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奏音符的人 by 淡生烟【完结】(2)

2019-05-31  作者|标签:

文案

路人们每日都在路过,心情每日都有起伏。

恋人之前是路人,朋友之前是路人。

连和父母都是前世的路人。

————————————————————————
天才和平凡的中国人。

温馨。


01

这其实是个异常光鲜漂亮的城市,橱窗,水晶玻璃,反射阳光的大楼,还有在厚重乌云里似露非露的太阳。
连呼啸的汽车都像有节奏感,为那些闪耀的东西配乐。

仍旧拐到 Broadway Pizza对面的路边摊,看到那幅画还在的时候,心情又好了点。守摊的胖老头看了杨羽一眼,就继续去看报纸。
用胶着的目光看了那幅画一遍又一遍,然后买了份报纸夹在腋下。
然后?离开。
这个时间段的校园里没什么悠闲的人,大多急色匆匆,杨羽刚走到宿舍的拐角就看到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男人。本想装作没有看见的过去——
“莱斯!”
那种惊喜且亲热的声音。可想而知是失败了。
男人亲热的搭住杨羽的肩,“噢莱斯你知道吗……今天教外国文化史的雪莉看着我脸红了……我这无往不利的魅力啊……咦莱斯你下课之后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就为了买报纸吗?不用这样嘛……反正要知道新闻的话上网就好了嘛……”男人兀自讲着,完全不去看杨羽的面无表情。
真不识眼色。
杨羽在心里叹了口气。瞟去一眼,男人果然又扣错了扣子。
“史蒂文斯先生,”情商正常的人一定听得懂他的讽刺,可惜眼前这个瘦高的金发男人只用铅灰色的眼睛专注的看向他,杨羽清了清嗓子,“你的扣子扣错了。”
男人“哦”了一声就手忙脚乱的解开扣子重新扣,杨羽趁着这个机会大步上楼进自己的房间,罔顾男人在后面喊着“莱斯等等我”。
房间很狭小,但是是单人间,杨羽喜欢这种注重隐私的安排,即使学费因此愈加的贵了,杨羽也很满意。书柜里摆着小提琴和乐谱,还有一个从英国带回来的正宗的泰迪熊。其余则是些乏善可陈的书和行李箱。
……
居然睡着了。
被敲门声弄醒的时候杨羽有些懊恼,按计划应该是完成文化史概论的论文的……
开门之前就知道是谁,但是把人晾在那里不管也的确不是他的个性。
男人瞪着他,“莱斯利.杨,”他加了句,“非常饿!”
好像怕杨羽不能了解自己的情况。
“那现在去吃,好吗?”咽下那句差点要冲出来的“你饿关老子p事”,换了句温和的。
瘦高的金发男子漾起满足的笑,眯起了灰色的迷人眼睛。

会在学校里有个类似Sebastian. Stevens这样的朋友是他上学前根本没有想到的事。
两年前他考入这所音乐学院乐理系,离开住在加州的婶婶。还觉得自己搞不好会孤独终生。
领钥匙之后,要送档案到导师楼,要回来整理行李,晚上有新生联欢晚会,还得给婶婶打个电话说他已经定下来了……
被一连串要做的事弄得烦心的他接过管理员递过来的钥匙,反射性的说了声谢谢。
让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屁股,“严肃的小家伙,干巴爹!你会喜欢这里的。”杨羽看着微胖的黑人管理员,心怀感激,“很感谢你……不过,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管理员颇滑稽的摊摊手,“杰森。小家伙、你叫、呃……莱斯利是吧,欢迎你。”

门没有锁,所以没用上钥匙,杨羽扭开门,一眼就看到房间里躺着个金发青年,正中间放着大件的行李。杨羽疑惑的嗯了声,退出去看门牌。
的确是2030没错。
青年发出微微声响,撑起头看他,“你好,有事吗?”灰色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直视过来。
被过于直率的目光弄得有点尴尬的杨羽亮了亮钥匙,“我不知道这里竟然是双人间。”
青年困惑无比的模样,“双人间吗,那为什么只有一张床?”
杨羽叹了口气,直接指了指门牌,“2030,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走错了。”
青年赶紧爬起来,“是么?”稍稍打量了杨羽一下,“我是塞巴斯蒂安.斯蒂文斯,乐理系的新生……你呢?”然后巴巴的看着他。
“莱斯利.关。”
“也是新生吗?”
杨羽不回答,他以为拖着行李箱背着小提琴盒已经是新生最经典的形象了。
“那我是哪个房间?”
“抱歉,我不知道。”坐到床上的杨羽面无表情。他拿来和人相处的耐性正在告罄,而这个人显然还不知道。
“我是被家人送进来的,没想到,嘿嘿,走错了房间,都怪管理员不好,把房门都开着。”青年挠了挠头,然后咧开嘴傻笑。
“你领了钥匙吗?”
“钥匙……噢,有,你等等”,在身上的口袋里搜刮了半天,开心的把钥匙递给杨羽,“喏。”
杨羽接过钥匙细看,“2013号,你的房间是2013号。”把钥匙还给他,无言地等待着。
青年啧啧称赞,“我怎么不知道这上面还有四个数字、噢、我马上就走,谢谢你。”
“不用着急。”
“谢谢、嗯,真抱歉。”
看他笨手笨脚拖着行李箱的样子,竟然有点好笑。
“算了,我帮你,你背萨克斯就好了。”
“啊……太感谢你了!”青年认真的道谢了。
到2013房间的时候杨羽被那么大的阵仗惊吓了下,走廊里站了几名高大的黑衣人,连房间里也站满了人。
“赛布你这个白痴、笨蛋,你拉着行李跑到哪里去了,我告诉过你到2013等我的!!”在青年被妇女扯住耳朵的时候,杨羽很默默地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的迎新晚会,杨羽没有参加。错过看塞巴斯蒂安弹钢琴。也错过看他弹琴时底下众多惊愕得掉出口香糖的嘴巴。
塞巴斯蒂安到处找那个黑得泛雾的脑袋,从那以后谁都知道了乐理系新来的一个天才和一个“有黑得冒烟的头发的中国人”。
而第二天塞巴斯蒂安就以13号不吉利为由和2029号的人互调了房间。所用的手段和调和,也只有鬼才知道了。

02两年里,渐渐习惯身边有个塞巴斯蒂安.斯蒂文

本来以杨羽的低调来说,是不会给他惹上什么麻烦的,但是塞巴斯蒂安就不同了。
开学没多久,杨羽遭遇到近廿年来第一次“恐吓”。
一、二、三。
三个高个青年。杨羽一百七十八公分的身高在这里完全不值一提,亚洲人柔和的瓜子脸更没有什么威吓力,更何况是一只艺术学院出品的白斩鸡。
其中一个人揪着杨羽的衣领把他拉近的时候很是奇怪的嘟囔,“这个黑头发的有哪里特别啊……”杨羽瞬间就明白是塞巴斯蒂安的问题了。
“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有事吗?”略微细长的眼睛冷静地看着对方。
站在右边棕色头发帅气到让人不能正视的青年一把拉住了他的眼角,“是眼线特别长的原因吗?还是他也是天才?”
揪住他衣领的人恶狠狠的,“摸底的乐谱考试你合格了吗?”
“A。”
看对方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杨羽拍了拍揪着自己衣领的手,“别紧张……我的导师是罗德先生。”一位令人尊敬的、为一些学生进行“特别辅导”的老师。
揪着自己领子的手顿时就松开了,看着对方奇怪得纠在一起的眉毛,杨羽很不合时宜的想撇嘴笑出来。
“那你会什么乐器?”一直没有说话的稍稍偏胖的眼镜歪着头。
杨羽愣了一下,掰着指头数,“钢琴算吧,吉他,电子琴也算一个吗,小提琴?”
“只有这些?”
杨羽点头的同时被人在肩上半重的拍了一掌,“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被那个不知真傻假傻似的新生另眼相看啊?”
“莱斯!!”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青年怒气冲冲的跑过来,把杨羽拉到身边,瞪着那三人,“为什么推莱斯利?”
气势难得,三人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许找莱斯利麻烦!!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满腔热情的青年眼红红的低头看杨羽,“他们说什么了?是吵架了吗?有打你吗?可恶,混球!我要去告他们!”
杨羽有点感动,毕竟有个人为自己激动也是件很高兴的事,即便那个人还搞不清情况。更多的则是好笑,这些家伙吵起架来一个比一个像幼儿园的纯正产物,“没关系,塞巴斯蒂安,别大惊小怪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青年撅了撅嘴,“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两年里,渐渐习惯身边有个塞巴斯蒂安.斯蒂文,习惯他在自己在图书馆兼职的时候过来午睡,习惯消失一下下回来就是他的大呼小叫,也习惯了只要和他一起走到哪里都被人关注。
把他视为朋友。

“塞巴斯蒂安,不要挑食。”
往外捡出芥兰的手顿了顿,塞巴斯蒂安无辜地看向杨羽,“我不喜欢吃这个,真的很不喜欢。”
杨羽咬了口面包,低头喝汤,咽下去之后淡淡,“不想吃就扔掉好了。”
金发男人很明显在挣扎,然后一闭眼睛送进了嘴里。
“你有练习过布拉姆斯考试曲吗?我昨天晚上被海瑟叫到琴房去了哦,她说我这样去考试是绝对会出问题的。”
“没关系,她们对你这类人的评价在很大程度上都不客观。”杨羽仍然自顾自的吃东西,没察觉金发男人眼睛里绽放出慑人的神采来。
抬起头来对上男人的笑容,“傻笑什么?斯蒂文先生,你再不吃快一点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想听你叫我尤金。”他的中间名。
“好吧,尤金先生,我先走了,你请慢用,”用纸巾揩了唇及手指,起身的时候看进男人眼里,“对了,记住,不要挑食不要浪费,把东西吃完。”
看着略显纤细的身影离开餐厅,男人懊恼的抓了抓鬓角,“真是的……”意味不明的抱怨,却充满着甜蜜。

“听说了吗,塞巴斯蒂安在之前的比赛中拿了金奖?”问他话的人是托里,一年级开学后把他拦住的三人其中之一。
棕发最俊美的那个。
“没听他说起过。”杨羽头也不回。
那人追上来,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老喜欢跟你在一起,你在他身边没有觉得自愧弗如吗?”
“为什么会羞愧,就因为他是天才?不是天才就要受到苛责和蔑视吗?”杨羽停下来,歪着头睨他。
托里微愣,居然有点讷讷的,“呆在天才身边的,应该都是天才吧……”眼前人好反常,往常不是应该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就是平凡呐”然后走掉的吗?
知道自己确实有点不对劲,杨羽叹了口气,拍拍他,“再见托里,我需要安静。”

塞巴斯蒂安真是想赞叹自己的好运气,竟然找到了总是不知躲在哪里睡觉的杨羽。
长椅太短了点,头枕在扶手上大概也很不舒服,青年把脚吊在外面,抱胸睡着,这是教学楼后的荫凉处,头顶是翠绿的树枝,透过叶隙仅仅有不能威胁视力的光束。以黄皮肤来说显得白皙的青年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塞巴斯蒂安知道他是个多善良的人,见过他和流浪汉相谈甚欢,知道他默默地帮助同学,虽然冷淡却从来不曾真正拒绝别人。
忍不住想要偷偷亲吻他,才刚萌发这种想法,就对上了底下黑白分明冷冷清清的眼睛。
“你本来是想做什么的?”
塞巴斯蒂安装傻,眼珠不受控制地向右看,“嗯?莱斯你说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睡着了没有。”
杨羽不置可否的应了声,起身坐起来,然后让出了一半的长椅。
塞巴斯蒂安笑着,“你下午不去图书馆吗?”
杨羽打了个哈欠,“罗德先生要补课。”
塞巴斯蒂安僵硬了一下,“咦?”
杨羽瞥他一眼,“别难为自己的笨脑袋了,你下午也有课。”即使随身带着课表,金发青年也常常忘记去看,更遑论他忘带课表的时候占大多数。
“噢……呵呵,”塞巴斯蒂安干笑,“咳,那、你确定了皇后的参赛曲目了吗?我已经确定了哦,我准备的是悲怆。”
“……我还没有想好。”杨羽还在犹豫要不要参加皇后杯音乐大赛,以他的水平来说,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文化史的作业上。
毕竟参赛也是需要天赋的。

03

“嗨……”
塞巴斯蒂安犹豫地看向杨羽。
杨羽看着报纸,像是没接收到他的求救,好半天才悠悠闲闲地开口,“他是托里。”
“啊,你好,托里。”
英俊的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我和你一个班的塞巴斯蒂安,还和你一位导师。”
塞巴斯蒂安呵呵笑,“你也知道我头脑不太灵光的……”是一对着无聊的人就不太灵光。
他很快被餐厅的招牌吸引了过去,对杨羽说,“莱斯,今天有特色菜……意大利面好吗?”然后就蠢蠢欲动的想挤进打饭的人群里。
杨羽正在研究报纸一角的社会新闻,“嗯,好啊,你去吧。”学校附近发生两起命案了,一共是三名漂亮的东方女性。
“你让塞巴斯蒂安为你服务?”托里瞪起了迷人的深蓝色眼睛。
杨羽阖上报纸,抿了口薄荷凉水,“最近学校这边很不安全嘛。”
“是啊,第二街区死了名美术学院的学生和她的室友,听说她们好像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莱斯利,你怎么让塞巴斯蒂安为你服务?那是佣人们做的事!”
杨羽又喝了口水,安之若素的样子,“奇怪,怎么这么渴……”
“莱斯利,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和塞巴斯蒂安在一起,为什么却能不受他影响?”俊美得好像在放光的青年蹙起眉来。
“我应该受什么影响?”
“至少会觉得失落吧,塞巴斯蒂安来了以后连海瑟小姐都感到压迫呢,普通人根本追不上他的技巧吧,那种惊人的天分,是勤奋磨练不出来的东西。”
“……”

那时的不语,大概还有不服气的因素在里面吧。

托里从记事本里翻出一张门票,“他的音乐会,一共十章,”他抿了抿唇,“去听下吧,你还没听过他的音乐会,不是吗?”瞟到喜滋滋端着两个盘子回来的塞巴斯蒂安,托里摇摇头走了。
“咦,刚刚那个人呢?”
杨羽半撑着头,“走了。”
“从来没见过那样厚脸皮的家伙,居然跑来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塞巴斯蒂安半真半假的抱怨。
杨羽拿叉子卷起面,正准备往嘴里送,“对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个人音乐会的?”
塞巴斯蒂安虽然疑惑,却依然老老实实的交代,“很小的时候吧,大概九岁,还是十一岁。”
他低头用叉子插了几下番茄切片,恶心的直撇嘴角。
“不许挑食,塞巴斯蒂安,番茄也要吃下去。”
……

杨羽看那个有点笨拙的人被台阶绊了一下,然后优雅的鞠躬,坐在黑色的、光亮的三角钢琴前。
肯定被耳提面命的整理过,白衬衣燕尾服服帖的穿在身上,袖扣领扣领结一样都没有少。完全是杨羽陌生的样子。平时那随性的金发青年怎么肯这样束缚自己?
手指落下了,黑白键淙淙响着,头颅也高昂着,丝毫不用怀疑他正享受自己弹奏出的音符。
天才就是天才。
能够操纵着缪斯为自己偏偏起舞。能够轻易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能够跨越几个音区展现旁人无法企及的技巧。能够让人听到他的音乐就变得安静。
甚至是失落得想死,毋庸置疑差距是这沮丧之母。

音乐会落幕,从头到尾完美无缺,在雷鸣般的掌声里,夹杂着大声的“Bravo”。
杨羽稍稍提前了一点离席,不察撞到了人,正反射性的要说对不起,就被对方扶住了说抱歉。
“嘿,伙计,这音乐会有这么感人?你看起来都要哭了。”十足戏谑的口气。
杨羽依旧半低着头,“……”
那人似乎有些尴尬,“嘿,伙计,你没事吧……”自作主张地搂了他的肩膀,“我最近也有点倒霉,一起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杨羽难得的没反驳也没拒绝。他只是突然地寂寞得胃痛。

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饮料,男子把手上夹的乐谱垫到水泥墩上,眼前是并不辽阔的海面,海风带着湿热,把心情也吹得潮乎乎的。
“谢谢……”
“不客气。”男子很温柔,出人意料的是一头几近黑色的头发,外带和气的淡蓝色眼珠。
“我是莱斯利。”
“噢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文森特,J音乐学院四年级的学生。”
杨羽微笑了下,“真巧,我是二年级的。”
“Wow,”文森特赞叹了一下,“那么塞巴斯蒂安是你的同学咯?”看杨羽沉默着,他继续说,“据说他是最有潜力的新星,之所以拒绝茱莉亚学院的邀请是因为离家太近了,而且是在繁杂的曼哈顿,哈哈,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想,如果让他离开音乐,他大概活不下去,所以音乐对他也特别的优待。”
“嘿别这样,你呢?为什么会选择J学院?”
男人温和的笑了。
杨羽迷惘地看了眼拍到阶梯上的小小浪花,它在内海里被消磨掉了脾气,“我?因为没有别的可以做,让我退学再也不碰小提琴我也觉得没什么。”
“呵呵,”男人牛饮了口饮料,“胡说八道,小提琴应该是你的**,像你这样,是因为什么六年之痒,五年之痒吧。”
即使内心委屈也从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的人仅仅一笑,“大概吧。”
“那你平时的消遣是什么?别给我说要好好学习认真练习这种话……”边说边摆出不不不的姿势。
“真的是练习和学习啊。”杨羽耸肩。
“我认识的东方人性格都很拘谨,好像对着我们就放不开似的,”文森特嘲笑他,“融入这个大染缸也没什么不好啊,至少会快活些。”
杨羽不置可否,“呵,也许东方人的故土感比别人都重吧。”
文森特的表情沁出了怀念,“我母亲是日本人,在东京国际艺术节遇到我父亲,于是远渡重洋而来。”
杨羽看着他,看到温柔脸上泄出丝冷凝便不动声色转移视线,那是别人的隐私,别人的疤痕。

04往往是被需要才会觉得有活着的觉悟,包括安宁和救赎

“你呢?”
“我是七年级的时候到加州的,和婶婶住在一起。”
“把你父母留在国内?”文森特随口问道。
“不,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再婚了,我在那里会不方便。”
“噢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好很多了。”
对着陌生人讲这些的自己真是疯了。
但是他也明白,这不过是积蓄的委屈到了临界,被抛弃的委屈,被放弃的委屈,连累婶婶的委屈,没有才能的委屈,甚至还有寂寞的委屈。
很多负面情绪亟需发泄。
……

和文森特告别的时候,对方像长者样拍了拍他的背,晃晃拳头,留了一句“加油”。

照例拐去街口的路边摊,没在显眼的地方看到那幅画,杨羽有些焦急,刚走近去,胖老头抬头看了他眼,摸索着在包里拿出那幅画,架上。
然后就兀自去看书。
杨羽这才知道自己有多笨,半年来常常来看这幅画,它怎么可能既不变色又不被人买走?是因为摊主的刻意维持吧。
人并不是多麻烦的动物,而是因此才使得人区别于一般的动物。
善良的人很多,只是缺乏勇气。
施善者和被施善者同理。
“请问,这幅画要卖吗?如果卖的话,多少钱?”
“9.5元。”老人回答。
杨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掏钱掏得鼻酸,接着惊讶地看老人找出一支笔一张便笺,签了名贴在画框上,然后递到他手里。
赫然他就是作者。
“谢谢你喜欢它,孩子。”
老人依旧不笑,面容严肃,偏偏又很和蔼,“不……应该是我说谢谢,承蒙照顾。”
……

看着画,有种凝视着自己童年的感觉。
温暖,舒适,留恋而快乐。
回到宿公寓把画挂起来欣赏了很久,还把那张便笺慎重地夹到字典里。
跟着他从杂物里翻出了画铲颜料,又从衣柜里扯了件白色tee恤,杨羽做了件他从来没做过的事——在衣服上画画,用画铲把衣服涂抹得面目全非。
晚上他难得睡得很晚。这也是从来没有的事。
尽管他早晨还是在习惯的时间里醒来。
对墙上的画说了声早安,心情愉快。

半个小时后塞巴斯蒂安跑来敲门,半脸刮胡泡沫的金发男人咕哝着,“救命莱斯,我的剃须刀坏了……麻烦的是,我不会用刀片。”
眼睛里盈满了无辜。
电动剃须刀就是这样,昂贵却易坏。杨羽叹口气把他拉进房间,转身去拿刮胡刀。任由男人在他房间里大惊小怪,“哇……莱斯你还会画画……哇,真是好漂亮的画……诶,墙上也挂了幅画呀……”
杨羽扭头看他,很怀疑男人知不知道他画的到底什么。
他捏着刮胡刀勒令塞巴斯蒂安,“坐到床上去。”
大型犬一样乖巧的人如言动作,顶着半脸泡沫一边咧开嘴笑,“好像某种邀请啊……”
立即就被杨羽揪了下耳朵。
“咦……”
那是杨羽从来不曾表示出的亲昵。
可是他只专心的替自己刮胡子,并不理会自己疑惑的单音节。
杨羽左手扳着他的下颚,右手握着刮胡刀,手感上是短短硬硬的胡茬,给指尖传达着独特的振动。
刮完拿湿毛巾利落地帮他抹脸。
手下是张年轻的脸,充满生机活力,也没有内分泌过盛的迹象。
忙碌的右手被捉住了,杨羽看进青年的眼睛里,非常认真的铅灰色眸子也正看着他。
不自禁地低头在他唇上点水样一吻,随即被柔软触感吓到似的退了一点,接着连左手也被攫住。无言望去。
塞巴斯蒂安把他拉坐下,很自然地接吻。
杨羽闭着眼睛,任他或深或浅地摩擦自己的唇,鼻尖贴鼻尖,彼此紊乱鼻息无处遁形。双唇相衔,杨羽伸出舌尖舔了下对方的,被对方有样学样的舔回来,还举一反三的用上了牙齿,他的肉舌撬开了齿列,迅速地攻城略地。
这是个天才,无论做什么都能快速明白要领。
越来越火热了。杨羽发现,原来舌吻并不如想象中恶心,反而让人产生兴奋的融合感。
当然必须是对的人。
也不知道是他拉的,还是他推的,反正结果是倒在了床上。连拥抱都让人亢奋,塞巴斯蒂安的手滑进了杨羽的衬衣里,慢慢地推搡着他的背脊,“你的肋骨枕着我了!”金发青年控诉道。
杨羽环抱住他,“你的肋骨还不是格着我了。”
金发青年在他的脸上轻轻啄吻,从额头,到嫣红的两颊,再到下巴,画了个祈祷的十字。然后舔着他的耳垂,移上去啃噬晶莹剔透一般的耳骨,手也愈发滑溜起来。
杨羽勾住他的脖子,嫌痒似的微微闪避,被压制着的腰也不自觉地扭动着。
“我爱你,莱斯,我很爱你。”铅灰色眼睛里是专注的感情,不喜欢转弯抹角的金发青年压着爱人蹭动,剥去那碍事的衣服,手口并用地享受。

往往是被需要才会觉得有活着的觉悟,包括安宁和救赎。

……但这种需要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金发青年在杨羽身上急切地顶动,热烫的肌肤熨着彼此。
他居然还难受的哼了起来……
发情发了半天原来根本是不得其门而入,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真是哭笑不得。
吻上青年微撅着的嘴,杨羽喘着气,够长了手把早餐喝剩的酸奶倒在手上,接着握住彼此的火热上下套弄。
青年喘息着,“莱斯……噢莱斯,我爱你。”
被杨羽狠狠地掐了一把腰眼,“白痴……”

05他准备正视自己和塞巴斯蒂安的心情,包括未来

发泄过后的两人仍然紧紧腻在一起,塞巴斯蒂安和杨羽交换一吻,“莱斯……”青年喜滋滋的撒娇,“我爱死今天的你了。”
“那平常的我呢?”杨羽纵容的微笑。
青年扯了手纸擦拭彼此的身体,接着又倒回杨羽的身上,“平常的你我也爱的要死。”杨羽翻了个白眼,对青年分不清玩笑和问题的能力不作期待。拍拍他的头,“快起来,你很重。”
青年扭捏着,“莱斯……我爱你。”
杨羽脸微红,吻了下他的眼睛,“我也是。”心里庆幸青年没有对他今天种种怪行刨根问底。
这才有心神去注意阳光,油然而生了种云开见天日的欣慰。

过度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时,也会忽略别的,塞巴斯蒂安就是这样的人。相对天真,甚至泛着傻气,随性而开朗。
在把他当特别的朋友的同时,也会对他种种行为视而不见,像是睡着之后的偷吻,像是一天到晚粘在自己身边,像是常常说“莱斯,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太喜欢等于什么?杨羽了解。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突发事件,但是杨羽不打算回避。
他准备正视自己和塞巴斯蒂安的心情,包括未来。

只是之后也并没有显得多亲昵。杨羽还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塞巴斯蒂安也还是跟进跟出,只是呆在杨羽房间里的时间长了点。
音乐学院里不缺天才,几乎每个人都自视甚高,不会对别人施以过多口舌。杨羽担心的,是塞巴斯蒂安的家人。社会自由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却是另一回事。何况塞巴斯蒂安还顶着个“天才”的代号。

“莱斯利,你要下班了吗?”眼镜后是双期盼的眼睛,杨羽示意她继续,“我男朋友过来找我,你、能帮我代会班吗?拜托了,周末请你吃饭,我好不容易才追到那家伙的……拜托了。”
“好,没问题。”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2/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