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by 一坨卫生纸【完结】(3)

2019-05-31  作者|标签:


  其实事情也挺简单的,那时候陈青宇刚医学院本科毕业,他是本硕连读,但李明森当时已经毕业一年半,在外面租了个房子,陈青宇大半时间不回宿舍,就在那儿窝着。
  李明森家里条件不错,所以毕业时也就没那么苦,一年时间差不多混起来了,应酬也渐渐地开始增多。生意谈成,酒喝完,剩下的就是那么点龌龊事,李明森开始还把持得挺好的,后来陈青宇和他没那么腻歪了,作风也就随意起来。
  有次喝醉,生意伙伴带来的一个小男孩打车送他回去,路上突然接了个电话说要顺路带他同学一程。
  李明森醉得晕晕乎乎,也就没说什么,车在半路停下,一个挺干净清爽的男生打开车门进来,李明森瞥了一眼,觉得瞧着挺舒服。
  后来那小男孩先下车,李明森才得知后面上来的这个人住的地方和自己家离得挺近,几次上班遇到这小孩上学,也就顺路带一程。
  一来二去俩人就熟了,那小孩叫杨锦飞,人不娘气,做什么事让李明森也很舒服。
  要说李明森傻就傻在这儿,杨锦飞在校外租的房子离他和陈青宇住的小区相距不过五百多米,杨锦飞早就知道李明森已经有伴儿了,但李明森当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对正在迷茫期的大学生吸引力很大。
  杨锦飞看出来李明森对他看得没那个人重,但他面上不说,杨锦飞想得简单,他能看到陈青宇和李明森一起下楼买菜,陈青宇就不能看到自己和他男人亲密无间吗?
  如他所料,三人硬生生撞在一起,陈青宇那时候多纯啊,转身就走,李明森追着他回家,陈青宇还装得特成熟冷静,跟他说:“我们俩又没结婚,既然这样,分了就行,没必要搞那么多幺蛾子。”
  陈青宇当天就提了行
  李回学校了。
  李明森天天忙完就在他们宿舍楼下守着,陈青宇每次从宿舍里出来,就故意绕过他,李明森忍不住要解释,把他和杨锦飞认识的经过来来回回的说,说他真的只爱陈青宇一个。
  陈青宇不信,他当时真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觉得什么事都没法再相信,李明森当时脸皮还不像现在这么厚,看陈青宇是真心要和他分,就躲在角落里玩儿颓废。
  杨锦飞在这期间就一直被晾着,唯一一次给李明森打电话,还什么没说就给按了。
  陈青宇这大半辈子唯独那次被阴得最狠,他没出柜,杨锦飞帮他出了,他妈气得心脏病发,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带着没说出口的原谅撒手人寰。
  医药费是李明森帮着垫的,陈青宇完全崩溃了,指着他鼻子骂:“李明森你个瞎了眼的人渣!”
  陈青宇在那之后就精神就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妈去世了,他爸那家不断找事拿钱,有次他爸家的亲戚到他学校闹了一个下午,陈青宇当天晚上极度冷静地找美院的师兄借了把挂在墙上带勾的匕首,打电话给杨锦飞。
  杨锦飞把地点约在他校外租的房子,陈青宇上去冷着脸二话不说拿着刀就扑了过去。
  他是学医的,知道扎哪儿最要命,但他拼命克制着自己,两人争执期间,刀狠狠扎在杨锦飞的右手掌心。
  陈青宇当时不知道杨锦飞是弹钢琴的,杨锦飞觉得右手渐渐失去知觉时,眼睛都红了,不是哭的,而是血红血红。
  陈青宇还没想到的是一件事,杨锦飞算盘打得很精,早在陈青宇打电话给他时,他同时叫了李明森来,说是要做个了断。
  两人杀红眼的时候,李明森到了,李明森冲上来就要夺刀子,陈青宇觉得他是在帮着杨锦飞,所以委屈和愤怒齐齐涌上,一刀插在李明森右肩,从肩胛骨那儿直直□去,刀被骨头卡住。
  陈青宇用了几次力,刀没□,反倒把自己弄崩溃了,夺门而出,冲到马路边,看了看来往的车辆,眼睛直直地睁着走过去。
  他没被车撞死,相反的,第三天他就听说了李明森和艺术院的小情儿在出租屋出了命案。
  杨锦飞死了,李明森重伤住院。
  陈青宇绝望地在他和李明森曾经的家里等,不吃不喝等着警察上门,半个月过去,警察没来,李明森被判过失杀人,陈青
  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的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真正进了监狱。
  烟灰掉在床上,陈青宇低头盯了片刻,用手把灰扫下去,床单又被指间夹着的烟烧了个洞。
  他现在对李明森到底是什么感觉?肯定是一点好感都没,但其他感情呢?比如厌烦,比如略微的恐慌,比如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易发现的愧疚。
  愧疚和恐慌从何而来,陈青宇坐在床边深深地吸了口烟,呼出一口气。
  在那个阴暗偏僻的小出租屋里,陈青宇杀红了眼,除了扎扎实实捅在杨锦飞右手掌心的那一刀,他记不清在愤怒中他手里的刀是否还扎到了什么要命的地方。
  杨锦飞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陈青宇捅死的,还是陈青宇走后和李明森起了矛盾,奸夫淫夫对砍弄死的。
  陈青宇不得而知,虽然他极度想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不敢,不敢去直面那件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说重也重,如果人是陈青宇杀的,那就是李明森替他坐了七年牢。
  过去的无数个夜晚,陈青宇都曾抱着被子,手抖着在床边抽烟,无止境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考良久而得不出结果后,他安慰自己,就算李明森是替他坐了牢,那也是李明森自己作的,如果不是他出轨,如果不是他找了杨锦飞那个烂人,陈青宇的妈怎么会死。
  如此安慰自己,他总算没有精神失常,浑浑噩噩地活到了现在。
  手里的烟烧到尽头,陈青宇起身扔了烟头,看看表,凌晨一点,打开电脑上了会网,电脑自动登录MSN,他浏览新闻时,屏幕右下角的一个图标跳动起来。
  鼠标移过去,点开对话框。
  高瑞:怎么在线,又睡不着?
  陈青宇开始打字:尿憋醒了,你怎么也没睡?
  高瑞:被媳妇儿踹下床了……你别和我打哈哈,实在睡不着就吃点药,两害相比取其轻。
  陈青宇:真没有,我好着呢,你媳妇儿几个月了?
  高瑞:六个月,算了我不管你,你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什么事别往深里想,过去就过去了。
  陈青宇看了一眼,敷衍地回了句:知道,困了,去睡。打完字鼠标移动到浏览器里,准备找部电影看。
  高瑞:别看电影,越看越兴奋。
  陈青
  宇一看他回复的话,当场就抑郁了,关了网页。
  陈青宇:你怎么那么事儿啊,嫂子最好赶紧生,生完你就能结束这种深闺怨夫的状态了。
  高瑞:你这什么乌鸦嘴,还有三四个月呢。
  陈青宇:行行行,我错了,那干爹还是我的吧?
  高瑞:肯定的,现在谁还抢着当干爹啊,你真是……
  陈青宇:诶,没办法,想想等我垂垂老矣的时候,身边没人,孤枕难眠,能有一个漂亮闺女陪伴左右,多长脸啊。
  高瑞:滚
  陈青宇被自己弄乐了:行,那我去睡了,真睡了!
  高瑞:嗯。
  陈青宇心情稍好的关了电脑,听话地去吃了安眠药,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意识慢慢远离。
  第二天起床,精神果然不错,陈青宇喝着水心想高瑞的话有时候还是可以听的。
  整个上午都没有什么糟心事,平安度过,陈青宇和小美护一道去食堂吃饭。
  小美护去打菜:“你吃什么?”
  陈青宇坐在桌边,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小美护拿着餐盘凑到窗口:“红烧排骨,清蒸鲤鱼,还有……大爷,这是什么?”
  食堂大爷拿着大勺,往下瞥了一眼,说“红烧月饼。”
  小美护转头喊道:“还有红烧月饼嘿。”
  陈青宇摆摆手:“各来一份。”
  小美护端着俩餐盘到他对面坐下:“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陈青宇拿过自己那份,嚼着米饭说:“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云布雨润……”
  小美护:“……”她懒得关心某人抽不抽风。
  陈青宇今天确实是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胃口大开,看着被酱油糊得黑漆漆的排骨也觉得色味俱全,正准备开吃,白大褂里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陈青宇试探地问了句:“喂?”
  “晚上出来吃个饭吧,我来接你。”
  “什么?”
  电话挂了,陈青宇:“……”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到李明森的声音没那么糟心了,但膈应多少还是有点,心里莫名其妙堵了一
  块。
  下班后,陈青宇换去了白大褂,裹着风衣下电梯到停车场,开车出去。
  现在已经是秋天,天又阴得很,医院门口的树上,叶子黄了一半,被秋风扫落几片,陈青宇想着李明森中午的电话,路过医院大门时就多看了几眼。
  他是不准备去吃这顿饭的,陈青宇想得很清楚,虽然李明森说要来接他,但陈青宇好歹也是有车的人,不用担心被堵在医院门口。
  正想着,目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令陈青宇意外的是,李明森竟然没开车,穿了件皮夹克手插兜站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
  走与不走,这是个深奥的问题,陈青宇想了一会,还是按了喇叭。
  李明森闻声望过来,看到他的车后,直直走过来,开车门,上车,关车门,整套动作形如流水,一气呵成。
  陈青宇愣了下,也没说话,发动车子开了出去,他没问李明森要去哪儿,因为这不关他的事。
  车开出一段路,停在路边,李明森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感觉到车停下,有些诧异,朝外看了一眼。
  陈青宇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动作,想了一会,开口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李明森透过驾驶座上的汽车软枕的空隙看他,不置一词。
  陈青宇说完刚才那句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烦躁半天,开了车窗,冷风霎时涌进来。
  风打在脸上让人清醒,陈青宇埋头点烟,风太大,楼下一块钱买的打火机点不起来,他低着头用手护着火苗在那儿弄了半天,烟卷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火星,他吸了口烟,呼出气,想起什么,转头把烟盒递了过去。
  李明森接了烟,没什么表情,陈青宇又把打火机递给他:“打火的时候遮着点。”
  李明森没接打火机,两指夹着烟片刻,说:“我已经戒了。”
  陈青宇还保持着递打火机的姿势,抬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去:“监狱里不让抽?”
  李明森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青宇是故意提起那个词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报复的快感吧。
  李明森见他不说话,两指夹着烟闻了闻,靠回后座去:“你不是说要谈,谈吧。”

☆、第4章,这么不干脆

  是啊,谈吧,谈什么呢?
  窗口风很大,很冷,陈青宇觉得半边脸都给吹木了,还是想不出来怎么个谈法。
  “窗子关上。”李明森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陈青宇看了眼开着的车窗,下意识想问他是不是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车窗摇了起来,留了条缝,想了想,把烟熄了。
  烟灰缸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中间,陈青宇转过身摁灭烟头,手指捏着烟使劲摁了摁,开口道:“李明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李明森拧着眉,微感诧异地看他:“吃晚饭。”
  “……”陈青宇被噎了下,然后感觉有些好笑。
  李明森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陈青宇看了看窗外,手里没了烟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克制着自己不回头去看他:“我不知道,但无论你想干什么,都不会有结果的。”
  李明森阖着眼,左手放在右肩捏了捏:“你觉得我想和你复合?”
  陈青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发觉九年不见,李明森噎人的本事越来越大,他索性也不管说出来的话是否自恋:
  “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是觉得愧疚了不安生了来求我原谅?”
  李明森的呼吸微微一滞,淡漠道:“我还不至于。”
  “你是特地来和我较劲的?”陈青宇忽然道。
  李明森也静了,他们都发现这种对话根本没有意义,李明森说:“不是。”
  陈青宇笑了笑,看向窗外,嘴里说道:”李明森,其实这就是天意,你出狱两年,我们在同一个城市,整整两年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不就是命么?”
  李明森虽然闭着眼,神情却凝固了几秒,而后说:“找个地方边吃边聊,我饿了。”
  陈青宇终于整理好思绪,转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得先饿着了,李明森我告诉你,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没必要,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根别说一起吃饭,我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然后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行不行?”
  李明森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怒意,定定地看了陈青宇片刻,利落地下车摔了车门。
  陈青宇还保持着右手搭在扶手上向后座看的姿势,李明森走得很干脆,从后车窗里能看到他渐行渐远的身影,陈青宇能感觉到他瘦了,皮衣和牛仔裤衬得整个人更瘦削,笔挺冷峻。车停的这条街人很少,秋风扫下落叶,把整条街道衬得萧索。
  陈青宇看着那个身影,直到身影消失在拐歪处,才回过头发动车子,自言
  自语地打方向盘道:“走吧,去吃饭。”
  车开出去很久,陈青宇还在想李明森摔车门离开是什么意思,他同意从此互不相扰了,还是真的怒了,想不通,他自然也不可能追回去问,所以也就不再想。
  思绪收回,陈青宇看了看路,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在往家里开,但想想回家既没有饭吃,也没有事做,索性看着后视镜,转了车道,往酒吧街开。
  酒吧街中央地带有个小酒吧,没什么特别,没有舞池没有舞台,五十平米的空间,用沙发格成几个半开放的包厢。
  陈青宇要了份套餐,便窝在沙发里用手机上网。
  这会大多数人都在吃饭回家的路上,陈青宇打开了MSN,扫一眼,高瑞在线,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今天遇到李明森了。】
  消息发过去,几分钟没回,陈青宇猜测高瑞可能正在吃饭或者伺候媳妇儿,最小化了界面,浏览新闻。
  过了一会,酒上来了,套餐也上来了,陈青宇放下手机吃饭,黑椒牛柳饭,胡椒味很重,配菜很奇怪。
  突然,手机震动几下,陈青宇嚼着饭打开,是高瑞回复的消息。
  高瑞:【你没事吧】
  高瑞:【他是专门来找你的?】
  高瑞:【要不要我过去?】
  连着几条信息,可见他惊到了什么程度,陈青宇连忙回复。
  陈青宇:我没事,是偶然遇到的,在医院。
  高瑞:你们说话了?
  陈青宇:嗯,说了。
  高瑞: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陈青宇怕他担心,便回道:在家,我没事,就是找你聊聊。
  高瑞:在家?那怎么显示手机登陆。
  陈青宇暗道自己傻了:我在外面,你别瞎操心,我真没事。
  高瑞:他和你说什么了?
  陈青宇:没说什么,他约我吃饭来着,我给拒了。
  高瑞: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个想法。
  陈青宇:能有什么想法,就当萍水相逢,该叙的旧叙完,就各走各的呗。
  高瑞:这就好,别多想,好好睡觉。
  陈青宇:嗯。
  俩人一来一去地聊了一会,高瑞和他媳妇吃了饭正看电视消食儿呢,陈青宇一边吃饭一边和他聊,吃完饭坐了一会,外面天也黑了,这才开车回家。
  陈青宇回到家刚准备洗个澡睡觉,手机就响了,是高瑞的。
  “怎么了?”陈青宇坐在床边,腿上套着脱了一半的裤子。
  高瑞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被刻意压低:“没什么,
  就听听你好着没。”
  陈青宇向后倒在床上:“我说,我还没怎么样你这样紧张干屁啊。”
  高瑞:“我这不是怕你又想不开。”
  陈青宇笑了笑:“行了,我就是找你说会话,没什么事,你别瞎担心。”
  高瑞:“别骗我,好好说话。”
  陈青宇慢慢收敛了笑意,盯着天花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惊吓是肯定的,心情有那么一点复杂。”
  高瑞:“然后呢?”
  陈青宇说:“然后,嗯,没了,就复杂呗。”
  高瑞:“你现在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陈青宇:“能有什么感情啊,都过去快十年了,铁杵有这时间也给磨成绣花针了,何况我对他屁都不剩的那点感情。”
  高瑞:“别跟我扯,其他感觉一点都没有?”
  陈青宇吐了口气,翻身对着床头柜,声音低了下来,静静地道:“气是肯定的,我妈是怎么死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剩下的话哽在喉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但是什么?你想说杨锦飞的事?”高瑞靠在阳台栏杆上,帮他把剩下的话说完。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高瑞就陪着他一起沉默。
  许久,艰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对……”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说不下去,各自沉默着,直到电话里传来高瑞媳妇的喊声“高瑞你是不是准备死在阳台上了!冻成冰块就别给我上床!”
  陈青宇笑了一声:“嫂子催你了,我挂了。”
  高瑞“嗯”了一声,按了电话。
  陈青宇爬起来继续脱裤子,然后赤身裸体地走到浴室,打开水阀——
  “啊啊啊啊啊啊——”陈青宇哆嗦着裹上浴巾,打开浴霸,抬头看电热水器,上面赫然显示着温度是23.
  他牙齿发颤地在心里咒骂了一会小区物业,裹着浴巾迅速跑出来调高空调温度,一股脑钻进了被子。
  空调的暖风良久才吹遍整个卧室,陈青宇缩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有点头疼,陈青宇晕晕乎乎地在换衣间里穿白大褂。
  齐思弈走进来,打开柜子拿衣服:“老板,下午开会不?”
  陈青宇哑着嗓子说:“不知道。”他系了两个扣子,抬头瞥向齐思弈“你有事?”
  齐思弈看起来很精神:“下午要和对象吃饭,这段时间太忙都没好好聚过。”
  陈青宇想想今天似乎没什么大事,便说:“我早放你一会吧,怎么,这个女生谈了很久?”
  齐思
  弈笑着看他:“我们俩从大三就开始好了,老板你说久不久?”
  “大三?”陈青宇有点诧异“你们还有那时间?”医学生可以说是所有学系里最苦的,大一到毕业很少有空闲的时候。
  齐思弈换好白大褂往出走:“哎,再怎么忙,谈恋爱的时间还是要挤出来的,老板,难道你没有过?”
  陈青宇把衣服放进柜子里,想想确实是这样,自己本科毕业时那么忙,还是有时间和李明森挤在床上在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互相取暖。
  两人一起在洗手台边洗手,水流打在手上,陈青宇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女生也是医学生?”
  齐思弈:“不是,学医的太苦,她要也是,我们干脆一起死一死好了。”
  陈青宇习惯性地问:“你是本硕五年,还是还要读博?”
  齐思弈打趣道:“本硕连读,我学习不好,考不上硕博连读的。”
  陈青宇:“那她呢,也读研?”
  齐思弈:“她已经工作了,在一个小企业,老板凶得很。”
  陈青宇像个查户口的一样絮絮叨叨:“那你们平时见面的时间很少,感情不会有问题?”
  齐思弈叹口气:“没办法,刚毕业的都这个样子,没分就不错了。”他说着关了水龙头,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陈青宇“老板没看出来你话还是挺多的哈。”
  陈青宇挑眉笑笑,继续洗手,没回答。
  齐思弈举着洗完的两只胳膊等他:“老板你没睡好?脸色有点差。”
  陈青宇把昨晚悲惨的经历复述给他听,齐思弈哈哈大笑,不自觉联想自家老板赤条条从浴室奔到床上的情景。
  陈青宇洗完手,举着手臂和他一同往急诊室走,齐思弈一直笑,笑得陈青宇满脸黑线:“喂。”
  齐思弈勉强止住笑意,故意凑到他面前:“老板,看你印堂发黑,是不是经常睡不好啊。”
  陈青宇按按额头:“嗯,有点失眠。”
  齐思弈不怀好意:“这样容易肾亏诶,看你的黑眼圈。”
  两人正好走到办公室门口,陈青宇凑到玻璃窗前看了看,眼下确实有些发青。
  齐思弈走进办公室,拿下挂在胸口的钢笔写了张方子递给陈青宇:“煮水喝,效果很好的。”
  陈青宇拿着处方看,“哟”了一声:“你还学过中医?”
  齐思弈幽怨地看着他:“老板,你也太不关心自己带的实习生了,我大一到大三都是学中医的,不过学中医没前途撒,临时转系了。”
  陈青宇抬头,煞有介事地捏着小徒弟的下巴看了看:“怪不得
  ,把自己调理得这么珠圆玉润。”
  齐思弈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架势,随意道:“老板,你当初既然都没好好看过我的简历,怎么会挑上我的?”
  陈青宇松开手:“看你小子长得好呗,摆在办公室里跟朵水仙花似的,多养眼。”
  齐思弈默默走开。
  一天的坐诊开始了,陈青宇因为没睡好,头也有点疼,所以精神不太集中,总是感觉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在震,但他都不去管,一来是因为在上班时间,二来则是在昨天那通电话后,他对陌生号码的来电变得有些敏感,怕李明森阴魂不散。
  上午十点,急诊室送来一位中年妇女,患者约六十岁,从楼梯上滚下来,上半身尽是血迹。
  急诊室门口簇拥着一群人,齐思弈在前面开道:“麻烦大家让让,让医生进去。”
  陈青宇从人群中穿过,来到病床前,几个护士正在为妇女止血,妇女不断痛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陈青宇上前按住她,俯身问道:“哪里疼?”
  妇女抱着胳膊,脸皱在一起,嘴里溢出破碎的叫喊:“疼,腿……腿”
  陈青宇试着轻按了按她的腿,妇女大声呼痛,陈青宇皱眉对护士道:“可能是骨折,去拍个片子,照颈部,右臂和右侧胫骨。”
  妇女已经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什么,陈青宇怕还有内伤,俯身侧耳倾听她在说什么。
  “儿子……疼,锦飞,锦飞……”
  陈青宇在听清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忽然有些发冷。几个年轻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去拍片,他僵在原地。
  陈青宇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九年,又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锦飞……杨锦飞……
  病床很快推回来,拍片的结果是右臂和右侧胫骨两处骨折,需要马上手术。无影灯下,同科室的医生在忙着接骨,陈青宇负责处理缝合伤口。
  “陈医生,病人的血压太低了……”
  陈青宇闻言向仪器显示屏看去,吩咐道:“准备输血。”
  护士准备好输血同意书,让守在手术室的家属签字,签好字拿回来给陈青宇看。
  陈青宇只看一眼,便认出签名中的一个“杨”字。
  果然是他,陈青宇闭了闭眼,继续手里的缝合工作,却无法避免的心乱如麻,手指微微颤抖。
  手术还未结束,陈青宇处理完伤口,率先离开手术室,手术室的门一开,一众家属便拥了上来,迭声询问伤者的病情,陈青宇控制不住心头的恐慌,匆忙在家属中扫了一眼,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孔,克制着自己公事公
  办地回答:“手术还没有结束,病人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他步履有些不稳,尽快离开,回到了办公室。
  陈青宇在办公室冷静了很久,手握着保温杯,指尖控制不住得发颤,恐慌袭上心头,蔓延开来,办公室里满墙的惨白,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冷汗涔涔。
  “老板,你怎么了,不舒服?”
  陈青宇抬头看了一眼,声音中有些不易发觉的颤抖:“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手术结束了?”
  齐思弈拿着杯子接了杯热水,倚在桌旁边喝边说:“收尾了,唉,毕竟人老了,经历这种大劫,身体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陈青宇听着他的每一句慨叹,觉得越来越冷,闭上眼睛不去应和。
  齐思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道:“她好像没有亲近的人,家属在手术室外吵个不停,都在推责任。”
  他正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几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女挤进来:“医生。”
  齐思弈问道:“有事么?病人已经转入病房了,你们可以去看她。”
  “不是的”其中一个女人笑道“是这样的,刚才做手术的那个人,她儿子死啦,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人,所以……”
  “没人付医药费?”齐思弈皱眉“你们几个亲戚先帮着垫上吧,国家有医疗保险,可以报销的。”
  “不是不是,有人交药费的,不过那人要待会才来,所以能不能,等他来了再交。”
  齐思弈这才放缓了神情:“可以,你们先去准备准备病人的生活用品吧,住院是免不了的了。”
  几个家属应下,纷纷离开。
  “唉,都是亲戚,怎么到这种时候就成这样了。”齐思弈心里有些不舒服。
  陈青宇抹了把脸,慢慢道:“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家里估计都是勉强过得去的状况,谁也没有义务承担这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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