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放开了他,点了点头。霍湘震活动了一下被烛九阴掐得酸疼的肩膀,继续道:
“吹唱的乐班队伍那么多人,必是厚葬,但是那个棺材只是个薄板狗碰头。而且,送葬的孝子,我看到麻衣底下是锦布,他们绝对不是真的送葬的!”
听了霍湘震的理由,烛九阴只是抱臂:“藿香,这只能说明那班人有问题,但是这也不一定和小徒弟有关系,你明白么?这完全可能是一拨不肖子孙,阳奉阴违给老头出殡。”
霍湘震握紧了拳,却又慢慢无力地松开,只是依然提步向门外走去:
“师父,你说得对,可是万一我猜对了呢?就算猜错了,我总该试试,再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疯了的。”
烛九阴这便终于是无话可说了,只能看着霍湘震往外走。想了想,叹了口气:
“收下的徒弟都是欠了的债啊,一个两个没一个让我能省点心的……藿香,去哪儿?师父拿空间法术直接带你去!”
吴积白这便也站了起来:“一起走吧,万一藿香猜对了,小楼没准还得靠我救一下呢!”
阳光终于是完全隐没在了乌云后面,浓重的夜色须臾就盖住了天地。野径云俱黑,城里却依然是灯火璀然——尤其是风月场里,这热闹才是刚刚开始。
齐德隆一行人,围坐在脂红阁最大的雅间内。这时候,他们自然早就换下了那身孝服。这一桌只有齐德隆、药师和压胜法师三个人,骷髅并不在。
他们此时刚刚坐下,还没有如云的美人们围上来。趁着这个当口,压胜法师悄悄问了齐德隆一句:
“大少爷,我们就那么把棺材埋在那个地方……是不是不太好啊?这在风水上也是大忌讳,我们这样,是不是……”
齐德隆微微扬着一边眉毛看了压胜法师一眼,冷笑了一声:“原来你不但懂压胜和傀儡术,还懂风水?”
压胜法师读出了这笑里藏着的刀,便连忙缩了缩脖子:“不不不,小的并不清楚,只是略知皮毛,只是听说过这把坟给堆在别人的坟上不好而已……”
“岂止不好。”齐德隆阴恻恻道,眼睛里森然冷光划过,“损墓主阴德,甚至一家都会遭报应……”
“那!那大少爷你还……”压胜法师被吓得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一样,他和齐德隆这种丧心病狂的可不一样啊,他还想百子千孙呢!
就听一边药师低低冷笑了一声,给他斟酒一杯,道:
“棺材里装的是那个小半妖,你急什么?就算损人阴德,损的也是楼家的。”
压胜法师这才明白过来,自然是松了口气。跟着又是多嘴了起来:
“那让那个老骷髅守着坟地做什么?咱既然已经埋了那个小妖,还怕他死不了是怎么的?咱那个坑挖的怎么也有一丈了,肯定够闷死他的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齐德隆声音冷冷,带着残酷的淡然,“若那小半妖侥幸逃了出来,就让白骷髅了结了他。若是那小半妖的师兄去救,就让白骷髅送他们两个去地府团圆……”齐德隆说着,唇角一抹残忍的笑意:
“而且,就算那个叫霍湘震的有本事赢了白骷髅,再刨坟掘墓地挖那个小半妖,也一样救不活他!”
药师点着头,带着笑,恭维道:“天下思虑有大少爷这般缜密者,不多矣!”
外面的夜色更深,深的仿佛泼墨。天空一片漆黑,黑得和地底一般无二。
然而天上已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地下却不会飘起雨丝。
那震动只有一下,便停止了。楼辕依然睁着眼睛看着一片无垠的黑暗,却感觉胸口越来越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楼辕拼命地警告自己不能慌,力气慢慢回到了身体里。他伸手摸了摸周边,“嗙”地一声碰到了一层墙壁。
墙壁?
楼辕微微疑惑着,双手撑地想要坐起来,结果是头狠狠地撞到了“房顶”上。
他伸手捂头,另一只手就又碰到了另一边的“墙壁”。楼辕试探着动了动脚尖,往下挪了挪,又踢到了一处“围墙”。
这是……?楼辕尽量放缓呼吸,伸手去一寸一寸地摸索周围。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个棺材。
他被人装进了棺材里?!
那现在他是在地下还是在地上?!
“有人吗?”他放声喊道,“有没有人在?!救命啊!”
然而喊叫的结果是,狭小的棺材里面氧气消耗的更多,他更喘不过气了。他敲了敲棺材板子,几声闷响。他确定了,自己这是在地下。他被活埋了。
他想起来以前在赵宋新京的时候帮大理寺查案,那时候就办过一桩活埋的案子。死者挖出来的时候,棺材里全都是抓挠的痕迹,死者的胸口上也全是血淋淋的抓痕,都是死者自己挠出来的。
所以活活闷死是不是全天下最可怕的死法?楼辕忍不住想,他现在就憋闷得想死了。他怕自己也会像那个死者一样,疯狂地用双手抓挠棺材的四壁,抓破自己的胸口。
那样的死相也太难看了,而且那样死……也太痛苦了。
他想。干脆自尽算了,还能少受一些罪,还能死得好看些。于是楼辕摸向自己的手腕,去找他的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