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风很大,天空乌黑一片,云层累积得厚厚几层,完全遮住了光。
T大教学楼主楼向来以自杀频率出名,据说每年都有定额,如果今年的用完了,那对不起您那,明年请早。
在一片昏黑中,有人爬上主楼最高层,打开窗户。
“你做什麽!快回来!”忽然一声喊,那人回头一看,教室门口站著一名男生,手里拎个书包,不知道是忘了东西还是上来避雨,正好看到这一幕。
窗边的男孩回头,在黑暗之中笑了笑。他有一张平凡的脸,表情略嫌懦弱。不过这一刻,他的行动很坚决。
窗外风刮得很大,雨打在墙上,声音几乎能掩过门边男生的叫喊。闪电伴著雷打下来,瞬间照亮了教室。
他看了眼另一个男生,这是在这世界上最後一个关心他的人了。男生很漂亮,也许用漂亮这个词形容男性有些奇怪,但这是事实。和有些雌雄难辨的长相比起来,他的气质更加阳刚一些,是种正义凛然。
“谢谢……再见!”他低声说,用尽了最後的力气。窗户大开,他爬上窗台,准备往下跳。
“傻瓜,不要跳楼啊!”正义凛然男生拼命冲过来,从後面抱住他的腰。男孩用力挣扎,差得远的力气让他无法挣开後面男生:“放开我!”
轰隆一个炸雷,两人的声音完全被雷声淹没。雷并不是单独的一声两声,而是不停打著。忽然一个炸雷炸在男生头顶,男生只觉头皮发麻,身上忽然没了力气,竟然被身下男孩甩了出去。
──他甩出去的地方,正是大开著的窗户!
但男孩并不知道,在身上人失去力气的一瞬,他听到耳边的雷响,一股大力把他的魂灵从身体里拉出去一般。他全身轻飘飘的,被欺负被侮辱被背叛……一切一切的不幸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闭上的眼再也不会睁开。
飘在空中的灵魂并没有看到,被他甩出窗户的男生,在掉落的中途忽然消失了。而他自己的身体上也忽然闪过一道光,被雷劈过的乌黑脸上,靠近口鼻的头发随著呼吸飘动了下。
当然,这些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了。
1628,崇祯元年。金陵。
风雨大作。风雨之中,有三个人正在交手──确切地说,是两个人在交手,一名穿著太监服饰,望上去二十左右的男人躲在其中一人身後,被那人保护著。
“哼!我还不知道袁崇焕手下大将,居然是依附阉党的小人!”对方武功显然要高出太监身前那人,一把剑舞得只见剑光,冲著太监而来。
“哈哈……”保护太监那人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笑话一般,忍不住仰天长笑,“我依附阉党?曹公公是被发配到留都、无权无势的公公,哪比得上你背後魏忠贤魏公公万分之一!”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道雷劈下来,劈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後。三人都没在意,那位魏忠贤手下冷哼一声:“哪来那麽多废话,受死吧!”一剑劈下来。
正好一个闪电劈下来,不偏不巧正打在他手中剑上,他大叫一声,忙不迭把剑扔出去。剑上带著电光,正劈中那名大将和太监。
那人没想到会有这样情况,傻了半天才想起来上前查看,发现那员大将已死,而曹公公也只剩一口气。他不敢碰那还带著电光的剑,从怀里拿出把匕首,插在曹公公身上。然後快速拿出一小瓶,极其小心地挑出一点粉末,洒在两人伤口上。
过得一会儿,两人尸体化去。那人嘿嘿一声笑,脚一踏地,在风雨中穿行而去。
这时,树後慢慢转出一人。那人穿一身非常奇怪的衣服,短袖圆领,下身是穿在里面的束裤。他走到刚刚还是尸体的地方,看著只剩灰尘的地面,挠了挠头。
“这就是化尸散吗?效果不错。”
天上又是一个闪电,照亮他五官,俨然是刚刚死去那位曹公公,也──俨然是三百多年後,阻止人家跳楼却被甩下来的男生!
历史,在一个诡异的点上,走上了岔路。而未来,尚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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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这个挖。。基本相当於没挖。。汗。。大家bs我吧。。。
继续提醒如下:
1.t 本文雷。。应该说,本系列都雷,它叫天雷系列。
2.t这本和瞻彼日月用一个楔子,不过这篇是现代文,而且由於概念是平行时空,所以这是一篇历史没有丝毫改变的现代文。多难得啊,我终於有一篇名字不叫×一个人的现代文了T____T。。。。
3.t非多p的雷文。。由於计划要振作,所以希望不会像瞻彼那麽慢。。。无辜飞过。。本来想六一挖的,结果太混了。。。
1
很疼,身上无处不疼,疼得穆离不得不从昏迷中醒过来。他试图睁眼,身体却疼得不听使唤。他有半刻的混乱,随即忽然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被魏忠贤的走狗杀死了。可叹自己一身武功满腹韬略,没能在马上和鞑子拼个你死我活,却死在大明子民手下。权阉误国啊!
自己是死了,这剧烈疼痛,难道是地府酷刑?可自己并不记得走过阎王殿啊,怎麽就下了刀山油锅呢?况且他战场上虽杀人无数,却都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自问平生未曾做过半件亏心之事。这阎王爷和判官有什麽资格罚自己?
想到这里,穆离心头不由怒起,拼命动弹这疼痛无比的身体,只是沈重得让他完全无法移动。他挣扎好久,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眼前忽然有白色亮光。他一阵惊喜,拼命睁开了眼,看向眼前世界。
──一片白色,极其平整的白色墙壁,古怪的白色平板顶棚,有白色的管子在发著光。他像是躺在床上,却软得让他有些疑惑。而床边的古怪东西,更是让他不知自己究竟到了什麽地方。
“谢子宇,你醒了?感觉怎麽样?能不能说话?”穆离眨眼睛的时候,一名穿著一身白的女子手里拿著一块板子走到他面前,右手里一根像是笔的东西在板子上写著什麽,开口问。
穆离傻住了,他想开口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女子看看他,摇摇头:“你这伤受得真重,还是再养几天吧。别著急,很快就能动了。”
她俯下身挪动穆离身体,穆离只觉下身有些凉,视线向下,竟然看到女子拿著一个很奇怪的管子,向著自己下身过去。他正在想这女人怎的如此没有羞耻心,就觉下身最敏感的部位被女子抓起,然後铃口一阵疼痛,像是被插进了什麽东西。
他又惊又怒,偏生动弹不得。疼痛之後,他忍了半天的尿意使他竟然排泄出来。穆离几乎昏过去,觉得眼前稀奇古怪,比之刀山油锅还可怕。
在他愣神之间,那女子已经给他盖回被子,走到旁边去。穆离看不到女子做什麽,只能听到她声音,大多数的话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只觉得好像周围还躺著几个人,女子在挨个地看著说著。
最後听女子一声:“谢子宇醒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说话,你们谁闲著就跟他说说话,估计再吊瓶水他就能好了。”
其他几个人应和。女子走後,穆离听到瑟瑟索索的衣服声,然後一张满是皱褶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老妇笑得花一样:“小谢啊,你总算是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躺了两天半了。说是暴雨那天被雷劈了,没受什麽伤,就是一直醒不过来。小贝护士可担心你了,等你醒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周围人一声接一声,都是夸奖那个“小贝护士”。穆离听得稀里糊涂,心下极度烦躁,便想大喊一声让他们都散开,谁是什麽谢子宇的,他明明是穆离,前一刻还在金陵保护曹公公,被奸人一剑穿心的穆离!
他是死了,可眼前这些,又是怎麽一回事?他现在究竟在什麽鬼地方?他们嘴里叫著谢子宇,是在说他吗?那不怕羞耻的女子,视线所及的古怪东西,都和大明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离脑中出现“借尸还魂”几个字,他瞪大眼睛,只觉眼前一阵昏黑,让他又晕了过去。
整个一白天,穆离听身边人唠叨,也大概有了一点印象。他现在这具身体叫“谢子宇”,周围人说话听音调应该是京城的人,他在的地方叫做医院,那女子似乎姓贝,是“护士”。这身体好像是在什麽顶楼被雷劈了,昏迷了好几天,检查却没有什麽症状,於是让他慢慢醒过来。
身为将领,穆离性子里还是有份沈稳的。一开始的惊怒和慌张过去,他便定下心来思考眼前局势。最後的结论是:不能说借尸还魂这种事,万一被官府当妖人抓起来就不好了,虽然他有官职在身,但眼前这一切都这麽奇怪,谁知道是不是新天子当政。
反正现在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其余的伺机而动吧,大不了装糊涂。只要出了这叫医院的地方,他打听清楚路,再去从军好了。虽然这身体毫无内力,穆离也有信心很快练到三四层,杀鞑子是足够。何况兵法韬略都在他脑中,换了身体也丢不掉。
这天杀的身体,怎麽疼个不停!
到了晚间,众人纷纷睡了,穆离感觉到一阵便意,他努力想起身,却是起不来。他并不知道这病房是便宜的,服务并不十分好,而且他前几天昏迷,也不需要太多次。他怎麽也算将官,平时性子有些傲,不可能事急从权在床上排泄,只有拼命忍著。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就这样,一辈子躺在床上吧?
穆离额头上尽是冷汗,一拍床板:“不可能!”
咦?能说话了,也能动了。虽然声音还很小,动作也艰难,但也是能控制著身体了。穆离先是试著转头,想找人帮忙。但周围几张床上躺著的人都睡了,也不见那穿白衣的女子──就算她在,穆离也不可能让一个女人扶他去如厕就是了。
身上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穆离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努力恢复体力。他眼中所见种种,都是极陌生的,别的不说,就床边那直立光滑还反光的铁管子,和上面挂著的琉璃瓶,怎麽说也是价值连城。至於其它琉璃器具,无一不是少见珍宝。
半晌过後,穆离一个翻身起来,下床站在地上,头有些昏,但是不再那样剧烈疼痛。穆离脚底有些凉,但他赤脚也惯了,并不在意,径自向外走去。
外面是青石的过廊,窗子都是透明琉璃,而非油纸木棱。光滑平整的顶棚上隔一段距离就亮一盏灯,有些像夜明珠,总之不是油灯。穆离小心走著,过廊边有不少房间,每间内都有平稳呼吸声,应该都睡了。
终於找到一个通向外面的门,穆离走出去,是一个有著方方草坪的院子。向可能是茅厕的方向望,却什麽都看不到。穆离一皱眉,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位病人,你在找什麽?”
穆离吃了一惊,武人的习惯使他下意识想出手,然後方才想起自己身上不再有武功,所以人接近到这程度也没警觉。心下暗叹一口气,他转过身,眼前是一名也穿著白衣的女子。穆离微微有些尴尬,但身体需求不容他迟疑:“请问这位姑娘,何处可以解手?”
他见这地方布局奇特,未必有茅厕,只好问解手。那姑娘愣了半晌,最後答了一句:“你问卫生间?怎麽找到外面来了?在走廊那头,快到头左手边,注意右手边那是女厕。”
穆离微微点头:“谢谢姑娘。”说完,还很有风度地往回走,直直沿著过廊到头,左边推门。
这……这里是茅厕?
穆离傻眼了,呆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过了好半天,有一穿著条纹衣服的男子推门进来,直接对著便器如厕。穆离用眼角余光看他怎麽做,同时装作在打量一个奇怪的台子。台子有一处凹陷,在台子上开了个方块,能看到墙那边有个人正在看著他。穆离和那人的眼对视,只觉目光晶莹,看深了有些晕眩。穆离微皱下眉,错开视线,却见那人也皱眉看向别处。
穆离一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如厕那位已经完事,走到台子那里按了什麽,有水冒出。他一边洗手一边嘀咕:“大老爷们,没事对著镜子看那麽半天做什麽,太娘们了吧。”
镜子?
等那人离开,穆离急匆匆冲向台子,伸手。墙那边的人也伸手。两人的手相触,没有任何皮肤的感觉,光滑平静,比最好的琉璃板还要平。
穆离只觉指尖冰凉,一直凉到心里。
再怎样,大明也没可能有这样的物事。可这若不是大明,为何他们说的都是京话?──刚刚那男人,倒有些直隶口音,说的却也是京话。
他到底来到一个什麽地方?镜子里这张软弱青涩的脸,就是现在的他吗?他,还能回到他的战场上去,拿起刀枪杀鞑子麽?
穆离痛苦撑在台子上,手不知碰了什麽,竟然冒出一股水来。穆离呆了片刻,猛地一甩头,先去解手,然後回到台子前,又去里面开门的地方,研究了半个时辰,把大致功用都研究了出来。
要活下去,无论如何先要活下去。穆离看著镜中的脸,下了决心。
混入这个世界的第一要诀是少问,第二天那姓贝的白衣女子发现他醒了,一番询问之下又带他去检查,说是身体没事可以出院了,又领他去办手续。穆离冷眼旁观,发现女子拿的纸上面字迹非常整齐,而且笔迹异常细小。他仔细看著,那些字有些是他熟悉的,但也有很多看起来很古怪,像是认识,却又陌生。
白衣女子办完手续,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穆离几乎下意识要躲,勉强忍住了。女子递给他一些纸,有大有小:“这些是你证件,现在正是开学,学校把你送过来也没时间多照顾,不过医疗费都减免了,这些是住院押金,你先拿著吧。一直没通知到你父母,听说你家里没有电话,所以你也不用怕他们担心。”
穆离接过那些纸,想了下,说了声谢谢。女子以为他是伤感,又拍拍他,哄小孩一样安慰:“别难过,第一天也有老师来看你的,只是现在太忙……”
穆离低头,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我没事。”
那女子一愣,穆离这一瞬间的表情,有些清冷和寂寞,让他那张有些平凡的脸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她心里震了下,见少年转身留下的孤单背影,忽然拉住人:“这里离T大也不近,你等一下,院里有趟车一会儿去送药,你搭个便车好了。”
少年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谢谢。”
天光已亮,少年单薄的身形,在明亮光线里,竟显得更耀眼。
少年的沈稳一直坚持到了上车後。等进了车厢坐到後座上,少年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左右打量著。坐在前面的人忽然一笑:“这车子改过,怎麽样,还不错吧?”
穆离一惊:那人坐在前面,怎可能看到他的动作?他一抬头,却见前面上头挂著一面不大的镜子,他正好能看到自己的眼。他也不敢多说话,点点头笑了笑。
身为将领,有的时候是不能让属下看出自己的真正情绪和深浅,於是莫测高深的笑容也就成了掩饰内心活动的好手段。穆离低下头,翻著手里纸张,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算是儒将,诗文底子有一些,人又聪明,很快连猜带蒙认出了一些字。毕竟上下文联系起来,有几个认识有几个眼熟的,倒也不十分难猜。穆离很快找到一个叫做学生证的东西,里面有和他一模一样的画像,名字是谢子宇,大二学生,有一串奇怪的字叫做编号。穆离再翻,其它纸里面也有很多那样古怪的字。最後他找到一个寝证,里面写著他的住处,但也是这样字体。穆离正发愁,忽然发现下面的年月日处写了这样的字,同时还有汉字。他眼睛一亮:研究起来。
等到下车时,穆离基本已经把这些数字搞清楚,同时也知道了自己住在5号宿舍楼8楼上。他完全不知道还有什麽校车一说,徒步往里走,同时四处打量著这个奇怪的世界。
路上有人见他四处张望,便问他在找什麽,给他指路。穆离到寝室楼下,见门口大大的字:请出示证件,於是拿出寝证来,规规矩矩走到大厅里坐著的大爷面前给他看。
大爷头也不抬:“进去进去,干嘛费这事……”边说边抬头,忽然惊讶喊一声,“诶?谢子宇,你出院了啊?”
穆离点头:“是。”
大爷继续说:“你们系老师还跟我打过招呼,有什麽不舒服的让你同寝那陈明舜帮你下来,别不好意思啊。”
穆离答应著。大爷拿起桌子上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按著上面的古怪字:“你先上去吧,我给你们系主任打个电话说一声,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著急上课。”
“恩,谢谢。”穆离转身走向楼梯,8楼应该是从这里往上吧,至少楼梯他是认识的。
“诶?怎麽不坐电梯?今天开著没坏。”大爷奇怪问他,伸手指著墙那边一扇门。门是开著的,能看到里面狭小空间。穆离见大爷眼底疑惑,迟疑了下,走向那门。
进去也就傻眼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三面墙很光滑,像是磨亮了的铁,甚至能看到他的样子。穆离看了一圈,只有一排方块像是可以按的。他想起刚刚那大爷按的奇怪东西,想了想,伸手点向那个“8”。
果然门声一阵响动,穆离松了口气,却听外面一声喊声传来:“电梯等等!”
是在喊这东西吗?可是怎麽等?穆离下意识调动内力,丹田一阵空空荡荡。他看著眼前的门缓缓关上,完全不知该怎麽办。
在电梯门合上之前,一只手忽然伸进来,挡在门缝间。然後门竟然缓缓开了,接著一身影闯了进来。
“你傻了是怎麽?我喊让你等等,你没听到吗?”进来的人气还没喘匀,就对穆离喊道,“这楼就这一台电梯,里面既然就你一个你就不会等一下?”
穆离看清眼前少年,先是叫了声好:少年不过二十左右,身材颀长相貌俊美,脸上自有种英气,甚至隐隐的贵气。
他低下头去,不知道怎麽接少年的话。少年见他畏缩,眼底掠过些轻视,不再理会他,径自按了“9”。片刻之间,穆离只觉一阵晕眩,然後电梯停了,门打了开来。穆离还没反应过来,少年一瞪眼:“快点下啊,你不是到8楼吗?”
穆离连忙向外跑去。少年看他背影,微微皱眉:“胆子小成这样,真没用。”
午休时间,学生们纷纷回来,寝室楼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些学生是打饭回寝室吃的,楼里也就充满了饭菜香气。穆离感觉肚子叫了起来,他这时正在对照著他从“谢子宇”书桌上找到的一本字典,看著谢子宇柜子里翻出的学生手册。这一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熟悉那本字典,现在总算是能看懂一部分“简体字”和拼音,并且能把不认识的字翻出来,查到对应的繁体。
“吃饭是‘食堂’,这个写著‘饭卡’的东西可以用来买饭……”穆离对著手册上的地图端详,觉得从5号宿舍楼走到3号食堂很近,应该能顺利过去。穆离盘算,手册上写学费6000寝费1500,那自己手里加一起有1000多,推断起来不算太少的钱才是。
拿好钥匙,穆离打算出门,正走到门口,寝室的门忽然打开,险些撞到穆离。他退後一步,见一名短发短衫男子站在门口,正笑著看他。
“子宇,你果然出院了,身体还好吧?”男子进屋,把门关上,见穆离没什麽反应,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悦,“怎麽,还在生气?我说过了我不过是无聊找乐子……”
穆离眼神一闪,他早就想好了说什麽,当即一副迷茫样子:“你是……陈明舜?”
陈明舜疑惑看他:“怎麽?住院几天,连我都不认识了?”
穆离表情非常无辜:“我……我有些记不清楚……”
学生手册说他会在这大学里待四年,应该已经过去了一年,如果一直不换寝室的话,他还会和这人共处三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怎麽瞒过这陈明舜。穆离实在没法子,干脆装傻算了。
陈明舜微微皱眉:“记不清楚?”
穆离点头:“我醒了之後,很多事都模模糊糊的,都记不清楚了。我想,可能是被雷打的吧?”
陈明舜唇边非常快地滑过一丝冷笑,再看却看不出,转而换上了温和表情:“那是你病还没好,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系主任知道你出院,这两天开学他没时间过来,让我多照顾你。这是给你打的午饭,应该是你爱吃的。”
穆离对他笑笑:“谢谢,多少钱?”
“哪里用什麽钱,一顿饭而已。”陈明舜把饭盒放他桌上,看上面放著的字典和学生手册,有些奇怪,“怎麽把这些翻出来了?我们又不是中文系。”
“中文系?”穆离重复一声,还是有些呆呆的。
“你不会这也忘了吧,我们是电子系啊。”陈明舜说,拍拍他,“开学几天的课很好补,回头我把笔记借你。”
穆离傻了下:什麽是电子?
他抬头看书架上那些书,确实有些里面有“电子”二字。他随便拿了本什麽汇编的,翻了几页。上面的字他现在能认出一些,但几乎一句都看不懂。
“别著急看书,先吃饭吧。”陈明舜说著,拿一个黑色板子对著穆离好奇了很久的一个方盒子按了几下,马上盒子里出现人影和声音。饶是穆离已经非常沈稳,也不由吓得喊了声“啊”,所幸陈明舜没有注意,拿遥控换了几个台:“你总是要看电视才吃饭,想看哪个台自己转。”
“这个就好,这个就好。”穆离当然不敢转什麽台,连连点头,“你也还没吃吧,一起一起。”
说著捧起饭盒吃饭,食堂大锅饭绝对谈不上美味,但穆离饿得狠了,倒也吃得很香。他有些惧怕那个装著人的盒子,只是偷偷看两眼,很好奇人是怎麽跑进去的,却知道自己不能问。
在吃完之前,电视里响起音乐,出现几个字。穆离一见之下,惊得站起:“大明?”
陈明舜扫了眼电视:“哦,写明朝的电视剧,最近好像明朝热。”
“是……太祖开朝的大明?”穆离声音都有些发颤,问道。
陈明舜微觉奇怪,却也没在意:“哪朝没有太祖?你是说朱元璋吗?”
穆离险些一句“大胆”呵斥出来,忍住了:“哪朝……大明离现在很远吗?”
陈明舜指了指他桌子上那本字典:“大概三四百年?字典後不是有朝代表吗?我又不是学历史的。”
字典後……穆离翻到最後一页,是古怪的方块图表,再翻……
他傻住了。过了许久,陈明舜吃完饭上床午睡时,穆离颤抖著声音说:“这些……都是假的吧?大明,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到崇祯朝就、就完了……”
陈明舜跳上上铺:“字典附录不会有错吧。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可以去图书馆自己找找资料……崇祯,你是说那个吊死在景山上的亡国皇帝吧,鹿鼎记不是说他後面还有什麽三太子之类的,谁知道了。”
显然他的历史只是用来应付之前考试的,考完就还给老师了。他的话给了穆离一线希望,低声念著:“图书馆,图书馆……”翻开学生手册,看上面说明,又找出图书卡,穆离毫不犹豫跑出寝室。
2
穆离跑得很急,跑过一段之後,他停下来左看右看,在岔道口寻找正确的路。身为将领,他方向感当然很强,但这些带著陌生名词的路标并不是他马上能掌握的,还是有些迷糊。
他正在焦急寻找图书馆的时候,身後传来一个怯怯声音:“请问……5号实验室是这个方向吗?”
穆离一回头,吓得跳出去好几步,虽然在坐车来的途中也见到若干女性,不过那时毕竟还早天还冷,车速又快,他并没有看到她们全身。而现在站在他身後的女子一袭短裙,衣服竟然露出两条白白的胳膊,领口开得也低,能看到胸口白皙。
他心里暗惊:这女子怎的如此不顾廉耻,居然将身体裸露在外。下意识就将女子看成风尘中人,他自然不会多看,扭过头,语声有点硬:“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地图里只有几号楼的标示,并没有什麽实验室。女子有些失望,又问道:“你也是新生吗?他们说校内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的。”
“我大二。”穆离短短回答,看好图书馆方向,就要离开。
女子看看表,又见周围没人,著急伸手拉穆离:“同学,麻烦你想想,我赶时间──”
穆离猛地往後躲:“男女授受不亲,你做什麽──”
他一躲,女子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穆离下意识想扶她,但触目所及都是肉色和女性线条,他一滞,又把手缩回去。
忽然有人迅速跑过来,一把拉住女子,扶她站好。随即横眉立目,正要斥责穆离,又愣住了:“怎麽又是你?”
竟然是电梯里那男子。穆离心里有几分愧意,但他以前曾经有名手下,只因为在桥下救了名被挤下桥的女子,就被缠上非要他娶她,闹得很是厉害。想到这里,穆离觉得自己没什麽错误,坦荡荡和男子对视。
男子挑起眉毛,斜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转头问女子,“这位学妹,你有什麽事情吗?”
女子被他笑容晃得脸一红,半低头:“我要去5号实验室,这位学长说他不知道。”
男子低哼了一声:“哪有本校不知道实验室的,你跟我来吧。”
穆离被他莫名其妙的蔑视弄得一愣,眼见他二人离开,侧头想了想:“奇怪,那女子也没要他负责,难道这里不用?”
想到这世界与他原本的不同,穆离又想到他是要去图书馆,赶快找了方向继续跑。人家学妹有学长送,他这本校大二学长,只能在校园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谢子宇,你还有本书没还,记得到期前还回来。”图书馆门口老师看了他图书证,提醒他说。穆离迟疑了下:“请问书名是什麽?我有些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