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这次,该打!
见他苍白的脸满是落寞和懊恼,高娘子心有不忍:“别跟自己过不去,你身上还有伤呢。再说,带兵打仗你在行,玩政客的y-in谋手段你过八辈子都不是人家对手,生气也没用。下次可得小心点,尤其是这种事关认命的事,长百八十个心眼防备着都不为过。”
朱振梁蔫蔫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拉住高娘子给他按摩脑袋经络的手,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老子的聪明也用不在这上头,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你说呢?”
“爹没提你想了也没用。”高娘子对他们父子知之甚深,之前就怀疑了,不过她并不在意:“阿爹在洛京好歹也有两三个过命的老朋友,他们提点两句也属正常,反正不管谁帮了咱,阿爹都有分寸,不用你赶着报恩。”
朱振梁没滋没味地捏了捏她粗糙的手掌,还是把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你说……会不会是长生?”
“哎呦喂!朱大元帅你快得了吧。”
高娘子大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专打洞。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半点没传到我的好处,反而都你们似得,一根筋走到底,拐个弯都不懂!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出息点有点脑子,连累我儿子跟着也聪明不起来。”
说着,高娘子用手指直戳他的额头。
朱振梁嘿嘿一笑,握紧她的手说:“我这不是瞎猜嘛。”
“得了,你跟我说说就行,可千万别到处瞎放屁,让别人看我儿子笑话。”
“哪儿能啊。”
朱振梁心里那点疑惑随着发妻的笃定散去,说了这么会儿话,屁股上的疼痛也缓和了些,便高兴地指使高娘子去给他端茶倒水。
高娘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边才给他喂上,账外就传来朱凡的大嗓门:“主帅!军事过来啦!”
朱振梁呛了一口水,赶忙让高娘子把茶水收起来,自己一擦嘴巴,趴回枕头上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高娘子哭笑不得,怪道人家古军师现在好歹是在你手下混饭吃,还能越过你和老元帅告状不成?真是……
“夫人,主帅没大碍吧?”
斯文秀气的古军师入内,给高娘子行了一个礼,才问道。
“碍不碍的都那样,这一顿好打这个月是别想下床蹦跶了。”高娘子心稳住了,又恢复了往常模样,问道:“军师过来,可是老元帅有消息了?”
“正如夫人所料——”
“料个屁!有信儿还不快给我拿过来!”
朱振梁在屏风后面吼道。
哎哟——气急伤身,元帅大人自食恶果。屁股一动全身疼,打眼见古朝安绕过屏风过来,忙不迭平复表情,但疼痛未散,神色不由得十分别扭。
“主帅,请看。”
古军师选择x-ing失明保全了元帅大人的颜面,恭敬地将一卷小纸条递给朱振梁。
朱振梁卷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当廷仗三十,打入天牢。将派钦差,不日抵达。
“痛快!王八的司马御——哎哟!棋——个龟孙子!”朱振梁高兴之下也顾不上遮掩疼痛,兴冲冲道:“老子在他手上吃了大憋,这回他要是在洛京待着老子奈何不了他,他要是敢回来,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古朝安无奈,没有和他同仇敌忾,而是冷静道:“主帅,老元帅说上面要派人过来。”
朱振梁眼睛不眨一下:“派就派吧,我接见的钦差还少了?”
“信上没有指名道姓,说明老元帅传信的时候圣上还没有决断。但又说不日抵达,可见陛下着急,想必这么一日功夫已经定下人选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古朝安忧心忡忡。
这次的事只是开始,还远没有结束。
朱振梁道:“钦差再快也快不过战鹰,老头儿肯定会告诉我们提前准备,没得费工夫瞎猜。”
古朝安也只好作罢,转而问道:“此次是谁出谋划策,主帅可知?”
朱振梁摇头,“约莫是我爹哪个故交吧,没活成人精也想不到这份上。老爹没说是谁,想必有他的顾虑,咱们只要知道是友非敌即可,别做多余的事给恩人添麻烦。”
古朝安微怔。
主帅说出这番话来,思虑透彻,倒是他为功利所累恶意揣测恩人的救命用意,实属不该。
他歉然道:“属下明白了。”
殊不知,他这位主帅大人对这位恩公也是两眼一抹黑,只要借用聪明睿智的元帅夫人的口风,装了个高深莫测的虚壳罢了。
果然如朱振梁所料,第二天日落之前,战鹰再一次携信从洛京飞来。
信上书两个名字:
陈无为,甄东水。
朱振梁看到这两个名字还愣了下,古朝安正叹:“竟是这两位贵卿……”便见他一脸懵然,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笑意,为主帅说明这二人的来历。
“陈无为系青龙阁老,在先帝时期便是宰相,先帝临终托付阁老辅佐朝纲。这位甄东水,乃当朝右相大人甄飞河,早年曾出使各国,陛下派他来,想必是因为他对鲜卑境内别旁人要熟悉些。”
“哦……”朱振梁死要面子也不是没脸没皮之辈,这两位他当然知道,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两个人的字,没对上号。
“这陈阁老不是都有八十岁了,皇帝陛下怎么还敢派他来?”
要是在这路上丢了命,他可就是大靖的千古罪人了。
“陈阁老出仕早,如今是六十三岁。”
古朝安解释了一声,听主帅嘀咕道:“不是都打入冷宫十几年了,怎么把这尊大佛请出来了。”心下也是叹息。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冷落猜忌的时候,你得受着。
倚重得用的时候,你得卖命。
反正……那位陛下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反复无常了。
第42章 欢迎之至
鲜卑府风云骤变,洛京也是风雨交加。
陈阁老和甄右相临危受命,他二人离京之后,众臣们依然夹着尾巴做人。
皇帝陛下病了。
急火攻心当庭昏迷,皇帝陛下这场病来势汹汹,虽然坚持拖着病体上朝,但众臣不敢多加搅扰,除非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概自己私下打理得漂漂亮亮,为君分忧。
这时候就是要少说话多做事,没见司马御棋还在天牢里待着吗?
那可是陛下在陛下面前最得脸的皇亲,好几次都听皇帝陛下和他兄弟相称,看现在这架势,亲兄弟的情分都不一定管用喽。
听说司马御棋在天牢里求了各路神仙就想和陛下辩白几句,可惜陛下哪儿有精力听一个罪臣废话?
贾家铭道:“我听我二兄长说,司马御棋被打了之后直接关进牢里,现在腰背都快烂了,阿兄怕他没提审就死在里头,还是请示了阿爹才在外面给他找了大夫。”
贾老二就任刑部主狱司左丞,专管刑部天牢里的罪臣。
贾家平尚且如此谨小慎微,连一向对排行十一的庶子不甚在意的贾中书这一次也特别交代他三缄其口。只因贾家铭素日和镇北侯世孙走得近,这时候万不该沾惹那活阎王的儿子。
贾家铭都乖巧地一一应下,对着朱定北说起外人难以探听到的天牢重犯消息时,神情自在,像是完全忘记了父亲的嘱托。
朱定北闻言冷笑了声,没说话。
秦奚:“谁管他的死活?那个狗官就是千刀万剐!都不够给死去的百姓赔命!”
“秦奚说的对!”没有任何一次楼安宁像今天这样毫无保留地赞同过秦奚,“枉费我以前还觉得他忧国忧民高风亮节,没想到他的真面目如此丑恶,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
楼安康也道:“人在做天在看,为官不仁最终逃不过法网恢恢。”
大人们不敢说道是非,初生牛犊却恩怨分明,对着信赖的人憋不住满肚子的话。
见朱定北不吭声,秦奚推了推他道:“长生你倒是也说句话呀,我阿爷在金銮殿上听得真真的,你阿爹奏折里还说了要让皇上治罪呢。你说陛下会不会糊涂了真把你阿爹召回京城——”
“秦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