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岚转过身看着病床上将醒未醒的乔任,他眼角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些,娄岚心里无限慨叹。
三十年了,乔任跟着他快三十年了,从最初的青春年少到如今的年华垂暮,乔任总是以一种温文尔雅的姿态站在他身后,每次娄岚一回头,乔任总能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怎奈岁月不饶人,他们俩都已被岁月刻上了痕迹,美好的时光终究回不去,他们都老了,没用力气闹腾了。
娄岚伸手撇开乔任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美中不足的是有块小坑,那是当年娄岚生意风生水起时陷被人一枪打死,乔任舍身相救留下的。
那枪打到了乔任的头,那么重要的部位,医生都说活不了了,娄岚却还是不放弃,紧紧抱着他痴痴地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都是从他心坎里发出的。
后来,许是乔任真的命大,许是上天怜悯,乔任竟然又活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娄岚有没有事。
多么傻的一个人,即使到了该婚娶的年龄,却还执意不娶,一直无怨无悔地追随着娄岚,即使后面莫名其妙地出来个私生子娄涵,他也没有半分抱怨,仍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嘴角微扬,不知是喜是悲。
本以为乔任会对娄涵有偏见,没想到乔任对娄涵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娄岚,若不是亲子鉴定娄涵就是他娄岚的孩子,他都要以为娄涵才是乔任的孩子。
即使乔任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娄岚还是觉得有愧于乔任。
蓦然间,乔任眼睫毛微微颤动两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帘,看到身旁的娄岚,有些惊讶,立即挣扎着做起身来,却突然头疼欲裂。
那是后遗症,被子弹打到脑部的后遗症,一激动便会头疼,药石无医。
娄岚还记得当是乔任知道检查结果还笑着对他说:没死没傻掉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我傻了你肯定就把我扔了吧。
娄岚赶紧把乔任扶起,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慢慢来,那臭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乔任靠在娄岚的肩窝处,情绪缓缓稳定下来,待头没有那么疼,才迫切地望向娄岚,开口问道:“真的吗?”
“那小子小时候和别人打群架被别人捅了一刀不是也没事吗?还有那时候偷偷开轿车撞到护栏断了三根肋骨,他还不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了。唉,你就是瞎操心。”
乔任不满地看了一眼娄岚,嗔怪道:“那可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是我亲生儿子,可是也不能太宠他啊,你看他现在都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不吃点苦还算什么男人,当年我们还不是一步一步艰苦创业走出来的。”娄岚语重心长地说:“娄涵也二十好几了,总不能让他像以前一样混日子,无所事事。再说这次他竟然会舍身救了个小女孩,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是亲眼看到涵儿冲上去的,也不知涵儿在想什么。”
娄岚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报纸摆到乔任面前,调侃道:“那小子的光荣事迹已经被登上报纸了,还让公司的股票涨了几个百分点呢,不亏。”
乔任怒瞪娄岚一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啊,公司的,钱能买命吗!”
乔任很少发脾气,这次也是鲜有的一次,娄岚却觉得很新鲜,总好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味的在原地温和地微笑,笑得令他毛骨悚然。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娄岚赶紧认输,随即却猛咳不止,面色涨红,“咳咳咳……”
乔任赶紧轻轻拍打着娄岚的背脊替他顺气,担心地问:“你昨天去检查结果如何?”
咳了好一会,娄岚才道:“还不是老样子,你也知道这是旧疾,一时半会也治不好。”
乔任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乔任与娄岚相视一眼,娄岚开口说:“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名医生,他说:“董事长,娄总醒了。”
娄涵才刚手术完几天,竟然就醒了?
娄岚笑道:“我就说那小子死不了吧。”
娄岚和乔任一起去重症监护室里看娄涵。娄涵虽然眼睛是睁开的,却没有焦距,氧气罩下的嘴唇不断蠕动,似是在叫什么。
娄岚问医生:“他在说什么?”
医生道:“娄总从早上有意识时一开始就一直叫着'雨儿',不知董事长可认识这人,也许她能让娄总病情恢复得更快些。”
“雨儿?”乔任喃喃重复,觉得这名字万分耳熟,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那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
“爸爸……”出了医院,一直未开口说话的严雨突然开口了,语气不再调皮可爱。
“嗯?怎么了?没事了。”严易摸摸严雨的小脑袋,尽量用善意的谎言让她忘记事实。
严雨懦懦道:“那个哥哥会死吗?”
严易一愣,轻声道:“都说了你之前是在做噩梦呢,梦都是假的,雨儿别信。”
“他会像小七的妈妈一样去一个很远很美丽的地方不再回来吗?”
严易叹息一口气,女儿长大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随随便便地哄骗了。
“不会的,他会好好的。等过几天他醒了我们来看他好不好,那个哥哥救了你,我们就要学会知恩图报,到时雨儿会不会去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