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忆情 by 卫风【完结】(7)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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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要去找什么,但绝对不是去找伴,也许是一个人寂寞的太久了,哪怕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也好。我的心事始终藏着,牢牢的锁着,我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但是那种地方,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那里灯光很暗,里面的空气也不好,穿过一道打着彩灯的走廊时,让我有一种光怪陆离,鬼影幢幢的感觉。
那里没有我想象的温情,没有一个让人放松的氛围。
那些人的表情都显得那么阴暗,带着一种想要却攫取去发泄的渴望和压抑。
有人过来和我说话,不是闪闪烁烁就是直白而下流……而且,那里的人,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我已经很小心,那杯饮料,我只喝了一口。我不是没有防备,我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不仅在女性的身上才会发生……
那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又遇到他。
这是第三次见面。
一次,两次。我们之间都没有多余的交集,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两个可以称得上是陌生的人,纠缠了差不多大半夜的时间。
他的**深深的埋进我的身体,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个时候完全没设防,我觉得我似乎把这个人整个看透了,可是让我真的说出我看到了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后来我们慢慢的熟识起来,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出来吃饭,还一起去看过电影,去爬过山。
但是我心里知道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我们有一个不普通的开始。
虽然在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提起来那件事,但是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越是不提,说明那天晚上的事在两个人的心里都放在一个微妙而重要的位置上。
后来有一次吃过饭之后,他说,要去我那里吗?他说的那么自然……我也很淡然的点头说,好。
我们的开始,不是因为爱。
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我渴望着得到一点温情和爱抚。我觉得自己的心干涸荒芜的像一片沙漠。
小时候的事故,让我失去了我的家。朱伯伯很好,律超也很好,可是他们给我的毕竟太少,而我渴望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一直没遇到千羽,可能我会渐渐让自己习惯这样的感觉,一直处于一种得不到,又放不开的状态,然后渐渐长大,成熟,麻木而死板的过下去。
但是偏偏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他。我想要的,他给了我。
他送我衬衣和手表,我送给他领带和打火机……我们渐渐了解对方更多……
汹涌的往事像是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的冲破了大堤向我席卷而来,心里承受着巨大的,悲喜莫辩的凌乱凶猛的情绪冲撞,我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儿躺了多久,我回想起我们相处的每个细节。
我们的关系渐渐,更近了。
我还想起了小朋,那个有着可爱脸庞,清亮眼睛,却还有淡淡忧郁气质的男孩子,他是很好的朋友,对人特别真诚……他总用一种像是受了惊,却又好奇的目光看着我和千羽。
我可以在他身上闻到同类的气息。他和我的性向是一样的。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很长了,可是我竟然把他也忘了。他对人总是那么真诚,可是……他的目光却总带着一种茫然的忧郁。
然后,一切就变了。
我和千羽越走越近,可是两个成长背景完全不同的人,想要靠近对方,难免会被对方身上的棱角挫伤。
说不上是谁的错,只是,这是相互接近必然付出的代价。
我觉得眼眶发热。
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
我记起来,千羽在学校的树荫下捧着我的脸,低低的声音,认真的说:剑平,我喜欢你。
剑平,我喜欢你。
千羽,我也喜欢你。
后面呢?后面的事呢?
树荫下的阴影慢慢扩大,像是一片黑色的幕布。我无法走近,也无法穿越。我想不起后面的事情了,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就像是一面打破的镜子,我正在把它拼起来,镜子里映出来的不是别的什么,只是我自己。
刚才想起的事就像一块大的碎片,拼上去之后,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形映在镜子里了,可,脸庞还看不到。
那块碎片又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谁把我捆在这里的?是什么人?我自认为,我是没有什么仇人的啊……
难道,难道是千羽的原因?小朋呢?小朋没事吧?从我被打晕到现在,过了多久了呢?我身上只穿着衬衣,外套不在了。地下室里阴暗湿冷,我不知道事态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看起来像是绑架,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
蜷在那里,这间单调的狭小屋子让人失去了时间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开始觉得这种麻痹刺痛的感觉让人简直恨不得死了才好,渐渐麻木的身体,麻钝被疼痛取代,疼痛又被更大的麻痹感取代。人的肢体如果长时间血流不畅,也是会废的。
我努力的活动着手指和脚趾,用尽全力希望自己能动弹一下,哪怕只是换一个姿势继续蜷在地下。
那种麻木刺痒难受的要人命,我在屋里极目搜索,可是找不到任何尖锐的、能够帮我解开这胶带束绑的借力之处。
我用捆在身后的手抵着墙,身体向一边翻倒,虽然肩膀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是好歹终于换了一点姿势。可是手脚的感觉还是……
这个时候,忽然门响了。喀啦一声,在这一片死寂里听起来那么明显。
我惊的一抖,抬起头看门。事实上,我是胸口一下子缩紧,紧的要窒息一样。
我想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可是他戴着帽子,额前的头发在灯光下的阴影也遮住了脸。
我来不及闭上眼或是做些什么其他的,事实上我刚刚欠起的一点身体又重新落了回去,呼呼的急促喘息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做不了别的。
Chapter 8
那人走到我跟前,我睁大眼看他。他的脸背光,帽沿又遮的低,我只能隐约的分辨着这个人年纪不大。
他低声咒骂两声,朝墙上吐了口唾沫,忽然重重的踢了我几脚,其中一下踢在胫骨上,还有一下踢在小腹,痛得我眼前发黑,身体本能的蜷了起来,额上背上都渗出了冷汗。
「操你娘,乱动什么!想跑?我砸断你的腿!」
他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轻轻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要是能出声,我还能辩解两句我没想跑……就是手脚麻了。
可是看来那个人没有想要听我说话的打算,接下来只是更重的几下踢打,脸上也挨了一下,还有一下踢在耳朵后面的地方,然后肋下重重的一疼。
我觉得那一下似乎敲到了心脏似的,眼前一黑,我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不过时间很短,我又醒了过来,耳朵里嗡嗡的全是杂音,眼睛应该也充血了,看东西更加不清楚。
我能感觉到他在打量我……为什么?他是谁?
他是不是要钱?我可以给的。如果我能说话的话,就算他想要我全部财产我也一定会立刻答应。
在生死威胁面前,在这种绝对的暴力面前,财物实在不值一提。
「呸!」
他狠狠唾了一口,这几下踢的狠,他自己也累了,坐在一边那张破凳子上呼呼的喘气。
「我要我应得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你别想跑!钟家欠我的!他们得把我应得的给我!」
钟家?什么应得不应得?
啊,我明白了。
真是千羽的仇家?
我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哭笑不得。
钟千羽这个人真是我命中灾星啊。
上次和他谈恋爱,弄得我不明不白掉进湖里落得一身伤不说,还选择性失忆了。这次他又回来,我竟然又被人绑票。
这种事怎么会和我结了缘呢?别人谈恋爱也没有这么多的磨难吧?真是走背运。
他缓过来气,手紧紧攥着拳头,忽然说:「其实咱们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上一次也是。不过上次是钟老大指使我的。告诉你,你要是死了,可别怨我!」
上一次?难道这个人还不是头一次绑我吗?上次是哪次?难道是我掉进湖里的那次吗?
律超含糊的说过,我那次意外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要不是小朋鬼使神差的正好在那边救了我,现在我的坟上别说长草,连树都可能长出来了。
「明明是钟老大自己说让我们把麻烦解决了……可是回去以后居然翻脸不认人,说他没有要你死,怪我们把你扔进湖里去。还说幸好你没死,不然还得让我们偿命。
「妈的,该死的刘老大,就是他自作聪明,说扔湖里最好,一了百了,就是捞上来警察也会认为是失足之类的作结案。结果反而连累的我现在没好日子过!妈的!什么老大!狗屁!」
我的身体一动不能动,呼吸似乎都扯的身上那些被踢打的地方生疼生疼的。
原来真的不是意外!
但是听这个人的意思,他还曾经是钟家的手下……
「奶奶的,好好的黑道,干么改成什么公司啊,运的东西丢了怎么能够怪我?还翻以前的旧帐,好像那些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他们都没干过一样!明明就是要把责任都让我背啊!
「他们就是欺压我,该我的那份钱也不给我……钟家没一个好东西,兄弟都精的像鬼一样……」
运丢东西?又扯什么责任?
他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似乎头脑有些不清楚的样子。但是我心里的惊惧却越来越强烈。
一个正常人的思路还可以把握,可以讲道理谈条件,一切好商量。可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他会做什么谁也说不清。
「哼哼,我就不信抓了你钟家老二会不来!上回那事之后钟家老二和老大生了几年的气,斗的别提多狠啦!嘿,你小子长的也没有娘们那么骚,到底怎么勾搭上的钟老二啊?嗯?」
我身上慢慢的渗出冷汗来,他向钟家要什么?他拿我要胁千羽什么东西了?是钱吗?他会不会……拿到了东西再撕票?
「嘿,要找你还真不容易,你小子成天闷在屋里也不出来,真跟个娘们似的……」他话语里那种轻视十分明显。
忽然我听到什么动静……好像,是饥饿时候的肠鸣声?我可以确定不是我的肚子发出的声音。
就只见那个人揉了下肚子站了起来,砸了咂嘴,从口袋里摸出个钱包来。那是个棕色的小牛皮钱包,看起来真眼熟。
当然眼熟,因为那是我的钱包。
他打开来数数里面的钱,嘴里啧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嫌钱少。
他开门出去,我听见落锁的声音。
他出去还是让我的心暂时向下落回到肚子里,看起来暂时我还不会有事。他似乎并没有立刻撕票的打算……
但是,我也不敢抱着如果他拿到钱我就能被释放的希望。
我被绑架多久了?我现在还不怎么觉得饿,被绑的时候我和小朋在一起吃饭,应该……不超过六小时吧?
千羽他知道了吗?刚才那个人有没有和他联系,勒索他?
小朋呢?这个绑匪有没有伤害他?应该……是没有吧?
门忽然又一响,我本能的又哆嗦一下。
那个人看起来很暴躁,他大步走到跟前,把手里不知道是什么布的东西勒在我眼睛上,狠狠系了起来。
我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想被我看到长相,怎么一开始不把我的眼睛蒙上?
他又发泄似的踢了我一脚,还好这一次不是特别疼,然后我又听到他出去,门被关上了。
总不会是这个人他刚才忘了蒙起我的眼,现在才想起来,所以特地跑回来把我眼睛给蒙上的吧?可是我刚才已经看到了他的大概轮廓了啊,虽然看的并不清楚……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我真的想不清楚。
我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但是因为身上被踢打的地方很疼,数着数着就忘了数到哪里。应该没有三个钟头,那个人又回来了一次,这次他什么也没有做,似乎只是进来转了一圈,又再次离开了。
身上疼,手脚麻的都已经没有知觉了。我先前还觉得很渴,也很饿,但是这些感觉都渐渐和麻木与疼痛混在一起。
我好像昏过去一段时间,又再醒过来。这么时睡时醒,有时候清醒与昏睡之间的界限并不明显,我被绑一共多长时间了?一天,还是两天?
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我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长了。
听到突然喀喇一声门响,像惊弓之鸟一样猛的抬头,可是我抬起头也看不到什么。
我听到按手机按键的声音,然后那个人粗鲁的揪了一把我的头发,嘴里塞的东西也被掏出去了。
那人恶狠狠的说:「告诉他你没死,叫他给我钱!」
感觉到手机挨到耳边,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舌头在哪儿,剧烈的咳嗽过,才刚模糊的喂了一声,那边迅速传来千羽的声音。
「小剑!小剑!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眼睛发热鼻孔发酸。
就算镇定沉着如千羽,就算他努力克制,他的声音里的急切还是出卖了他。
我刚说了一句「还好」,电话就被拿开了。
那个人说:「听到了吧?他还没死!可你要不赶快给我钱就不好说了!告诉你,要是你想给他收尸那也很简单!」
身上忽然又被重重的击中了,我发出一声痛呼之后就咬住了嘴唇,他又用力的踢打折腾我,我硬是没有出声。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想让我出声,我要是很响亮的叫疼喊救命,喊千羽的名字,就合这个人的心意了。
但是我不想出声,我不想,就是不想出声。
电话里千羽的声音变的很响,即使手机不在我耳朵旁边,我也能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大喊住手。
我被打的脑子里有点昏沉混乱。
笨啊,千羽你这人平时看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么笨呢?你不应该表现的这么被动吧?而且你就喊住手,那个家伙就住手了吗?
事实证明,喊住手是没用的,让那个人停下动作来的是另一句话。
千羽说什么我是听不到的,但是绑匪的回答我听到了。
「好,你别耍花样!再给你两个钟头,把钱和船都准备好,告诉钟老大别想找我麻烦,不然……」
他把电话挂了,然后我嘴里重新被塞上东西,他从地下揪起我扯着向前拖。
我很想告诉他,把我的脚解开,手不解开没关系,这样他难受我也难受,但是这个人显然并不愿意多找麻烦。
他开门,出门,之后我被塞进车子的后车厢里。我什么也看不到,他用力把我按进去,然后重重关上顶盖。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在失去温度,越来越僵。应该……这人不会这么快能拿到他想要的,他刚才给千羽留的时间是两小时。
车子发动起来,大概开了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停了下来,然后听到那个人下车,关车门。
我以为他会来打开后车厢把我弄下车,但是接下去却没有动静了。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
身体被塞的太难受,肋下疼的越来越厉害,不知道肋骨是不是裂了,还是断了。
千羽。
千羽……
我觉得眼睛热的厉害,然后有液体从眼皮的缝中渗出来,沾在那蒙着我眼睛的布条上。
你在哪里?
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我觉得很疼,疼也好,疼证明我的身体知觉还是正常的。如果全无知觉,我才更要害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楚了,思考也变的极慢。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千羽有没有付赎金,他们能不能救出我……
如果我可以出去的话,我一定会,珍惜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
我会努力,会积极,会主动的去寻找生活的意义和目标。不再像以前那样漫无目的,得过且过,在游戏里一天一天的混日子。
很难受,喘不过气来……
我想告诉千羽,我一天一天的想起过去的事情,我会把这个被打散的拼图重新拼合完整,我会记得我们的过去,会想起那些过往。
我们,我们还有未来,还有很长的未来。
虽然,和他认识似乎就代表着灾难的开始,就连这次被绑架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可是,我要告诉他,我不怪他。人生本来就充满着各式各样的风波和危险,就算不遇到他,也许还会有别的坎坷。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落在水里的人,心里想着要浮上去,但是身体却被沉重的力量向下压,向下沉。
不,不能睡着。
本能告诉我,再睡着的话,可能我,就再也不能醒过来了。
我不能放弃的。
我还很年轻的,我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麻也好,疼也好,连喘不过气来的憋闷感都没有了。
清醒离我越来越远。
不……我能活下去的,一定能!
我的心愿,还没有了结……
千羽他,欠我那么多,我还没有讨回来。
我不会就这样死去的。
这样一片死寂与虚空中,我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的声音,那么清楚鲜明,缓慢的,沉闷的声音。
忽然间,像是破开了一层无形的封住心灵的锁,我一下子看到了,无数的……
千羽他终于知道了,曾经有个人,叫律超。他在我心里的一个位置上待了很多年,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那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千羽根本不用多看多问。
我们在餐厅遇到律超和他的朋友,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律超看到了我们,他们过来拼桌,大家在一起喝酒。
千羽为什么要开那么多瓶酒呢?他是一开始有所怀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人在喝醉之后,掩饰会变成欲盖弥彰的蠢行。
我真的醉了吗?我想不起来那天的后来我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是千羽的目光,变了。
他一时冷漠,一时又热烈,一时像深情的爱人,一时又像受伤的野兽。
是的,我是喜欢律超的,喜欢了他很多年。
可是,我和律超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甚至,一个亲近点的眼神,或是别的什么表示,都没有。从来都没有过的。
是的,是的……我没忘了他,可是,我对这段感情,我对千羽是认真的。我从没有把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当成一种消遣,一个玩意。我更不会拿他当作律超的替身,没有的,都没有……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可是总没有机会。
我考试,千羽的公司遇到了麻烦,拨过几次电话,都讲不了两句话,气氛僵硬着,就匆匆挂断了。
连小朋都看得出我和他之间不妥当了。
拖延绝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最起码,在这件事上,时间不会让误会自己消散。
我得让他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所以,和小朋在餐厅那晚,收到千羽给我的短信,他说,我们谈一谈,你到双鱼桥这边的路口来。
可是,等在那里的并不是我想见到的人。
不是千羽。
我那时懵了,头脸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罩住,然后雨点般的拳脚落下来。
疼痛,恐慌,猜疑,失望,愤怒……
千羽,千羽!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在什么地方?
身体所受的折磨,却比不上心灵受的伤害。
无数凌乱的光影,纷纷的朝我扑过来,我想起来了,终于……
后来,有人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那一夜的惊心动魄,恐慌和心痛……
为什么我会遗忘?是那不知名的药物的作用,还是因为不能接受那样残酷的一幕?
好像有许多脚步声,有人说话,身体摇晃着,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有谁抱住了我,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又产生了幻象和幻听……
千羽?是不是千羽?
我在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要清醒,要保持清醒!可是事与愿违,我还是觉得清醒遥不可及,意识飘飘悠悠的,缓缓的离我远去……
就像常听到的故事一样,事过之后,主角在医院里醒来。一切都真相大白,善恶到头终有报,好人获救了,而坏人则被送到他该待的地方。
我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天之后才醒过来,医生如释重负说我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不过还要再观察二十四小时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只是知道病房里有好几个人。
偶然能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可以感觉自己一只手在打点滴,空着的另一只手被他握住。
握的并不太紧,也不很松。就是……非常小心的,又非常重视的握着。
他的脸轻轻俯下来,贴在我的手背上。
他的脸颊很凉,比我的手背要凉的多。我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湿的,我的感觉还不够敏锐,也许并不湿。
想让这个似乎永远不会失态、没人知道他的真心在哪里的人露出那样软弱真实的一面,我想,非得是一份很重要的真情才能办到。
他的眼泪也是烫的……不像我想的那样,因为他时常在人前露出虽然魅惑、随意的笑容,那笑容挺凉的,眼泪也就一样是凉的。
不,我想,我弄错了。
滚烫的水滴从他眼里流下来,沾在我的手背上。
我的手指能动,只是动作不太大。
我的指尖缓缓的摩挲他的脸颊,屋里很安静,空调加湿器轻轻的呼呼响,还有不知道什么仪器,过几分钟,就轻轻的,嘟的响一声。
「剑平。」
我还不能说话,他就那样像梦呓一样喊我的名字。
「剑平。」
我能做的,就是用指尖轻轻的,给他一点点回应。
「其实,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么坚强,那么无敌。」他低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要一份普通人的幸福。
「这是第二次了……为什么,我带给你的总是致命的危险?这个世上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
「剑平,我觉得自己这么无能,我根本保护不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
我记得最后,我应该看到了你的脸。你来找我了,找到了我。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连最基本的安全保障都做不到。」
不是的。
他忽然抬起头来,那张脸上带着泪痕的表情让人……一时不能相信这是那个总是笑的有点邪恶意味的千羽。
刚才我出声了吗?不过,这不重要。千羽他……
失意,怅然,歉疚……那张脸上尽是我没见过的表情。
这样的他,好像,一下子近了很多,鲜活了很多。
一个人的形象,在记忆中缓缓浮起来,从模糊慢慢变的清晰,变的真实。色彩分明,活生生的,从记忆中剥分出来,与眼前这个人完美的合在了一起。
他没有那么高贵,那么完美。
但是更加血肉丰满,更加亲近。
「千……」
含糊不清的声音,的确是我发出来的。
「剑平!」他又惊又喜:「你觉得怎么样?我去叫医生来!」
「不……用了,」我动了一下头,下巴微微示意:「给我口水喝。」
他几乎是诚惶诚恐的倒了水来,只敢让我小小的喝了一口。
「润润喉咙吧,你一直吊着点滴的,嘴干的话我用湿棉签替你润润。」
水流过喉咙,感觉那种灼痛感好像一下子好多了。
「你……去休息。」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下巴上一层乌青,头发也没怎么梳好,看起来两颊凹陷,非常落魄。
但还是很俊美。
「不,我陪着你。」他摸了一下我的头发:「你睡吧。」
我很想和他说话,但是体力不够,看着他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剑平,你渴不渴?」
「我刚才吃药的时候喝过水了。」我说。
「那,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小朋有些讨好的说。
「不用了,我还不想吃。」我无奈了:「小朋,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忙,安安静静的坐一会儿吧。」
我仔细看看他的眼:「你哭了?」
「谁哭了!」他瞪我一眼:「我没哭!」
「是是,没哭,只不过跟兔子眼似的。」我微笑,可是脸部肌肉一动就扯着被揍过的地方,疼的一跳一跳的。
「嘿,清秀帅哥变成猪头三。」他拿出手机对我连拍好几张:「叫你笑话我!这个我要存起来,多么宝贵的回忆啊!」
我翻白眼。
「我就说,你遇到钟坏人就落不着好儿。上次是那样,这次还这样。」小朋一说这个就皱起眉头:「说起来,为什么两次你出事前都和我在一块啊?那回也是咱们在一起吃饭,一转眼你就出事了。这回还是……」
我忙说:「碰巧了啊,我的朋友又不多。这不显得咱们交情好嘛。」
「好个鬼。」小朋哧的一声笑出来:「你不把我当个灾星就好。」
「要说灾星,那也不是你。」
「对!钟坏人才是灾星!」小朋又绕回他身上去了:「这几次事情可不都是他害的!」
还好他不自怨自艾了。小朋的反应不算太失态,我也可以勉强相信他的眼睛是熬红的,但是潇洒那个家伙的眼睛绝对是哭的,小朋当笑话讲给我听,我想笑又怕扯动伤处不敢笑,忍的特别辛苦。
那么一个大高个在急诊室外面失声嚎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我什么人呢。其实……唔,我和他算是好朋友?好邻居?
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很难说的,而且他大哭八成是自己性格的原因。比如律超就从头到尾一直冷静,小朋说起他来,口吻无限钦佩。
「朱先生真非常人也。」
「嗯?」朱先生?我要愣一下才反应过来小朋说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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