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去找人。
自我催眠中,总算是睡下了。
中午十一点钟醒来,洗了澡醒醒神后便换衣出门,从燕西路转了两趟车、费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到北门街。下车后在西点店买了袋餐包和牛奶,边吃边一个个对门牌号,从最末的156号发型屋到1号的电器行,没见有跟纸上相符的店名。安乐疑惑的又倒回到10号,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街道门牌是没错,可这家却是一家专门经营儿童用品的两层商场。
是不是街道号记错了?安乐嘀咕,见面前有两个年轻女孩儿欲经过,忙笑盈盈蹦上前询问。其中一位看了纸片后手往头顶一指:这家店很有名,在12楼,你从商场里的内部电梯上去就可以找到了。
道了谢后,安乐欣喜地冲进商场,眼花缭乱的在一堆物品中找电梯口,见通道右边有个转角,便径直走过去,碰巧电梯门开了,他跟在三个女孩身后走进电梯,按下楼层。中途停了一次后很快就到12楼,踏上大理石铮亮反光的过道时,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起伏的心绪,尽量以平缓轻巧的步子走到那间挂了个不规则木牌的显眼的店门口,闻了闻掺合在一起的各类香气,抬手轻摇木门上的摇铃。
木鱼般空悠的声音连续响了两声,里面传来一个女孩儿略低的声音:请进。
安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绕过两扇布画屏,见到了年轻秀丽的室主,还没等他开口,女孩儿便拉开小圆桌旁的藤椅,笑道:“请坐。不必客气。”
“谢谢。”安乐站着不动,环了一眼装修得古色古香又满室花草香味的宁静室内,又落到女孩儿身上,委婉道:“我来并不是想做治疗的。我只是想跟你寻个人,他叫萧香,听说他经常到你这儿……找你。”基于心底隐晦的原因,“治疗”那两个字他就是无法跟萧香连在一起说。
“你怎么会想到这儿来找人呢?”女孩儿依然笑容可掬,不置可否,“我这儿是芳香治疗室,可不是不明人类收容所喔。”
“我知道你这儿是治疗室。”安乐慎重且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请你告诉我他的住处,我找了他快一年了,很担心他的伤势,很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坐下来说吧。”女孩儿强势的拉他落座椅上,自己则坐他对面,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乐。”
“安乐么?”女孩儿又从上到下打量他,笑道:“我叫田末末,是萧香的朋友。他常跟我提起你和安宁,说你聪明伶俐,说安宁乖巧可爱,没完没了的。”
安乐笑了笑,心酸的感觉涌到喉咙处,屏住呼吸才将它压下,勉强开口:“那他现在在哪儿?伤好了么?”
“别担心,他现在挺好的。你在这儿等会儿,大概两点半这样他就会过来了。”田末末边说边拉开旁边的木抽屉,拿出一篮深褐色的似饼干类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去给他泡了杯花茶,一一介绍:“这是萧香用艾草烤的饼干,配我自制的香草茶最合适了,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萧香很会做吃的。”安乐拈起一片饼干翻看,与有荣焉的微笑道,“他说他做的不好,但我们都喜欢吃,于是他便努力做得更好。”
“他就是这样的人啊,对他喜欢的人好得不得了,巴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他呢。”
田末末又去泡了杯茶,两人一起边吃边闲聊。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跳过二点半,当门口传来萧香轻快的叫唤声时,安乐惊跳起来,速速回头,那健康秀美的人出现在眼眸中,他飞扑过去紧紧搂住,泪流满面的呜咽:“萧香……萧香……终于找到你了……”
萧香喉咙哽着,用力巴眨眼把泪意忍下,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待他情绪恢复平稳时,才把他拉到桌边坐下,勉强笑道:“我也在找你。我回去好几次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很担心。”
“担心出一堆毛病来了,幸好现在好了,不然你现在见到的他就是个狼狈得像流浪狗一样的男人。”田末末怜惜的睇着萧香,“你们也算是有缘。说句很俗的话,就是有缘千里相会,茫茫人海中硬是让你们寻到了,难得。”
“是啊。”萧香笑逐颜开,“娃娃呢?你怎么没带他一起来?”
“我昨天下午把他放到李伯家去了……”
“李伯?”萧香疑惑,“在这儿认识的?”
“嗯,先跟你说说后来发生的事吧。”安乐详细的把他消失之后的事一一道来,连带稍提及现住牡丹家,“就这样。昨晚沈破浪过来跟我说你在这儿,我很高兴,真的。我之前一直很无望,知道官越答应帮我找你时,我才觉得有点希望。上天还算公平,没让我等得太久。”
“是他告诉你的么?”萧香啜了口茶水,握着温暖的杯子漠然道,“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不幸?你不会被迫流离失所、不会连学都没得上,娃娃的腿也不会有残缺,这一切一切,都让我无法不……恨他。”
那声平淡却透着浓烈情绪的“恨”字让安乐如梗在喉。当初他被人打成那样时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关注他”,而今却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说“恨”,他是因为自己而变的么?忽然想到沈破浪莫名的眼神,心一动,捉起他的手问:“他带你回来后发生什么事了?他跟这些事没有关系啊。”
萧香闭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已敛下眸中所有波动,只剩一片墨亮。他拍拍安乐的手,平静道:“我在这儿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很怕你们出事,便打电话订了机票想回去看看。他拿走了我的卡,又取消了机票,但是,他说会跟原家联系不让原习礼动你们半根头发。我真信他的话了,相识四年,虽然没太多交情,但他为人怎样我还是知道的,于是我很安心的又昏睡了两天。可等我再醒来问他结果时,他说你不见了,没人知道具体的行踪,连原习礼也不知道,他叫那个叫林东的男人带人沿途去找了,没找着……”
萧香说到这儿时突然猛闭上眼,脸色变得惨白,握着茶杯的把白皙的手背上乌青的血管暴起,整个人绷得似乎一碰就断似的。
安乐担心不已,有安宁这不定时炸弹作前车之鉴,他知道萧香定也是有心病了,顿时鼻酸,眼泪漱漱直掉。
田末末飞快越到萧香身后,纤指在他上关穴至颔厌穴范围内按压,绵缓顿挫的轻柔道:“香,深呼吸,放松身体,仔细聆听你的心跳声,嘭,嘭,嘭,它是不是已经平稳跳动了?嗯,是快要平稳了。好,咱们再深呼吸,再仔细听听。”
萧香惨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额上透出薄汗,身体也虚脱般软绵无力,他依然闭着眼,轻轻呼吸着。
“他平时很好。现在可能是见到你,太激动了。”田末末倒了些能使人冷静的马郁兰精油继续给萧香压穴,眼神温柔的凝着他安宁的表情,“当初因为找不到你们,他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心理整个崩塌,沈破浪找了很多心理医生治疗都没用。八月份我从法国回来开了这家治疗室,他是我的第一位男客人。那时他从沈破浪那儿跑了出来,说是走到楼下时闻到香气就上来了。他对香气很敏感,空气里微乎其微的味道他都能闻出来,连我都要佩服他。我给他香疗了近一个月,他的精神逐渐恢复,不再失眠头痛,瘦削的身体也一点点变得结实。我很高兴,他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客人,更是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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