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非,你下次要是再来就不要理我,也不要跟我说话了,我知道已经
没什么了,但我其实真不想再看到你了,还是跟陌路人一样好。”
“我有这么讨人厌吗?”他并未觉得受委屈,他很正常:“既然已经没什么,
打个招呼也不为过。”
我不再说话,皱起眉头,觉得自己是有点傻气,心胸还是太狭窄了。
在这个仙人掌花开的时分,心理阴暗的我,和正常如往的他,晒着同样一缕
阳光。
“虽然不漂亮,但在冬天里也能盛放,真是很了不起的花。”
她轻轻说,把花洒放在桌上,给我的碗里加了勺饭,瞪起亮晶晶的眼睛:
“你要多吃点。”
我含着饭,老院长也坐在我身边,她看看我和她,笑得居然合不拢嘴,我都
有些糊涂了,这个女孩,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清秀可人,甚至很传统贤惠的女孩
怎么会突然跑进我的生活?
不就是老院长介绍的!说是朋友托她的,也只是让她来孤儿院帮帮工,但怎
么会帮着帮着搬到了我的小屋子?
每当她摸着扎起的辨梢,用脉脉眼神看向我时,我觉得她眼睛一定比我瞎得
还厉害,不然不会看不出鲜花和牛粪的差别。
什么啊,我是说过要娶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但我怎么可以耽误人家一辈子?
我教完数学,才喝了一口水,她就来了,见我累了,把我的书抱在手里,有
说有笑拉着我胳膊走回家,习惯了就不再怪,她的耐心和爱心其实已经很有魅力。
只是我可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素玉,这是小赵托我给你的,今晚的戏票。”我把一张票塞进她手里。
她默默转过了头,不言不语。“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但你就像我妹子一样,我当然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不是个值
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但,你不是说想娶个扎两条辫子的女孩吗?”她转过脸,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
“……老院长说的。成城,我不在乎你的外表,真的,我是喜欢你这个人。”
但我没喜欢上你啊!我垂头丧气,安慰自己:“等我再盖一座孤儿院,我就
有信心给你幸福了。”
“真的?”她眼里闪耀的分明是喜悦。
我点点头,要是我能再盖一座孤儿院,那就是命中注定。
这世上是有神迹的吧?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
一个月后,又有一大富翁乐颠颠跑来要把新盖的学校整个捐给我们这间乡下
孤儿院,那样子的话,真的能有分院了,那些没人要的城里的孩子也可以有安身
地了。所有的孩子们都高兴疯了,闹着要去城里看新学校!
老院长居然拿出积蓄买了个玉镯子给素玉做定亲,她戴出来给我看时,我才
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我该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中了六合彩吧!我甚至还没燃烧
起买彩票的**,就这么?
送素玉才上火车回城,天就下起了毛毛雨,我解开外套顶在头上,想一点点
沿乡间小路走回去,多走走有利于身体健康,但和快雨就转大了,土地很快就泥
泞起来,泥巴都溅到了裤脚,虽然雨越下越大,但也不想跑,反倒越走越慢。
雨水很快就顺着胳膊浸到了身体,我抬头看着天空,慢慢脸也打湿,后面的
车按了喇叭,嫌我挡他道,我即时往一边闪,它却不急着过,车门打开,撑着伞
走出来的人怎么看怎么像巡视领土的大国王,穿上浅淡的颜色分外清爽。
坐在温暖舒适的名车后座上,我滴答滴答掉着水,司机在开车,他跟我坐在
后面,递了条毛巾给我擦,倒了杯热茶给我喝,顺口问我:“怎么下雨天也跑出
去?”
我擦着头,随口答:“送人。”
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开了个慢半拍的玩笑:“女朋友啊?”真不友善,怎么
怎么听起来都有点恶毒,“不能啊?”我小小的自尊抬了下头冒了个泡,“她人
品很好,跟你不一样。”
他沉默,要笑不笑,微微邪恶,“床上功夫比我怎样?其实你在床上需求挺
大,要找个默契点的才尽兴。”
……“配合得还不错。”我笑笑,露出牙齿,笑得颇自在,“还是女人好。”
“好日子定下来了?”他表现得恨不得马上掏红包的模样,我忽然联想他是
不是在急着想求证是不是我一结婚就能杜绝任何对他的幻想了?他也好就此心安
——
虽然有点可悲,但就给他要的心安吧。
“下半年肯定结。”我随口报个数,谁知道下半年会变成什么样?素玉还会
回来吗?等她回来还是要说清楚,我就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再碰情情爱爱。
我这边死水一潭,原非脸色忽阴忽晴,揣测一样睨我,在我要张口说话的时
候,他就冷冷一撇头,瞧不起人一样傲慢看起窗外一片大雨,连肢体语言都是僵
硬冷酷。
费解。无解。
但愿他的大生意快点谈好就赶紧滚蛋吧!
一提起不适合赶紧分开的事,素玉就很难过。我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这么
死心塌地。老院长却是十分喜欢她,她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自然想要早点抱
上孙子,这好说明吗?我跟原非有过一腿,甚至和别的男人也有过!
怎么看都觉得我这样人是替他们拎拎鞋都不配的,搞不好还被人指骂花痴!
冷森森打个抖,我明白此地也待不住了,终于提出拿剩下的捐赠到北方去,算是
实现全国连锁的报负吧,不干成番事誓不回来。
素玉大概明白我的坚持,仍然说出等我回来这种话——我跟她讲不清,她不
管不顾,现在做了这种决定,反倒没耽误别人的紧迫压力。北方虽然寒冷,但该
很开阔,我应该去开阔的地方转转。
收拾着行李,门房喊我接个电话——又是那位大人,好巧不巧,我们总无意
遇上,他落了什么什么重要文件让我送到那天下雨我们碰面的地方,说完就挂电
话。
我是走到那的,走路对一只眼最安全,走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原非
开着辆超绚的红敞篷,敞篷里还坐着大大的美女,我不跟随时尚已经太久,实在
不知又是哪位明星还是淑媛,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闹闹漫天绯闻也正常。我慢
腾腾把那份据说很重要的文件递给他,又慢腾腾要回去了,我揣着手踩着田埂很
标准的农民步走了两步,听到他在我背后慢腾腾说:“我现在过得很好,生意也
成了,不会再回来找你。”
我侧个脸给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拂在脸上,不知道北方的这个时候会不会
也有这样温柔的余晖了,我神往地看着半边太阳,轻轻地一笑,在疤痕的脸上定
显得扭曲,但我是真心笑的。那很好啊。
他看着我的侧面,还是那副无坚不摧的骄傲潇洒模样,满不在乎说:“你也
结了吧,不用记着我了。”
挺,可笑的。也,真可悲的。
虽然他说的话我知道都不是人话,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对我说这种难听话,
再难看的事他都做过,我也不愤怒,就是觉得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他吧。
我掉过脸,继续慢腾腾回去,我揣着手踩着田埂很标准的农民步走啊走啊—
—已经隔得很远了——就好象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我听见原非冲这边跑过来,那
双只适合踩波斯地毯的名贵鞋陷在泥巴地里,他直直跑着,挡在我面前,修长的
个子,那样阴沉地恼怒,非常直接地苛责,他一贯魅力无限的眼里有一把冷冷的
火,在烧着他的心,这让他的美貌都沐浴在一种仇恨里,就好象是我刚刚狠狠刺
到他了,我有吗?我无辜地缩着脑袋。
“你为什么不结婚?不是下半年就结吗?”他死死盯着我,就算在这种情况
下,他仍旧夺目。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呆呆看着他,没明白他问这干嘛,看他好象我不结婚就
对他有多么不利!突然灵光乍现:“你是不是担心我还回头找你?”我莞尔,求
求老天快喊他滚吧!“我够倒霉了,你就让我过些安生日子吧。”
“你不喜欢那型?你不是想要这样扎两条辫子的?你到底要什么样的?”他
说得好象任君选取概不退货一样,要什么样的都有那是他,我没他好本事,但看
来我现在不给他个明确答复他定不会安心。
他以前没这么小气多疑,我回头不要紧他不回头不就一切OK. “我配不上她,
我眼睛不行。不能让她嫁个瞎子。”
他定定看我,淡淡流露出一种名为心痛的滥俗玩意,假如我有心情我会配合
配合他装得跟可怜一点,今天就算了,我要赶回去给行李打包。“假如我眼睛能
好起来,我肯定娶她过好日子。”
“那有什么关系?瞎子不瞎子那是别人看的,在我眼里……在她眼里,你是
最美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好能睁眼说瞎话的老兄,你不能指着只死老鼠硬说它是御猫吧!他
尽管这样胡说八道,竟就像真的一样,亮如星辰的眼睛好象看着绝世大美人定定
盯着我看,流露的风采摄人心魂不可一世。
那真是双美丽极了的眼睛。
“你真是为达目的,什么都能说。”我瞧不起,终于还是说了他。“别这样,
原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我去我的北方,你过你的好日子,这不挺好?我
发誓,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你,你能放心了吗?”
我们都沉默着,我转身要走了。
他拉着我,他几乎从来不碰到我,现在突然拉着我,我不害怕我是怕他有心
理阴影。
“你还要我说什么?”我真是倒霉,我看着他想他到底还有什么不吐不快,
赶紧一次数落完。
——太阳下去大半,橘红色的温柔光线照射在每个人的半张脸上,刹时都让
对方显得柔和而深情。
——对我而言,他是个很遥远的人。戒指已经扔进湖里,他也好象沉在了那
片湖里。我的心也沉进了。
——对他而言,我是个怎样的人?算了吧,这时候谈‘你有没有爱过我?’
都太过时,你的话已经不那么重要。
——今天的夕阳,很温柔,我的双肩被他按捺,他比我高,高得看不到,高
得力不从心。
——那四个月,我很幸福。感谢你。
——说再见吧。这次,要好好说声再见。
“你再好好看我一眼。”他慢腾腾说,仍然像过去那样意气风扬,每个人都
将注目投给他那才自然。
我看了他一眼,美丽,绝美,美极,完成任务,挣开他的手,当我要走——
“你再好好看看我的眼睛。”他拉着我衣角,没有太多力道,轻轻说,留恋说,
那样温柔亲密在说。
是在玩弄我吗?我不由看着他的眼睛,再没有人能有这么光彩夺目的眼神了,
这个世界都将会是他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不仅是美丽的,他更是自信
而有魄力的,这是我曾挚爱的全部。
我看着他的眼睛,假如眼睛真是心灵的窗口,那么他现在的心灵里一定充满
希望,因为我看到了他的向往,温暖平和地闪耀着,明亮得好象灿烂的火炬,我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着他将会得到这个世界吧。
“忘记我,跟你的长辫子姑娘好好生活吧,成城,我想我是在很早的时候就
爱上你,只是我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又没好好珍惜,明知道会给你带来伤害
还是放任自己的野心,要是那年你在湖边上找到我,我就再不放开你,那就好了,
现在的我,没有自信给你带来幸福,你一定要像那时候一样赶紧忘记我。”
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淡淡的心痛的眼神。他先开车走了。我呆呆站在田埂
上,看他和他的美女一起走了。
“再见了。”我说。
可能是舍不得我走,老院长这几天都像有心事一样不怎么说话,忽然对最后
一次给绿地小苗浇水的我说起,她有一个眼科的老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想让他
看看我的眼睛。
没用了,又不是外眼或晶状体受伤,已经摘除的眼球怎么可能再还原?现在
的科技哪能发达到那地步!
老院长坚持,我就去了。我是拎着行李去的,本来打算看完就直接上火车,
诊所在郊区,光找就花了个把小时,找到了又来个全套例行检查,又是几个小时!
还好我班次排在晚上,谁知道那看去还挺和蔼的白头发大夫硬要给我打针什么鬼
东西我也叫不出来,说是要照X 光片看颅骨有没有受伤!这演的哪出啊?分明是
一庸医。
打了针后,我就困了,眼睛一花,竟慢慢睡了。
隐隐约约,好多人,白色的人影,强光,眼睛很累,白森森的尖刀,带弯钩
的那种,一切都绕着圈……他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我慢慢睁开眼睛,这是哪里?左眼针扎一般的痛感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却发现手被带子绑在床边上,止疼针的效力越来越弱,我的左眼好象有千万只蚂
蚁在咬一样!好想用手去抓去挠!但两手都被绑得非常紧实。
好象当年,该不是我的右眼也没了!光想想都出一身冷汗,当然不是,我还
能看,我的右眼是好好的。
那这是哪里?我发生了什么?我眼睛怎么了?我开口想喊,却发现自己声音
嘶哑,是睡了太久?还是被偷走了声音?我害怕地看周围,看这病房,看摄像头!
我想照镜子,看自己缺了哪部分,几乎90% 肯定自己是落入了专门偷卖病人器官
的黑市医院——真没眼光,我这么倒霉,谁用谁跟着倒霉!
但这痒这疼,却燃烧着我每根神经,我啊啊叫着,手不断挥舞但一点用也不
了,身上急出一身汗也不能摆脱这绳带。
“你最好不要乱动,黑道的实验品敢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藏在墙里的扬
声器清晰传来歹毒的男人声音。
“混蛋!”我嘶嘶叫着,疼得满头汗。
“实验成功的话算你小子走运,不然,你就随便扎扎丢进海里吧,敢反抗就
立刻杀了你。”
“混蛋!”我倒霉透了我倒霉毙了我真没想到这么死无全尸的事会摊我身上!
我不想死啊,当初那么努力活下来了,还摆脱掉那两个该死的男人,不是为了今
天躺在这里被挖掉器官变卖的!
“老天一定罚你们下辈子都当猪被人吃——”口齿不清的骂道,喇叭却再不
发声,我又疼又痒又累又迷糊又搞不清状况,昏昏沉沉想着我怎么能逃出去啊,
慢慢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大部分是在吃东西,总有蒙着脸的人一口一口喂我饭,排泄
也有专人处理,歹毒的声音每天响几次骚扰,其余时间我就忍着痛独自琢磨他们
是不是在我左眼里放了什么可怕的昆虫之类,没准真是蚂蚁吧!为了制造生化蚂
蚁吗?怪不得我的疼痛感越来越轻,因为已经吃进了脑袋里吧……诸如此类吓唬
自己的垃圾。
我到底还是坚持活下来,可能因为经历过比此时还惨痛悲哀的场景,已经麻
木了。不知道原非会不会看到我的尸体,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尸体是我,不知道
他会不会为我哭,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不该放开他就算死也让他死在我身边,
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娶环球小姐,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他说爱上我很
久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还爱我吗?“原非,原非……”我想着他的样子,
想着他曾经对我温柔的模样,突然不那么在乎起脑袋被蚂蚁啃光的恐怖死法。死
有什么可怕,最怕是死时还有遗憾未了。
我乐呵呵自言自语,“还好还好,那时,我有仔细看你的样子,总算没有遗
憾。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你还是当我又逃掉吧,别为我伤心。在我眼里,你是最
美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隐隐约约,半梦半醒,感觉有人吻着我的额头,我却睁不开眼瞧清楚他来,
突然地,一滴水就落到了皮肤上,非常滚烫。谁哭了?
计算着喂饭的次数,再白吃白喝了第五十顿后,我又被打了针,五十顿期间
时不时要挨上一针被推进尽是金属仪器的房间检查,这次,药量似乎更大,因为
我更快沉进梦乡。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在田埂上,土壤混着麦苗的味道在风里一阵阵刮
过,我愣愣躺在这一切安静和谐里,左眼不那么疼了就没下手抠,我到底算成功
实验品还是失败品?我首度能张开手指触摸自己的身体、皮肤、骨骼,颤巍巍摸
到居然完好,哈哈哈!我更有劲去摸,居然都在!
那我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了!我摸到自己头部,摸到自己眼睛,撕开纱布,
我摸到自己完整的眼睑,眼睫,眼皮上的青筋——为什么它在跳?我震惊地摸到
那久违的跳动,我的眼睛,是我的左眼,它在跳动,它在饱满地跳动。
我简直害怕睁开眼,但我慢慢慢慢地打开我早已瞎掉的灵魂之窗,这世界上
真是有神吧?我躺在尽是芳香泥土味的田埂上,震惊地意识到这世界上真的是有
神的事实!——光明,正从我活着的左眼照射进我的灵魂,那一定是神的杰作。
结婚的步骤正式进行,我好象换了个人,尽管对神迹怎么发生从不说起,老
院长说:“过去的成城总算回来了。”我问她过去的我什么样啊?她数落我:
“整天捣蛋啊,砸玻璃,带孩子上山偷桃吃,挨批评的时候有意笑得很老实很撒
娇,长大后一定骗走不少姑娘。”“哪有啊?我哪有撒娇?”“因为笑得很温柔
憨厚,所以感觉像撒娇一样。”
新生活就要开始。看,我还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摆酒的日子也定下来,素玉又回城里,她总是每半个月要回去拿些换洗衣服,
为什么不一次全拿回来?我真搞不懂女人心思。她走后第二天,镇上来人开始每
年定季的喷洒消毒剂,我翻了半天还是从地下室里才找出素玉房间的副钥,他们
消完毒关门的时候,突然看见衣柜最底里露出的一小角衣服,眼熟,很眼熟,我
一点点走过去,假如我没记错,这淡蓝工作服的袖口上还会绣一个Y ,作为原氏
的象征。
原非不是公司。总部大楼不在,几个支公司也没人影。欠债还钱,我也不晓
得他躲的是不是我?
奔走的过程中,再度被欺骗的愤怒还是一点一滴地平息了,到最后,居然可
耻地换上了松口气的庆幸,总算有了借口违背誓言!总算不必娶自己不爱的女人,
因为都在欺骗对方而已,亏了原非能想到塞个女人给我这种馊点子,还特意找了
个我理想的梦中**。他是想补偿我吧,还不是又骗我,这个人的脑袋已经无药
可救,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他对我不诚实。
素玉见到摆在桌上的衣服时,脸就白了,看了看我,说:“你知道了,你还
是知道了。”
“你是有难处的吧,素玉?你把原非给你的好处用在正途上,你跟我还是不
配的。”
“你嫌我配不上你?”她竟这样以为。
“怎么可能?”我居然笑得出,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却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
“开始是为了钱,后来真心喜欢上你了。”她走过来,亲了我的嘴角,好象
一种告别。用不着维系我想要的矜持,她大方而略微悲伤,“但你从没喜欢过我,
现在变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婚纱太美了,给我留着吧。”
送她上火车的时候,她抓住我在车窗外的手,一直抓着,眼睛红了,我知道
她真舍不得:“素玉,要是外面累了想回孤儿院,就回来吧。你就是我的妹妹。”
火车徐徐开动。
“原总,他——”她突然提到那个人,她流露出一丝畏惧:“他疯狂地爱着
你。每半个月我回去见他,他的眼里非常嫉妒,成城你肯定想象不到吧?我做梦
都会梦到被他杀死。”
火车开远了,残留在手上的体温也很快消失。她说的话,好象终于挖出了与
这一年里安静高傲的表现截然不同的原非。
才回家,就接到电话,某某大型律师行喊我去委托什么。发生什么奇形怪状
的事我也不吃惊了,做过牢的人就会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老院长非要陪我去,
搞得好象出庭做证一样,我都说没事了,但还是要跟来。
坐落在最好地段的高级律师行的大律师非常客气,简单交代几句,我就了解
是有人划了笔钱给我,只要我签个字就能拿到,“要在什么上签字?”我傻乎乎
钻套,想难道是有人捐款给孤儿?
大律师翻开了卷宗,很平淡跟我说:“离婚书。”尽管他说得平淡,但难以
掩饰他老狐狸眼底的好奇和琢磨。
院长先开口解释:“你们找错人了,成城他从来没结过婚。”
我刹时口干舌燥,想着他终于又来了!总会来的躲不过。我转过头对形同妈
妈的老妇人勉强解释:“我结过,跟一个男人。”她惊呆了。
先瑜扬,你又耍什么花招!
“你是他雇的?”我冷冷看着那律师,拒不签字。“那种婚姻我根本不承认,
我不会签字,也不要他什么钱。”
“先伯爵交代我,您不签字,可以,但您的孤儿院,可能马上就要毁于失火。”
这烂人渣居然说的眼都不眨。我只后悔怎么带老院长过来,我扶着她央求她
先出去休息,这里的一切都没关系,我会处理。无论如何,我都要处理。
“什么狗屁伯爵!先瑜扬的狗都人面兽心。”我打开那份离婚书,看都不看,
就刷刷刷签我的名。
老狐狸面色不变,客气无比,接过可笑的离婚书就收进保险柜,我看他坐回
来,正正经经跟我说:“好了,现在您已经是城扬基金的主人,这笔基金的数额
是一百亿美金,全部由您自由支配。”他突然笑得诡异失态,“这应该是全球最
巨大的一笔慈善基金。”
先瑜扬!我瞠目结舌,听着天文数字,虽然对那个人来说能随随便便拿出手
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基金,但这么巨大,我一下子蒙掉。“他要什么?”我不相
信他什么都不要。
大律师露出叹服眼神,果然被我料中,他看了下表,说五分钟后,先瑜扬有
个电话,要我接。
“还有什么?”我左眼仍蒙着纱布,现在一拍桌子,恶狠狠面目盯他看,该
很有威慑!
他竟大大摇头深深可惜:“我原以为,今天能见到这世上最美的绝代佳人,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么疯狂,拿出一百亿美金来博倾城美人一笑,真是
绝了!却原来……”
是这么个残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烦死了,动不动倾城,什么破美人,我是男人!他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一个窟
窿,简直要拉掉我面皮看看我是不是做了易容,他简直要脱口而出你到底有什么
魅力?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
“就算他拿出一千亿美金,我也不会对他一笑。”我笃定道。
电话响了,大律师示意我接。
我接了,第一句问他:“你以为这样就能偿清你杀过的人、做过的孽吗?”
先瑜扬的声音,一直是低沉而成稳的,此时他那边传来很大的风声,他隐约
有笑,声音像蓝丝缎掠过。
我们曾一起望见过那样蓝的天空。
“你觉得我是做事会后悔的人吗?杀人,作孽,我无法如你在乎。”
我冲电话筒喊:“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掉一滴泪!”
他静默着,温和问我:“我就在你跳下去的崖上,我也跳了,你真不会掉一
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