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关于容成贤那夜莫名其妙的经历,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那是舒醒第一次见到贤在清醒状态下泪流满面,他当然知道容成贤心里有多难过,并不想往他的伤口上撒盐,看到深爱的人哭得那般伤心,舒醒的心也有疼痛的感觉,在心疼着为贤拭去脸上泪水的同时,舒醒竟然有了怜惜的感觉。
同样都是男人,所谓的‘怜惜’,是对于以往的恋人从未产生过的情绪,会觉得对方和自己撒娇的时候很可爱,但也就是限于可爱的地步罢了,要是再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舒醒都会觉得不可能,但对于容成贤,舒醒却总是不自觉的会有怜惜的冲动。
和以往不一样的感觉很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稀奇,对别人如金刚钻般质地的心灵,在容成贤面前,却舒展成了化指柔,舒醒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相反的,他能从中找到很多乐趣。
从在意变成在乎,需要感情上量的积累,才能有一个质的变化,不知不觉间的变化很微妙,当舒醒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沿着固有的轨道运行了起来。
果然是太在乎了吧……只有在过于在乎的情况下,才会慌张到不知所措吧,上次在美国过年的那次也是,这次整夜不见踪影的状况也一样,都会紧张到不行,这种有了对方存在,就会幸福到失控的感觉,不知道应该说成是值得庆幸,还是人类的一种悲哀,但对舒醒来说,幸福总还是要排在第一位。
舒醒的性格很随意,特别是对于不在乎的事情,更是让人大跌眼镜,圈里的人,大都会认为舒醒是个很爱玩的人,但和他交往过的对象都知道,其实舒醒对感情的专一度极为重视,交往前的感情经历他完全不会管,是人总会有过去,何况大家还都是男人,但是只要是彼此开始了交往,成为了固定的恋人,那出轨便绝对是舒醒的禁区,绝无例外!
是游戏就总是有规则,感情虽不是游戏,但也有需要遵循的法则,有些错误可以被原谅,但是原则性的问题,舒醒却意外的固执。
恋爱期间相当专情的舒醒,却根本不在乎容成贤是否真和安琼有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且不说容成贤对那件事情完全记不起来,无论怎样努力回忆都想不起来,即使他头脑中有清晰的记忆,舒醒也不可能舍得抛开他,这种陌生的宽容感,让舒醒自己都颇觉意外。
安慰着容成贤‘没有关系’和‘贤不必在意’的体贴话语,其实在舒醒的内心中,醋意简直都能腌制出来几万缸的陈醋,根本就是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的吃醋类型,当天晚上,舒醒就对容成贤的身体进行了为期一晚的彻底‘检查’,详细的过程因为太过二十禁,容成贤根本不想回忆起来,但留在脑海中的画面,却层层叠叠的没完没了,一连几个白天,都让他彻底烧红了脸,还被秘书问过几次‘是不是发烧’了这样关切的话。
那件事情似乎彻底烟消云散了,没人再提出来,渐渐的,作为事件的当事人,连容成贤都模糊的不敢肯定,那晚是否真的存在过,但微微的压力感仍旧存在。
舒醒表面若无其事的态度,令根本看不出来他内心思想的容成贤,略微感到了一丝的轻松,但也并没有将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完全的移去,已经将自己定义为‘在身体上背叛舒醒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释然,明明做错事情的就是自己,结果反过来要舒醒的安慰,那样的情况,无论舒醒温柔的说多少次‘无所谓’,容成贤也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那天早上,舒醒没有过来接自己回家,事情会向何种地步发展呢?如果舒醒不肯原谅而转身离开呢?对感情一向没有自信的容成贤,在想了很多‘如果’后,终于被舒醒发现,最后又是一通温存的劝慰,只要是舒醒说的话,对容成贤而言,都像是能安抚情绪的镇定剂。
事后容成礼打过来电话,大概是舒醒竟然会去问他容成贤的下落,让他也有了点身为人弟的担忧意识,当然不会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自己的弟弟,容成贤只是随便的搪塞了过去,不过让他多少有点在意的是,小礼竟然会问起有关大神的事情,知道自己弟弟不想说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何况现在又是自顾不暇,容成贤只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并没有问他想要知道的原因。
一件可能引起惊涛骇浪的事件,就这样被舒醒成熟的处理方式给一笔带过,如果不是在半个月后,容成贤接到了一条信息,那他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将那晚的事情,完全的遗忘在记忆的荒原里。
“怎么可能会这样……”望着手机上那条完全是由陌生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容成贤将双眼睁大的程度,从最根本上证明了,眼睛大的不都是牛,还有处于震惊状态的人类。
为了不再被安琼打扰到自己的生活,容成贤切断了一切能够让她和自己取得联系的方式,再怎么说安琼也不会追到容成集团来找他,只要是不见面就好,他已经达到对安琼排斥和隔离的程度。
但仍是被安琼知道了自己最新的联络方式,果然只要是在这个商界中,就没有完全的秘密,更何况总有事情要做、总有人要联系的容成贤,怎么也不可能不被别人知道手机号码,没想到防来防去,还是被知道了,看来舒醒说得真是没有错,你永远也堵不住想要窥探你隐私的恢恢密网。
‘我怀孕了,’信息上就是这么写的,在安琼一通联系不上容成贤的抱怨后面,接着就是这么四个像是晴天霹雳的字跟在后面。
简单的汉字很容易明白,不用去想是否有深意,所有的含义,就在字面上,可容成贤抓着手机盯着看了足有二十分钟,却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上面说的那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以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安琼也不是那种需要谁为她负责的良家女孩儿,但现在突然被告知,和自己可能有过**的安琼怀孕了,这个事件的冲击力,对于容成贤而言,简直就可以等同于十级地震的强度。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提示灯亮了起来,仍处于呆滞状态的容成贤,并不想去接听电话,反正还有秘书在,交给他处理就好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房门却被轻轻的叩响。
“董事长找你,在三线,”简洁的说明敲门进来的意图,秘书望着容成贤的脸色,用三秒钟仔细端详了一下,机敏的问:“要我和董事长说你不在么?”
最近自己的父亲只要是找上门来,就根本没有好事情,话说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若是为了毫无感情色彩的公事,就是难得的好事了,刨除公事以外,其余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划分在好事的范围内。
在这个时候,容成贤谁都不想见,谁的声音也都不想听到,就连舒醒都一样,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让他如何去面对舒醒?在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前,他根本不知道该和舒醒说些什么,而自己的父亲,他显然也并不想见,但现实总是残忍的,依据自己对父亲的了解,答案非常的清楚,如果父亲是一定要在今天见到自己,就一定会在今天见到自己,即使挡了一时,也挡不了一天。
“不用了,”尽量将翻滚的心绪平静下来,勉强牵起称不上是有多少温度的笑容,容成贤对担心他的秘书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没有事。”
以为父亲又是为了舒醒的事情提点自己,容成贤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把手中差点掉在地下的手机放到办公桌上,才缓慢的拿起了电话听筒,态度仍是一贯的尊敬,却没有父子间应有的温情:“您找我?”
“你有时间么?”容成董事长的声音仍旧平稳和蔼,听不出来是有恶劣的情绪在里面,让容成贤觉得意外的是,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怎么都感觉,自己父亲的声音里,有一抹愉快的情绪在里面。
尽管早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容成贤仍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三点有一个会,预定结束时间是在四点,开完会后,还要和财务总监见一下面,估计四点四十分以后才会有时间,如果您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我可以将会议推迟。”
公式化的风格和词句,在他们两父子间,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如果不是使用那样的相处模式,两个人反而都会觉得别扭,虽然不如小礼和父亲之间的剑弩拔张,但容成贤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也会给人以一种陌生的疏离感,能让亲情到了某种难以融合的地步,这也并不困难,起码在这个世界上,幸福的版本很简单,但不幸的版本,却是千变万化的离奇,可以演绎出相当多的故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相处的方式,容成贤早就不能记得了,诚实一点说,与其去思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如干脆的承认,他和小礼,根本就没有从父亲身上感受过亲情的温暖,那种虚无缥缈的感情,从来都未曾出现过。
“不用,”和自己的长子说话,容成董事长一向贯彻简洁的风格:“四点四十五分,来我办公室。”
最近有太多不好的意外发生,而自从自己慢慢接手容成集团的事务以来,他和父亲就少有公事上的交流,前段时间的几次见面,全部都是含沙射影他和舒醒的关系,一句一字像是风霜利剑一般穿透在身体上,没有喘息和解释的可能性。
眼睛扫过腕上的手表,和西装非常搭配的高级手表上,指针正要走过两点四十五分,再有十五分钟就要去开会的容成贤,在将视线落在手机上后,烦闷的将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摘了下来,将脸埋在手心中。
安琼说她怀孕了……怀孕了,那也就是说,自己要有孩子了么?明明是非常喜欢孩子的,喜欢的不得了,可是为什么,此刻心中却没有丁点的喜悦感,而是被浓重的郁结所笼罩,感觉头顶上有成片成片的乌云在徘徊?
没有被污浊的孩子,都是可爱的天使吧,无论是杀人犯也好,安琼也好,在没有成为有恶劣品行的大人前,都能给周围的人带去欢乐和愉悦,可是长大以后呢?将来呢?不可确定的未来呢?
没有想过安琼肚子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以为她发过来信息,就可以代表‘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苦恼着的容成贤,如果不是被秘书提醒要去参加三点准时召开的会议,恐怕就要在办公室里这么坐上几个小时了。
chapter 100
被数株绿色观赏植物环绕的办公室宽敞明亮,这间办公室位于容成集团大厦的最顶层,当容成董事长还在商界叱咤的那些年,这是容成集团高层经常过来的地方,如今的容成董事长,基本已经是退居二线,逐步远离容成集团一线的后浪人物,尽管还把持着容成集团最大的持股权,在处理事务的方面,却已经是基本由长子容成贤来代理,只是董事长的头衔,仍在挂在他的名下。
这里大概是公司里很多职员都想过来的地方,能向容成董事长直接汇报工作的人,绝对是要成为公司的高级管理者才行,不过容成贤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地方留给他的回忆,没有一件不是冰冷的。
最初进入公司的那一年,容成贤总要来这里,父亲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交给他做,忙到深夜也是有的,别人要学三年、甚至是五年的事情,容成董事长却需要他在两年内尽快掌握,即使不达到精益求精的熟练程度,也要能够独挑大梁,起码可以独自处理公司的各种日常事务以及突发状况,相当于已经少了一个儿子的容成董事长,说不上是对容成贤有多么高的期待,揠苗助长也好,要求苛刻也好,他只是需要一个容成集团的接班人,而容成贤,只是幸或是不幸的,恰巧是他的儿子而已。
和财务总监的碰面很顺利,对方是个相当认真的男人,才干说不上是一等一,可却细心、谨慎,作为一个财务,可以说是非常合适的人选,已经在公司任职了十二年,算是对公司忠诚度很高的高级员工,每次会上都会准备周详,只要是需要的报表和文件,绝对不会漏掉一项。
离四点四十分还有十二分钟,他们的两人回忆就已结束,容成贤却没有想要早点过去的意思,回自己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这才在四点三十九的时候起身离开,前往容成董事长的办公室,不知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乘坐电梯到达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秘书立刻就迎了上来,穿着一身亮灰色职业套装的女秘书,是容成董事长的前任**之一,从她不再主家出现起,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过去时,但容成董事长却没有一脚把她踢开,据说偶尔还会召见一下,这大概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何在容成董事长不是每日来公司的情况下,这个清闲的秘书,还没有被人事部解雇的原因。
公司并不差多养这么一两个闲人,但这对公司的管理来说并不乐观,明知道这点的容成贤,却不能违背父亲的意图,去主动提出解雇这个女秘书,在容成集团里,有很多无形的束缚在容成贤的身边,身不由己的次数多了,也能让人产生一种懈怠的无可奈何,并没有想要去反抗自己父亲的高压。
快步走向董事长办公室,容成贤拒绝女秘书的热情陪伴,走得有点像是逃一般,他以前就不喜欢浓烈的香水味道,和舒醒交往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前段时间认识的肖洁心以外,更是几乎没有见过任何女性朋友,舒醒从不用香水,习惯了清新自然的男子气息,容成贤对于香水的排斥感,更是有了五米之内不可靠近的趋势。
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容成贤的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浅浅的热汗,别看女秘书脚下踩着八厘米的纤细高跟鞋,可走起路来快如赛跑,容成贤已经是在不失风度的情况下加快了脚步,却还是被身后的女秘书赶了上来,殷勤的帮他将门打开,并且附赠了一个相当甜蜜的笑容。
心中感慨着‘对方果然是个相当适合职场的女性’,容成贤抬起头望向父亲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容成董事长的目光,好似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剧他的不安一般,容成董事长一改前段时间见面时的沉郁脸色,乐呵呵的起身向他走了过来。
以往的父子模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而容成董事长此刻的态度,却和固定的模式存在区别,虽说眼下的态度才更和蔼亲切,但相比于现在的这种氛围,容成贤更乐于处身于正常的情况下,那样还能让他更明白一些。
很了解自己父亲的办事风格,容成贤开始觉得,虽然今天没有宴,但是身后的门,可就是一道高高的鸿门,走进了这道门,他左无樊哙仗剑起舞,右无张良护主离险,面对走得越来越近的容成董事长,容成贤觉得,项羽和范增的综合体,正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怎么都有一种看不见杀气的危机感存在。
“这是怎么了?”走过来的容成董事长,将手放到容成贤的后背,轻轻的拍了几下:“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哪里不舒服么?要是身体不好就要看医生,可不能为了工作就弄坏了身体,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这是……在关心自己么?想到这里,容成贤的心中却未出现感动,反而是觉得很奇怪。
应该说是没有哪里舒服吧,心里这样想着的容成贤,却显然不能直白的将所想的话说出来,只是对着父亲笑笑:“没什么,可能是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所以有一点点累而已。”
“对工作上心是好事,”容成董事长一脸慈爱:“但也不要累坏了身体,来来,过来这边坐,”说着就将容成贤引到办公室更里的位置。
坐到欧洲高级订制办公桌前的容成贤,有点如坐针毡的不适感,和父亲的沟通少是少,但他毕竟熟悉自家父亲的性子,突然这么急转直下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一脸和蔼的老公公形象,好吧,虽然父亲的年龄还称不上是老公公,但也太可怕了,简直超出了可以想象并且理解的范围,难道是发生了天大的坏事?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捧着由容成董事长亲自泡给自己的咖啡,容成贤没有一点想喝下去的**,黑色的液体升腾起热气,容成贤的心情却没有被温暖。
由珍贵咖啡豆泡制出来的醇厚咖啡,散发着诱人的浓郁香气,和普通的速溶咖啡完全不同,很懂得享受的容成董事长,从早上睁开眼睛的那刻起,就时刻沐浴在高品质的生活中。
“啊,”放下自己的那杯咖啡,容成董事长面带笑容的进入正题:“其实这件事情,应该由我们男方找个时间,坐下来好好的和女方聊一聊,将所有的细节敲定好,但眼下的事情有点紧迫,所以安家说就由我们家来拟出细则,也就不用逐一的商量了。”
说完这些话,容成董事长看向容成贤,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反应,可惜自己的儿子完全不给反应,只是很困惑的和他对视,脸上的表情,就是‘我完全不懂您在说什么’的写照,凭着容成董事长识人的经验,可以明白自己的儿子不是在装糊涂。
“哦呵呵呵,”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容成董事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果然是年龄不饶人啊,说话没头没脑的,都把你给弄糊涂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容成贤如实回答:“那个……我确实不明白……”
“哈哈,”从高级皮质扶手椅上站起来,容成董事长缓缓站起来,走到容成贤的身边,重重的拍了拍容成贤的肩膀,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我是在说你和安琼的婚事,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的迷糊,时间不饶人,一晃我就要做爷爷了。”
“什么?!”骤然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本来应该发出巨大声响的椅子,却被长绒地毯吸去了声音,连椅子倒下去的时候,整个室内也听不到一点动静,这就将容成贤既惊讶又震惊下说出的两个字,显现得更加突兀。
一瞬间掠过脸上的不自然表情,很快就被巧妙的掩饰不见,换上和蔼长辈的笑脸,容成董事长不急不忙的进行进一步说明:“要不是安琼来找我,我还蒙在鼓里呢,你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要多稳重一些才对。”
安琼找了自己的父亲!刚刚收到安琼短信没有多久,甚至还未想好要怎么做,可没有想到,安琼竟然会联络了自己的父亲,在心惊的同时,容成贤感觉自己已经别逼到了悬崖边,而站在悬崖边想让自己粉身碎骨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不再沿着常规的方向流淌,而是逆向的倒流,大脑中是空白的一片烟雾,耳边的声音很遥远,却又字字句句的钻入脑子里,怎么都挥不出去,父亲好像是在和他商量婚事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明明就在身边的父亲,却给他一种影像模糊的感觉呢?
把自己叫到办公室里,并且用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已经决定的口气来谈论他和安琼的婚事,根本就是对婚事已成定局的宣告,要接受父亲的安排?那舒醒怎么办?还有,安琼是不是有了孩子?好像是有的吧……不是安琼说的么,连父亲也这样说了,那如果自己不娶她的话,孩子又要怎么办?可是他根本不爱安琼,连所谓的好感都没有,成长在无爱环境下的孩子,又要怎么办?
母亲死的很早,他和小礼是在佣人的照料下成长起来的,只拿高额薪水,但却要完全听命于他们父亲的佣人,根本就不会顾及他和小礼的感情,只是像机器一般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感情是什么?最多只是他和小礼相互依偎的成长过程,可是最后,就连小礼都离开了他,选择了和他背向而行,他们兄弟的情分,恐怕都比不过稀释成了百分之零点五浓度的酒精。
自己是喜欢孩子没有错,但从未深究过理由,自己想要的……究竟是孩子,还是家的感觉呢?但是……有孩子的家里,就一定会有家的感觉么?没有爱的环境,即使十世同堂,也不能说有家的感觉存在吧?
“以前我不肯原谅小礼,也是为了容成家的子嗣问题,”注意到容成贤的强烈排斥感,容成董事长开始了循循善诱,抛出容成礼:“现在你有了孩子,又要成家了,我也就不用担心容成家的未来继承人了,等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让小礼回来,若是小礼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也可以一起带回来。”
“男朋友?”听自己父亲口中竟然说出来了这样的话,容成贤从迷惘的状态中走出来:“小礼的男朋友?”
“是啊,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和自己的儿子老死不相往来,等你和安琼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可以不时的回家来住一段时间,小礼若是有男朋友,也可以一起来,当年你也答应过爸爸,说是为了小礼的幸福,愿意承担下容成家的所有责任,现在还记得么?”
chapter 101
如果不是父亲再度提起,容成贤几乎就要忘记那个曾经的约定,那大概……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小礼刚刚离开容成家,父亲放过小礼的条件,就是自己对容成家无条件的付出。
从公司里漫无目的的开车出来,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越来越长的白昼,还没有唰的一声拉下夜晚的帷幕,橘红色的大圆饼,明艳的悬在微微泛着灰色的天空中,不知多久才会沉下去。
人的心情也会随着太阳起起落落,所以才会白天的时候情绪容易高涨,午后就会变得有些低沉,若是阴天下雨的时候,会更消沉一点点。
将车停在公园附近,容成贤从车子里面走出来,慢慢的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随意漫步,这个下班的时间,公园里人烟稀少,人们不是正在忙着做饭,就是正在通往做饭的路上。
不知道要和父亲谈多久,所以告诉舒醒不要等他吃饭了,估计舒醒还是会等下去吧,无论怎么说还是快点回去的好,否则还要连累舒醒陪自己一起饿到。
虽说如此……不想回去,与其说是不想回去,不如坦诚的告诉自己,是怕回去,害怕回到那个充满了爱和温暖的家里,怕面对舒醒,那个和自己同居的人,那个总是能一眼看穿自己心事的人,犀利的如同光学放大镜。
假日里被争抢得没完没了的秋千,此刻孤单的被两根铁链悬在横空的铁架子上,小时候从来也没有玩过秋千,长大了以后,虽说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自由,可也没有刻意想要去补上童年的遗憾,说起来,容成贤对所谓的遗憾,本来也就不是抱有特别的执念,母亲在小礼出生后没几年就去世了,在母亲去世前,他作为容成家的长子,以及容成礼的哥哥,被即将咽气的母亲叫到病榻旁,叮嘱了很多话。
那时他的年纪也并不大,有很多话只是记住了,却并不能理解,就是因为不能理解,反而记得特别深刻,就像是刻在记忆当中,哪怕是用最厉害的洗涤剂去清洗,也不能擦拭掉,而他也忘记不了。
渐渐的,母亲的嘱托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照顾小礼,做好一个尽职的哥哥,也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让那个逆子平安,你就要支撑起容成家的基业!’
被唤醒的记忆,在脑海里不停的出现,如果没有出现有关记忆的错误,那么这句话,就是当年自己进入父亲的书房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明明是父子对吧,流淌着同样血液的亲人,可是竟然能毫不动摇的以性命相威胁。
书房里只点着一只台灯,屋顶那盏相当昂贵的吊灯并未被打开,只有台灯光芒的书房,难免会显得相当昏暗,看不清父亲的脸孔,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淡淡的扫在地毯上,孤零零的,没有可以依偎的另一只影子。
‘什么意思?’当时,自己应该就是这样询问的。
‘舍弃你自己的意识,为了容成家,无论愿意与否,都要为了容成家而活着,想要那个逆子安心放下家业,你就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即使这样,你也愿意么?’
‘好……’
他没有选择,不可能让小礼被这个家所束缚,与其两个人都难以呼吸,不如让一个人从束缚的绳索里离开,只有他一个人,纵然会感觉到孤单,但是那样也好,说不定绳子里面的空间会轻松一些,即使是不能,小礼能够离开这样的事实,也足够让人觉得欣慰,无论是对于亡故的母亲,还是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都是义不容辞。
不会记错,当时的自己,肯定是说了‘好’的,他不能让小礼再受到伤害,舍弃自己的人生,其实算不了什么,生在这样的家里,人生什么的,早就已经被规划成了固定的形状。
那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形状呢?正方形?长方形?圆形?还是菱形?
摇了摇头,容成贤笑了笑,舒醒那个人,肯定是个不规则的形状,任意一个方向都有棱角,大概没有谁能将那些棱角磨平,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类型,这样看起来,舒醒选择了自己,还真是一件奇异的事情呢。
最近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舒醒,只要是发生了特别的事情,总会去想如果是舒醒会如何如何,听说人去世前会有回光返照,那么他这种整天脑子里都是舒醒的状况,是不是也宣告着,他和舒醒的终结?
终于还是……不行了么?
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呢?对了,是在小礼工作的学校,当然了,他和舒醒是同事,不太善于和初次见面的人相处,还以为舒醒是个不太容易相处的人,不过也多亏了他,否则单凭自己,不知道要找小礼找到什么时候。
第二次见面……是在床上,总之以清醒的时间点来算,确实是在床上没有错了,原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啊,完全是被舒醒给骗了呀,可是他的解释太让人心动,总有一种‘根本和他生不起来气’的无奈感啊。
第一次接吻,抿着嘴,容成贤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理由居然是不能浪费粮食,还把水深火热的非洲人民搬出来,舒醒是真的很擅长各种道理和歪理,交往了将近一年,总算是明白了当初根本就是被他给骗了。
偶尔被骗的感觉也不坏啊,从来也没有后悔过和舒醒的相识、相知和相恋,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却能给自己一辈子的回忆,最美好的回忆。
有过轻松的生活,要再度回到压抑沉闷的生活里,怎么都会感到不适应,不过人本来就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慢慢的,总会学着忘记,试着将舒醒放在心里的最深处,锁在记忆的盒子里,不轻易打开,只要是那样,或许就会少一些痛楚。
自己是要结婚了对吧?而且还附带着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不喜欢安琼也就算了,可孩子却完全没有错,自己明明是最喜欢小孩子的呀,但是为什么,心里完全产生不了已为人父的喜悦呢?
舒醒喜不喜欢小孩子呢?从来也没有和他谈过这个问题呢,两个男人,怎么都不可能生出一个孩子的,若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舒醒也会高兴么?当然不会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和别人的孩子而高兴呢。
要什么时候告诉舒醒?瞒着他?不可能,除非舒醒不想说出来,不来问自己,否则一定能够看出来,瞒着他是绝对不现实,可是……现实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