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by 诸葛喧之(上)【完结】(4)

2019-05-31  作者|标签:


  “唔,可是外面在下雨呢。”
  
  程维原本在穿外套,听到这句话,动作停了下来:“下雨?”
  
  “七点多就开始下了。”程妈妈走到我身边,拉开卧室的窗帘,外面果然滂沱一片,柏油马路上都生起茫茫薄烟,她说,“你们俩一直关在房间里做作业,外头电视的声音又大,连下雨了都不知道。”
  
  她唠唠叨叨的,我站在一边,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不知道出于什么古怪的原因,还有些慌乱。
  
  “小霖。”她转过头来,说了句让我如愿以偿的话,“要不今晚你留在阿姨家过夜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祝你是不是很想趁机诱X部长?
……没戏的,部长定力很好,所以委屈你,再等个十集吧……= =


6

6、6 ...


  对于“儿子要在同学家留宿”这一消息,我爸妈和老姐并没有太大反应,充其量不过问了句“是男是女?”,听到答案是“程维”之后,他们全票通过,痛快地批准了。
  
  我在浴室洗了个澡,摁下沐浴露的时候,闻到的是那种程维身上熟悉的植物清香。
  
  我抬眼望着镜子里的人,他显得很开心,眼睛亮亮的,脸颊被蒸汽熏染得有些潮红。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兴奋些什么,能和暗恋的人用同一款沐浴露,染上他身周的味道,这种感觉非常幸福。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是很容易很容易就能够满足的。
  
  洗完澡,我回到卧室,换程维去洗。我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打量着房间的布局,简单干净,非常符合程维的风格,就和我身上套着T恤一样。这衣服是程维的,尺码对我而言略微显大,松松垮垮地往肩膀下面滑。
  唔,他的房间连本黄书都没有,真无聊。
  我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那柔软温和的面料立刻包拢了我的身体。静了片刻,我把埋进枕头,随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心脏里逐渐一点一点地涨起甜蜜幸福的感觉。
  
  这是程维的床。想到这点,我抿着嘴唇偷偷笑了起来,额头抵在枕面反复蹭了蹭,耳根有些发烫。
  我竟然也开始像那些傻瓜们一样,陷入如同橄榄般青涩的暗恋中,无法自拔了。
  
  程维洗完澡,身上全是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我看着他线条柔和的鼻梁,薄薄的水色嘴唇,凛冽削尖的下巴,再往下是性感的喉结和弧度完美的锁骨。
  
  他站在床边解衣服的扣子,挺纯洁的动作,硬被我脑补得情色不已,鼻腔都开始发热,再想入非非估计得流鼻血。
  
  他进到被窝里,手里拿着一本棕色牛皮厚封书册。
  
  我巴巴地凑过去,头发碰到他的肩膀:“程维,这是什么?”
  
  “这个?”他哗哗翻了翻书页,“这是中法对照版的《小王子》……听过这个故事没有?”
  
  我像个呆头鹅一样地望着他,机械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小王子?老子知道白雪公主就已经不错了,小王子那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像是童话故事。可我实在没办法想象程维每天晚上要看童话故事才能睡觉,这比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大声朗读英语课文还要不现实。
  
  程维摊开了书本,我好奇心十足地凑过去看,只见微微泛黄但依旧平整的书页上有一张简单的插画,线条简单而随意,画的是一只四四方方的东西,看上去像只箱子。
  
  “这是什么?”我指着那个长方体问。
  
  程维想了一会儿,对我说:“是一只绵羊。”
  
  “绵羊?”我瞪大了眼睛,“这个箱子?”
  有没有搞错,你晚饭包子吃撑了吧?就这也能叫绵羊?
  
  “不,绵羊住在箱子里。”程维没有戴眼镜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温柔,狭长微挑的凤眼有着近视特有的朦胧,好像下过一场绵绵细雨。他又细又白的长手指滑过插画,他说,“箱子里除了绵羊,还画了一堆草,这样它在里面就不会饿。”
  
  听起来好像挺浪漫的,不过就是有些不现实。
  我认真盯着那张画,来回看了几遍,问道:“它在里面不会闷吗?这个箱子是那么的小。”
  
  程维朝我微微笑了起来:“不会,这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绵羊。”
  
  “可是再小再小的绵羊也需要伙伴吧,否则它孤零零的在里面多无聊。”我望着那只箱子,说,“如果要我说的话,这里面可以没有草,但要有两只绵羊,这样它们就有伴了。”
  
  程维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半天才说:“可是没有草的话,它们会饿死的。”
  
  “唔,那也比无聊死要好。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挠了挠头,朝他嘿嘿一笑,“人总得有人照顾,不是吗?”
  
  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其实小王子的箱子装的是每个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可以有代表着温饱的草,也可以有代表着爱的另一只绵羊。
  只要心里期盼着什么,就可以希望里面装着什么。
  
  可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很多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不再有所期盼,而我的箱子也已经空了。
  
  程维翻了翻那本《小王子》,回头见我还是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书本,就问我:“你也要看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程维就坐的近了些,把书本移到我们中间,他近视,放远了看不清楚,所以狭长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眯起,睫毛下的目光更是朦朦胧胧,眼角漂亮精致地往上微挑。
  
  我看了看他,笑道:“你看不清吧?要我去客厅帮你把眼镜拿来吗?”
  
  “不用了,天冷。”他说,伸开手臂,示意我靠过去,“你再坐过来些,我把书往前挪。”
  
  我愣了愣,随即非常丢人无比花痴的喜形于色。
  哇塞,赚到了赚到了。这可是我始料不及的状况,我连忙抓住这个吃美人豆腐的机会,拿眼角打量着他微敞衣领的胸膛,柔软的衣料下面露出小半片紧实光滑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泛出美酒般的蜜色。
  
  老……老天,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蹭过去,活像一只见了蜂蜜的熊,稍不留神头顶还磕着了程维的下巴。
  “嘿嘿嘿,抱歉抱歉,不过这不能全怨我,要怪就怪你长的太高了。”我抬手替他揉了揉下巴,笑道。
  
  他一副要昏倒的表情:“是你往被子里面缩得太深了吧。”
  
  “谁叫我怕冷呢。不让我缩被子里那我缩你怀里好了。”我厚颜无耻地狡辩,然后学着考拉搂橡木似的往程维怀里钻。
  
  “喂。”程维显然被我弄得有些尴尬,推了推我,“别闹。”
  
  “我没闹啊。”我一边抱紧他的腰,一边坏笑,“你不是程维,你是一条被子,安安分分让我取暖吧。”
  
  程维:“……”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终究是不再说什么了,手臂绕过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胸口臂弯营造的温暖中,和我一起看书。
  
  那些呱啦呱啦的法语我看不懂,中文字在下面很小,我也懒得去看,就看看那些插图,说句实话,画的真的很丑,而且莫名其妙的。我看见了戴着嘴罩的绵羊,一朵在玻璃罩里的、孤零零的玫瑰,还有长在一个球上的三棵大树,它们是那么大,快要把生长的土地给挤碎了。
  
  程维在我身后看得倒是全神贯注,他修长白皙,骨指分明的手拿着书,翻页前总会很贴心地问一句:“看完了吗?”
  
  其实我根本没看,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了一声,随便指着一句法语问:“程维,你会不会念这个?”
  
  “之前跟着磁带练过,不过也就是图个好玩,不怎么熟悉的。”
  
  “哎。没关系啦,念给我听吧,反正我也听不懂。”
  
  程维推托不掉:“那……我读一段比较简单的给你听?后面的我应该会稍微熟练些……”
  
  “嗯,好,你读吧,我听着。”
  管你熟不熟练哦,我垂涎的是你的声音,又不是无聊的法兰西鸟语,就算你给我讲数学,我也照样会一字不差地听进去啊,只是完全不听内容就是了~
  
  他把书往后翻了翻,然后在我身边用不轻不响的柔和声音念了起来,他的嗓音是富有磁性的中低音,读书的时候和缓平稳,流畅温沉,偶尔碰到不熟悉的单词会稍有停顿,但无伤大雅。
  
  我听着那些听不懂的句子,眼睛望着书页上的插画,那里有只孤独的狐狸,它蹲坐在田埂边,望着连片的麦田。
  
  程维的怀抱温暖舒适,他有宽口流畅的肩膀,心跳浑厚有力,锻炼出来的肌肉并不夸张,十分漂亮匀称。
  我在这样的依靠中很快就开始打起了瞌睡,朦胧看见书上的一段中文对照,半而不接的,我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可我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把它记住了。
  
  “我不吃面包,小麦对我是无用的。麦田并不会引起我的任何联想。这才是可悲!然而,你有一头金发。当你驯化了我,这就妙不可言了!金色的麦穗将使我想起你来,我还会爱上风穿过麦浪的声音……”
  
  我上下眼皮打架地看着那串逐渐模糊的字,还有望着麦田的狐狸,它是那么的孤独。
  
  朦胧中程维好像读完了,他那磁性平缓的声音停了停,然后他问我:“祝霖,这页看完了吗?”
  
  我想嗯一声,但发出来的都是含糊慵懒的咕哝。
  
  四周静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自己的脑袋枕着的地方微微动了动,然后我被一双手轻轻掰握住肩膀,缓缓放平到了松软的枕头上。
  旁边是悉悉索索的放书声和理被子的声音,有个人轻手轻脚地滑进我身边的被窝里,伸手替我压实了被角。
  
  “啪。”床头的灯熄了。
  
  身边躺着的人有着我很喜欢的植物沐浴露清香,我闭着眼睛,寻着温暖的方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脚架在他膝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数学不好,悲催地计算失误了,牵个小手亲个小嘴放到下一集= =

祝霖:(掀桌)尼玛啊!!!亲一个就这么难吗!!!亲一个又不会怀孕!!!尼玛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卡个吻戏都要卡这么久你不嫌胸闷啊!!!你以为老子是在修炼般若波罗蜜心经啊!!!练心法也不带这样卡的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劳资走火入魔了你去哪里找演员!!!劳资xxxxxx!!!!!!!(……以下内容太过粗俗,和谐大神自动屏蔽= =)

谢谢6君~虫子已捉~


7

7、7 ...


  我这个人睡觉很沉很死,雷打不动。而且睡相也不太好,会磨牙流口水说梦话卷被子,还喜欢粘人。也许是睡前读了《小王子》的原因,我做的梦也是奇奇怪怪的,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绵羊,我在比我大出很多的箱子里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同伴,我很开心,想去蹭它,和它表示友好。
  
  可是真奇怪,那只绵羊好像不喜欢被我蹭,我往前一步,它往后一步,后来我生气了,小气鬼,蹭一下又不会掉毛,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爽地扑上去抱住它,不管它怎么挣扎,凑上去一个劲儿地蹭。
  
  蹭到后来模模糊糊的感到不对劲,这好像不是绵羊,皮肤那么光滑紧绷,触感倒好像是……呃……像是程维的脸。
  
  好吧,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丢人,就连做这种梦的对象都是程维,真是饥渴的够可以。但是丢人归丢人,美色当前如果我还放过他的话,哼哼,那老子就可以去隔壁的少林寺带发修行了。
  
  于是我有意无意循着身旁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吻上了一双柔软的嘴唇,它的主人猛然僵硬,立刻推开我,往后退了退。
  
  我勃然大怒,程维这小子也太不识相了,做梦都不肯配合一下。我哪里会是那么知难而退的人,又不依不饶地往前,抱住他的头,再次纠缠上去。
  
  那人的双唇像是我最喜欢的香橙果冻,我舔了半天,可他就是紧抿着不肯张开嘴。而是锲而不舍地把我推开。
  
  这回我是真的火了,程维,你就这么讨厌我?妈的都主动送上门来,就差没有跪着求你上我了,你还不领情?抱我就那么让你恶心?连做梦都不肯配合?那你还到我梦里来捣什么乱!
  
  我失去耐心,暴躁地拉开他挡着我的手,强行吻上,执拗地撬开他的唇,其实这样做挺危险的,万一程维发起狠来,上下牙关一合,那么我的舌头就完玩儿了。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再次一把将我推开,这一次和前两次不同,略微显得粗暴。再次被拒绝的我心里阵阵发堵,还没分辨清楚这是怎样一种苦涩的滋味,突然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程维翻身压在了身下。他将我推在枕上,吻住我还在微微张着喘气的嘴唇,他是那么强势而恣意地侵入我的口腔,将我摁在枕头上**地亲吻。
  
  粗糙的舌刚一摩擦接触,我们的身体便一齐微颤了起来,舌头相触带来的是电击般的酥麻,我的脑袋瞬间空白,背脊仿佛有一串爆着火花的电流窜过。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得更近,原本容量就不怎么大的脑子被洗得一干二净,除了张着嘴和他猛烈地纠缠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脑细胞像事先商量好似的统统弃我而去。
  
  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亲吻竟能比富有技巧的做爱更能撩拨起全身的**。程维的手撑在我身体两侧,我知道他此刻也和我一样,因为他吻着我的唇早已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淡,而是变得和我一样火烫。吻到后来,几乎产生了种错觉,好像他的唇和我的唇会在这样灼热的温度下融化,然后胶着在一起似的。
  
  虽然他的亲吻很笨拙,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甚至会莽撞地碰到我的牙齿,但是我能感觉到,在梦里的他,对我是有感情的。我吻得比之前和任何人的都要投入,这种类似于初恋的青涩与渴求对我而言如此致命。
  
  我全然陷了进去。
  
  “祝霖,起床了。”耳边有人在叫我。
  我含糊地咕哝一声,往被子深处缩了缩。
  
  那人叹了口气,紧接着我就觉得自己脸上一紧,疼得我龇牙咧嘴地就醒转过来。
  
  “疼、疼!别揪了,我起来,我起来还不成吗?”大清早地就被程维煞风景地扯着脸颊起床,我不免有些郁卒,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站在床边,已经换上了西高的校服,不客气地对我说:“快点,已经六点半了。”
  
  操,才六点半?深更半夜的你就叫我起床?你他妈有没有人性?
  
  当然这种话我也就只能在心里喊喊,嘴上仍旧不情不愿地嘟哝着答应程维,准备爬起来。
  
  但当我感觉到床单上的粘湿时,我愣了一下,随即脸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昨晚那场春梦,梦到最后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朦朦胧胧有些碎片拼凑起来,却也足够让我脸红心跳。
  
  我顿时尴尬不已,拉着被面缩回去,支吾道:“你,你先出去。我要换件衣服。”
  
  他皱眉:“换衣服?”
  
  我连脖子都涨红了:“反正就是让你出去,我——”
  
  “算了吧。”程维又抬起手捏了捏我的脸颊,褐色的眼睛好像能把我那些个花花肠子全部看透,“起来好了,没事的。”
  
  “……啊?”
  
  程维直起身子,看了看傻愣愣的我一眼,把我的校服给我,说:“你起来换好衣服去洗漱,我把床单收一下,我妈会洗的。”
  
  他嘴上说的镇定,但我分明看到他雪白的耳根有些微微泛红,那是很好看,很含蓄的薄红色,我不由地就有些看呆。
  
  洗脸刷牙之后我来到餐桌边,程妈妈用我昨天带来孝敬她的本鸡蛋做了茶碗蒸,滑嫩鲜香的蒸蛋上撒了虾皮,稠厚的白粥热气腾腾,佐上家常小菜,清淡可口。
  
  “小霖,起来了啊。”程妈妈给我打了碗粥,亲切地和我打招呼。
  
  我露出个大大的灿烂笑脸:“嗯,阿姨早上好。”然后拉开一把椅子坐在程维身边开始吃早饭。
  
  餐桌上有一种土豆饼很美味,我一连吃了四个,当盘子中还剩两个的时候,我不好意思再下筷子了,巴巴望了两眼,低下头去,一副吃不到糖的失望模样。
  
  “这个给你。”突然另一双筷子夹着土豆饼放到我的碗里,又把我碗中一口未动的豆腐蒸包夹走,“我和你换。”
  
  我看着程维平静的侧脸,他正在吃我最讨厌的豆腐蒸包,而我喜欢的土豆饼全部安安稳稳地躺在了我的碗里。
  我愣了愣,感激涕零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狂蹭:“程维,你真是个超级大好人!!”
  
  他被我搂着蹭了半天,终于忍受不住,摔筷子一声暴喝:“祝霖!别趁机把嘴上的油擦在我衣服上!!!”
  
  拜我的油渍所赐,有轻微洁癖的程维回卧室换了套衣服,手忙脚乱一阵,七点三十五分,我们终于走出了家门,赶往西高上课。
  
  当天,西高两大奇观同时出现。
  第一大奇观,以迟到早退为荣的问题学生祝霖,竟然在第一节上课铃打响前一分钟,就出现在了班级里。
  
  第二大奇观,以迟到早退为耻的三好学生程维,竟然在第一节上课铃打响前一分钟,才出现在了班级里。
  
  两大奇观颇具冲击力,程维拽着我一路跑到教室的奇景引来了很多同学的围观,一个一个头伸出窗户看耍猴似的看程维和我。要不是我被程维揪着衣领,差点儿就憋死过去,只怕会愤怒地朝那些围观群众吼一句:“看什么看!再看问你们收门票钱!”
  
  下课后,我和程维一同被叫去班主任办公室挨训。其实班主任对我早已绝望,他的主要目的在于拿我做反面教材,来规劝他的得意门生程维。
  
  一进门,他就对程维展开了谆谆教诲,不时地还来一句:“你看看祝霖,他就是不听老师的话,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我挺疑惑的,我沦落到哪个地步了我?不就是成绩差吗?这日子照样风调雨顺风声水起春风得意,怎么就成了沦落呢?
  
  班主任没理会一脸纳闷的我,而是继续对严辞厉色,痛心疾首:“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吧?高二是很重要的一年,如果把高中比作长跑,高二就是中途最疲惫的一段路,你只要坚持过去,后面就顺利了。老师希望你能认清周围的人和物,谨慎交友。”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瞪大眼睛看着这死老头子,你他妈什么意思,意思是我配不上程维?我和他做朋友侮辱他了?
  可是死老头子对我的存在视而不见,尽管我就站在程维旁边,还不时吊儿郎当地摇晃两下,拿肩膀去碰站的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班长大人。
  
  班主任是西高这所重点学校教师的典型,一切以教学质量为重,学生在他心里的价值和每一次月考成绩直接挂钩,所以在他看来,程维重于泰山,而我轻如鸿毛。
  
  他用了这么几句话作为今天教诲程维的收尾:“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朋友该交,什么朋友不该交,你自己要想明白,不要受不起**。”
  
  他这句话说出来,意思已经很露骨了。我不可能听不懂,程维也是。老师当然不用顾及我这种差生的感受,不过呢,我也早已习惯了。
  
  从小到大都市这么过来的,我从来都是他们眼里的钉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即便是表面上很温柔很有耐心的女老师,背地里也会和同事抱怨,抱怨为什么我会分在她的班里。
  
  我早就习惯了。
  
  既然他们无所谓我的想法,我也不用为丝毫不关心我的人难过,老师在我眼里和路边卖羊肉串的小贩无异,他们是劳动者,我是他们的顾客,就这么简单。
  我当然不在乎班主任怎么说我,也不在乎他怎么评价我,我只是,想到程维听了他的话之后可能对我采取的态度,就觉得心里微微发堵。

作者有话要说:程维:……
程维:……
程维:……
程维:(抬头)你确定那个受不起**的**是我?我怎么觉得换成Giulio君会比较合适。
G(暴走):胡扯!!!劳资才不会玩含蓄!劳资直接先[哔后[哔再[哔——!!这才是成熟男人该干的事情!!
祝霖:(冷笑)死种马,再开黄腔我叫警察了,没准还能和你凑一对儿异国情缘?嗯?


谢谢11君,虫子已捉~~~


8

8、8 ...


  受训之后走出办公室,第二节课已经开始,我看着程维的背影,没有像往常一样追上去搭他的肩膀,只是慢慢挪着步子,突然觉得疲惫。
  
  在他之前,我并不是没有和优等生做过朋友。小学的时候我曾有个很好的伙伴,他的成绩很好,人也非常有趣,我发誓我是真心想维持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我带他去了我最喜欢的游戏厅打电动。
  
  那时候留行一种格斗游戏,我们整天操纵着中国小妞和美国大兵格斗,屏幕上的中国小妞穿着开衩旗袍,挥着扇子啪啪抽在美国大兵肚子上,十分过瘾。
  我们从普通游戏机玩到老虎机,他是循规蹈矩的孩子,从来没有玩过这种东西,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兜里最后一枚硬币被老虎机吞掉,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后来他沉溺于打游戏,成绩一落千丈,究其原因最后归结在了我身上,当时教我们的那个干瘦干瘦的数学老师瞪着死鱼眼一脸恶毒地说我是“害人精”。她打电话联系那个孩子的家长,杜绝那个孩子和我来往。
  
  小孩子总是把家长的话当做不可违抗的圣旨,我唯一的朋友和我分道扬镳,他试图疏远我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我对你不好吗?我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和你分享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玩呢?”
  
  他摇了摇头:“我爸爸告诉我,不能和坏孩子混在一起,你是个害人精。”
  
  害人精这三个字,对于十岁未满的孩子而言,真的是太恶毒了。
  以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一旦有人提起这三个字,不论是不是针对我的,我都会条件反射性地微微颤抖一下,胳膊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我和程维在洒满阳光的过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时间好像又和多年前的那天重合,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离开了我,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余地。
  
  他们……太优秀了,我追不上,也高攀不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作为一只丑小鸭,我是不该妄想和天鹅在一起的。
  
  程维走到一半,发现我没有跟上来,于是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回望着我,远远催促:“快点祝霖,我们要迟到了。”
  
  我朝他笑了笑:“你先走好了,我他妈就是个万年吊车尾,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拖别人后退。你自己去上课吧,英语课我又听不懂,完全是浪费时间啦,还不如去操场上溜达一圈。”
  
  他皱起眉头:“你又要跷课?”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也听到班主任说了,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混混,我不喜欢读书,也不擅长读书。你啊,如果不想被我带坏的话,就和我绝交好了。不用来管我,也不用可怜我。”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害怕他那种能把人看透的目光,于是转身打了个哈哈,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潇洒的姿势往后挥了挥:“行了,班长大人您老老实实回教室念你的大英帝国叽里咕噜鸟语吧,小爷我要去操场追逐青春年华了,Bye~Bye~”
  
  说完之后,我昂首阔步地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我尽力让自己走的帅气洒脱,至少别让后面那个注视着我的人,觉得我是在逃。
  
  满满的假笑在走到长廊尽头的瞬间崩溃成了自卑的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哭泣,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从来没想害过这些所谓的“优等生”。然而在旁人看来,他们只要和我这类人混在一起,就是不求上进,就是不务正业,甚至是堕落。
  
  小学的时候我就被贴上了“害人精”的标签,我背着这个罪名背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撕掉。大家都认为是我害了他们,可是永远没有人担心,他们过于尖锐的优秀也许早已把我扎伤。
  
  我逃到转角才敢回头,身后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的,程维已经走了。我原地呆站一会儿,弯腰蹲下,心也像这条走廊一样清冷一片,我把脸埋进臂弯,眼泪迅速洇湿了膝头。
  
  我哭得很厉害,我需要痛痛快快地流一次眼泪,发泄完之后,我还会便会那个无忧无虑满口脏话的小混混,只不过我再也不会找优等生做我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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