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军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裹在了王希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王希搂着他,下巴尖尖贴在他的发顶。属于王希独有的味道一阵阵的袭来,他不由得心脏一阵起伏并毫无节操的乱蹦一气。
微微侧身,赵学军看着他嘴巴微张的脸。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的……帅气。他的眉毛依旧是任性的,眼睫毛是依旧任性的,高高的鼻翼是倔强的,微翘的下巴泛着青茬子,那里竟也是倔强的。他瘦了,瘦了好多。赵学军有些心疼的一叹。走到这一步,是他所愿,他所求。可是在一起了,他又开始畏惧,将要面对两个家庭,乃至整个社会了。他们的路还有很长,虽这一生算是吃穿不愁,总算比以前强千百倍。可王希呢?王希不像自己,他是站在顶峰的人,怎么会甘于平淡呢?路依旧在前方无限延伸,就如上一世一般,看不到头。
自我哀怨,自我调侃,自我批评再自我安慰了一会后,赵学军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虽然依旧看不到头,但是这一生他拒绝独自走。不然,就白活这一世了!他想完,猛的坐起,一阵不适从身体里延伸出来,脸色顿时又窘又红!总算是从兄弟走到**了。哎,可真不容易。
狼狈的扶着腰,赵学军双腿有些颤抖的慢慢进了浴室。随着浴室里的热水哗啦啦的响起,王希睁开眼睛,神色竟是十分清明。他早就醒了,只是不敢动。他侧过身,闻了一□边枕头上的味道,那味道令他安稳,令他感觉祥和,这一刻他是舒畅的,从灵魂到身躯都有一种豁出去的畅快淋漓感。
抓起身边的毛巾浴袍穿好,王希径直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后,他推开门,浴室里一双惊讶的眼睛与他对撞。
“我……那个,那个我帮你搓背吧?”
“……好,你帮我搓完,我帮你搓!”
“嗯!”
投干毛巾,王希一下一下的擦洗着赵学军的脊背。他小心的帮他揉着腰,绕过一些青紫的印记。赵学军眯着眼,小心翼翼的享受着,试探着,并不敢主动说话。
“这手劲……还成吧?”
“嗯……”
赵学军慌张的垂着头,开始不停挤压这一块香皂,弄得一池清水变成了奶白色。他尴尬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问到:“这几年,你都干什么了?”
王希的手停了一下,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说起这几年他过的虚幻一般的日子。
这几年,他就如一叶浮萍到处在漂泊。最初,他拼命工作,将所有能够想起赵学军的时间堆满。事业是越做越大,可是心也是越来越空。南方家那边,他甚少回去,不是不想回,而是家离他越来越远,根本无法给他归宿感。他觉得那家是王瑞的家,母亲是王瑞的母亲。
自王家海外关系的归来,王瑞便找到了根骨,活的无比畅快。不得不说王瑞是个有出息的。他聪明,透彻,浑身没有半分同龄人的迷茫。他懂得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武装自己。在生活上,他选择了高享受,高刺激的生活方式。他热爱挑战,尤其喜欢商战!他与亲爷爷那边的关系走的极近,也跟那边的堂兄弟们一起换了一种生存方式。大把消费,高风险投资……这些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学历高,家境好。有了钱之后,他女朋友更是一个又一个的换。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却是越来越远了……
王希总想把自己的苦楚,自己的辛酸找个人好好的去倾诉一下,可惜的是,每次见到自己的母亲与弟弟,他们总有大堆的话在等着他。那些话大多都是对他未来的安排,为他想好的未来的道路命令他去走。母亲对王瑞的建议,向来赞同从不反对,可王希怎么会答应呢?于是矛盾越来越深。
站在时代尖端的王希一直未将自己的成就告诉母亲与王瑞。他很想说,可是……每当回乡看到母亲,没呆多一会便是一顿老调长谈,她不停的唠叨他被少管之后的那段岁月,父亲死后那段时日……王瑞是如何承担起那个家的,王瑞是多么的争气……王瑞是经历了什么样子的磨难才有了今天的……还有就是,他是多么的对不起那个家,对不起他的小弟弟。仿若王瑞便是王家所有荣光所在。不但母亲那么想。全镇子的人都在那么想,甚至在海外的叔伯爷爷,堂兄弟姐妹皆是那样想的。王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办乡镇企业的,一个是社会尖端的精英。他们就是这样衡量一个人的。
早几年王希在故乡创业的风头根本无法媲美在海外办公司的王瑞。王瑞甚至不屑去问后来转战海南的哥哥现在事业办的规模有多大,是否需要帮助?王希给他的建议,他也总是不屑一顾。他所有的经历都用来跟时间赛跑,跟所有看不起王家的虚幻的敌人作斗争。王希知道,在他被关起来那段日子,王瑞受过大刺激,有过大的苦难,在这一点上,他无法逆转王瑞的生活态度。他只能默默等待弟弟有一日,需要自己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以用最不伤害他自尊的方式,帮他再次站起来。
一段弯路,欠了母亲这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两鬓斑白。王希退缩了,他不敢耀武扬威的说,我的事业是多么大,我是多么有本事。他不敢与王瑞去比,去争!他想……如果母亲以王瑞为傲,那么就那么继续下去吧,只要母亲高兴。现在,母亲有她自己的生活圈子,她有个相好,就在附近镇子做乡镇干部。王希不反对母亲有第二春,可他厌恶母亲什么都绕过他跟王瑞去商量。随着家天枰的倾斜,他与那边隔阂越来越大。
与赵学军分别后,王希有过逃避的想法,他甚至主动地谈过一个女人。很遗憾的是,那个挺好的女人总给不了他想要的爱的感觉。她不像赵学军,那里都不像赵学军。
她是敏感的,可爱的,娇俏的,脆弱的。她需要依靠,需要宠溺,需要全身心的爱,需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一位孝子。她期盼得到王希的臂膀完全支撑。她不会在亲戚朋友面前这样介绍王希:“这是我的男朋友,王希。”她总会将王希的资产,头衔摆在最前面,然后不经意的娇笑着夸耀说:他离不开我,离开我,他就不能活……那个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没有错误的。那一段很普通,极为正常的男女之爱,时效大约是三个月。
王希离开了那个好女人,他挺抱歉的。虽然对方哭泣着说:会改,再不会虚荣。可王希真的没办法爱她。那一刻他有一种明悟!他这一生早就钻进赵学军织就好的一张网里,甭管痛苦与否,反正,他们谁也别想挣扎出去。
赵学军听完王希的唠叨,没有表示出过多意见。他呆愣的看着水面想着心事。这一世他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想法,找个女人就那么过一辈子吧!可他不行啊!他怎么挣脱,他也没办法跟命运去争。
见赵学军不动,王希有些胆怯的拍拍他的背:“你……生气了?”
赵学军从水里猛的站起,吓了王希一跳。
“没有!你以前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可现在起……我是说……你以后的感情生活……进去!”
王希脱去浴袍,坐进浴池,赵学军开始帮他擦背,一边擦一边继续说:“咱跟别人不一样,我觉得有些话没必要掰开了详细说。说的太白没意思。感情这东西,你想要的越多,得到的越少。不如就……顺其自然。我们在一起以后……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当然……我也会尊重你的……”赵学军的声音,随着蒸汽慢慢传进王希的耳朵,王希突然发现,他们就如一对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一般说着家常话。他不停的迎合着赵学军的话语,有种不经意的幸福感,蔓延全身。
“嗯,是这个理。”
“王希?”
“你想过吗?”赵学军使劲的手停了下来,拍拍他的背。
王希脸上抹了一把扭头看他:“想过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们老了,动不了了。其中有一个住院了,得了重病需要做手术。可是在户口本上,我们即便是活了一辈子都不是亲人,都不能代替对方去签那个字……即使……这样也不后悔吗?”
王希不在意的笑了下,坐回去舒服的叹息了一下:“这山上停安静的,我想了很多天。怎么活不是一辈子,总会有办法的。”
室外,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赵学军放下毛巾走了出去……片刻,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慢慢传出,就像很久很久之前那般,仿若几年的漂泊从未发生过一般的又奇妙的回归本位。
王希洗完澡,穿好衣服,去了小客厅,一幅刚刚写好的,油墨待干的春联就放在圆桌上:大江南北,瑞雪送来旧故人三春花发,鹊登海棠颂春歌。
摸摸下巴,王希噗哧一声乐了出来,他探头对厨房喊了一句:“三儿!”
赵学军系着机器猫的围裙,举着一把勺子走到厨房外看着他:“啥?”
“瞧这春歌唱的……你这联儿是写实风吧?!”王希举着对联调侃。
摸摸下巴,赵学军并不遮掩自己的快乐,他笑眯眯恬不知耻的点点头回答:“就是……那个意思。”
王希喜滋滋的回身取了春联,拿了赵学军鼓捣好的面糊出了门,赵学军搬着一把椅子跟着。
今年是个丰盛年,赵学军买了一份东西,王希也买了一份,都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人。大对虾,进口带鱼都是成箱子买的。不说这些海产,单说那两箱进口的红酒已是价值不菲。
“冰箱都堆满了,就咱俩人,你说这可怎么吃?”赵学军一边递春联,一边抱怨。
王希叼着香烟,踩在板凳上挺不在乎的说:“慢慢吃去呗,兴许不够呢!我能陪你到三月底呢,最近……也没什么事儿。钱赚多少是个够?够花就得了!”
赵学军挺高兴的的抿下嘴:“嗯,那……那我也不上班,这几年我也累的。”
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山下的都市街道因为春节而寂寞,万家灯火中鞭炮隐约着传来。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这家长里短,属于男性特有的爽朗笑声不停的发出来。贴好春联,他们提着板凳回到屋子里。吃过早餐后,两个人将以后的问题便都摆在了桌面上,一本正经的谈了起来。也许,这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情感区别于男女地方。他们更现实,活的更加真实一些。
那之后几天过去,两个人的春节是快乐的,快乐的日子却总是过得很快,1997年2月19日,睡饱了的赵学军,拿着遥控打开电视机,电视上的一篇讣告就那么毫无预兆的出现了,小平同志去了。
躺在床上的人呆愣了一会,都在心里一阵难过。赵学军想发表下什么意见,张张嘴却无法评判那位老人。他们沉默了很久,一直沉默到赵学军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PS:很抱歉,这几天繁忙的想要吊死自己。装潢,去看望外地的亲戚,回家后正值两会,牛嫂家都没回的就去会场报到了,接下来的四天,政协会议会非常繁忙,我们也统一住宿了。家里原本有比这个好的存稿,可是现在回不去,只好先写一章给大家解馋。
这几天如果有空,我就在会场手写。 今日起,大家算住账单,两会完毕后,我还要收拾几天家,月低能恢复日更,质量也会上来。我是真的,真的没办法,实在安静不下来,还望大家体谅!鞠躬,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
61、第六十一章
宋长安回来了,赵学军原本以为这个人,这辈子都不想回来的。
王希并不欢迎宋长安这个人,也许以前没觉着怎么地,可是现在他有一种危机感。随着身体上的进步,王希已经毫不客气的将宋长安与危险品这个词汇挂了钩子,这个时候太倒是不太讨厌赵学军能有一些女性朋友,那样倒是安全些。
宋长安这次是随着一个外省的考察团回来的,这几年他没少捞钱,学文那张纸也拿了两张,一下仿若钱与内涵都回来了。一个月前,他参加了一次国外的华人圈子举办的酒会,酒会里别人介绍给他一个考察团。那考察团是带着引资的目的出去的。看到宋长安之后,人家对他倒是很热情。
这些年,宋长安与国内的圈子离得很远,他出来的不轰烈,他那点子事情在国外也许没啥,可对他这个人来说那都是大事。从悲愤出走到有了事业,到事业越做越大,他的气量也见涨。宋长安骨子里是很爱国的,随着公司越办越大,他也喜欢照顾一下出去的人,不过他不照顾那些跟着出国热想办法背离祖国的人。他照顾真正有学问,品质好一些的华人。现在他有挑选朋友的权利。随着几次大笔投资身价飞速翻倍,宋长安的朋友档次是越来越高了。以前在国内父亲那个级别刚够见到省级领导,见到省里的领导那也需要毕恭毕敬。可是出去够,他换了身份,有了金钱地位,省一级的领导见到他开始毕恭毕敬了。别人的尊重无外乎想得到他资产上的帮助,王希知道,别人未必是因为他这个人。可他不反对这种讨好,他想回祖国,回去做些事情,他一个人吃饭,怎么奢侈那最多也就是八两面条的分量,有时候吃撑了还得净饿几天,胃口才能舒坦。
赵学军是宋长安的老板,当之无愧的老板。宋长安在机场见到赵学军也没带出半分有着那种异样轻易的情绪,他们很客气的寒暄,聊了半天之后,才找到几份过去的情谊。宋长安对于赵学军现在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即便是明白赵学军是个与他一样的人,他也不会对他有爱。老板与员工永远隔着一层山,他是懂的自己的身份的。可懂的是懂得,他搞不懂王希为嘛瞪他,他又没得罪过他。
赵学军坐在宾馆的沙发上看一些紧急文件,对于在国内投资他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当然在这里他有些不喜欢那些小官僚,也不喜欢国内一些人办事的方式。说白了,他不喜欢程序复杂,人情夹杂在生意里,一个人有什么都是属于这个人的,你便是怎么扒着人家的还是人家的,给不了你半文。赵学军花了三个小时看完文件毫不客气的否决了宋长安百分之八十的投资建议,没办法他对时代先知选觉。
王希很高兴赵学军打了宋长安的脸,抹了他的面子,还是当着自己。于是他围绕在赵学军的身边跑前跑后的越发像个狗腿子。
宋长安对于赵学军的否决并不生气,赵学军有股魔力,有种他不知道的力量,这令他畏惧甚至惧怕他,他说,他听就是了,虽然他不高兴赵学军否决了他精心准备的投资意向,可是他可以拿出钱来悄悄的搞。这个跟赵学军就没关系了,他不想投太多的钱,只是想随意的办个场地,给自己找个回国的窝子,对了他还需要个正式的身份,如今,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他不是中国人了。
每当宋长安想起自己失去国籍,他就心如刀绞,可是他想在国外把事业变大,想进入一些特行的买卖,他就不能再属于祖国。他记得他在国外宣誓那天,宣誓完,回到家,他拿着电话跟赵学军唠叨哭泣了半个小时,后来赵学军安慰他:没关系,你还有颗中国心。
赵学军说完那话,心里一阵恓惶,而宋长安大病一场嚎啕大哭。
放下文件,赵学军并没有去考虑宋长安是不是高兴,他不在意他的情绪。他只是带着一股异样的情绪看着自己两辈子的男人。
宋长安周身的气派,早已不是名牌流,他开始穿舒服的衣衫,自然的去做人。他谦和的笑着,拿着一支笔很认真的看着赵学军勾去的地方,在空白处写上一些解释与考虑,这人看上去很儒雅,很俊美。
王希呢,也是周身的气派,可他带着一股子监狱里给他打出来的匪气。即便是那是个少管所,这人也见过最底层的世界,现在他拥有的不少,他懂得珍惜,他对世界不茫然,甚至是带着杀戮决断的。在情感上他就像个小孩子了,处处离不得自己,这些复杂的个性给王希送上一份纯洁与热烈,怎么说呢,还是王希耐看些。
赵学军在心里揉着场子将这两人不知道捏把了多少次,一直到中午之后,几处地方政府的官员搭了关系,递过话,无论如何想与宋长安吃个饭。对于投资者,地方上的态度向来是好的。
赵学军与宋长安此刻再也不说公事了,他们聊一些国内的变化,王希时不时的插几句,总之他不能给赵学军夸奖宋长安的机会。可惜的是,金融市场与食品行业有个大沟壑,大部分时间,王希插不上话,于是乱插话。被逼无奈之下,赵学军只好与宋长安用英语交谈,他有好些话要交代呢,照王希这种打诨的方式下去,五百年后也别想交代好。
王希扭脸愤然的看着宾馆门口的喷泉,决定回家自学英语,最少也得六级。
面对几家省市来接的车队,宋长安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身上的确背着几亿资金的投资意向,可是,地方上的声势还是吓到了他。不知道谁暴露了他的行藏?宋长安举目四下看看,不远处,一家邻省的车队前,他的叔叔宋瞭望正亲昵的挥手打招呼。
“安安!这里,来这里!”
赵学军奇怪的看了一眼已经发福的宋瞭望,再看看宋长安。他知道宋长安对这个小叔叔谈不上喜欢,大概是因为这位小叔叔太过于市侩,他越有钱越市侩。不过,这人还是有些人情味的,好歹全世界都踩宋长安的时候,他往殡仪馆给自己的侄子送过钱。
宋长安笑了下,走过去与小叔叔闲聊了几句。宋瞭望对赵学军他们是看不起的,即便是赵家很有钱,王希家很有办法,可是他还是把自己划归到了上等人的档次,自己的侄儿那身价在国外也是很有名气的。
拒绝了所有来接的车队,宋长安与赵学军他们去了宾馆后边的一个小巷,三块钱一碗烩面,再加两块钱肉。王希觉得不过瘾,拿了一百块,想买一碗,人回民老大爷却不卖他了。
“你都吃了,别人不吃了?炖肉今儿不加了!”
管你是什么人,人老爷子也是有气性的。
呼啦啦啦的几碗面条下去,宋长安拿着一块纯棉手绢抹嘴,赵学军看着他手指上的银圈子,就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还没找到呢?”
宋长安笑笑,神色有些凄然:“就没找,现在……大概是更加不好找了。”
王希顿时有些同情了,他将面前的烩面汤碗推了过去:“原汤化原食。”
宋长安笑笑,表示自己不吃了。
赵学军吃东西很慢,吸面条没声,细嚼慢咽的。宋长安与王希好脾气的等着。吃罢饭,这三人沿着小巷溜达,如今老省城依旧可以见到旧房子,那种老房子的旧墙砖儿是那种一布尺长的古砖。老屋也依旧有牌匾,紫气东来什么的。门帘两边依旧可以看到山西砖雕的精美流线。
王希发现不了这种美,因为就生活在这里。宋长安出去了,又回来了。他一下就看到了那些建筑的不同,于是他开始兴致勃勃的绕着旧街走,赵学军依旧当他是朋友,每当他是下属,再说,上辈子也有份情谊,他好脾气的跟着,有时候遇到漂亮的门柱雕花,他也看着。
宋长安溜达了一会,突然冒了一句话:“我明儿回北京。”
“回去看亲戚?”赵学军问他。
苦笑了下,宋长安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孤寂:“那里还有什么亲戚,我爷爷辈儿人都是外来的。我想回来住几年,就像你说的,买几栋老院子,护住几颗老槐树,夏天抱一杯茶水,躺在椅子上看看槐花,那日子也不错。我得为自己打算下。哎……前些日子去体检,医生说我的胃有穿孔的危险,你看学军,以前我在存安全感。现在,我依旧也没安全感,想来想去,我觉得我是没个家,有家就有安全感了。”
“你不回你自己的家?”赵学军知道,宋辽阔是很想这个儿子的。
宋长安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好院子,给我也来一套,北京的四合院我也喜欢。”
闲聊着,这一行人回到宾馆,宋瞭望带着很多关系户早就呆在那里。赵学军与王希都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并不去打搅宋长安工作,也不算不上是工作。宋长安得给宋瞭望脸,拒绝人不得罪人,那是门艺术活。
62、第六十二章
下午茶,这是一门来自港派的行为艺术,内地人即便是没有下午吃点心的习惯,随着改革开放,也会在资金有条件,地位允许的情况下表示自己经常下午茶。
宋长安处理了很多公事,他胃不好,需要贴补一下。于是约了补觉的赵学军一起去吃东西。王希这会倒过味了,他觉得宋长安又没有威胁了。他严格的审问了赵学军的身体,那具身体表示他全然信任自己,爱着自己。王希觉得很美,对宋长安的态度谦和了很多,有了笑脸。
咬了一口蛋糕咽下去,王希倒是第一次对宋长安说起投资建议。
“有些项目是不错,你那些东西我看了。”
宋长安给他倒了一杯滚茶笑着说:“那一起做?”
王希摇头:“我不贪心,我自己的事儿有很多,食品是个大行当。我就一个想法,你听听。”
放下茶壶,宋长安点点头:“你说。”
“倒了一个地方,什么土地资源,当地的交通这都不是你要考察的重点。”王希说到这里,卖了一个关子。他看着宋长安一脸惊讶,自己心里略微美了一下,才继续说:“国内投资,与外地不同。这几年经济势头很好,到地方投资的人也不少,你知道我们……”他想说自己是广州人,呆了下苦笑:“算了,说白了,一个地方,人性很重要。人口素质是个大问题。我说这些不是说咱人口素质有问题,而是……举个例子吧……”
王希举了几个例子,这几年广州商人在内地也投资,可是找到地方,谈好意向,圈了地方,场子刚起个外围墙,大问题就来了。占地补偿问题,当地政府地方保护问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好多企业还没转开,许多设备就被当地人拆了,拿去卖了废铁。王希很注重投资的时候考察当地老百姓的人口素质,这一点是许多商人用钱赔进去的经验。
宋长安想了会,表情有些失落,却把王希的话记下了。他低头喝了一会茶,抬起头笑笑:“那些事儿都是小事,我倒是想以涛涛的名字建几所小学的,涛涛一直想当老师。”
涛涛就是宋长安跳楼死去的那位小**。
赵学军诧异了一下,他对宋长安这辈子的长情表示诧异,他放下手里的小勺点点头:“这是正事,也算上我跟王希吧。”
“长安,长安,我就说嘛,他肯定走不远!”
宋瞭望的声音很大,整个小餐吧的人都在看他。他自己倒是对投来的各种眼神毫不在意,只是得瑟的对身边人很牛气的说:“我跟你们说了,长安去那都是要告诉我的。”
王宜宾陪着笑脸,从老远的地方小跑着过来,先是与宋长安握手,叙述了一次他的爷爷与宋家爷爷上下级的关系,接着发了三张名片。这几年倒爷的饭不好吃,随着国家金融政策越来越规范,王宜宾的日子不好过,要不是看在他家老辈子的面子,别人指头缝里都不屑给他漏点剩饭吃。打击到了,王宜宾倒是谦和了,学会做人了。
赵学军看着王宜宾,想起他的巧克力,他的假古董,还有他家那位叫秀的保姆。时过境迁,地位产生变化,王宜宾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通身气派,徒留了一份带着讨好的,对金钱完全不遮盖的崇拜与拜服。很显然,他没有认出赵学军。
宋瞭望过来又说了一下当年的事情,王宜宾立刻道歉,完全不要尊严的奚落了一下自己。
“你们坐,我跟王希上去。”
赵学军应酬了几句,转身带着王希离开。宋瞭望看着赵学军走开,立刻以长辈的身份说宋长安:“长安,不是小叔说你,这人你可得看清楚了。你跟过去那是不同的。你可别什么都往身上粘,有些人跟你交朋友那是带着目的的。这几年你知道流行什么吗?坑熟!专坑熟人!”
宋长安笑笑,懒得开口说什么,小叔叔的态度他一点都不喜欢,这几年跟外面呆着,他只相信法律与合同。对于国内的人情买卖,他是全然不相信的。
王宜宾想做工程,硬是送了宋瞭望两层利润,他给了大诱饵,希望搭上宋长安的战车。可是,甭管他怎么说自己家与宋家的关系,宋长安就是那句话,你的工程队把资质证,还有那些手续先办好咱再坐下说。
宋长安毫不客气的扫了宋瞭望的面子后,他上了楼。宋瞭望气的脸庞发紫,拿起电话给自己哥哥告状,他才说了个开头,那边就直接扣了电话。宋瞭望一提自己儿子依旧觉得气愤。
刚过春节的省城,没有半分热闹气,整个国家才办完国丧,情绪低落到了最低点。今年正月十五,竟是红火都没闹。赵学军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王希手里钢笔划拉纸张的声音有节奏的慢慢传来。他是后天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