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的医生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有些瘦,长相也有些刻薄,说起话来更是不留什么情面,“你还是听警察的,叫你家里人过来,送你去医院吧?问你哪里不舒服你又不说,那就直接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吧。”
李安然依旧低垂着头:“我没有家人。”
警察和医生互看一眼,其中一个胖一点的警察咳嗽了一声:“咳……那朋友,朋友总归有吧?”
“我也没有朋友。”
“诶你这小子……你这是不配合我们警方工作啊!”又不说哪里不适,又说自己没家人朋友,鬼才信他。警察还是认定眼前这个人是轻生倾向者,要是在他们巡逻的这片海滩死了的话那可是很麻烦的,于是警察故意恐吓道,“喂我说,你这么不配合,那我们可就不能轻易的放你回去了啊。”
李安然终于丢给了他们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自己又没犯法,怎么就不能走了。
医生看不下去了,说:“你现在状态不好,出于对你的安全以及他人的安全考虑,确实是没法让你一个人回去,你就找个朋友来接你一下吧。”
李安然微微的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翻开自己个位数的手机联系簿,按下了冷隽秀的号码。
而在一边的偷瞄的警察,看到他那孤零零的屈指可数的联系人后也露出了异常惊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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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隽秀来的很快,今天简茗的手术把他剔除在外了,心外科其余的人全部在忙碌,就他一个人闲着,能做的也就是去看看病患,医院里如临大敌的气氛实在让他有些不喜欢,所以当接到李安然的电话说遇到点小麻烦让他过去接他的时候,他直接请了个假就出去了。
一路打的到了海边那间小诊所,还挺远的,冷隽秀打着把黑色的雨伞走下车,看着诊所微微皱眉。
其实在电话里听到“诊所”这样的字眼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当他走进去以后便觉得自己的预感来的很准确。
李安然过这一条毯子整个人缩在椅子上,脸色比较白,嘴唇更白,头发半干不湿的,很显然是淋过雨了。
冷隽秀直接越过了在场的其他人,走到他的面前,用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面,有一点点烫。
李安然抬起头:“你来啦?”
“怎么回事?”冷隽秀问。
李安然沉默了一下:“没什么……心绞痛。”
冷隽秀的眉头皱得更深。
“你是他朋友啊?”医生走上来问。
“同事。”冷隽秀回答。
“哦行,你这位同事刚才在海边好像有点不舒服,问他他又不说,你自己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好,谢谢你们啊。”冷隽秀微微笑笑,又转头看了李安然一眼,“走吧,去医院。”
“不行,不能去医院。”李安然说。
“为什么?”
“白熵说在简茗的手术结束前我不许回医院去。”李安然平静的笑了笑。
冷隽秀的手握成了拳:“他让你不去你就不去?他让你死你是不是真的去死?!”
冷隽秀这句话很大声,大声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大家都带着诧异和八卦的目光看了过来。
“冷医生……”李安然从毯子里伸出手,拉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安静点。
“他知道你的病吗?”冷隽秀神色犀利的问,“他是明知道还要把那颗心脏给简茗是吗?是的话你怕什么?要死就死到他的眼前去啊!”
“冷医生!”
“走!”冷隽秀把李安然拽起来,“去医院,就让他看看你的病历。”
“冷医生,我当初把所有事情告诉你是想你理解,不是现在让你这样做。”李安然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把甩开冷隽秀的手,“我把你当朋友,希望你不要过分!”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说完这些,李安然跌坐回椅子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说:“冷医生……我告诉过你了,我要走了。去往白熵不会去的地方,很快就走了,你不用替我难过,我只是不欠他什么了而已……这一次,是真的可以很潇洒的走了……”
冷隽秀看着李安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安然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觉得头晕得很,也不想再说话了。
良久,冷隽秀问:“头晕是吗?”
李安然吃力的点点头。
“那去一次医院,我什么都不说,做个检查再送你回家,好吗?”冷隽秀用商量的口气问。
李安然看了他一眼,终于微微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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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特别的大,S城的冬天很少有这样的暴雨天,医院里的白昼灯全部都打开着,倒更让外面的白天显得像是黑夜。
白熵拿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他实在不喜欢下雨天,特别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总让他心里觉得不安。
Alex急匆匆的走过来,走到白熵的身边说:“白总。”
“什么事?”白熵有些不耐,手术还在进行中,他一直提心吊胆的,这才出来买杯咖啡喝,喝完他还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