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飞机抵港的时候,我心里有些激动又难耐,急切地从窗户往下看,从没一刻像现在这么觉得,这个岛屿,就面积而言不过弹丸之地,人口又异乎寻常密集的地方,竟然会有一天,仅仅因为这样鸟瞰,就令我这样心潮澎湃。
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感觉。
打开舱门,准备下飞机的那一刻,夏兆柏握住我的手,忽然笑了笑道:“宝贝,有个事忘记跟你说。”
“什么?”
“那个,呆会机场迎接咱们的可能有点多。”夏兆柏狡黠地笑了笑,说:“你别怕啊,也别慌,跟着我就行。”
“你……”我困惑地皱眉,随即有些明白过来,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骂道:“先斩后奏是吧?明知我最讨厌喧哗。”
“哎呦,下手轻点,”夏兆柏揽住我,讨好地道:“你以前什么阵势没见过?区区一点传媒界的朋友,怎么可能会吓到你?再说了,不还有我吗?”
我无奈地说:“你都把消息放出去了,我还能怎么样,走吧。”
“等等,”夏兆柏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副墨镜,盖住我半张脸,笑说:“好了,走吧。”
夏兆柏所说的一点传媒界的朋友实际上在我们出闸的那一刻,确实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和快门声,我心里恍然大悟,富商携同性**出场,且二者年纪相差甚多,又兼对夏兆柏离港时惹出来的风风雨雨的揣测,哪一条都可以衍生出无数八卦新闻,满足街头巷尾的人们窥伺心理。夏兆柏为人张扬,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但这一次如此大张旗鼓,却摆明了有引人注目的用意。他与我十指紧扣,面部表情从容不迫,甚至嘴唇边带了淡淡微笑,见我望着他,随即看向我,脸上的笑容加深,用嘴唇无形地说:“别怕。”
我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这是夏兆柏选择的方式,既然他觉得需要如此,那么我便需好好配合。我昂首前行 ,心里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骄傲,从没想过我如此软弱平庸的人,竟然也有天能当着众家媒体的面,与自己的爱人携手同行。这个意义早已超过了事件本身,而成为一种标志,在这样一个人人自顾不暇,带着面具扮演各种角色的社会中,我却有机会坦然公开自己不为主流价值标准认可的性取向,这其实是件非常值得的事,它昭示着,我的生活由我自己做主,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对自己诚实,不撒谎,不特意去昭告和扮演,但如果有需要,我也不畏惧承认,这才是我应该过的人生。
我们并肩走过去,似乎在心里都将这些狗仔队的相机视为一种见证,这一刻我想如果真有眼光,当看得出这是两个相爱的男人;但如果心怀叵测,硬要歪曲成香艳传奇,我也不在乎。说到底,我的生活中的重要构成部分,并不包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与我何干?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
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
机场保全人员和夏兆柏随行的保镖下属们忙着隔开汹涌而上的记者,四周提问声不断,夏兆柏均不予作答,在拐角处,忽然一根话筒伸到我们眼前,一个女记者急切地问:“夏先生,请问这一位是你的同性**吗?”
夏兆柏堪堪站定,冷冷打量着那位女记者,可怜的女孩竟然在他凌厉的视线下自动消音了几秒钟,旁边一名男记者立即顺势问道:“夏先生,传闻你卸任离港其实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请问是为了你身边这位吗?”
夏兆柏轻咳一声,缓缓扫视过周围众人,喧闹的人群竟然在此刻渐渐安静下来,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微微一笑,说:“你刚刚说错了。”
“呃?”对方一愣
“他不是我的**,他是我的爱人。”夏兆柏慢慢地,落地有声地说。
众人哗然,立即有人抢先问:“那你们会结婚吗?”
“如果他需要,我会十分乐意。”夏兆柏目光柔和地看向我,随后一拉我的手,快步前行,不再理会身后众人咔嚓不断的快门声。
我们坐进前来接机的车内,一直到车子开走老远,才终于甩掉那些锲而不舍的人。夏兆柏半搂着我,有些不安地问:“小逸,你生气了?”
“怎么会?”我冲他安抚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说:“你说得很好,但这几日我们都会成为八卦周刊的封面人物了。你知道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我们就算不在乎,但家里两位妈妈,我还是有点担心。”
“无妨,”夏兆柏呵呵低笑:“天底下做父母的,最怕自己孩子吃亏,简太太也好,欧阳女士也好,担心的就是怕我欺负了你。现在来这么一出,其实从另一面给他们吃了定心丸,况且你跟了我,这种状况早晚出现,他们也应该有了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闭上眼靠在他怀里,喃喃地说:“反正我不管,天塌了你也得给我顶着。”
夏兆柏吻吻我的发梢,轻声说:“那当然,一切有我呢,累了吧?”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事说:“不能住我的公寓了,住进去等于把祖宗八代都交底给狗仔队,我跟你回宅子。”
夏兆柏得意地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打算,宝贝,咱们真想到一块去了。”
我狐疑地看他,忽然道:“夏兆柏,你不是故意的吧?”
夏兆柏装无辜地眨眨眼,说:“怎么会呢,我可是真为咱们着想。再说了,简太太现如今拍拖,带着个仔算什么回事?人家没准还得嫌她带个拖油瓶……”
“夏兆柏!”我恨恨地道:“我是拖油瓶吗?”
“不是不是,”他立马吻了下来,乱七八糟地说:“你哪里是油瓶,要算是也得是金瓶玉瓶,不对,你是我的无价宝瓶……”
这种肉麻戏码我们每天都会上演,周围的人均见怪不怪,一点反应也没,我偷偷看不出,只见坐前排的王助理与司机均面无表情,充耳不闻,只是眼里全是笑意,似乎暗爽不已的模样。活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这么让人看笑话,可偏偏历尽沧桑的两个人都返老还童,对这些中学生的恋爱把戏乐此不疲,自己想想,也有些汗颜。然而,我却不愿改变分毫,因为只有经历过那些,我才能明白此刻在爱我的人面前能肆无忌惮是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我相信夏兆柏也如此。
车子驶进林宅,庭院花木扶疏,冬季里仍旧一派郁郁苍苍,内宅拱形门廊下俨然站着好几个人,当前两位,却是七婆与多日不见的黎笙。车子停后,我们下了车,夏兆柏伸出手,我迟疑了一下,当着七婆的面把手搭进他的掌心,有些不安地唤了句:“姆妈……”
七婆冷哼一声:“去法国都玩野了,还知道回来?”
“哪有,我想你们想得不行。”我笑嘻嘻地说:“有带礼物给您哦。”
“算你乖。”七婆白了我一眼,又瞪着夏兆柏说:“还不快洗手换衣服,然后赶紧下来吃点东西。小逸消化不好,你不会老是咖啡牛扒地喂他吧?”
“放心,中式厨子我就请了两个,”夏兆柏含笑看我,说:“你没看我都把他养肥了?”
七婆打量我,没好气地说:“虚肥有什么用?那肉一看上去就是松的。”
黎笙在一旁扑哧笑出声,问:“不好意思打断下,你们确定谈的不是养猪?”
他此言一出,夏兆柏笑了起来,连七婆也忍俊不禁,只有我满头黑线,夏兆柏犹自不满足,摸摸我的脸说:“阿黎怎么知道?我可不就是想圈个猪圈把他给豢养起来。”
“放屁!”我恼怒地推开他的手,上前亲亲热热地半抱住七婆说:“姆妈,煮什么好吃的给我?我可想死了你做的杏仁酪。”
“放心,都是你爱吃的。”七婆微笑着拍拍我的手,说:“快进来,房间都替你收拾好了,还是你原来那间,我换了床单,你去看看颜色喜欢不喜欢。”
一行人说笑进去,我抛下夏兆柏,熟门熟路上楼,打开我原先的房间洗漱更衣,七婆考虑周到,连我更换的衣服,以前用惯的东西,都帮我一一备下。我舒服地洗完澡,打开衣柜时发现,我当年的那些西服都被整齐收好,放到一旁,衣柜里多了许多时新却不夸张的,适合年轻人穿戴的服装。我心里一暖,知道是夏兆柏事先授意了七婆去为我添置,遂挑了亚麻色高领毛衣并牛仔裤换上,下楼用餐。
我进到餐室时,夏兆柏正与黎笙商议什么,夏兆柏眼神微眯,目光利如宝剑出鞘,黎笙则面露阴狠,完全无平日嬉笑怒骂的豪迈作风。我来得晚,正听到黎笙说了句:“那王八蛋没多少好日子了,先让他得意着。”
我走了过去,他们循声望来,脸上立即变成笑意盎然,仿佛适才均是我的错觉。我微微蹙眉,夏兆柏笑着向我伸出手说:“收拾干净了?过来我检查检查。”
“去。”我脸上一热。
黎笙哈哈大笑,说:“老夏,你怎么越混越回去,整个一猥亵未成年的**大叔。”
夏兆柏站起来,一把抱住我,也不管有人没人,拉下毛衣领子就往里嗅个没完,我又羞又恼,推着他低骂道:“你疯了,还有人看着……”
“我什么也没看见。”黎笙转头说。
“宝贝,你的味道真好闻。”夏兆柏心满意足地抬头说:“为什么同样的沐浴液,我用了却没这个味?”
“胡说什么,”我没好气地说:“要发疯也得挑场合。”
“管他呢,”夏兆柏在我耳边蹭来蹭去,低声说:“不行了,我们赶紧回房。”
“你!”我一巴掌拍他脑门上,低吼道:“再发情我阉了你!”
夏兆柏死皮赖脸抱着我不撒手,黎笙忍笑忍得万分辛苦,我没奈何,只得转换话题问:“你们刚刚在商议什么?”
“收购夏氏。”夏兆柏微笑着说。
“陈成涵岂能放手?”
“他当然不会放手,”夏兆柏冷笑着说:“他放手了这事就不好玩了。”
黎笙插嘴道:“小逸,你放心,陈成涵那混蛋的一哥位置不是说坐就坐的。”
“他要赢我,就必须去逼那些老东西吐出股权。”夏兆柏笑着说:“我顾着江湖道义不能对那些老东西下手,陈成涵可没这层顾虑。等着吧,我这么些年没解决的问题,现在一股脑交给他办。”
我担忧地说:“但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夏兆柏亲了我一口,笑着说:“我无所谓,输了就输了,反正有你就足够了。”
七婆此时带着一名厨子端着东西进来,见我们搂抱在一块,咳嗽一声,冷冷道:“用餐的礼仪都忘了?”
我一把推开夏兆柏,规规矩矩坐下,等着七婆为我们布菜。七婆命人摆了一桌旧日林宅的好菜,全是我当年赞叹过的精品,老太太极为讲究中餐规矩,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令我恍惚之间又见到旧日林宅的饭桌文化。我示意他们两个摊开餐巾,开始慢慢用餐,时不时朝七婆微笑一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总算把老太太哄得高兴了些。
一时饭毕,上了甜品,果然是杏仁酪。我心满意足地吃完一碗,只觉唇齿留香,却撑得不行,夏兆柏好笑地看着我说:“几日没吃饭了?不知道还以为在法国被我虐待了。”
“外头的怎么比得上家里。”我笑了起来,问:“给简妈打电话了吗?”
“打了,她看到新闻,同意你在这住。”夏兆柏回答道。
黎笙漫不经心地说:“最近,简太太好像跟某位男士过从甚密。”
我知道笙爷断不会无端端提起这个话题,放下筷子,对夏兆柏说:“我希望简妈也住过来。”
“我已经邀请了,”夏兆柏说:“她没有同意,说来这返工不方便。”
“这有什么?”我说:“你不能派车给她吗?”
“她拒绝。”夏兆柏忍着笑说:“她说她不是卖儿子,犯不着沾我夏兆柏的光。”
七婆点头道:“简太太倒是好志气。”
我脸上一热,看向黎笙说:“我还是不放心,笙哥,你知道我妈现在交往的人是谁吗?”
“是个老实巴交的公务员。”黎笙微笑着说:“老夏已经让我把人祖宗八代都查过了,除了一点,基本上没问题。”
“疑点在哪?”
黎笙道:“他送你妈妈一只钻石表,简太太以为是假表就收下,但那款表却是真的。据我所知,一般公务员,可不会这么追女人。”
我微微冷笑,看向夏兆柏,夏兆柏拍拍我的手说:“放心,我来处理。”
“不,”我摇头说:“帮我查一下他的职务和账户情况,然后约一下这位先生,我要亲自跟他谈谈。”
第 83 章
第二日铺天盖地的新闻均离不开前夏氏总裁夏兆柏携同□人返港的消息,财经版以关注恒生指数一派低靡的情况下预测夏兆柏此时回港对原夏氏公司股价升涨意义何在;而社会版则以传奇故事形式叙述这样一位白手起家的富豪在金融危机中全身而退的故事;娱乐八卦则关注他向来多姿多彩的私人生活,当然最终关注点落在此次高调带回的神秘恋人身上。也不知夏兆柏用了什么手段,各大周刊竟然均不知我的来龙去脉,一时间揣测云云,猜我为法国富商之子有之,或浪漫之都的年轻学子也有之,或出身低微但却被富商一见钟情而麻雀变凤凰的也有之。也许都市人窥伺的猎奇心理更喜欢第三个版本的故事,一时间关于美少年如何落难法兰西,年轻富商如何英雄救美,终于使宝珠不再蒙尘,成就一段佳话。整个将我当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嫁入豪门的烂俗电影主角。
似乎在此个事件中,同性恋成分只是整个俗套故事中吸引人眼球的看点,但却没有带来我惴惴不安的鄙夷和嘲讽。这绝不是因为社会已经开明了坦然接受同志的地步,而在于,人们已经自动自觉将我套入那灰姑娘现代爱情故事的框框中,这个故事决定了爱情至上的道理,而至于我是个男人,只不过在满足都市人言情想象的时候多一道绮丽的色彩而已。
无论如何,报章都刊登了我们十指紧扣,相视而笑的那个瞬间。我的脸基本上被大幅墨镜罩住,只看到尖细的下颌骨昂起。夏兆柏整张脸袒露人前,低头看我的那一瞬间,原本硬朗的线条柔和温暖,洋溢无需明言即能感受的爱意和宠溺。我第一次站在他者的角度看他,实在不能不承认,这个男人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真的很令人怦然心动。据说许多女人看到这一照片纷纷尖叫感慨,夏兆柏此时若参加竞选定能赢得许多女粉丝的支持,报章杂志戏称“师奶杀手”,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们俩的事公诸于世,第二日简妈即上门怒斥了夏兆柏一通,后来在我的劝慰和夏兆柏的保证之下才慢慢消气,却仍然忧心忡忡。我明白她的思虑,港岛是西化了上百年,然而骨子里却又固执保有中国传统的文化习俗和价值观,同性恋再怎么说,也不是能够拿出来长脸的事。我往后求学读书已定在港岛,那么人来人往便有不少风险,简妈担心的是这个。慈母之心,便是过虑也情有可原,我一再宽慰她,人活着不愧对天地良心就好,至于其他实在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再说了,万一真的有问题,我和夏兆柏都能解决。
我没有细问简妈新交男朋友的情况,但看她换上玫瑰红裙子,脸上薄施粉黛,目光水润盈盈,却也知道那位未曾谋面的先生给予这个女人带来第二次爱情的滋润。所有关于此人的资料此刻都锁在我二楼房间的抽屉中,详细到他小时候搬过几次家,换过几所幼稚园。从字面上看,这位任职港府下属部门的公务员张先生倒是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但值此多事之秋,我却不能不心怀警惕。
我通过夏兆柏,将这位张先生避开简妈,约来林宅,在林夫人当年举办下午茶的精致会客室接待了这位中文名为张德旭的先生。黎笙本着一如既往的八卦精神又冒充管家,板着脸将张先生领进宅门,特地绕了一楼回廊一周,将整个老式宅院的气派和豪华展现一番后,才慢吞吞领他进到光线充足的会客室。
我听任黎笙玩这种把戏,因为我知道,在经历足够长时间的行走和足够令人眼花缭乱的上流社会生活场景在一个出身平凡的人面前展现后,已经隐隐给了这位张先生一个下马威。如果他足够聪明,那就该明白,这里没一个人是他惹得起的。黎笙唱了黑脸,则我需要唱白脸,我在黎笙推开会客室的门,唤了声:“简少,客人来了”的瞬间,便立即站起来迎接,带着训练有素的风度和微笑朝他伸出手去,说:“幸会了张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张德旭明显愣住了,呆呆看着我,过了五秒钟后才在黎笙的咳嗽声中如梦初醒,伸出手干巴巴地道:“幸,幸会,我,我是张德旭。”
黎笙忍住笑,我横了他一眼,微笑不变地握过他的手后飞快放开,说:“幸会,我是简逸。”
“知道,你妈咪常常提起你。”他仍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笑着说:“希望我妈妈没有给你透露太多我的童年糗事。请坐。”我指了指沙发。
张德旭小心翼翼地坐下,我不露声色地打量他,他长得比我想象的老气,幸而没有秃顶,模样看起来普普通通,放入人堆中当看不到,全身上下唯一值得激赏的地方就只有浆洗干净,熨烫笔直的衣服,为什么简妈会挑这么平庸的男人?我不自觉蹙眉,黎笙适时打断我的遐想说:“少爷,您的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
“摆上来吧,谢谢。”我点了点头,对张德旭说:“英式的奶茶,可以喝吗?”
“我不挑。”他有些拘谨地叠起手。
“那就好。”我示意黎笙将东西摆上来,黎笙眼角含笑退了出去。
我提起话题说:“张先生与家母认识多久了?”
“大概有一年,”张德旭有点腼腆,说:“不过正式交往才在最近。”
“我听口音,张先生不是本港人?”
“我是台湾人,但早年来港岛求学就一直留在这了,”他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可惜呆了这么多年,粤语还是说不好。”
我笑了,这个男人笑容中难得带着纯真,我忽然有些明白他的吸引力在哪,点点头说:“粤语是种古老的方言,比国语多出几个调,一般人要学确实很难。”
“可你的国语说得很好,”他惊奇地说:“我在这里宁愿说英文都不愿讲国语,实在是港人说国语太可怕了。”
我呵呵低笑,此时黎笙推门进来,将茶点一一摆好,这是待客的东西,比我平时用的要讲究和精细很多。我亲自为他调了奶茶,递到他面前的矮几上,微笑说:“请。”
“不敢当。”他忙道了谢,端起来喝了一口,夸奖道:“好味道,你好厉害。”
“没办法,我从小只有一个母亲,自然要学些东西来好好照顾她。”我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说:“张先生,你要知道,我对我母亲的重要性。”
他疑惑地看着我。
“说白了,你们俩的事,如果我不同意,家母一定会听取我的意见。”
“你,你为什么不同意?”他有些急了,说:“你担心我对秀英不好吗?不会的,我一定会对她好……”
“怎么个好法?”我盯着他,一迭连声问:“你积蓄微薄,薪酬有限,做了十几年事,却谋不到一官半职。除了工作稳定些外,你连住的地方都是政府宿舍,港岛一尺房动辄几万,恕我直言,我看不到你有什么能让家母过得好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