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扫墓 by 吴沉水(下)【完结】(18)

2019-05-31  作者|标签:


  我躺着无法动弹,稍稍的挪动都可能牵扯伤口,加上腹部疼痛难忍,一到晚上尤其难熬。我强忍着没有**出声,但睡不着的煎熬常常折磨得我恨不得就此不活算了。夏兆柏没有办法,只好挪到我病床上,整夜整夜小心翼翼避开我的伤处抱着我。我疼得厉害,就掐他的胳膊,咬他的手,一声一声,微弱地重复叫他的名字。我每唤一声,他就应一次,整个晚上,大概都能听见我们这样无意义的对话。
  “他一直说什么?”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问。
  “我的名字。”夏兆柏低低地应。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夏兆柏停顿了一下,轻微的得意中带着浓浓的感伤:“喊着就不疼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他们的对答,禁不住微微一笑。“你弟弟很好看,笑的样子像天使。”
  “他不是我弟弟,”夏兆柏耐心地用并不流畅的法语答:“他是我的爱人。”
  现在的夏兆柏很奇怪,伺候我,照顾我,极尽温柔之能事,几乎把能包揽下来的护理工作全扛了下来。每当掀起我的衣服,擦拭过那尚存伤痕的肌肤时,小心翼翼地就像呼气再粗一下,手上再用力一些,我就会再度受伤一样。但他很少说话,很少对视我的眼睛,当然以前的夏兆柏也不爱多话,但不是这样明显躲避的模样。是的,夏兆柏在躲避我,他不是不出现在我面前,相反,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我睁开眼,伸出手要人,必定能看到他,得到他的回应。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交流,或者说,夏兆柏在单方面拒绝跟我有更进一步的交流。他不问我遭遇过什么,也不安慰我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他也不提自己公司面临的危机,或者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他只是用尽心力来照顾我,每一件小事都务求做到尽善尽美。他向医生请教如何为我按摩复健,和营养师一同结合我的口味定下我康复期的食物,向护工请教如何照料我的日常卫生。他每天如此忙碌,忙着把我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忙着让我一天一天能坐起来,精神好的时候长一些,离完全康复的日子更近一些。
  仿佛,这件事成了他生活当中最重要的事情。
  可他仍然在回避我。
  我大致知道症结何在,问题在于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大家把话说清楚。夏兆柏的性格当中,有异乎寻常执着的部分,就像顽石一块一样,你踢到只能自认倒霉,却不能妄想把它搬除。我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忙进忙出,但却连眼神也避免与我交汇,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却又出神凝望。我特地转过视线,假装望着窗外的白云出神,却分明在窗户反射光线中,看到他一眨不眨,近乎贪婪盯着我。
  这个男人,难道生死大关,还没教会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没必要的吗?我心里微微恼火,眼角余光一瞥,忽然看到门口有一抹身影。我转过头去,却看见一个高大的白种男人与夏兆柏说着什么。我一见之下,顿时惊喜地喊道:“雷德蒙,是你吗,我亲爱的朋友。”
  “呵呵,孩子,是我。”他微笑起来,越过夏兆柏大踏步走进来,伸出手来与我手掌相击,笑道:“我认识那个敢在枪林弹雨中凶我的男孩可不该现在还赖在床上,怎么,你还等什么?等妈妈来抱着你唱摇篮曲吗?”
  我大力拍了回去,笑着说:“我想我按照人类的康复标准康复着。”
  他冲我挤挤眼睛,调皮地说:“孩子,你是在嘲笑我吃得多好得快,像猿人泰山吗?”
  我大笑起来:“哪里,猿人泰山如果有你的枪法,只怕我们都得加入保护野生动物组织。”
  雷德蒙笑声震天,正要说什么,却听夏兆柏冷冷地咳嗽了一声,说:“别逗他笑,伤口会痛的。”
  事实上,我的肩膀确实开始发痛。雷德蒙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说:“好吧,夏,但这个年龄的男孩受点伤算什么?你该把他放养到暴风骤雨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朵营养不良的温室小花。”
  “你懂什么!给我闭嘴!”夏兆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探视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噢,”雷德蒙颇有深意地笑了起来:“你从来没见过这朵小花变成狼崽子的模样吧,啧啧,”他微微闭了闭灰蓝色的眼睛,凑近夏兆柏,神秘地说:“绝对比现在漂亮一百倍。”
  夏兆柏狠狠白了他一眼,挑眉冷冷地说:“他再漂亮,也只有我能看,还有,别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比喻用在他身上。他不是什么小花,也不是什么狼崽子。现在请把。”
  “等等,”雷德蒙从夹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扁长木盒,递过来说:“我还没为我亲爱的小朋友送上礼物呢。”
  “是什么?”我高兴地接过来。
  “一件能让男人大振雄风的东西。”雷德蒙冲我眨眨眼。
  “雷德蒙,你个混蛋,不要教坏我的人!”夏兆柏怒吼一声,劈手抢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
  “这……”夏兆柏有些愕然。
  “我十六岁的时候有了第一把枪,是我父亲送给我的。”雷德蒙微笑起来:“他说,男人应该拥有自己的武器,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激发你的男性气概。”
  他拍拍我的头,说:“这是感谢你那天的所作所为,对了,如果你想学怎么用这个,我可是行家,欢迎随时来找我。”
  他转头对夏兆柏说:“有时候,让孩子们自己保护自己,比你一天24小时老看着他更有效,你说呢?”
  “谢谢。”我微笑起来。
  “不客气。”他呵呵低笑,又拍拍我的头,说:“应该我谢谢你。你很勇敢。”
  “你也是。”我笑着说。
  “哦,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他得意地说:“我其实还有另外一些特质,如果你有兴趣,我都可以……”
  “行了!”夏兆柏不耐烦起来,喝道:“说完了吗,快滚!”
  雷德蒙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夏兆柏咬牙切齿,收起那把手枪说:“你不能用,万一走火怎么办?”
  我静静地看着他,说:“不给我也行,那如果陈成涵再来呢?”
  “他敢!”夏兆柏眼中闪出寒光。
  “他为什么不敢?”我紧紧盯着夏兆柏:“你别忘了,他就是在你眼皮底下,在你查过没问题的状况下,把我从港岛劫来这里。那时候您在哪,尊敬的夏先生?”
  夏兆柏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哑声说:“我知道你恨我。”
  “我难道不该吗?”我冷冷地说:“从头到尾,你有跟我说过实话吗?夏氏出问题,世纪明珠是个圈套,你陷入危机,这些你说过一句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境况到什么地步,是破产还是亡命天涯,你给过一句准话吗?就连让我离开港岛,你也没说出确切的理由。我被人无视到这种程度,难道我不该愤怒生气吗?”
  夏兆柏垂下头,过了很久,咬牙说:“是我的错。”
  “确实是。”我冷冷地说:“因为你的欺瞒,我差点担心死,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你却用冷暴力对付我,让我差点怄气而死。”
  他抬起头,目光中闪着惊喜,伸出手,却又垂下,透着狠劲道:“你不懂,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恨不得宰了自己。”他摇摇头说:“我对自己说,一天你没好起来,一天我没收拾了那个王八蛋,我就不准自己碰你。那天看着你躺着一动不动,跟,跟没了似的,我真撑不下去。我觉着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蠢蛋,陈氏算个屁,夏氏又算个屁?谁都没你活蹦乱跳来得重要。我他妈狠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临到头如果连你都保不住,那我他妈还算什么?”
  “那只能算你是个人,还是个普通人。”我轻轻地微笑起来,伸出手,柔声说:“过来。”
  “小逸,”他摇头说:“我,我觉得自己不配……”
  “少废话!”我打断他,学着他的腔调道:“你这罚的是自己吗?你他妈这罚的是我!过来,唉哟……”我痛叫一声。
  夏兆柏立即扑过来,着急地问:“怎么啦?哪痛?”
  “起身快了,扯到伤口。”我呲牙咧嘴地说:“疼。”
  “乖,我看看,别裂了。”夏兆柏轻轻揭开我的病人服,露出半个缠着绷带的肩膀,仔细看看,松了口气说:“还好,没事。”
  我怒道:“都是你!让你过来就过来,废话什么?”
  夏兆柏哭笑不得,说:“小逸……”
  “夏兆柏,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了。”我揪住他的前襟,冷哼说:“你当我什么?你承诺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吗?”
  夏兆柏微微地笑了起来,小心翼翼拥住我,低声问:“你呢,当我什么?想跟我一起过吗?”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知道。”
  夏兆柏眼神一黯,却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
  我长久不言语,等到看明白他眼睛深处的犹豫和恐慌,我忽然觉得一种报复的痛快。这个衰人,就不能让人好好对着,非得这么那话刺着戳着才舒服。我继续说:“本来不知道。不过陈三少抓我的时候,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我一定逃出来。想知道原因吗?”
  他点点头。
  “因为,他说只有等到你的葬礼才肯放我。”我微笑着注视他:“你知道,我没讨厌过什么人,但他这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他。我恨不得揍他。当然,我也揍了。”
  他哑然失笑,爱怜地握住我的手,柔声问:“真揍了?”
  “当然,同他客气做咩?”我叹了口气说:“可惜我打不过他。”
  “打不过还打?”夏兆柏心疼地蹙眉道。
  “打不过也要打。”我微笑着说:“因为我发现,对某些人,你一点说话**都没有,只想动拳头,因为他触及到我的底线。”我拍拍夏兆柏的脸颊,含笑说:“他不该咒你死,你的命是我的,你欠我的还没还呢,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外人叽叽歪歪。”

  第 76 章

  夏兆柏闻言笑了起来,脸上的自责和颓丧略退了些,他沉思片刻,随即握起我的手,认真地说:“小逸,我会替你揍回那个王八蛋。他动了你多少下,我夏兆柏对天发誓,一定要他还,还到他还不起,还得接着还。”
  他不动声色地说,语气甚至都没有起伏,但我却知道,这是夏兆柏真正发怒的特点,越是愤怒,越是面无表情,只眼中深处有厉光闪烁,熟悉他的人,当知道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更何况此番涉及到我?当我在陈成涵处日夜焦心,不知道夏兆柏情形如何时,想必他也是坐立不安,不知道我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我尚且不能忍受别人咒他早死的一句话,他看到我满身血污,还有被殴打的伤痕,心里的痛切可想而知。
  我对他波澜不兴的盛怒始终有些畏惧和担忧,禁不住拉紧他的手说:“兆柏,我好得差不多了。”
  他紧紧盯着我。
  “我不是要干涉你做的事。”我立即补充说:“我只是提醒你,我快好了。”我微笑起来,拉住他的手贴上自己脸颊,鼓励地说:“你摸,热的对不对?我真没事了。”
  夏兆柏抚摩我的脸颊,目光变得柔和,却闷闷地说:“可你差点,就捱不过去。”
  他一言不发,却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在后怕。
  我心中一酸,喟叹一声,摸上他的白发,带了怜惜和庆幸,主动将他抱入怀中。这个男人看着巍峨如山,此刻却脆弱不堪,这种脆弱,远比他的坚忍强韧更令我心疼。上帝为证,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俩经过多少生离死别,经过多少无谓的误会、仇恨、痛苦和挣扎,终于能有一天如此相对,如此承认,对方就是自己难以分割的一个部分。这已经不是一句“不容易”所能概括,它夹杂了太多的机缘巧合,太多人力所不能预料或者掌握的偶然因素,不能解释的神秘因素,最重要的,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几乎全是因为这个男人心中异乎寻常的执念。这种执念超乎了生死,超乎了认知和理性,甚至超乎了绝望和孤独。
  难为了这个男人,竟然还能独自一人坚持着,纠结了两辈子,白了少年头,却仍然一如既往,如同执着于生命一般执着于对一个人的感情。
  我自问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我虽然也爱过,可我的爱是以否定为前提的,所以我不进反退,所以我甘愿偏安一隅,不思进取。但是夏兆柏不是这样,他的爱是张扬却强韧,霸道却隐忍,深沉却直白。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只能说,如果无法回应这种感情,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将我们两人卷入地狱,如果回应了,则有一大片从未想过的宽厚和丰富,富饶而美好的天堂朝我悄然打开门户。
  而我早已两世为人,历经生死,该怎么选择,又何须旁人提点呢?
  我紧紧抱住这个男人,哪怕他将我肩膀的伤口压痛也不在意。从来都是他紧紧抱着我,说什么也不放手,忽然之间我感到,怎么说也该轮到伸出手去回抱他,不然,一个人再能坚持,总也有疲倦的时候。
  放开他的时候,夏兆柏目光炯炯,满是喜色,颤声问:“小逸,这,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嘿嘿一笑,调侃着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夏兆柏苦笑着说:“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受的是西方教育,抱一下很平常。”我挑眉说:“而且,你看起来好像很需要我抱抱安慰的样子。”
  “操!”夏兆柏低声咒骂一句,一把把我拖入怀中,低声骂道:“什么让我糟心你就说什么是吧?看我怎么罚!”
  “夏兆柏,你欺负伤员!”我笑骂道。
  “再不给你点规矩,你都要爬我头上作威作福了。”他托着我的后脑勺,浅浅地啄了一下我的唇,舔舔自己的,哑声说:“妈的,想死我了。”话音未落,又凑过来,这回是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是我们劫后重生以来第一次亲吻,比以往的亲吻更多了几分珍惜和不舍,渐渐地吻得失了控,我被夏兆柏锲入怀内似的吻得七荤八素,待稍微有些清醒,早已软了腰肢,伏在他怀里微微喘气。夏兆柏的呼吸同样变粗,深邃的目光中似乎燃烧安静而暗色的火焰,嘶哑着嗓子说:“我真后悔了。”
  “嗯?”我模糊地应他。
  “我干嘛给自己下套,收拾陈家那王八蛋跟亲我的宝贝根本就两回事,我干嘛非搅和到一块,白白浪费那么多天。”
  我微微一笑,喘息问:“那,你要不要补回去?”
  “要。”他果断地回答,立即俯下头,又亲了起来。
  我们不知道在一起亲了多久,大概我两辈子加起来跟人接吻的次数,也没有这一次这么多。但那感觉太好,仿佛踏入云端一般,阵阵酥麻自脊椎攀沿而上,仿佛不是在亲吻,而是在用亲吻传达那些我们一般说不出口的话,比如依赖,比如慰藉,比如温情,比如诺言。夏兆柏和我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怎么吻,也停不下那种想要亲吻的**,想要贴近这个人,从他最柔软的部分进入他的内在情感的**。吻到最后,我的嘴唇几乎已经感觉麻木,夏兆柏则唇上泛着奇异的红,等到他终于放开我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要在这场激烈而浓密的亲吻中晕过去。
  “真想要你。”他抱着我喃喃地说:“等你好了,把身子给我,好不好?”
  我一愣,随即险些喷笑,问:“兆柏,你在提出性 邀请吗?”
  他脸色竟然微微一红,问:“你跟谁学的,什么性 邀请,这种话怎么说这么溜?”
  “你以为我是禁欲主义者,或者奇怪的贞操论者?”我呵呵低笑起来:“兆柏,我在国外生活了多少年了,什么没见过。做 爱是让双方都快乐的事,不存在什么把身子给谁这样的错觉,还是说,你觉得我该低人一等,跟你上床就该如古代女人一样要从一而终?”
  “不是,是我要从一而终。”夏兆柏凑过来堵住我的嘴,结结实实亲了亲才放开,赧颜说:“满意了吧?”
  “差不多,”我挑起他的下巴,侧头笑道:“这位小妞,乖乖从了我,跟爷吃香喝辣的吧。”
  夏兆柏又是咬牙,又是好笑,一把将我扑到床上,恶狠狠在我耳边道:“惹我?嗯?看谁吃了谁!”
  我哈哈大笑,终于牵扯到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夏兆柏立即起身,问道:“没压到你的伤口吧。”
  “没有,”我道:“兆柏,我想回港。”
  他微微一愣,柔声说:“我知道你想家里人,但要等等,现在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时机到呢?”
  夏兆柏深深注视着我,说:“小逸,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有些事不太光彩,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我点点头,坐了起来,微笑说:“你记得林俊清吧?”
  夏兆柏脸色一沉,道:“好端端为什么提那个二五仔(叛徒)?”
  “我以前也不想让他接触林氏的东西,怕那个大染缸的污秽把那孩子给带坏了。”我顿了顿,说:“可站在他的立场,却认为我在独吞林家家产,存心把他养成一个废物。”
  我深深地看着夏兆柏,夏兆柏微微一笑,搂住我,温言道:“明白了,你想听,我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
  “陈三少这个圈套,挖的虽然不怎么高明,但用来对付我,其实很花了心思。他故意用你来激怒我,又故意设套让你来求我放过他,因为涉及了你,如果不是我多了个心眼,没准这次真的会上套。”
  “扮嘢(装)是吧?”我横了他一眼,说:“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凭我就能左右你的判断?”
  “宝贝,你这可是冤枉我,你对我影响力真的很大。”夏兆柏笑嘻嘻地说。
  “继续扯,我不介意继续感受恶寒阵阵。”
  夏兆柏呵呵笑着亲了我脸颊一下,抱着我继续说:“其实真的有被他糊弄过,最火的时候,是那王八蛋竟敢在医院里亲近你,那段时间你又不待见我,我是真的在筹划怎么让这个少爷变成乞丐,从云端给他拉下来。”
  我有些窘迫地道:“那,那个时候我也不想……”
  “没关系,反正我早晚在他身上讨回来。”夏兆柏淡淡地说。
  “后来怎么发现不对了?”我好奇地问。
  “说起来很偶然。”夏兆柏蹭蹭我的脸颊,说:“阿黎的身份在这边被人认出,立即有人照道上的规矩来递拜帖,他去了之后遇到某位老大身边一个下属,按理说那种场合没有那个人说话的份,可那天黎笙心情好。”夏兆柏咬牙道:“这家伙一心情好,就不按牌理出牌,反正不知怎的,和那人下场子找乐。玩到大半夜,忽然看到他那场子里一个瘸腿的小弟。阿黎好奇,多问了一句,那人告诉他,小弟接了一宗生意,让他某月某日去抢一个少年的背包。”
  我心里一惊,失声道:“不会是我吧。”
  夏兆柏笑而不答,继续道:“本来说好了在那少年面前演一出追贼记,让某个贵公子英雄救美一回,但没想到那位贵公子是练过拳脚的,下手非常狠,竟然硬生生踢断他的腿。”
  我想起陈三殴打我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夏兆柏爱怜地圈紧我,柔声说:“别怕,我身手绝对比他好。”
  我勉强一笑,问:“然后呢?”
  “这件事本来没什么,但黎笙天生好事,竟然想帮那个小弟出头,教训一下不把人当人的公子哥儿。他一查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风度翩翩的陈三公子。”
  “我跟黎笙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陈成涵的许多疑点就出来了。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打过电话责问我有没有派人跟踪你?”
  我点点头,说:“也是他跟踪的?”
  “对。”夏兆柏点点头,说:“记不记得我有一次在你面前让阿强狠揍了那小子一顿?”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说:“他没有还手。这人算计得太过了,反倒露出马脚。”
  我们静默了下来,相视一笑,夏兆柏微笑说:“可惜了,如果不是惹到你,倒是个人才。”
  “是啊,可惜了。”我淡淡地说:“不过满世界都是人才,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


  第 77 章

  夏兆柏道:“有心去看,便能发现陈三其实破绽甚多。其中最大的一处,就是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通过招惹你来激怒我?而且似乎很期待我去报复他。这个动机令我大感兴趣,所以我一直按兵不动,等着看他还有些什么花招。”
  我摇摇头道:“看起来不合情理,但其实非常合乎逻辑。他的身世决定了性格,性格再决定命运,这种大家族内幕来来去去,无非为那点资产自相残杀,大打出手。”
  “可你不能否认,跟林俊清比起来,陈三少聪明多了,耐性也好得多。”夏兆柏嘿嘿一笑,说:“我都想了很久才明白,原来他要的,不是资产,而是权力。是站在整个陈氏顶峰的绝对权力,如果旧有的陈氏无法满足他,那他不介意推翻重新洗牌。说起来,这个人六亲不认,亲手设套送自己的同胞兄长入狱,把自己的老父亲气得中风住院,不惜掏空父辈创下的基业另起炉灶,心够狠,做事情够绝,是能做事的人。”
  “是吗?”我斜睨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确实在解决某些问题上会很有效。但是,人生不总是只有利益谋算,不是吗?”
  “宝贝,你都是对的。”夏兆柏没什么诚意地奉承我,笑呵呵地抱紧我说:“我坚决站在以你为中心的立场上,坚决无条件拥护你的一言一行。”
  “去你的,”我好笑起来,猛拍他的额头说:“正经说你的吧。”
  夏兆柏目光中闪着厉光,说:“陈三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不只想吞了陈氏,还妄图将手伸到夏氏来。我若由着他放肆,这么多年就白混了。只不过,我虽然有所准备,但是一来仇家太多,二来,我有些轻敌,那段时间,还真是有点手忙脚乱。”
  “所以你要我离开港岛?”
  “当时我想的是在港岛跟他们速战速决,尽量不要动用到海外的力量。不过情况比我预想的严重,我不得不改变计划,顺应他们引咎辞职。当时实在是□乏术来照顾你,唯一信得过的黎笙又必须返台处理帮派内务。所以,我在仔细查了那个摄制组,确定没有问题后,就同意你离开港岛。”
  夏兆柏叹了口气,心疼地抚摩我的身体,说:“我没有想到的是,陈成涵竟然放下决战现场,腾出身来跑巴黎。与你接洽的人又真的有个身份是电视台编导,只不过那个人另外有个身份,是陈成涵留学法国时的同校同学。现在想来,那人应该是早已被陈成涵招募麾下,藏着没动而已。我派出暗中保护的保镖,竟然在机场就跟丢了你,到头来,还是林俊清来电话提醒我,说一转眼就不见了你,觉得很蹊跷,让我查查。我才惊出一身冷汗,算来算去,你身上只剩下机械表里的麻醉针。可我根本还来不及教你怎么用。”
  “俊清还算有良知。”我点点头,得意地说:“麻醉针我才不用人教,用得很好了,一针扎下去陈三就成一堆烂泥。”
  “乖,好厉害。”夏兆柏爱宠地吻吻我的脸颊,叹息说:“连雷蒙德那样的行家都夸你临危不惧,可你不知道找不到你那段时间,担心死我了。”
  “雷蒙德又是谁?”
  “他是业内出了名的神枪手,以前在特种兵的救援队呆过很长时间。”夏兆柏轻声说:“专门负责的,就是解救被恐怖组织绑架的人质。我花重金聘请了他。妈的,法国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调兵遣将这么不方便,我还得四处动用关系上下打点,才总算没激怒当局。如果是在港岛,十个陈成涵大街上老子也拿枪崩了!”夏兆柏咬牙切齿地道。
  我笑了起来,这种霸气十足的话,也只有夏兆柏才能把它说得理所当然。突然,有个问题涌了上来,我问道:“兆柏,我比较不明白的是,就算假装中计,但夏氏这段时间风雨飘摇,是人所共知的事。这对一个大公司的品牌信誉和形象打击是无形的,而且你还放任着不管,你就不怕,以后亡羊补牢,悔之晚矣吗?”
  夏兆柏呵呵低笑起来,吻吻我的耳廓,道:“宝贝,你在担心我吗?”
  “废话!”我呵斥道:“当年林氏出事,就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任我想了多少方法,都回天乏术,补不回去,最后只能倒闭收场。你能力再高,也高不过商业规则……”
  “宝贝,”夏兆柏喟叹一声,轻轻顺着耳廓颈项一路吻下,懊恼地说:“当年我一直在等你开口求助,我早已替你想好退路,准备不同方案帮你。可惜却一直没等到你……”
  我沉默了一下,闷声说:“当年那种情形,我死也不可能向你开口,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夏兆柏轻啄我的嘴角,怅然道:“可我那时候,事业走得太顺,根本想不到这种事对你有多严重,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是抽疼。”
  “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吧?”我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夏兆柏要变得善解人意,那才是奇了怪了。”
  夏兆柏咬牙道:“我都向你表了多少次忠心了,还不信?坏东西,你一天不拿话噎我不乐意是不是?”
  我昂起下巴,挑衅道:“我就喜欢噎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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