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月 by 橘子【完结】(21)

2019-05-31  作者|标签:

  虽然那时是张靖辰自己的命令,但是就连她也说不准,真的做掉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她。

  “你还是先歇会儿去吧!我说少爷一时半会下不来。”禁慢条斯理的说着。

  他对他重视的程度,远比他自己想的,要深得多……

  “不吃不喝,你想用这种方法,引我过来?”

  安羽甄才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就听见耳边传来这样恶魔的声音。

  他的头还有点晕,浑身无力。他想起来自己是在浴室里晕倒了,却没料到,这不起眼的事竟然把已经有一星期没见面的他给招来了。

  “你还挺有心计的,安羽甄。懂得用这样手段,让我注意你。”张靖辰坐在沙发里,冷冷的笑着。

  他知道他已经醒过来了,自从那日从“张氏”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死样子,让他看了就厌烦。

  那天,他惹火了他,于是他把他丢在“张氏”的门口,径自扬长而去。

  他只是想羞辱他一番,来平复自己心头的怒火。然而他却又忍不住犯贱的派人在张氏的附近看着他,以防他出什么意外。

  晚些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特意打去电话,让“张氏”的大门晚关了一个小时。但是也是直到嘉贺按他的要求,把浑身湿得像落汤鸡一样的人带回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竟然连躲也不会躲的在外面一直淋了一个小时……

  那天晚上安羽甄发起高烧,害他不得不连夜把医师找来家里,折腾了大半夜才稳住他的病情。

  之后他像小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哭闹着,又拉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离开。他知道他很难受,但是他的耐性被磨光了还是忍不住开始吼他,这个受了委屈的小人儿就抽噎着将烧得红通通的脸蛋埋进他的胸口。

  他很奇怪,白天他的怒火,竟会因为他小小的动作,而消失殆尽。

  他蜷缩在他的怀里磨蹭着,很久才平静下来,安静的睡去。

  然而第二天,当他的烧退了之后,当他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后,他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冷漠的推逮了他们的距离。

  他不再依赖他,不再和他主动的说话,不再向以前一样,时不时像小孩子一样的撒娇。

  他知道,那日的举动伤害了他,但是他不知道,他的伤口有多深,他的高傲让他不想去知道。

  于是他们之间,本就脆弱得禁不起碰撞的关系,又开始溃然的崩塌。

  真讽刺。他有时候,觉得自已真是犯贱了,才会把他接到家里住,自找麻烦。

  “已经醒了吗?别和那些不识趣的女人一样,跟我玩这套把戏,我不稀罕。”

  没有回答。对于张靖辰这样的冷嘲热讽,安羽甄早已麻木了。

  他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静静的听着。

  他跟自己说,该对他死心了吧?他还能对他奢望什么,他已经被他伤害得够了……真的够了……

  他知道他内心的孤独,知道他强硬残酷的外表下,有着怎样脆弱的灵魂。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纵容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渐渐的忘却,以为这样就可以填补他心里的空缺。但是在做过那么多结果却只是给自己带来越来越重的伤害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么伟大。

  他没有伟大到不计报酬的付出,他想让他快乐起来,却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微不足道,不足以有资格分享他的过去和感情。

  他所做的一切,抵不上李显萸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那个人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的存在,就已经在张靖辰的心里,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他嫉妒!他在嫉妒张靖辰的弟弟……嫉妒了解张靖辰的一切的他的弟弟!

  他终于明白他的姐姐那日歇斯底里的发泄,他终于也沦落到,像个失宠的女人一样,无理取闹到自己都厌恶的地步。

  他已经,再也不想说什么,再也不想做什么了。

  “不说话?”张靖辰走了过来,皮制的鞋底沉重的敲打着地板。他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

  “说话!你聋了吗?!”他眯起眼,忽然猛的将床上的他一把拽了起来。

  他不接受他不听他,不看他,不感受他!忽略他的存在!

  他从未像对待他这样对待过任何人,他已经够纵容他,够宠着他,他还想要什么。他讨厌贪得无厌的人,就算是他,也一样!谁也别想奢望他不想给,可能也给不起的东西。

  “想用这种方法去死?”

  和那个女人一样……想用死来强迫他记住他吗!

  可笑!他扯出冷冷的笑容,说:“为我甘愿去死的人已经很多了,你不是唯一一个。”

  手里的身体软绵绵的,虚弱得像是没有一丝力气,曾经红润的脸蛋,此刻也一片惨白,那双眼里空洞绝望的神色让他看得心疼……

  他忽然无法再面对他,只有狠狠的将他丢回床上,背对着他发出指令:“一会儿,把桌上的粥喝了。我会让人看着你,灌你也给我灌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昭示着张靖辰摔门而去的怒气。

  安羽甄静静的躺在床上,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他抽泣着,慢慢的蜷起身子,缩向床角。

  心里很冷,那是被他伤害的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空洞……他终于亲身体会到,安澄志当时的痛苦。他对澄志的伤害,得到了报应。现在轮到他,被抛弃的时候了……

  ***

  张靖辰以为自己花了眼,但那坐在是阶上,抱着大大的兔子玩具,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的男人,漆黑闪亮的发,精致如画的五官——确实是他当初抛弃的——安澄志。

  这个认识让他惊诧,因为他记得那日明明将他丢到了文义翔的地盘,他不相信他能够安全的逃脱,他也不相信经过了文义翔的折磨,他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

  他走了过去,脚步并不轻,但是那个似乎正一心关注着手心里小鸟的人,连头也没抬一下,毫无防备。

  “安澄志。”他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他觉得尴尬!竟然要他主动叫他才能得到他的注意力!

  这个太过镇静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迷惑的光芒。

  他是在叫他吗?安澄志眨了眨眼,确定男人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可是他明明不叫那个名字的……他认识他吗?!

  眼前这个居高临下正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由于背着光,他的脸隐在黑暗里,他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那是由心底深处传来的寒气,继而迅速的占据了他的身体。他恐慌的开始四下寻找那唯一可以让他安下心来的身影。

  “不记得我了吗?”那个男人蹲下身来,与他的视线相齐,然而这样的举动,却并没有让他觉得安全多少。

  他看见了他的脸,那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漂亮的脸,细致而冷漠。

  他没见过他……他再次对自己肯定。但是那样俊美的脸,却让他的恐惧,来得更加强烈。

  他懦弱的转过头去,不敢再触碰他的目光,可是他的下巴立刻被裹着皮革的修长手指捏住,硬生生的转了回去,冰冷的皮子磕得他疼。

  “我是张靖辰,你不记得了?”

  仿佛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声音,震得他的心都颤抖起来。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但是他记不起来,记不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他发出细细的乞求,挣不开他的手指,只有下意识的抱紧怀里软软的兔子,那上面,有萸萸的味道……

  萸萸……萸萸呢?!萸萸在哪里!

  “哼……安澄志,你还挺会装的。”望着那双涌上水气的大眼,盛满了慌张无措的神情,张靖辰的心被重重敲了一下,愤怒迅速的涌了上来。

  他忍不住用力捏着他的下颔,看到手中的脸蛋聚起痛苦的表情,漂亮的唇委屈地抖着,溢出细微的**。

  啪!他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咬着牙吐出一直的猜测:“你丧失了记忆?!”

  “放开我……放……”

  啪!又是一个巴掌,打得那懦弱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安澄志?!”

  他才不信,他丧失了记忆!

  他才不信,曾经跟在他身边的奸诈冷血**,变成现在这副头脑白痴的模样!

  他才不信,那个费尽心思,连自己的哥哥都要杀害的杀人犯,会露出现在这样无辜单纯的眼神!

  他不信!

  他一直暗地里派人在找他,因为他听说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他在找他,为了那个只不过陪他上了几回床,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残废,他竟会找自己丢过的东西……他的人找了几个月都没发现的东西,竟会让他在无意间,这样平常的碰见。

  但是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怎么可以,在干过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之后,还能够平平安安的坐在这里,在接受了对他最残忍的惩罚之后,还可以安然无损的活着,在背负着弑兄的罪恶下,还可以天真的忘掉一切,露出如此平和甚至满足的神色!

  那他算是什么!那安羽甄又算是什么!

  “忘了?”他忽然一把揪起他的领子,瞪着他害怕的眼睛,狠心的收紧了勒在他颈子上的双手,“你以为忘了,就可以逃避一切吗?!”

  就算你现在真的什么都忘了,和初生的婴儿一样纯洁,一样无辜,我也照样能一手掐死你!

  “你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你那个没用的哥哥了?”

  “放……放开……”

  “你毁了他,让他现在像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等死,你都忘了?”

  你都忘了?!你真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现在这副生不如死的德性!他瘫在床上,就连爬上轮椅也要用半天的时间……

  你真该亲眼看看,是不是那样就会让你想起些什么!你的哥哥,他为了你和我作对,他为了你憎恨我……而你竟然将这些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我为了你而背负着他的恨,又算是什么!安澄志,你该死!

  我后悔了,后悔那日没有亲手杀了你,而让你有了幸运的可以忘却的机会。

  你实在不配活着的,你把痛苦丢给了其他人,自己逃脱了惩罚,活得无忧无虑。

  我之前为了你的哥哥找你,只是想向他证明,你还没死。我想那样他会不会对我宽恕一些……

  我想以他那样容易原谅别人的性子,会不会这次也可以再实现在我身上。只要你没死,那个容易满足,容易应付的小东西,就会像以往一样的,回到我身边。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允许你没有痛苦的活下去,我不能忍受你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那些不应该让你得到的。

  凭什么在你可以快乐地享受着阳光的时候,另一个人却连门也出不了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像见不得人的老鼠一样,忍受着良心的折磨,背负着你犯下的罪过。

  不公平,安澄志。你该后悔让我撞见的。

  就算是为了安羽甄,这次我也不会饶过你,这次我要亲手送你下地狱!

  眼见着手里的脸蛋,渐渐泛上死白的颜色,张靖辰的心里,忽然产生了莫名的快感。

  就是这样,这样痛苦的表情才适合你,安澄志!

  他眯起眼,想要再用力的时候,不远处的前方却响起了清冷的声音。

  “哥,别在母亲睡的地方杀人。”

  手松开了,箝制在手里的人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来人的身上。

  “萸萸!咳咳……萸萸……咳咳咳……”

  “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没用,只会欺负弱智。”

  “哼!我没用?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我玩剩下的,亲爱的弟弟!”

  张靖辰冷笑着抬起头来,望向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连出生都被他诅咒憎恨的李显萸,他曾经为了报复杀害满叔之仇而派人轮奸了的李显萸。

  自从父亲去世了之后,他们之间就彻底失去了联系。然后这并不代表着,他们之间的憎恨,会日渐消退。许久以前的录影带带来的是非,以及不过十天前姐姐的去世……这些帐,他一点也没忘。是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了吗?

  “是你杀了张冰蓝?”

  “因为她的存在阻挠了我朋友的竞选。”李显萸漫不经心的说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张靖辰突然间僵硬的神色让他的心里升起久违的快感。

  “冷血的怪物……杀死你姐姐的感觉怎么样?”

  “姐姐?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张家除了父亲,谁真的把他当过人看了?!

  李显萸悠闲的点上一支烟,好笑的瞥着自己一向自以为是,狂妄傲慢的哥哥,“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她自己想死,我只不过帮她完成心愿而已。”

  “你不配到这儿来。你手上的血会玷污我母亲的墓碑。”

  “NO NO
N0~”李显萸盯着张靖辰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轻轻说着,“杀死张冰蓝的不是我,是你,亲爱的哥哥。我只不过杀了她的肉体而已,是你毁了她的精神……”

  “而且,你还自以为是的以为把她嫁给豪门,是施舍了多大的恩赐。你真让我恶心,哥。玷污了妈的墓碑的是你,还敢若无其事的来祭拜妈的亡灵。”

  张靖辰,你那点底细我比谁都清楚,想在我面前装圣人?你没那个本事!

  “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害死母亲的刽子手来教训!”

  张靖辰咬牙切齿的吼出来。

  他攥紧拳压抑着暴窜的怒火,他只怕下一秒,他会失控的在母亲的墓地里上演兄弟互残的戏码。虽然,他从来不会承认,他这辈子会有什么兄弟。

  “刽子手……”

  李显萸偏过头,玩味着这个词,然后冷漠的笑了:“对,是我害死了妈,你过来杀了我呀~杀了我给妈报仇呀!”

  不用他提醒,他从出生起,就背负了这样的罪名。

  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即使他和普通的孩子一样渴望着母亲的温情,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出生,被认为是天大的错误和罪过……他们用异样的、憎恨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是什么怪物。

  他一样是张家的血脉,但是他却改承了母亲的姓氏。因为他厌恶他们,他不屑和他们一起。

  这是他父亲的一句话带来的结果。

  如果他知道,他的出生,意味着母亲的死亡,那他宁愿不要这次机会。

  他的出生是个错误。每个人都这样觉得。他们不说,但是他知道。除了父亲,没有任何人对他好过。

  然而即使是父亲,每当他拿着母亲生前的照片黯然神伤的时候,一样是对他残酷的打击。

  他一遍又一遍的被提醒,被告知——他是害死母亲的凶手。他们像受害人一样的怨恨他,排斥他。所以他也憎恨他们,信恨他所谓血缘上的,哥哥和姐姐。

  他看着张靖辰铁青的脸色,嘲讽的笑了:“你不敢?还是不愿?不想让肮脏的血玷污妈神圣的墓碑?”

  “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张靖辰咬着牙,才恨声的吐出这样一句。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这里,是母亲安眠的地方。论时间,论地点,他都不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然而李显萸唇边顽佞的笑容,却让他厌恶!

  “哥,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他拉过身后畏畏缩缩的弱智,低下头不耐烦的用他领子上挂的小手绢狠狠的抹着那张被眼泪鼻涕糊花的脸蛋。

  “你的懦弱。哥,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懦弱?”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你继续。”

  “等等。把安澄志留下来。”

  “他?”李显萸偏过头,看见本来还和他并排走着的傻子,因为张靖辰恶狠狠的一句话,迅速的躲到了他的身后。背后的衣服被揪紧的感觉,让他的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下。

  他不露痕迹的,把他又往后推了推。

  “哥,他是你当初,自己丢的。他之后受了刺激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你已经有过一次机会杀他了,可惜你没杀死。”他轻轻的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没用。“我捡着了他,现在他归我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就这么喜欢,捡我玩剩下的?”

  “彼此彼此,你还不是一样捡了我不要的白屋?”

  此言一出,刹时一片死寂。张靖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李显荧之前说过的所有尖刻的话,都不如这一句,让他来的难堪。

  他最重视的白屋……是他一手施舍来的……是李显萸不要,扔给他的……

  怒火彻底焚毁了他的理智,在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他袖子中简单用来防身的刀子已经滑落到他手上。锋利的刀片割破了布料,发出轻微的响声,红色的液体飞溅了出来,落到了他的手上,玷污了精致贵重的皮革。

  然而李显萸只是顿了顿脚步,连头也没回一下。

  “哥,你打扰了母亲的安眠。”淡淡的语气含着卑鄙的意味,仿佛毫不在意他歇斯底里的疯狂举动。“我没兴趣在这里和你打。等我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李显萸咬着牙,撑着出高傲不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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