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扫墓 by 吴沉水(下)【完结】(9)

2019-05-31  作者|标签:


  “没关系,”他紧紧地抱着我,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我勒入怀,宛若宣誓一样說:“只要你爱我,那我便是胜了,我便是世上最富足的国王。”
  “胡說八道!”我真想痛骂他一顿,但一张嘴,却发现声音哽咽,从来没有人跟我說过,我的爱对他来說,是这么弥足珍贵,在我几乎卑微地将自己的感情献祭在旁人脚下供人践踏之后,竟然还有人說,他只要我的爱,其余一切都不重要。这样的话,即便明知是意乱情迷之际发出的没经过大脑,不切实际的口号,但我仍然不能不被他感动。
  
  活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愿意如此待我,如此以和风细雨的温柔来包容我,接纳我,我是差点干涸致死的人,怎能不为这天降甘霖而喜悦?怎能不为他能看重我,选择我而雀跃?我闭上眼,任他珍惜地捧着我的脸,细细吻去那涌下来的眼泪,再叹息一声,如获至宝一般把我重新拥入怀中。我靠在这个男人怀里,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人这般爱着妳,简直就如奇迹一般难以致信,但却如此真实,真实到我之前三十几年的人生经历,都可以归入乏味和孤独。
  “小笨蛋,你在担心我,为什么不直說?”陈成涵吻了我一下,满眼都是幸福的笑意,說:“放心好了,我没有那么弱,这港岛,也不是夏兆柏想怎样就能怎样。”
  我心里纷乱,一股深深的恐惧涌了上来,喃喃地說:“不行的,你斗不过,不行的……”
  “大不了我们移居到欧洲去,去巴黎,去普罗旺斯,去妳想去的任何地方,好不好?”他含笑又吻了我一下,低声說:“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

第 55 章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在我年轻的时候,应该说,是前生的时候,我也曾相信过这句话,相信这世上有些东西可以不顾一切去追求,去维护,去为了它牺牲。那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年轻,年轻到不知道,“一切”这个词,有多空泛和没有确指。
  等到我活了两辈子,我才明白,这种情爱观有多霸道和狭隘,它不允许你在爱情面前,有哪怕一点点的退却和怯弱,不允许你在爱的过程当中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胆怯。它要求你要爱,就要交付全部,所有的生活都围绕爱情来组织分配;它不许你质疑爱的分量和质地,因为它的纯洁和高贵就如不证自明的真理一样高高在上,在爱面前,你卑微得只剩下献祭和付出。
  可是,很多人在这么说的同时都忘了,人是多么复杂和矛盾的动物,要吃饭,要睡觉,要安排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要用最琐碎的方式与周围建立联系,要同时处理各种各样复杂的**,要同时压抑各种各样真实的情绪。每个人,要注定在满目烟尘的世道上摸爬打滚,注定没法给谁,这个关于“一切”的词。
  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
  所以,当陈成涵这么说的时候,我只允许自己沉溺五分钟。
  这五分钟,是献给我曾经也如此狂热的青春,献给这个相信纯爱无敌的男子,尽管我想要在他怀里呆得更久一点,尽管这个怀抱诚然温情脉脉到令人无法拒绝,尽管,在私心里,我也有过一刻那样的想法:如果什么也不管,就这么把自己交付给另一个人,那么至少对我自己而言,生活将变得何其简单幸福。
  可惜在这夜的星空下,在千百双仿佛洞悉世情的眼睛注视中,我哑然一笑,我已经活得太久了,久到深深明白,幸福是一种寓言,而不完满,不自由,不能率性而为,这才是生活。
  我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看向这个含情脉脉的男子,他其实还很年轻,额头饱满,颧骨高昂,温文尔雅的底下,透着傲气和自信,健壮的身体下,蕴藏着迅猛而坚决的力量。这都是以前的我所缺乏的,也是现在这个我,所已经磨灭了的。但仍然足以令我欣赏,是的,毫无疑义,我喜欢这个男子,哪怕仅仅是作为同类的钦佩,我也喜欢,更何况陈成涵在我眼中,是知己,是良朋,是能够对他的成就而感到由衷欣喜的人。对着这样的人,他说爱我,我无法不动容。
  但是,另一方面,我却很清楚,我比他明白,这个选择并非可以大而化之,有很多时候,某些范畴内的生活规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比如继承人要成家立业,比如拿出手的体面的生活少不了妻子儿女团圆美满的媚俗画面。与此同时,我也明白,夏兆柏从不在我面前撒谎,他说不会放开我,那便意味着,哪怕拼到两败俱伤,他也不会罢休。他的那种偏颇执拗,根本不是陈成涵这样受过理性教育的人所能理解。
  而最重要的,是我深深知道,我根本负担不了这种感情,这种脱口而出的,可以交付“一切”的感情。无论这种感情是真是假,如果我接受了,那我就得为它负起责任,陷入我无法认同的情爱观中,而在经历了对俊清那样掏心掏肺的爱恋之后,我早已心力不济,没法应对了。
  于是,我叹了口气,像以前对待俊清那样,摸摸他的脸,轻声说:“我不能答应你,对不起。”
  陈成涵错愕地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和受伤,随即变得狠厉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大声道:“你不相信我吗?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
  他手劲太大,我吃痛地皱起眉,低喊道:“陈成涵,你放手,听我说。”
  “不,”他目光闪烁着噬人的光芒,怒气中隐含着焦灼:“我再听你说,那就得被你绕进去。简简,你犹疑不定,我等着你,你没法决断,我就算心里难受,可也尊重你的意愿。我总想着等你自己明白,你还小,你迟早会明白,可是我等了这么久,几乎要为你抛下所有,你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有这么难吗?只是相信我而已,有这么难吗?!”
  “这根本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的胳膊痛得就快断掉,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我艰难地说:“是我看不到我们在一起的任何可能性……”
  “可能性?说到底,你不爱我对不对?”他一下怒气冲冲,眼中隐含着失望和痛楚:“你心里在爱着谁?我不够好吗?你看看我,我不够好吗?”
  “你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他的焦灼几乎传染到我身上,我低吼道:“但这他妈的不是爱不爱的事!你是足够好,你简直堪称完美!可就因为爱这么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你要冒着毁掉这种完美的风险,那我宁愿你别爱了,我受不起!”
  他一下愣住了,看着我,目光闪动,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别他妈以为只有你会发脾气,我也会生气知道吗?你现在决定的事情,不只关系到你一个人,你没权利这么改变别人的生活!什么叫我们在一起,一切都没有关系?你父母多年的养育和对你的期望都不用管了吗?你手下那么多靠你吃饭的员工,都不用理会了吗?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全部说不要就不要?你自己多年努力的心血,也能一口气抛诸脑后?你说为了我值得,可你想过我吗?这么大的责任,谁能为你担得起?”
  我气喘吁吁,捂住发闷的胸口,淡淡地说:“别这么难为自己,也别这么难为别人。陈三少,该怎样,还是怎样吧。”
  我转头要走,他一把拖住我,用力将我拉进他怀里,撞得我肩胛骨生疼,我怒气上涌,喝道:“陈成涵,放手!”
  他紧紧圈住我,说:“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简简,别急着否定我,给我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相信我,我爱你啊。”
  我正待挣扎,却在此时,一个人冷冰冰地说:“呦,大晚上的,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楼台会还是抢亲会?”
  我心中莫名一松,立即说:“放手,有人来了!”
  陈成涵深深地看着我,却不愿意松开禁锢,就在此时,只觉眼前一花,黎笙嘲讽一般微笑的脸已凑到跟前,他细白的手指轻轻搭上陈成涵的手腕,也不知怎么一拨一推,陈成涵闷哼一声,不由松了手,踉跄退了几步。黎笙好整以暇地斜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我奉了里头老太太的命来带简逸小少爷回去,陈三公子如果没什么事,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毕竟您不是病人家属,老在这呆着也不妥当不是?”
  陈成涵脸色铁青,狠狠扫了黎笙一眼,又看向我,颤声说:“简简,答应我,考虑一下我的话好吗?”
  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说:“对不起Simon,该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他摇摇头,目光哀戚,说:“说你考虑的,答应我。”
  我心中一痛,终于垂下头,轻轻地点了点,他眼神一亮,微微一笑,仍如往常一般温柔,轻声用法语说:“我会等你。”
  “好了,小祖宗,这又不是长亭送别,没完没了是怎么着。”黎笙不由分说拉起我的胳膊,往里面带去,我略微回头,看了陈成涵一眼,心里一软,用法语说:“原谅我。”
  陈成涵微笑不语,只看着我,朝我挥了挥手。
  黎笙脚步很快,我被他拽着,走得有些踉跄,好一会才发现他带我去的地方,根本不是回病房的路。我有些着急,忍不住嚷道:“黎笙,你要带我去哪?”
  “去哪?”黎笙冷笑着说:“不乖的小孩,当然是带你去打屁股。”
  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实质性伤害我,但却也明白感觉到他身上冒出来的怒气。这让这个男人变得目光森冷,气势骇人,我抗议的话语在接触到他紧绷的侧脸后,自动自觉消了音。他拐入住院楼的长廊,又拉我上了楼梯,在二楼南面一间写着储藏室的房间前停下,一把扭开房门,将我推了进去,骂骂咧咧道:“喂,人我给你带来了,只有三十分钟,快!”
  里面的灯光啪的一下打开,我有些眼花,遮眼片刻,放下来,眼前一位身材窈窕红衣女郎,居然是多日不见的萨琳娜。
  我以为要见的肯定是夏兆柏,哪里知道竟然是她,我狐疑地看向黎笙,却见黎笙一张美人脸上满是不耐烦,没好气地说:“看什么?老子欠了这个女人一个人情,借你来还。”
  他口气放缓,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担心,我就在门外,这女人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不担心,都已经来到跟前,担心又有何用?我朝萨琳娜点点头,微笑着用国语说:“张小姐,久违了。”
  萨琳娜父母念旧,从小家里说的是国语,因而国语和广东话说得一样好。她仪态万千地冲我一笑,说:“黎先生,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见面。”
  “哪里。”我说:“您这样的女士要躲在这见我,才真是委屈了。”
  “没办法,”她微笑着说;“谁让夏兆柏先生派人警告我,不得与你再私下会晤。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我淡淡一笑,说:“兆柏便是喜欢这样虚张声势,倒让张小姐见笑。”
  她古里古怪地打量我一番,说:“我总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
  我微微闭上眼,又睁开,摇头说:“我们一共见了几面,不算很久。”
  “可我感觉,你像认识了我几十年。”萨琳娜困惑地盯着我,说:“连林俊清那个衰人也这么觉得。上一次你给我们的印象……”
  “上一次的事不必再提。”我打断了她,说:“你如果还是想要那挂项链,请另辟蹊径,恕我无能为力。”
  “是你不愿尽力,还是你无能为力,这个可说不好。”她优雅地笑了起来,轻声说:“刚刚我来得匆忙,好像看见前边庭院里有两个人在拉扯说话,真不巧,我不小心按了手机的录音键,把那段谈话中有趣的部分录了下来。你说,这样的对话,如果让夏先生听到,会不会很感兴趣?”
  我叹了口气,突觉一阵疲倦袭上心头,不想再跟她客气下去,说:“我相信我周围有很多人比你更敏捷,也更迅速地把刚刚庭院里发生的对白呈现到夏先生面前,相信他们作为专业人士,做这种录音的工作会远远比你更为出色,你的手机录音卖不到好价钱的,张小姐,”我看着她,忍不住道:“这一次你恐怕是要失望了。”
  萨琳娜面色一变,咬牙道:“你就那么甘心呆在夏兆柏身边?你还年轻,为什么要过这种寄生虫一样的生活?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吗?给一个男人做玩物,能长久得了?”
  “那也是我跟他的事。”我淡淡地说。
  “帮我弄到项链,我给你四千万。”萨琳娜跨前一步,急切地说:“再帮忙把你弄到国外去,到夏兆柏找不到的地方。想想看,自由而无忧无虑的生活,你难道一点都不动心吗?”
  “我当然动心。”我看着她的眼睛,说:“但你所说的那种生活,如果我想过,那就要靠我自己去实现,而不是靠你的施舍。张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帮不到你。”
  “我加到四千五百万,不能再多了。”
  “我想问一句,”我说:“如果你有四千五百万这么多,为什么当日在拍卖会上不把项链拍下来?”
  萨琳娜骤然涨红了脸,却气势汹汹地说:“那时候我没这么多现金。”
  我摇头叹了口气,说:“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如果我答应,你会先付我定金,事成之后再将尾数结清。萨琳娜,定金我如果要两千五百万,你给得起吗?”
  她挺直了胸膛,说:“大不了,我把现在那层楼卖了。”
  我笑了笑,说:“你连前期款都要卖楼凑数,让我怎么相信,你有能力付清尾数?”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能付清就是!”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林夫人留下的信托基金,到底有多少钱?”
  她大惊失色,浑身颤抖,半响才颤声说:“你,你怎么知道?”
  “七婆是我的干妈。”我叹了口气。
  萨琳娜眼中掠过一丝狠绝,说;“你既然知道这个,那当然不是区区几千万能打发的了?说吧,你要多少?”
  “什么我要多少?”我悲哀地看着她,缓缓地说:“现在是你需要问问自己,问问你的良心,你要多少,才能满足。”
  萨琳娜脸色煞白,死死盯着我,忽然低头古怪地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厉害,双肩耸动,渐渐有些疯狂,猛然抬头,却是满脸泪痕,目光狠厉之余带了深深的忧伤。她边笑边哭,掩着口鼻,喃喃地说:“我要多少?你们个个以为我是贪心不足的女人,可我若是说,我只要那挂翡翠项链,你们谁信?啊?我只要那挂代表林家长媳身份的翡翠项链,你们有谁会信!”


  第 56 章

  我万般不愿见她如此难过,退了一步,涩声说:“萨琳娜,人死如灯灭,你还是看开点。”
  萨琳娜猛然抬起头,鬓发纷乱,满脸泪痕,一双眼睛里有不同往日的痴狂疯癫,看得我暗暗心惊,我正待说什么,却见她低着头,边哭边自言自语地说:“就这么点念想都不给我吗?东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知错了啊,萨琳娜知错了啊,东哥,怎么办?怎么梦也梦不到你,连这挂项链,你都不肯给我是不是?呜呜,你最疼我的啊,你忘了你最疼我了吗……”
  我心里一阵难过,依稀仿佛,又看到那穿着公主裙,梳着发髻的小女孩跌跌撞撞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又霸道地问:“东哥哥是不是最疼我?是不是是不是嘛?”
  我记得那时候,我若有半刻迟疑,这小丫头必定会如牛皮糖一样整个腻到我身上扭来扭去,每次我都败下阵来,又好笑又无奈地捏她的小辫子说:“是是是,最疼我们萨琳娜了,好不好?”
  再后来,女孩被林夫人送出国读书,再见面时,已犹如抽高的白杨树一样笔直美丽,踏着高跟鞋朝我款款走来,摇曳多姿,美得令人不敢正视,她走到我面前,却如小时候那般赖皮一笑,说:“东哥哥,我回来了,这回你可一定要最疼我哦,因为我要做你的新娘了。”
  往事如烟,经过回忆的晕染,留下来的,都是分外打动人心的东西。我深深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哭泣的女人抱入怀里,就如多年以前,她还是小女孩,磕破膝盖,打烂贵重东西无措哭泣时做的那样。不管她曾经对我做过什么,或者说,不管人的成长,会带来多么不堪的后果,在陷入回忆的一刻,我愿意只记得她是我心爱的妹妹,或者说,我愿意因为记得她是我的妹妹,而重温当初那种美好宁馨的感觉。
  “乖,不哭,哭了就不靓了。”我摸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着。
  她抓住我的衣襟,哭得更加厉害,抽搐哽咽之间,只一声声呼唤着:“东哥,我知错啦,我知错啦……”
  身后的房门突然一下被打开,我转过头去,却见到夏兆柏带着两个人骤然闯入。他脸上的冷硬之气,再看到我的瞬间柔和了下来,随即扫了萨琳娜一样,冷哼一声,正要命人上前。我见到他,心里松了口气,朝他轻轻摇了摇头,夏兆柏深深看了我一眼,终究无奈一笑,挥手让后面的人退下,他自己斜倚门边,默默守着。
  我拍拍萨琳娜的后背,轻声说:“好了,不哭了,没事了。”
  她埋在我胸前许久,方自己掏出纸巾拭泪擦脸,看到我胸前被弄湿的一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说:“这,我,我陪你衣服……”
  “病人服你怎么赔?”我微微一笑,放开她,温言说:“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一把攥紧我的胳膊,热切地说:“简逸,你这么好人,把项链给我好不?我只要那个东西,你不过是求财,要多少,说啊!只要你把项链给我,听到了吗?只要你把项链给我……”
  我喟叹一声,拉下她的手,说:“兆柏在这里。”
  她悚然一惊,抬起头,这才发现站在门边的夏兆柏,脸色一变,立即从我身边爬起来,对着夏兆柏昂起下巴,高傲而戒备地盯着他。
  夏兆柏却对她理也不理,上前来搀扶起我,将我半抱入怀中,压抑着怒气道:“大晚上的还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我脱口而出:“又不是我想的。”
  这语气太过亲昵,我霎时间只觉脸上一阵火烫,低下头呐呐地说:“我也不知怎的被带到这来。”
  夏兆柏脸色和缓,温和地说:“阿黎那个混蛋我已经教训过了,你先回去,刚刚开始康复,就这么不小心自个身体。”
  “我只是散步……”
  “知道了,”夏兆柏打断我,拉着我往外走,淡淡地说:“往后散步我会让人陪着,一个人呆着,谁知道会招来什么阿猫阿狗。”
  不知怎的,我从他霸道的语气下听出一丝赌气的意味,不觉好笑,揶揄道:“你不如把我隔绝了,关一笼子里,来访的人都收点门票和参观费,你也可以顺便发展副业。”
  “这主意不错。”夏兆柏面不改色,眼底却已经有了笑意,说:“回头我让他们打一个黄金的笼子来。”
  “不如再打点黄金的首饰,把我打扮成金光闪闪的圣诞树。”
  夏兆柏绷不住,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这可不行,那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收回成本?”
  “奸商。”我嘀咕了一声。
  “谢谢。”夏兆柏微微颔首。
  “夏先生,请留步。”身后传来萨琳娜的声音。
  夏兆柏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阴寒。我扯扯他的袖子,他被迫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冷冷地说:“张小姐,我看着小逸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有恃无恐,要来探探我夏某人的底线?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怜香惜玉,你该知道。”
  “我还是想请夏先生割爱。”萨琳娜颤声道。
  夏兆柏微眯双眼,说:“人要懂得适合而至。”
  “我知道。”萨琳娜昂起头,大声说:“只要你割爱,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而且,”她的目光扫了我一眼,说:“我看出来,夏先生对简先生呵护有加,您已经有了新人,又何必再纠结着过去的人和事?何必再留着这挂项链惹简先生不快?”
  夏兆柏低头看着我,似笑非笑问:“这女人说,留着那挂翡翠,你会不开心?”
  我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认真地说:“萨琳娜,你别这样,你才应该别纠结着过去,林先生已经驾鹤归西,这是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您既然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那就让死者安息,生者安心吧。”
  萨琳娜张着嘴,还要说什么,这时黎笙忽然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看到夏兆柏,忙举双手说:“还没谈完哪?那个,阿柏,我错了,我这就把这个女人带走。”
  他说完,马上进来,拖着萨琳娜就走,边走边说:“行了,多大点事,不就一挂项链吗?不是你的,你老念着也没用。”
  “不,不!”萨琳娜挣扎起来,目光痴狂执拗,大声嚷道:“我不走,夏兆柏,给我,我要那挂项链,不然东哥都不肯来看我,他不肯原谅我,夏兆柏,求你了……”
  我心里狐疑,睁大眼睛问:“兆柏,她为什么这么说?”
  “别理她,”夏兆柏脸上掠过一丝慌张,立即半拥着我往外走,柔声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去看看喜不喜欢先。”
  萨琳娜更大声地叫起来:“夏兆柏,把项链卖给我吧,东哥统共就留这么一件东西,你何必跟我抢?你都有了新人在怀,干吗霸着东西不放?夏兆柏,我只是想拿着那个东西留个念想而已,我不会去动那笔钱的,真的,我发誓,我错过一次了,我不敢再错了呀……”
  “赶紧把她拉走!”夏兆柏低吼一声。
  “等等。”我越听越糊涂,原以为萨琳娜所说的错,是贪心不足,这么听来却仿佛还有其他的内情。我抬头看夏兆柏,夏兆柏忙笑着说:“宝贝,别理这个疯女人,她撒谎成性的,我们回去,好几天没见了,你可有好好听医生的话?”
  我不能忽略他眼底掩饰的忧虑,心里越发怀疑,喊道:“笙哥,你等一下,我有话问她。”
  “还问什么,”黎笙没好气地说:“没见阿柏都快喷火要吃人了吗?”
  “兆柏!”我回头看着夏兆柏,拉住他的手说:“让他们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告诉我好不好?我有权知道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夏兆柏迟疑了一下,断然说:“没什么事,你多心了。”
  “不是的,”我摇头,确定他在刻意隐瞒,我一下有些恼火了,冲他吼道:“夏兆柏,你挂着衰人嘴脸很过瘾是不是?当年那些事,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你都算自己头上,你指望着谁给你颁发最佳奸人奖吗?我再说一遍,我有权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兆柏一愣,我趁机甩开他的手,跑过去,扶住萨琳娜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告诉我,你说你做错了一次,是什么意思?把你做错的事告诉我,我就给你项链,我说到做到!”
  萨琳娜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满脸痛苦和追悔,最后哇的一声,掩面痛哭起来,我心急如焚,握住她的肩膀,大声说:“告诉我,我给你想要的东西,快说!”
  “我,我没脸说……”她呜咽着道。
  “那算了,”我松了手,怒道:“敢做不敢认,林世东从小教你的做人道理,都白教了!”
  “我,我,”她摇头嗫嚅着说:“我对不起东哥,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啊……”
  我心里有些发凉,脑袋隐隐发疼,身后一暖,一个人默默走过来半抱住我。我身子一软,靠在他身上,弱声问:“兆柏,她到底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夏兆柏沉声说:“没有什么,我们回去吧。”
  “你还想骗我?”我愤然拂开他的手,说:“让你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夏兆柏,从头到尾,你耍着我玩很有趣,很过瘾是不是?”
  “宝贝,”夏兆柏痛苦地皱了眉头,过来试图拉我,却被我一下打掉,我对他怒目而视,骂道:“不告诉我是吧?好,你给我滚,以后都不要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行了!”黎笙大喝一声,眉头紧皱,说:“都给我安静点!我来说!”
  “阿黎,你闭嘴!”夏兆柏叱责道:“你的账我还没给你算呢!”
  “是,我欠你的!”黎笙怒道:“是我的错,我不该治下不严,没查清楚就让手下接了张小姐的生意,不该租了一个未成年的MB给她设下仙人跳搞臭那个人的名声!如果我知道,她付钱要陷害的那个就是你暗恋许多年的人,我打死也不会这么做。大错铸成,可我难道好受过吗?你瞧瞧我,我也遭了报应,这事你碍着咱们的交情没多说一句,可我不想它变成咱们兄弟间的一根刺……”
  “我叫了你闭嘴!”夏兆柏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我眼前一花,只听砰的一声,夏兆柏一拳挥上黎笙的下巴,黎笙一个踉跄,连退几步,终于跌坐地上。霎时间,萨琳娜的哭泣,四周保镖的纷乱,夏兆柏的怒吼,黎笙的反驳,都像隔了一个玻璃罩子那样离我很远很远,远得仿佛跟我不在同一个世界上。我愣愣地看着他们乱成一团,脑海里,仿佛听到那一日重叠的声音:“我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相信我……”
  “林先生,当事人告你猥亵□未成年人,你可以找你的律师。”
  “林世东先生,听说你是恋童癖患者对吗?当事人身上有大量性虐痕迹,请问是不是你所为?你是不是除了恋童,还嗜好□?”
  “世东,我们现在证据不足,这个官司很难打,你要有心理准备。”
  “东官啊,怎么出这种事?那个人,那个人是不是人家故意派来害你的?啊?你回七婆一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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