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en of night by 一寒呵【完结】(3)

2019-05-31  作者|标签:

  话音刚落却看见街角的路灯突然被外力击碎,人群受惊几乎全部静止,Paul有些错愕,来不及反应这算是失误还是……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目标一行人顿时处于黑暗中,随即他们中有人反应过来准备掏枪,Paul不得不再次提醒,

  “我说第一个。”

  千米之外瞄准镜里的下一目标即将拐向另一条街区,因为路灯的突然状况而一行人停下。高层建筑物顶楼的风有些大,混血少年发丝凌乱,耳麦里的声音清晰抵达。

  第二发,几乎是在黑暗中打猎。

  手指微动。

  瞬间女人的尖叫声充斥在整个酒吧区。很多人迅速将枪口指向不同方位却无从下手,拐角处受害者鲜血满地,子弹穿脑而过。

  嘈杂的舞曲声音还在继续,人群混乱至极。

  J轻松合上瞄准镜拆开狙击步枪放入大提琴箱,盖上盖子的同时按住无线耳麦笑着说,“他旁边那女人身材不错。”

  “后门见。”车里的Paul对他说完听见警车声逐渐接近,缓缓发动,黑色POLO在惊恐的人流中扬长而去。

  转到他所在的建筑后侧街道,J抱着箱子蹲在路边安静地含着一只棒棒糖,昏暗的光线下漂亮的侧面干净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谁走过都要多看两眼,难不成是半夜受到责骂离家出走的少年?

  看见车子停下,他坐上来把琴盒安放好,转过身对着Paul笑,“想不想尝尝?”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摸出糖来递过去。

  “不用。”车子随即离开。

  “哎,原路经过吧?”J感兴趣地提议。

  总是不忍心拒绝,Paul带着他依旧经过案发那条街,巷口已经全面封锁禁止出入,破碎的路灯惨兮兮地发不出光亮,警戒线长长拉开,死者一行的其他男人早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思,颓然拿着手枪不停抽烟。女人靠在一侧墙壁上哭泣。红色的紧身短裙。

  黑暗里还是能够看的很清楚。

  “真的身材不错。”少年玩世不恭地笑,透过玻璃认真欣赏。

  凶手与尸体相隔十几米擦身而过,速度渐快,远远地副驾驶座上有人打开窗户扔下吃完的糖棍。

  孤零零滚出很远。

  Paul永远寡言得让人无趣。下一秒J竟然安静靠在玻璃上睡着。手里还捏着那一只他不要的糖果。

  开着车的男人轻轻腾出一只手拿过来,放在夹克兜里。

  无声微笑。

  【Chapter5】1999,香港。J&Sam

  是否我们每个人年少的时候都自认独一无二?比如J以为自己终究会胜过他。

  那年香港看似过于太平又过于不太平。是改朝换代两年之后的过度时期。特首的烟火和离岗的英国轮船刚刚交替,于是各种贸易谨小慎微却暗度陈仓谁也不肯放手。

  本来港口城市从来都是地下交易的聚集地。

  毒品也从不例外。当然你想要得到巨额的利润就必然会付出相应的风险。有些阻碍有些威胁必须消失,司空见惯,而恰好那时候Sam是它的执行者而已。

  J的父亲所交代的任务那个男人从未失手。足以证明他的优秀。Sam的来历却是个谜。亚裔是毫无疑问的,可是却又不是香港人。没有人敢问。他也从来不说。

  他不符合于任何一种杀手形象,恰恰像是流浪贵族。有时候穿着黑色的欧洲复古衬衫,喜欢在午后悠闲地喝伯爵红茶。年轻而且还有一张极其出色的脸。

  多少故事里的完美男主角。

  对于女人的忠告就是,不要贪图他的笑容,同罂粟一样,美丽是因为致命。你不会信任他,但是你会臣服于他。

  J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对方倒是好像对于自己灰色的眼睛很感兴趣,一直盯着看。

  父亲交代J的安全暂时由他负责。

  周末傍晚J安静坐在仓库的纸箱子上等着有人来接他去和父亲汇合吃饭。仓库的四周都是自己人。

  Sam获准进去的时候看见他背对自己,听见脚步声也没有转过身来。

  有些奇怪,

  一路走近才发现那孩子托着头竟然在等待过程中睡着,手肘撑在腿上,毫无防备。Sam掏枪的动作一贯优雅,伸出手去,枪口距离孩子的头发一厘米。嘴角上扬,他的手指只需要再缩紧,再缩紧。那么……

  “J?你父亲派我来接你。”他笑得眉眼好看至极,几乎是传说中的共识,他的脸如同他的枪法一样名不虚传。

  上一个瞬间握枪的手伸出去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另一只手拉他起来。一个带有些宠爱的姿势连贯下来之后,J终于清醒地睁开双眼,“嗯?我睡着了?不要告诉父亲。”

  “好,以后你要记得小心。”Sam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这个混血的男孩总也不知道如何学会保护好自己,哪怕他身处九龙最大的黑道集团核心。

  随他走出去的时候,J突然伸出手。

  迅速被他制止在抵达腰间之前的半空中,Sam依旧笑着看他,“怎么了?”

  “我想知道,你靠他活命的那个东西究竟对你多重要。”

  “以后你自然会理解。”

  “可是我从不想杀人。”J说得认真无比。

  金属制门帘层层卷起,两个人瞬间沉默。

  香港的落日几乎全部被逼仄的街市忽略。路上拥挤的呼吸来不及欣赏风景。总之也并不会是好风景。

  J从懂事起所能够记得的。全部是白色和红色交叠,毒品,血。甚至那里面或许还有他自己的母亲。于是很多年后他潜意识里面对于香港的记忆非常抵触。

  14岁的他每个周末他都会和父亲在中环的高级餐厅用餐,那是母亲的习惯,可惜已经成为一种怀念。

  J坐在窗边喝汤的时候看见楼下送自己来的男人上车。手里提着箱子,依旧是黑色的衬衣,料子质地自然无可挑剔。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Sam临上车之前随意地抬眼向上望,三层落地窗内有个少年咬着汤匙眼神坚定,看着自己一直到车子发动。

  男人认真地欣赏着那个孩子漂亮的眼睛,很少见的灰色。微微眯起来,就会像一只防备的小猫。

  J那时候只是很单纯地关注这个人,却没想到他恰好也看着自己,少年在心里衡量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惜他忽略了身为狙击手的视力。

  等到再过一些年月,等到命运穷途末路再去寻找那日有些暗淡的天光,那是Sam最后一次看见那个孩子清澈的灰色眸子。

  那是他最后看清他,直到他再也看不清。

  如果不是那个时局,或许他可以选择命运。14岁的他被要求学习怎样能够保护自己。即使他清楚地记得母亲对于枪的厌恶。她不止一次抱着他讲述故乡,那里有成片的鲜花,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天空。可惜男人只喜爱能够带来刺激的东西,比如他们会更青睐于罂粟远胜于一朵郁金香。

  这是关于他父母的故事,J那时候心心念念想要脱离这种罪恶的植物。他很想有一天真的去荷兰看看那些真正美丽的花朵,远比金钱利益更值得膜拜。

  可惜身不由己,人有的时候连自己也无法掌控。

  那是他第一次扣动扳机,

  身侧作为教导者的Sam呼吸清晰入耳,所以J的子弹比预定路程偏离得有些遥远。可是Sam起身离开,靠在阴湿的墙上什么也不说,低下头点一支烟,比例极端完美的身材,有些瘦,但是绝对不会感觉弱势。任何时候,你都能够看到他的控制力。是非常镇定自若并不收敛的桀骜。

  你可以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决不可能伤到他分毫。

  明明灭灭的光影看上去漂浮在他指尖。皮肤苍白,喜爱故作优雅的一切,开枪的姿势分毫不差。执迷深色的棉质衬衣,等等,如此这般,构成一个年轻而优秀的终结者。

  少年愣愣地看着,第一次心生艳羡。他的枪被Sam拿在手里就成了艺术品。与他并肩,十几岁的男孩子开始发育但在身高上却还是逊色不少。

  之后J看着他保持靠墙的姿势曲着一条腿抬起右手示范,缓缓吸进最后一口烟,在扣动扳机的时候不忘左手指尖轻弹,烟蒂以漂亮的弧度打在一侧的金属门上溅起火花,几乎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玻璃酒瓶应声而碎。

  还来不及看那些碎片,眼前瞬间缭绕,Sam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笑着把枪递给他。

  少年深深吸气,心神都安定下来。

  于是他一直记得那时候空气里薄荷烟草燃烧过后的味道。

  那天一地的碎玻璃,如同人命。

  从此J疯狂迷恋上这个游戏,男孩子,总有好胜想要超越的心态。等到他独自因为枪伤醒来再闻到这种味道才明白,有些痕迹永远不会因为逃离而被磨平。

  如同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故事无可替代。总想要通过另一个人的出现来证明某种取替,其实剧情一直在重蹈覆辙,你,我,他,在努力背离的道路上越来越像,直至谁也不可能忘记。

  每个人都是无与伦比。

  “你喜欢郁金香?”Sam看着孩子捧着植物画册在副驾驶座位上发呆。

  “以前我母亲总会跟我提到它。”

  “那你知不知道哪一种价值最高?”开车的人男人饶有兴趣。

  “黑色。”

  “其实它没有罂粟值钱。”说得笃定。

  “可是我喜欢。”

  “为什么?”

  “没有罪恶。”

  Sam听完笑得平静,他伸出手去揉乱孩子的头发,总是这样习惯性的动作。这个孩子当下简单的心思弥足珍贵,“没什么东西十恶不赦,同样,圣洁也是虚妄。”

  J不说话,固执地看那一页五颜六色的花朵。

  “还有,没有什么是绝对黑色的。”他说得语重心长。

  “你指什么?”

  “这个世界。”

  绿灯亮起,车子扬长而去。

  那一天距离他们离开还有一年零23天。即将15岁的他和年轻的神秘杀手在一辆驶向市中心的车上探讨有关植物的隐喻。

  而用不了一年之后,J在父亲尸首上捡到一朵带血的黑色纸花。反复临摹过后,

  郁金香。

  【Chapter6】just play

  J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终于蓬乱着头发走下楼梯。嘴角还留些牙膏沫,Rita叫住他拉到前厅镜子前面,仔细地照了半天,掀起衬衣领子擦干净。

  女人放弃似的不再看他。

  Paul指给他留好的早餐就出门取报纸。

  他咬着甜饼趴在沙发上看Rita给花浇水。“这里只有郁金香?”嘴里塞满东西口齿不清。

  女人点头。

  “全部的颜色?”继续问。

  “全部。”她几乎是迅速脱口而出。

  少年便也随意地转过身喝牛奶不再说话, Paul进来走上楼,J看着他的背影好笑地冲Rita招手。

  女人走过去,他很是感兴趣,“喏?你和他是什么关系?”笑得一脸洞悉的得意。像是偷吃了鱼的小坏猫。

  Rita看着他孩子的模样不禁有些无聊,“合作伙伴,很多年。”

  “我以为是你丈夫。”

  “不是,我结过婚。”手指不自觉抚上脖颈一串粗银链子。

  J突然伸出手,速度惊人,手指轻而易举拉出她链子下所栓挂的东西。Rita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腕,已经来不及。

  一只钥匙链大小精致的黄金手枪。

  镶满钻石。

  他看出她的怒意,“嗯?模型么?很漂亮,为什么不让它露在外面。”语气很是认真。定定地盯着那小东西看。“18K金?很贵重吧?”

  “这还轮不到你来管,做好你分内的事。”Rita甩开他的手走开,不忘把它重新放回衣服里。

  “哈,定情信物。”

  “闭嘴!”女人是真的有些生气。背对着他不说话。

  “女人不是应该会更喜欢花朵形状的项链么,Rita你真是缺少女人味。”说完也没有人再回答。

  J无趣地耸耸肩转过身继续寻找可食用的东西,右手却不易察觉地探进枪套里面,按紧那一朵纸花,

  还有些陈年血迹的黑色郁金香。

  这朵纸花是他父亲死亡的最终证明。震惊全港的暗杀事件最后导致家族倾覆。

  J坐在餐桌旁边眯起眼睛看着荷兰正午的阳光,一侧的玻璃花房外面有只小野猫盘成一团安然入睡。他拿着一盘甜饼碎屑走过去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喂给它食物。

  猫咪心满意足的伸出小舌头舔食。少年蹲在旁边一直看。

  那个男人是否也带有某种对于弱小的怜悯,所以把他带走。J记得自己惊慌地握着尸体上的花朵哭泣,而Sam冲进来拉起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

  强硬地把自己塞进车子后座,车速飞快。一直到在他的房子里高烧不退,自己都不太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手段高明的近距离枪杀,唯一线索,

  黑色郁金香。

  病好之后,香港街头依旧拥挤不堪,狗仔队偷拍事件频出,小报业兴旺发达,就连戒毒中心门口忏悔的眼泪都一滴不少,什么都没有变。

  却只剩下他和他。

  16岁的少年什么都不说,看似平静,可是到了夜晚会不安地无法入睡。Sam走进来在黑暗中看着他的眼睛,渐渐晕开的浅灰色。

  J记得他穿着欧式印花衬衣,坐在床边轻轻揉着自己的头发,两个人沉默,或许男人之间总是不知如何才算恰当的安慰。于是他递过来一只棒棒糖,优雅依旧,嘴角微笑的弧度维持一贯水准,J突然就哭出来。

  对面的人不说话,安静坐在那里陪伴。不记得后来如何,只是孩子哭得筋疲力尽睡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那只糖果,男人给他盖好被子,俯下身看着他睡得昏沈,

  “好梦。”

  那一天,J就真的梦见紫红色的天空。

  其实悲伤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有很多人来不及庆祝就准备动手报复。仇家繁多,他们所掌握的又是全球三大上亿交易之一,不论什么钱,是钱就是**。管它罂粟还是郁金香。总之J的安全可以说不存在。

  太多人想要斩草除根,彻底垄断毒品市场简直就是刀尖上的演出。但是东窗事发之前巨额的利益的确值得铤而走险。

  J几乎能够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他以后必须学着自己逃离阴影下的阴谋。

  所以他清晨动身收拾东西的时候Sam靠在门边上一点也没有意外。J转过身看着他的枪口直指自己额头。

  两个人都没有动。

  “你现在自己走出去也是死,不如我来帮你?”Sam说得满是调侃的意味却一点也不好笑。

  J看了他很久,颓然坐在地上。

  男人收回手枪,走过来蹲下和他平视,

  “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一个游戏?”Sam又拿出一只棒棒糖剥开糖纸,“你留下,等到你的能力足够报仇你就可以离开。”他不顾气氛硬是把那糖塞进了孩子嘴里。满意地微笑。“在这之前,如果你逃跑,那么就是刚才那种状况。”

  孩子倔强的脸有些负气的不解,“为什么?”其实自己已经与他无关。

  男人起身往外走的样子依旧从容不迫,挽下袖子,“嗯?我想起来恰好缺一个搭档,劫持别人太冒险,不如劫持你。”

  J无话可说,在他的自以为是面前他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

  偏偏那人又问,“早饭吃燕麦面包好不好?”

  他还能说什么。

  【Chapter7】interlak

  没有多久,他和他离开香港。原因是Sam查到瑞士有一家表店有他一直想要收藏的古董怀表。

  十六七岁,以为这就真的只是游戏,不过别人在纸上扔色子,我们在赌命而已。

  习惯性地含着糖果看少女峰终年积雪,苏黎世的六月,云层过厚。J以为自己释然太多,不再执着于罪与善的分别,而是坦然地学会公里之外的瞄准。

  于是少年气傲。就连那人的游戏人间也要模仿才算打平。他执着于一切堪称优雅的事物,他便执着于郁金香。屋子里面堆满了植物画册,可惜看来看去都不及自己那朵带血的纸花生动,日复一日心有不甘,可是又不想将之定义为所谓复仇。

  总之凶手,他一定会找到。

  这个时候一旁摆弄老式唱机的Sam不忘打趣,“起码先胜过我。否则你怎么离开。”成功看到那个孩子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的愤愤模样。

  Sam逗宠物般劫持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幸好没有看走眼,这只猫够胆量够聪明,除了有些懒有些贪睡,其他尚好。挑搭档的眼光如同他看女人的眼光一样优秀,可惜女人多数迷恋一张脸,搭档迷恋某种超越所带来的心理快慰。

  有一次两个人去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城转火车,孩子对于欧洲屋脊很感兴趣。Sam就陪着他去看少女峰。图恩湖和布里恩湖之间的interlak作为并经之路成为标准的观光胜地。

  他们在镇中心的何维克街找到一片名为Hohematte的绿地,可以清楚的远望美丽的少女峰身影。阿尔卑斯山终年积雪。温度有些低,Sam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不说话,看着眼前的少年兴奋地拍摄雪山。

  玩了很久一起去寻找齿轮火车站。据说修建这条齿轮爬山铁路历尽艰险,从1896年开始修,用了16年时间才完成。总工程师没有看到铁路通车就去世了。J几乎可以清楚看到近在咫尺的冰雪,纯白得刺痛眼睛。坐着齿轮火车穿行于阿尔卑斯山迷人的冰雪世界之间,茫茫白雪覆盖下的千年冰川泛着淡淡的蓝色光影……Sam看见浅灰的湖泊里面有冰雪在燃烧,美丽而蛊惑。他一动不动看着J的侧脸,少年却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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