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藏著岁月,深陷的双目蓄积著混沌的液体,寒老爷子挺不住了,背深深的窝塌下去,曾经强硬的他现在也只是一个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轻柔的手搭在他肩上,“老头子,我们修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有他爹妈在天上护著,他定会挺过来。”
(生子) 142 心病,何处觅心药?
磕磕绊绊几十年,也风雨同舟了几十年,同福亦同悲。
相牵的手给予彼此力量,“老伴,修儿如果有个什麽……我真的无颜面见他父母。想我驰骋商界几十年,拼博了一辈子,临了还糊涂致极犯下这种不能原谅的大错。我不该啊,修儿做事一向都有把握,我却偏偏忽视了他在这件事情上的认定执著……”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祈祷修儿平安无事,再多的自责还不如拿出点实际行动,尽大量的弥补。”
“弥补?”修儿现在已经恨他入骨了吧。
“你呀,聪明了一世,关键时候倒犯起糊涂来了。难道,你真一点没感觉出来,这车祸不简单吗?”
“对啊!”寒老爷子梦醒一般,抓著寒奶奶的手,“老伴儿,这几十年我们真不是白过的,幸好有你,看我连这麽浅显的东西都看不透,还是你厉害啊!”
“行了啊,少拍我马屁,平时少说我妇人之仁就不错了。“寒奶奶得意的一拧眉,接著催促他,”抓紧时间啊,别让有心人抢先一步。”
暂时放下悲伤,寒爷爷瞬息万变,一如年轻时的豪气干云,“管你鬼马蛇神,我寒老头定不会轻饶你们。……清俊,你进来!”
话落,一条矫健身影从某个入口闪进来,身姿挺拔,恭敬问询,“老太爷,您请吩咐。”
寒爷爷起身,沈甸甸的拐杖敲击著地面,“该是我替修儿做点什麽的时候了。老伴,你在这里守著修儿,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很久没有看到丈夫如此气魄,寒奶奶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的他。铿锵有力的脚步远去,寒奶奶目送著丈夫的背影,欣慰的笑了。
“青俊,照顾好老爷子。”
人如其名般俊朗的男子微微弯腰,“是,夫人,青俊必会护老爷子周全。”
时间一点点过去,寒奶奶彻夜守在门外;不时有护士医生进出,她只敢报以微笑,不敢开口问她的孙子现在怎麽样了,不管过程多波折,她都要坚持到最後的结果。
修儿,你是寒家最优秀的孩子,不要让奶奶失望。
熬夜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寒奶奶熬不住,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不料困顿之极竟然睡了过去,醒来时窗外天色转白,她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小毛毯。
无声的笑了,寒奶奶望著空荡走廊的另一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张妈。”
急诊室里的门开了,面目清臒,儒雅透著冷静的高瘦男人领头走了出来。看到寒奶奶他的眉稍稍紧了紧。
“老夫人,你怎麽还在这里等著,都说了有事情我会叫你,你安生去休息就好。你这身子骨可要注意休息啊,人到了这个岁数,经不起这样折腾。”
寒奶奶拉著男人的手,努力平稳著声调,“小张,修儿……他他怎麽样了?”
脸上的皱纹及两鬓的丝丝华发显示男人已经不年轻,这样的称呼让他不太自在的看了两眼跟随著左右的副手。
男人轻咳两声,“老夫人,寒少爷只是受了冻,身体已经没有什麽大的问题,只是……”
寒奶奶心急嘴快,“只是什麽?哎呀,你就不能把话一次说完啊,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温吞吞的,真是急死人了。”
男人的眼中透出忧色,“他还在昏迷中!我观察了一夜,照理说早就能醒过来,只是他在回避,回避一些他不想去面对的事情,寒少爷伤的是心,心病还需心药医……目前来说,他的情况还算稳定,长久下去就不好说了。”
没大事就好,寒奶奶的心这才缓了缓,“你直接点说,修儿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最坏的打算是什麽?”
“长期沈睡,四肢便会僵硬废弃,只是意识不会消失,久而久之……就成了医学上所说的植物人。”
“什麽?”植……植物人!
头被电击了似的,晕了。
几人七手八脚扶住寒奶奶,搀著她坐下,娴熟的掐住人中,不久寒奶奶悠悠醒转来。
“老夫人,你不能激动,千万要保重啊!”
寒奶奶声泪俱下,“有什麽方法可以让修儿醒过来?再多的钱再贵的医生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他醒过来。小张,你是知名的医生,你一定能想到可以救治修的方法,是不是?”
男人坐在一边,神情有些为难,“我也希望医术可以帮到忙啊,解铃还需系铃人,心药是唯一可以唤醒少爷的良药。莫怪我无能,心病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用营养液维持著少爷身体所需的能量,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奶奶绝望了,“人都死了,到哪里去找系铃人。难道,老天爷也要绝了我的修儿吗?”
忙了一整夜,小张疲惫的双眼中布满血丝,他耐心的安慰著悲伤的寒奶奶,“不用难过,说不定寒少爷自己想开了,醒过来也说不定的,我们不要这麽悲观。”
小小的丝手绢拭著泪,寒奶奶轻轻说,“麻烦你们了,大过年的还要叫你们来,真是不好意思。你们都回家去吧,家里人肯定都在等著,等哪天有时间,寒家再请晏谢谢大家的顶力帮助,现在……你们都赶紧回家跟家人团圆吧!”
客套的说了些安慰的话,其他人都走了,小张与寒奶奶并排坐下,“老夫人,你也不用太难过,我们也只是为预防万一作了最坏的打算。相信奇迹吧,奇迹都无法预估,每一分希望都不要放弃,比起药物治,心理治疗才是最主要的,我会联系国外知名的心理专家,务必请他们来为少爷治疗。我们要把希望放大,相信少爷吉人自有天向。”
寒奶奶心里清楚,这番话安慰的成分比例占了大半,可至少她的心灵得到慰藉,绝望之中竟然真的萌生了几线希望。
“小张,谢谢你!大年三十的,一个电话你就赶来了,这个重要的日子里还要劳烦你这个大院长亲自上阵,寒家真是对你不住了。”
寒奶奶口中的小张,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把寒恺修送到这里来,除了这是家世界都有名的大医院,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张和寒恺修的父亲是感情很好的朋友,他们之间的情义没有因为其中一人的逝世而中断,对寒家的任何事情,小张一向都是义不容辞。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样的话。”小张拍拍寒奶奶放膝上的手,“这麽多年来,你们为了少爷,费尽心思,他……他在天上看到不知道会有多欣慰。我们是……朋友,他走了,我只是尽我能力替他尽点心意。”
眼角蓦然一湿,镜片上蒙上一层水气,小张摘下眼镜,轻轻用医生袍擦试著。
寒奶奶的指尖滑过他夹在黑发从中的白色,“总归都是我们的错,世事都离不开因果的关联。修儿现在变成这样,总让我想起他爸爸……昨晚,我一直在想,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惩罚我们的不通情理,惩罚……”
(生子) 143 沧海桑田的伤痛,何时消?
斗转星移,转换的只是沧海桑田的瞬间。
物是人非,遗留的只是痛彻心扉的辗转。
那一年,盛夏炎炎;
那一年,小张风华正茂。
这家医院,这条走廊……血,从电梯一路洒进了手术室,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这麽多这麽红的液体。
没有人能忘记,那双包含著千言万语的瞳眸,不甘而又无奈的……大睁著。
被鲜血染红的手术台上,小张颤抖的手努力了几次,都无法让他闭上眼睛;他的血似乎都耗干了,纸一样的苍白无力。
一滴泪,缓缓滑落而下,很多人都看到了,却不知道那滴泪是为谁而流,它是一个秘密,永久的潜藏在紧紧阖拢的眼眸之中。
一眼的眷恋,耗尽了他的一生。
“小张,你们恨吗?”
摇头,小张蹲下身,伏在寒奶奶膝上,孩子一样哭泣。
“当年,我没能留住他;现在,我会倾尽全力让他的儿子醒过来。”
“孩子,难为你了。”寒奶奶哽咽,泪花闪烁。
因果都在循环。
鞭炮声声,庆乐欢歌,新年的舞步疯狂而热烈。
寒恺修没有醒过来,任凭家人千呼万唤。
头等病房里,来回穿梭的佣人一波接一波,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具络绎不绝的搬进来,这里俨然已经成了私人公寓。
寒奶奶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大张旗鼓就差没把家里的大床给一并搬过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住医院。
张妈每天都会把大宝二宝抱过来,让他们呆在父亲身边,期望著两个没断奶的孩子能让寒恺修醒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淌,绝望渗进骨血里,拉扯著心脏;蔚以然来了,车祸发生的时候,他在国外,通过电视转播得到消息他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寒恺修对草根的爱,蔚以然不怀疑,他只是恨,恨寒恺修没有办法保草根周全,更恨自己在草根有难的时候,没能在他身边。
“如果,当初草根跟我走,现在不会是这种局面。”
人死如灯灭,当初的誓言都化作烟云。看到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寒恺修,他的心莫名的痛了。
为草根,为自己,也为寒恺修。
家破人亡,就是同性恋人的最终结局吗?
草根,这样的结局,你可有後悔爱了?
寒氏的年终会议,多少人翘首以待,寒爷爷强硬的将会议推後,丝毫不理会个别股东们的抗议之声。
寒爷爷不顾年老的身体,毅然坐阵寒氏,力揽狂澜将军心不稳的寒氏带入正轨。拼著一口气,也要把寒氏留给修儿,等待再漫长,也要等下去。
寒恺修的办公室里,寒爷爷处理完一堆文件,他取下老花镜,沧桑的眸注视著桌面上陈摆的像框;里面的人他已经不陌生了,是那个叫草根的男人。
干枯的的指划过笑逐颜开的脸颊,“我对不住你啊,修儿至今未醒,你天上有知,请保佑修儿平安。”
蔚以然将草根在家里的摄影录制成光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在病房里循环播放。寒恺修没有醒,寒爷爷寒奶奶却通过这些生活琐碎,再经由张妈蔚以然的补充描述,对草根的一切有了个全面的了解。
大宝二宝陪伴著沈睡的父亲,从软身软骨的小肉团子,逐步成长,现在的他们已经可以自行在床上爬行,偶尔的也会用绵软软的手儿,轻轻触抚著父亲沈睡的容颜,口水涟涟糊模不清的嚷著,似乎在呼唤父亲快些醒过来。
蔚以然基本上天天都会出现在医院里,除了偶尔的在寒恺修床前说些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抱著孩子看著屏幕里或哭或笑的草根发呆;没有请特护,洗身喂食都是张妈一手包揽,她拒绝了寒奶奶带来的佣人,两个小家夥也是她亲自照顾,短短几个月的时候,张妈的头发几乎全白了。
“张妈,请个人吧,这样下去你非得垮掉不可。”
费力的眯起眼睛,张妈仔细端详著就站在她面前的蔚以然。她的视力严重衰退,伸手之间的距离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小然,你今天来这麽早啊!”张妈捶著腰,费力的抱起腿上的大宝,“宝贝到时间去陪爸爸说话了,奶奶带你过去啊。”
抱过一旁的二宝,跟著往里边走,蔚以然不赞同的皱眉,“你这是何苦!”
“草根的血脉,我不放心交给别人,还是自己照顾安心些。”把孩子放在床上,张妈转身准备茶水,“喝什麽?还是绿茶吗?”
“张妈,不用忙了,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跟你说。”蔚以然把玩著二宝短小的手指,余光扫过床上沈睡的寒恺修,“草根的车祸,本来想等到寒恺修醒了,由他亲自去处理,现在看来……”
背驼得厉害,张妈必须借助凳子才能拿到架子上的杯子,“少爷会醒过来,他不会放过伤害草根的人,我相信少爷。”
张妈的身子在凳子上晃得厉害,蔚以然捏了把汗,真怕她会忽然栽下来。
蓦然间,蔚以然很想哭。
草根,你看到了吗?有一个如此亲待你的妈妈,是否觉得不枉此生?
泡了茶,张妈再洗了点水果,削下薄薄两片给大宝二宝吮著玩,“小然,这几个月来也辛苦你,难得你有心天天过来。”
“我只是……疼惜两个孩子,他们还在懵懂无知的时候,就……草根也会难过,每天看看他们,起码让草根知道他的孩子还有我在照看著,他多少会安心点。”
曾经的爱恨都消弥了,即使爱还在,也只能放在心里随著岁月的流逝而沈淀发酵。
缘起缘灭,半点不由人,有些东西,存心里珍藏就好。
“这都半年了,少爷……什麽时候才愿睁开眼睛?面对事实,面对孩子……”
液晶屏幕上,大肚便便的草根在寒恺修怀里开心大笑,那时的他们幸福而快乐,毫无保留的溢於言表。
蔚以然想,也许就是他们太幸福,老天爷才会给这份美满定下一个苛刻的期限吧。
谁也无法揣测,到底要过多久,寒恺修才会醒;有人说十年八载,也有人说也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宛穆林来过几次,一次比一次衰老。最後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是由人掺扶著,哆嗦的唇想对宝宝说点什麽,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又是一个严冬腊月,大宝已经可以自己扶著东西站起来,张妈的眼睛已近失明。寒家的新闻早已经不是新闻,去年除夕的那场车祸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脑海,只有少数的人记忆犹新。
雪无止境的飘落,在路边停留许久的小车终於发动,穿过雪色,消溶在白茫之中。
“涣少爷,你後悔吗?”曾经那麽爱的人。
澄涣退去他一年前的顽痞之气,合体的西装衬得他更显精锐,“都过去了,後悔又能改变什麽。不说了,与天成的合同今天必须要签下来,时间不多了,赶紧开车。”
去年的雪夜,他同样刻骨铭心。
拥有宛家的一切,众星拱月的日子,高处不胜寒;半夜梦醒,空寂的房间他孤寂难眠。
以後哥哥会照顾小涣,哥哥保护你!
他莫名的想念,那个男人。
“哥哥……”想念你的资格,我都没有!
(生子) 144 梦醒:物是人非
春暖花开的季节,风轻日暖,鸟啼虫鸣,郁郁葱葱的草坪上空,五颜六色的风筝争先恐後的攀高比快,孩童欢快的银铃声跟著风筝一起遁入云层。
阳台上,两个精致如洋娃娃的可爱孩童,撅起小屁屁指著天空羡慕的狂流哈喇子。
拄著拐杖,张妈摸索著挨到孩子旁边,灰蒙蒙的眼费力的睁大,“哎哟,我的宝贝们,看到什麽好东西这麽开心啊?跟奶奶说说……”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看到张妈都开心的摇晃著小身体,欢笑著扑进她怀里。
分不清楚谁是谁,张妈粗糙的手掌轻细的抚摸著孩子滑嫩的小脸,“这个是漂亮的二宝宝,又流这麽多口水呀,奶奶给宝宝换个漂亮的兜兜啊。”摸著拐杖准备起身,柔柔的一团塞进她的手里,“张妈,我已经拿来了。”
拍拍那只年轻有力的手,张妈笑了,“小然啊,你来啦,去看少爷了吧,他今天好很多了。”
“先来看孩子了,呆会再过去。”
蔚以然没有什麽大的变化,只是换了个发型,短短的发让他有种内敛的锋芒,多了几分犀利少了一些亲和之气。
大宝露出小乳牙,“鼠……鼠……”
口袋里掏出小糖果,剥了包装纸给大宝磨牙,“叔叔!乖,记住了,是叔叔。”
抓著糖果,笑眯了眼,“鼠……鼠……”
张妈把二宝打湿的围兜放一边,“再过些时候,口齿就清楚了,现在大宝已经会叫爸爸,少爷可高兴了。二宝就慢点,不知道什麽时候才会开口说话。”
“说话晚的孩子聪明,不著急。两个孩子长得这麽好,他能看到该多好啊!”
换上新围兜的二宝抓著张妈的手,往蔚以然那里伸。小姑娘看到哥哥有东西吃,嘴馋了,拉著张妈要糖果,敢情是害羞了。
看著孩子,想到草根,永远都抹不去的记忆让他们热泪盈盈。
糖果喂进二宝红润的小嘴,张妈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不要在少爷面前提起,他醒过来就哭了几天,昨天刚刚平静些,不要再让他受刺激。”
一个星期前,寒恺修没有预兆的醒来,可喜坏了张妈蔚以然等人。
经过一系列检查,各方面机能都没有问题,只是睡得时间过久,身体虚弱。
人是醒了,还是让大家忧心如焚;醒来几天了,寒恺修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从开始的哭泣到这两天的沈默,连心理医生都走不进他的内心世界,他封闭自我,拒绝和任何人交谈。
寒爷爷得知孙子醒来,他跪在草根照片前,三个响当当的磕头,“谢谢你,草根。”
在寒恺修面前,两个老人恍如做错事的孩子,无声的愧意面对寒恺修的冷漠。
他瘦了,眼窝深深的陷了进去,长久没有受到日照,发色和肌肤都枯萎无光,躺在那儿就像是一具木偶。
“张妈,他跟昨天没两样。”
把大宝二宝放床上,张妈哄著大宝,“宝宝,乖……爸爸,叫爸爸……”
大宝扯开两条胖腿,一屁股坐到寒恺修肚子上,口水嗒嗒淌下来,他呵呵叫著,“……爸……爸爸……”
奇迹出现了,木头人一样的寒恺修笑了,虽然只是微小的动作,蔚以然还是看到了。
“张妈,你的眼睛不是……”这样也能看到。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照顾少爷这麽久,很多东西不是靠眼睛,用的是心,有心万事成啊!”
蔚以然眼睛蓦然间涌出泪水,“寒恺修,你听到了吧,有心万事成,赶紧振作起来,张妈孩子都在等著你,还有……还有……”他狠狠心,“害死草根的人,现在还在逍遥,你爱他们就站起来,还草根三宝一个公道,他们都在看著你。”
“小然……”不是说了,不要提那些。
“草根是他唯一的药,只有刺激才能让他从死尸一样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真的是这样吗?
张妈的手摸索著,触到温热,她一惊,“少爷,你哭了!”
“他听进去了,所以他才哭。”蔚以然扶起激动的张妈,“让他静静,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门关上了,风撩动著窗帘,倾听著男人泪落时心悸的酸涩。
“爸,爸……”
大宝兀自玩弄著手里的小玩具,嘴里却不停的嚷嚷著他唯一能清楚说出来的单字。
颤动的手,将儿子紧紧抱在胸口,寒恺修放声大哭。
翌日。
天蒙蒙亮,寒恺修就起床了;大宝二宝吮著手指,还在睡梦中徜徉。
剃须刀发出微微的震动声响,随著他稍感陌生的手一点点的清理干净下巴的胡茬。
曾经,有一双手笨拙的为他剃著须,有一个人很是眼红的啃著他的下巴……
“为什麽你可以长这麽好看的胡子,我就没有,不公平……”
“……如果你丑一点,我是不是就会少爱你一些……”
“修,我爱你──”
爱你爱你……
手一顿,脸上辣辣的痛。
一年时间,他一直在做一个梦,追逐这个声音的梦;混沌的黑暗,摸不到前路,只能遁寻著这个声音,一路前行。
爱,坚定了他的追逐,可是……无论怎麽努力,他离他越来越远。
睡得太久了,昨夜寒恺修整晚没睡,他几乎眼睛都不眨贪婪的凝视著两个受他忽视一年多的孩子,企图从中搜索到点滴跟那个人相似的地方。
双胞胎,纯真之中遗传了草根许多的特性,连睡梦中的小动作都跟草根如出一辙。
爱了,痛了,哭了,心碎了……爱到不能爱,爱到曲终散。
老婆,你不肯见我,是因为放不下孩子;你等著我,等到他们成人独立了,我会去找你,不管多少年,你一定要等我,等我……
没有惊动其他人,寒恺修带著三个孩子还有张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住了一年多的医院。
门口,蔚以然静候在那里。
清晨的光晖洒上寒恺修身上,忽略掉他的憔悴,他还是那个冷冽逼人的寒恺修。
打下车窗,晨风拂在脸上,沈静如海的眸子仰视天空。
老婆,我们回家了。
明亮洁净的办公室里,阳光穿透玻璃窗,光彩挥洒而入。
窗前,静静的站著一个人,双臂环胸,面对著窗外的喧嚣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人敲门,他头也不回,“进来。”
“总裁,有几位先生要见您,他们……”秘书欲言又止。
“不是叫你取消吗?怎麽办的事?”他很火,他没有心情,所以今天的约全都取消了。
“呵,看不出来,摆起官架子还真像是那麽回事。”清凉的语调,在秘书小姐想要解释的当口,随著门被推开响起。
缓缓回身,他深蹙的眉宇皱折更深了,“你来干什麽?”
耸耸肩,蔚以然不请自入,很随意的坐下,“上门是客,你好歹也该端杯好茶,谢谢我曾经助你一臂之力啊!”
(生子) 145 放逐,让良心去惩罚……
示意秘书出去泡茶,澄涣端坐在高高的总裁位上,居高临下,“说吧,你想干什麽?”
修长的指交叉在一起,蔚以然直直看向他,犀利的眸子似乎要将他的灵魂刺穿,“我想干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过什麽,自己心里清楚。”
澄涣避过他的目光,“不明白你在说什麽。”
“心虚了。”蔚以然冷冷一笑,“别以为没有人知道,草根是怎麽出的事。寒恺修醒了,你还想抵赖到什麽时候?”
“啪”
拍案而起,澄涣怒喊,“害死哥哥的是寒恺修,不是我。”
“你没这个资格叫他哥哥!”寒入骨髓的声音彻入耳膜,澄涣震动望向门口。
“恺……恺修哥!”真好,他醒了。
一步一步踩著步履,揉渗在脚底的力量千斤重,寒恺修盯著这张跟草根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前进一步,恨就越重一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澄涣,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所犯下罪行负责,你,我不会放过!”
欣喜稍纵即逝,澄涣的眸光恢复平静,“恺修哥,你的指控毫无道理,我什麽时候犯的罪,我怎麽不知道?还有,证据呢?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麽。”
“哗──”
厚厚的信封摔在桌上,大叠照片滑出来。寒恺修指著上面的人,“这个人,别说你不认识,人是你带走的,你竟然还振振有词。澄涣,你到底有没有心,他对你这麽好,你又怎麽回报他?他怎麽会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弟弟!”
神色不变,澄涣一张张看著照片,他竟然笑了,“拍得不错,想不到这种镜头下,哥哥还这麽上相,真的很……”
“你这个混蛋!”蔚以然做不到寒恺修的冷静,他暴怒扑过去,揪著澄涣的衣领,拳头挥了过去,“你没有人性,你根本就不是个人,你连**都不如。”
一丝不苟的发型乱了,脸颊红肿,澄涣竟然还在笑,只是眼神间森寒一片,“我不是人,你们又是什麽?蔚以然,你没有利用过哥哥?寒恺修,你对哥哥够上心,够好……哥哥怎麽会想到离开你,你们寒家,肯接受哥哥,他又怎麽会在大年三十带著孩子偷偷走掉。是你们,你们才是凶手,哥哥是被你的毁掉的!”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光滑的桌面多了张光碟,“草根心善,才会把你这种豺狼之辈当亲人看。你疏忽了,那间早餐店的录像就是最好的证明,草根重视亲情,你厚颜无耻利用了他还敢假惺惺的叫哥哥,我听著都想吐。”
秘书端了茶进来,被吓住了,“你们想干什麽?总裁──”
“出去!”蔚以然一个文件夹丢过去,秘书吓的落荒而逃。
澄涣被丢垃圾一样,丢进皮椅,蔚以然抽出手纸使劲擦手,“打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寒恺修冷冷的站著,看著。
忽然想到,那个年少轻狂的时期,他怎麽会对这样一个人有感情?
自私自我,泯灭良知,草根所具备的品性,他一点都没有。
万分的庆幸,那个时候的寒恺修,有过感伤,有过颓废,可是没有放弃意志,才有机会与草根相遇相爱。
他的草根啊!
揉揉眉心,寒恺修强压下涌起的酸意,“我有错,草根很早就表现出反常,我没能及时的制止他的胡思乱想,才会导致今天这种局面。我不怨,只恨自己,不该招惹你澄涣,让所有的报应都应到草根身上,该死的人是我;我不会拿你怎麽样,你该受什麽样的惩罚自己清楚。草根再三跟我说,澄涣是弟弟,不管他做错了什麽,都要包容……”仰天叹息一声,“傻瓜,你拿他当亲人,当弟弟,到头来得到这种回报。”
澄涣瘫在那里,嘴角的血迹衬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哥哥……”
寒恺修支额,“别叫他哥哥,你不配,你好自为之!”
忽然被拉起往外走,蔚以然有些懵,“就这样放过他?”
“草根的意思,我不想让他难过。以前草根就说过,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会惩罚他,良心的折磨也会让他一世都不得安生。”
“良心?有没有搞错啊,他这种人哪里还有良心,那麽多条人命,枪毙他多少次都不够……”
蔚以然的声音消失在电梯里,澄涣呆坐一动不动,管家进来,“涣少爷,你为什麽不还击?”
回过神来,澄涣弯腰一张张拾起散落的照片,“还击有什麽用,一切都是我做的。”
管家扶起澄涣,“草根是我带走的,车票也是我给的,你为什麽不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何苦受这些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