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这才瘸着腿走了,男人跪倒感谢。
处理完了事情,墓元便有带我走的打算,男人却死活不肯,非要摆宴招待。”
不敢动地墓元动手动脚,便死死拉着我不松,墓元只好留下。
我们这又进了院子,原来这主人另有其人,墓元只是过来串门。
这坟主人生前是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虽然我闻不到味道,看菜式却是极精巧漂亮的。
墓元悄声对我道:“这酒是可以吃的,待下他推让你便将就喝两口,以免他起疑心。”
看他样子,想必让我进这坟地也是带了一定的风险,我立刻表示没问题。
吃饭时我便说是得了胃病死的,到现在还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果然又热情的劝酒,我推不过,便喝了几口。
白酒,淡而无味,喝下去就跟喝空气一样,偏又要装的煞有其事,着实让我一番辛苦。
用完饭跟墓元一同告辞,主人送到门外,却不想方才那老爷子居然又来了,这□后还多了帮形容奇怪的家伙。
黑头黑脸的包公,铁面虬鬓的钟馗,还有什么牛头马面之类等等等等。
老头得意道:“这些全是儿子新送过来的帮手,而且在阳间都塑有金身,我看你这次是不是还能一把火将它们全烧了!”
墓元怒道:“阎王若是知道这件事,让你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
“那些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今天受了气,非要讨回来不可,你们都给我上,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我心想还不一样是纸人,墓元动动手指便将它们全都收拾了吧?
事情却出乎意料的很,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涌上来,墓元却只敢躲闪丝毫不敢碰到他们。
老头一旁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着急道:“你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不是真的,还不一把火将它们全烧了!”
“不……,”墓元狼狈道:“冥界自有规矩,有些东西是永远不能触碰的,就算是假的也一样。”
我气,“真不懂这时候你还坚持些什么!”
老头注意到我,眼神一冷,道:“他,还有昨天那个,应该是一伙的,今天全都给我一起收拾了。”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个马脸过来咬我。我哪里会让他碰?一脚踹出去,对方飞了两丈远。
纸糊的就是纸糊的,连平常人力气都不抵,我这个病号对付他们都绰绰有余的很。
三下五除五又扔了两只出去,慌乱中居然碰掉了谁的胳膊和脑袋,一片惨叫吓的我心砰砰直跳。
墓元一旁急道:“莫丁果,不可造次!”
偏此刻又有只爪子在脸上狠挖,我怒极,“是它来惹我的!”
两手用力一扯,状似钟馗的家伙便倒在地上化为烂纸竹篾。
一群纸人见状,立刻便围攻过来,正当我打斗的热闹,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传来。
所有人立刻伏跪在地,墓元一旁抚额道:“这下,全完了。”
我不解其意,不多时便见街道黑暗中走出来支队伍,约有十几余人,成员竟然跟刚才的纸人相差无几。
只是中间多了顶大红轿子,不用人抬自己飘在空中慢走,看起来诡异又神气。
一人走近前来,看清地上的碎纸人,脸色大变,走到轿前低声禀了几句,轿子便停住了。
轿中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墓元,你身为丘墓精怪,竟然不懂遵仙重道!来人,给我拿下!”
不知这轿中何方神圣,但是这般不问清红皂白就胡乱抓人,想必也正直不到哪里去。
正待开口,一旁跪着的老头突然道:“回阎罗王,此人还有一个帮凶……。”
手指一点,正好指向我。
轿帘拉开,露出张严肃端正的黑色方脸,冷冷的看着我,视线就像两把犀利冰剑。
过了片刻,冷哼一声,合上轿帘,竟对我们一干人不管不问的走了。
待人走远后,墓元才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好生凶险,为什么他看到你就改变了主意?”
当真是因为我?不会吧……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既然上司都决定睁一只眼闭一眼了,老头自然没能吃到好果子。
墓元直接从腰中掏出一条铁稻谷链,锁了他的琵琶骨带走。
临行前,他送了个绣金线的小锦囊给我,叮嘱道:“里面有颗金种子,物名为御风谷。见风即长,晃一晃则长三尺,结出的稻谷可以生食。算是我送你的谢礼,千万莫弄丢了落入旁人手中。”
我受他救命大恩,又差点闯下巨祸,哪好意思再接?只是推适不过,便红着脸接受了。
他将我送至街头,猛推一把,我便立刻从坟墓中跌落出来,看太阳恰好是中午时分。
此刻道路情形跟晚上见到的全然不同,竟然有许多岔道,而且可以直接眺望到不远处的住户。
快要走到村庄的时候,我又开始觉得很累,便打算停下来休息会儿,冷不丁被后面钻出来的一个人吓到。
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穿着大人的破鞋子,脚趾头全露在外面。袖子翻了四五圈,肥大的套在他身上显的很可笑。看年龄最多不过四五岁,黑白分明的眼睛钻石一样盯着我看,柔软的短发飘在风里略呈金色。
这么漂亮的孩子竟然是个小乞丐?我看看他,又看看自己,不由苦笑起来,他不会当自己是同行了吧?
我冲他笑笑,他也腼腆的冲我微笑,很乖巧的靠坐在一旁,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歇了约十几分钟,我便决定离开,那孩子却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
我走他走,我停他也停,我忍不住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偏了下头,冲我张开胳膊,稚气十足的叫:“爸爸。”
我吃了一惊,“小家伙,这可不能乱叫!”
他走近了两步,仍叫:“爸爸。”
我吓的掉头就跑,他像小兽一样突突跟在后面,“爸爸……。”
完了完了,我居然被一个孩子缠上,如果让别人看到,会不会说我是个人贩子呢?
路上终于看到两个活的行人,讲着一口软哝清河话。
“唉呀你看,居然有两个讨饭的。”
“这孩子倒是挺好看的哩……。”
“老的长的也不错。”
我火冒三丈,什么叫老的?虽然长了点胡子没来得及刮,但我才二十三,才刚开始谈恋爱啊!
跑不动的时候,我急喘着停下来,那孩子也稳稳的停下来,居然脸都不红,看着我眯着眼睛笑。
呃……好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这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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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正文 失鼎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抑或是有小叔叔陪在身边,即使身在陌生的清河我也可以过的很快乐。但实际上我除了伤什么都没有……哦不,还有一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奇怪小孩尾随,所以生活只能是很痛苦很压抑。
清河风俗是跟别处不同,此处住户绝不主动跟陌生人搭讪,也不怎么搭理带有异地口音的问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交通封闭造成的。
我在屡屡求助碰壁后已经彻底绝望了,居然连这个村子的名字都问不出来,只是那小尾巴还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
“小朋友,别再跟着我了好么?你长这么可爱,如果一个人的话,肯定会有人主动愿意收留你的。”
他眨眨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抖动,嘟着嘴上来扯我裤子,“爸爸。”
真是跳进黄河也不洗不清了,真不知道上辈子造的什么孽,突然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问他叫什么家住哪里,全都吱唔着说不清楚。
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过来,这孩子竟像是刚学会说话,除了爸爸两个字什么都不说讲,虽然……外表看起来很聪明没错。
我坐在村口的草垛旁,认真考虑起接下来的打算,要么饿死要么……只能做乞丐了。
做乞丐的话,不知道教授知道后会不会气死。
太阳暖暖的挂在天上,一点都不刺眼,像个柔软喷香的大油饼……我舔舔唇,如果能咬一口就好了,肯定很香。
小黄毛趴在我腿上,耷拉着脑袋像只晒焉的小猫。
时间一点点流逝,接近中午时分,我才蓦然想起一件事来,虽然钱和行李都丢了,但是我还有妖鼎跟神卷在!
唤了神卷出来帮忙,他脑袋倒是灵光的很,一会儿时间想了七八个主意出来:什么卖身葬父啊,什么找个小匣冒充老父骨灰千里还乡啊,什么假装高肢瘫痪博人可怜啊……听得我瞠目结舌。
我郁闷道:“你这还不如直接要饭呢。”
他打量我,摇头说:“主人你不成,这么大一男人去讨饭,还四肢健全的,肯定被人骂个狗血淋头。我去,让这小孩也跟着,可不能让他跟着吃白食儿!”
说罢拉起那黄毛小孩,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拖了便走。
过了十几分钟,两人果然满载而归。饼干果子油饼一大堆,还有不知道存放了多久的奶糖,让我不由感慨这世界还是挺温暖的。
虽然东西很多,但是我一点也不愿意尝,吃个孩子讨回来的东西,我怕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硬着头皮坚持了会儿,我决定再将神卷封印起来,再去村子里试试。
这么大一个男人,我还真不相信自己会被活生生的饿死。
小黄毛口袋塞的满满的,将糖剥了纸递给我。见我不要,他又立刻翻出几颗花生送过来。
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哪个家长这么不上心居然舍得给丢了啊?如果真是我儿子倒还好了。
村子并不繁华,路上只看到了两家小饭馆,进去问要不要人帮忙,都被主人用警惕的目光拒绝。
大约是看在我身后带了个孩子的份上,并未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其中一人道:“沿着小路朝南走,右手边有个干店,住宿只需要一块钱,里面有些外地的生意人,兴许你能找点什么事做。”
我感激万分,依他说的去找,果然到了一户破院落前,门口挂个简陋的木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干店两字。
门是开着的,院子里有个马棚,里面养着驴和骡子,还有一些我认不出的古怪器具,不过大致了解了这些人做的什么生意:卖米的、卖麦牙糖、磨剪刀的……全是些江城见不着的旧行当。
角落一个挽着袖子钉窗户的老人看到了我,狐疑道:“你也是要来住宿的?”
我困窘道:“不好意思,我是外地人,钱和东西都丢在半路了……有人告诉我这里可以找点事做。”
他打量了我会儿,用下巴指地上的锤子和木板,“把这几个破窗子修了,今晚上我管你一顿饭吃。”
我顿时有种在人才市场遇到伯乐的兴奋,立刻挽起袖子过去。
活儿很简单,就是窗子外面一层铁网破了,用木板将它们补订起来。虽然我没做过这种活,干起来还是有板有眼的。老人看上去还算满意,看了会儿便放心离开,临走前还摸了摸小黄毛的头。
小黄毛也不闲着,时不时给我递个订子木条什么的,我们合作的很有默契。
饥肠辘辘的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十几个房间的窗户全都敲打一遍。傍晚时老人过来看,抠抠被我订的整齐的窗户,道:“你是个学问人吧?”
我一愣,以为这是在夸我。
他接下来却道:“好看不实用,一看就是书读呆了没干过活儿的。”
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他没再往下说了,招呼我进厨房用饭。
厨房有七个人,见我进来都和善的笑笑,一个靠在柴禾堆里刨红薯,一个声音很响的在喝汤,一个将脚放在炉子旁,一边吃饭一边抠着,两个端着碗斯文的吃,两个钻心致志的在地面上下木子棋。
老头拿了一个大铁碗,剩了满满的米饭的和菜递给我,“吃罢。”
“谢谢。”接碗的时候碰到了掌心的水泡,很疼,但我咬着牙没作声。
我从来没有想也不会想到,此生会为一碗饭辛苦至此,不过饭菜够多够温暖,现在感觉,值得!
我让小黄毛坐在门槛上,从碗里挑了肉丝喂他吃,他张嘴巴的样子像个待哺的小鸟,吃东西的时候嘴巴一鼓一鼓的,眼睛也满足的眯成两条线,看上去颇为满足幸福。
整个店只有院子里一个灯泡,黑暗中发着柔弱朦胧的光,我估计它最多只有15瓦。
老人让我住厨房旁边的房,里面只有两张空荡荡的床,棉被是军绿色的,或许是因为经常晒并没有什么味道。
睡同间房的是个煽猪的,四十岁大男人却留着个奇怪的小辫子,稀稀的挂在后脑勺上让人看了就想笑,不过话多又有趣,不惹人生厌。
而且他还有很诡异的洁癖,我看到他睡前认真清洗每根手指头甚至剔指甲缝。
“这家店我住二十多年啦,几乎每隔半年就来一次,最多住半个月就走。老板就是刚才的那个老头儿,是个好人。一天一块钱,包吃包住,你说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去?再摊上这破地儿,如果不是承他帮助,大伙儿都要喝西北风啦。你遇上他算是幸运……哎,你要不要再洗洗手?”
我摇头,“不用,我刚洗过了。”
他掏出自己的小白毛巾擦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做这行的还这么爱干净?”
我忍不住笑,“有点儿,您可比我干净多了。”
他也笑,话中有股毫不掩饰的得意劲儿,“那是,瞧瞧你衣服上那些泥点子,你是读过书的吧?”
我纳闷,“您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他说:“吃饭那会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端着碗别别扭扭动作跟个大姑娘似的,谁看不出来?”
我无言以对,小黄毛有些困了,我替他将外套扒了塞到被窝里去,他像小猫似的抱着我腿睡。
小辫子冷不丁又道:“你这儿子倒挺乖,我要是有一个就好了。”
我脱口而出,“您还没有孩子?”
他神色暗淡了下,道:“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我见情形不对,便立刻道:“我也是。”
他吃了一惊,“你也是……”
见他或许是误会了什么,我忙解释道:“不,我是说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所以不会再有孩子。”
“这难道不是你家的?”他指指小黄毛。
我摇头,却不打算同他讲太详细。
他感慨一声,嘴里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将床拍打了一遍后睡下了,可我却听了他一夜的叹息声。
因为睡的早,第二天天蒙蒙亮便精神抖擞的起床了,洗过脸便在院子里转看有没有什么事做。
老人过来找我,道:“今天过来一对做月饼的夫妻,我说好让你过去帮下手,五块钱一天。”
我心一热,连声感谢。
七八点钟时,店老板说的罗姓夫妻赶着马车过来了,车上放着一些木条铁架大盆跟盒子。
我帮忙将东西卸下来,把木条木板搭成桌子,又将牌子扛到干店门口去摆了,上面也是用粉笔写的,歪歪扭扭四个字:月饼加工。
罗叔又吩咐我去和黄泥搬方砖,在地上挖坑砌了个灶台,再将马车上尼龙方布拿过来搭个简易的棚子,月饼加工摊便算是正式开工了。
月饼我吃过,下手做却是第一次,所以干起活来觉得很新奇有趣。
中午后渐渐有人拿了东西过来,面、油、花生、瓜子仁、陈皮之类的一堆,同罗叔讨价还价半天后我们便开始干活儿。
和面的事儿本来是罗叔要做的,我看他一头白发便主动请缨,果真动起来才知道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
先把面粉蒸熟了,再用油揉起来,几十斤大面团还要反来复去的摔打,只一个小时我胳膊就软绵绵再抬不起来了。
小黄毛也不闲着,时不时添把柴,拿着毛巾给我擦把汗,让一旁看热闹的小辫子啧啧有声直羡慕。
面团揉好后,再分开拿小木擀杖推皮儿,包上调好的馅料儿,填到涂了油的铁模具里,拿到黄泥封闭的灶里去烤,还要时刻注意着火候。
约半个小时后,香喷喷的热月饼就出炉了。
再有半个月就是中秋节,月工加工的生意很好,我也每天埋头苦干,渐渐竟然觉得不那么辛苦了。
中秋节前两天,我拿着领到的工资准备去买些生活必须品。见店里黑白的小屏幕正在放财经节目,便多看了几眼。
里面一张熟悉的俊脸一闪而过,薄唇轻抿眼睛却分明闪烁着不耐。
是尚阳!我低头看自己手里方才还欣喜不已的两套牙刷和小毛巾,突然觉得自己行为很可笑。
莫丁果你在做什么啊?难道还想在这里安度余生吗?!
失落的回到住处,见小辫子开始收拾行李,才知道他转了一天没接到什么生意,所以打算去别处转转。
他还对我道:“看你也不像长久的人,准备什么时候走?或许还能路上做个伴儿。”
我沉默了会儿,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叔叔不会有事,我坚信。可他会知道我在清河一个名为水林的小镇里住吗?他会来找我吗?那是什么时候呢?
……没人能告诉我,所有答案都是未知。
小辫子走后,我摸着背上的伤口想了一整晚,终于在天亮时做出个惊人的决定。
虽然很需要钱,但是我要离开这里……至于未来怎么要打算,走一步说一步吧。
昨行前,我去买了斤月饼送给店老板。虽然在当晚洗澡时才想起墓元送的御风谷,可若不是有他收留,我怕饿死都不会想到那个小锦囊的用途吧?
至于小黄毛,只要跟着我身边,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把他饿着。
就这样,我离开水林,依照神卷的感应前往清河的另一个村落。
中秋节那天,我救了一只被铁八卦束缚在屋檐下的却火雀,前提是它要被我封印。
那是一种跟燕子极其相似的妖怪,扇动翅膀可以灭掉世间一切火焰。只要它想,甚至可以熄掉一颗正在成功发射的卫星。
虽然它不会直接对人类造成伤害,但是连续扇翅四十九下可以让产生火的一些可能全部消失、甚至包括雷电和火石的可怕传说,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极其可怕的家伙。
九月份,天气开始转凉,我用仅剩的钱去买了些干净的方纸,用御风谷的种子在夜里种出来些可以吃的稻谷,包好在第二天的早集上去卖,居然颇受欢迎。
小赚一笔后,我替小黄毛跟自己各添了套厚衣服。
路上我虽然很努力认真的教他说话,却遗憾的没能听到他嘴里蹦出除了‘爸爸’以外别的字眼儿来。
期间我打了个电话给尚阳,他居然没能立刻听出我的声音,这让我多少莫名失落。
“我是莫丁果,”我说:“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
他沉默了很久,问:“你在哪里?”
“你猜。”我扯开小黄毛,不让他拽玩电话线。
他说:“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啊。”
虽然声音和语气都是记忆中的样子,但我还是感觉他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我避开这个话题,犹豫着问:“你……在江城,有看到我小叔叔么?”
“你是说莫旭?”他声音微扬。
“嗯。”
“没有,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问他的事吧?”
我怔了下,说声对不起就挂了电话。
直觉告诉我尚阳没有说谎,小叔叔应该当真不在江城,可是他又会在哪儿呢?
神卷感知相当厉害,清河妖怪果然有许多,此行我们收获颇丰:两头蛇身的旧宅精怪挥文、颛顼的儿子耆童、状如侏儒的门神精怪门野、冉遗鱼身六只脚的斑马駮,甚至包括曾在江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饕餮……
十一月底,清河下起入冬的第一场雪,神卷告诉我清河感受不到妖怪气息了。
我认真数了鼎上面的花纹,已经满满五十个。
五十个……小叔叔给我的第三个选择呢?什么时候兑现?
我再次打了电话回江城,找尚阳,尚阳失踪。找习凤,习凤不见,一时间我好像与那边的人全断了。
清河的桥已经修好,现在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一来一回,又不知道浪费多少时间。
我削了两个木签埋在土里,闭着眼抽到了短的,于是决定不在清河等下去了,但是也不打算回江城。
小叔叔,我先去下一个目的地了,如果你以后来清河看不到我人,一定要记得找下去。
从清河进入沙葛,那熟悉的高楼大厦、街头熟悉的汽油香水味儿,让我感觉恍如隔世。
如今我已经存下些钱,足够路上吃喝花销,便将小黄毛打扮的干净讨喜。
看到他焕然一身,我也有种身为人父的骄傲自豪。到这时候,我是真的把他当自己儿子看了。
找家舒适的旅店住了,他趴在沙发里一直拿着我手心翻看。
我知道他在好奇什么,小黄毛好像对妖鼎特别感兴趣,每次见了都目不转睛盯着很许久。
我准备出去上网查下江城的消息,他却一直拉着我手不放,我便将鼎拿出来给它,“给你玩,乖乖呆在房间不要乱跑知道吗?”
他乖巧的点头,我便心怀安慰的走出去。
关上门的刹那,又觉得自己太过冒失,那么危险的东西,怎么给随便拿给一个孩子玩呢?
想了想,又推门进去。
沙上上的孩子已然不见,一只金黄色毛葺葺的小家伙站在窗户上,用嘴巴叼着妖鼎扭头看我,那神态那眼睛……分明是猫与狐狸的综合体,苗吉!
难怪他叫我爸爸,难怪……初次见面的感觉就如此熟悉……
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担心,我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把鼎还给我,乖。”
它摇摇头。
我慢慢逼近,“我不想伤害你,把它给我。”
它顿了下,松了口,我立刻惊的怔住。
就在鼎快要掉落的刹那,却突然被它长尾巴轻松卷住,苗吉头一回,留给我个狡猾的笑脸,咻的跃下窗户去。
待我反应过来,它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手指用力抠窗台,苗吉……自从我把你带在身上,就是一脚踏入了设好的局。
一步步博取我信仰,再接着便是偷鼎离去……
虽然我还有神卷,但是失了鼎……便再也无法对百妖进行封印,所以,妖鼎不能丢!
我召唤出神卷,简单将事情说一遍,道:“我们现在要找到那只猫狐,不然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他嗅嗅鼻子,“这个倒好说,虽然他是二代妖能瞒过你的眼睛,却瞒不过我那股狐狸的气息,追上它倒是不难。不过主人你要打算怎么对付它?封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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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正文 丽川
怎么对付苗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于公于私,妖鼎都绝不能丢,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好。
接下来神卷带着我在沙葛转来转去,眨眼半月时间已过,苗吉却始终不见踪迹。
神卷已经开始泄气,“那小子果然是狐狸生的,个性狡猾又奸诈,故意在人群密集处打转,还把气味弄的到处都是,摆明了是在耍我们。”
我道:“它既然要玩,我们就奉陪,接下来依旧盯死了,我就不信它不累。”
神卷恼怒道:“别让我抓到那只小狐狸,不然非把它皮剥下来做件小皮袄!”
后来许是见我神色太古怪,又连忙摆着手解释,“不敢不敢,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