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箴愣愣地抬起头,盯着谢泽看:“你知道?谁告诉你的?”
“是父亲……。”谢泽也站了起来,他跪得久了,脚步不稳,晃了晃才站住,“你先告诉我,当年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五年前,有人来山里猎鹿。师父就是为了阻止那些人,才……后来我检查了那些人的尸体,发现他们都与一个叫一字堂的地方相关。我原本并不清楚江湖之事,下山仔细打听了,才知道一字堂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组织,据说有西域之人在幕后操纵,所以一直颇为人们所忌惮。虽然江湖上关于银鹿的传闻众多,可银鹿真正的栖息地,却是猎户之间的秘密。而一品堂既然来自关外,那又是如何得知银鹿的所在?仅凭我和师兄俩个山人,当然无法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况且师父走得极为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我们根本无法追究。可是,令尊最初又是从哪儿得知消息的?”
“先父曾经救过一个猎户,正是这个猎户告诉他关于银鹿的秘密。”谢泽坦言。
“他可曾告诉过你,那个猎人叫什么名字?”
“这倒没……不,先母也见过那个人呢。”谢泽将猎户的模样大略地的描述了一遍。顾箴垂目,喟然道:“那个大概就是师父了。”
谢泽正要接话,却忽然被掩住了口。顾箴在他耳边低声说:“有人来了。”
第四章
骚乱之声渐渐逼近,顾箴一手抓起包囊,一手伸到谢泽面前。
谢泽犹豫了一刻,还是伸手握住了,由顾箴拉着,向前跑去。
他刚刚受伤,气息混乱,此刻无法运功,只好任由顾箴拖着,自己则竭力赶上他的步伐。
然而跑出没多远,顾箴就停了下来。
“不对……这里原不是这样的。”他喃喃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谢泽,停顿了片刻,才复道:“怕是迷路了。”
“迷路?”谢泽看到顾箴虽带着疑虑,却依然清亮如小鹿一般的眼睛,不由心跳微滞。
“是。这里的道路恐怕是被人改过的,现在走得不远,应该还能按原路返回。”顾箴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四下张望。
“但原路返回的话,说不定又要遇上那伙人。”
“你容我想想。”顾箴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描画着。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这阵法不是按平常的方法安排的,我看不出来。”
谢泽原本就看不太清楚四周,听见顾箴这么说,心中愈发忐忑起来。
“你知不知道方才与你动手的是何人?”顾箴问。
“自从一字堂进山猎鹿之后,先父便诈死退隐了。之后他便以行医为生,我几乎没有见他使过剑。至于我的功夫,则是母亲那一脉的。所以,对于一字堂,我几乎一无所知。”
“这么说,你就更不可能破解此阵了……”顾箴叹了口气,“我一直生活在山中,对外面的事见识甚浅,眼下没法帮你,真是抱歉。”
“这当然不怪你!”谢泽原本就因牵连了顾箴而心怀愧意,此时听到对方道歉,更是觉得不安。他迟疑一番,决定同他坦明真相。眼看顾箴已经不慌不忙地盘腿坐了下来,他也就挨着顾箴坐下,顾自述说起来。
“这么说,就是令尊让你把这个锦囊送上山顶?”听完他的一番话,顾箴问。
“是。他说山顶上住着一个人,他要我务必把锦囊送到那人手中。”
“你可知那人是谁?”
“不知。”
顾箴无奈地抬起嘴角,问:“当年参与狩猎者,现在都如何了?”
谢泽未曾料到他会如此发问,只得艰涩地答道:“先父说他们……全都死于非命。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混在当中,诈死脱离一字堂。”
“是了。师父说过是他不慎将银鹿的消息泄露给了陌生人,那陌生人就是令尊吧。之后一字堂的人就寻了过来,师父就为了阻止他们才遭难。说来也好笑,不是吗……因果循环,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师父他……也早就知道了吧……”
“这又如何说?”
“这还不明白吗?令尊也好,师父也好,都是因为银鹿而死……可……”顾箴忽然俯下身,耳朵贴紧地面,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道,“现在似乎没时间了说下去了,他们来得太快。这样吧,我们还是原路返回。我告诉你下山的路,你自己下去。你那锦囊,我会替你送到。”见谢泽面有难色,他立刻说:“你放心。我绝不会打开锦囊,更不会贪图其中之物。”
但谢泽想的哪里是这些,他慌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先父说要我亲手将锦囊送去,我自然不能违命。这是原本与你并不相关,怎能让你去涉险……”
言语未尽,顾箴目光一转,便打断了他:“也罢,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能拦着你。我替你将那些人引开,你按我说的走,就可以到达山顶。你把东西给那个人之后,就在那儿等我。记着,在我来找你之前,哪儿都不要去。”
这计划依然有着极大的风险,谢泽不知道凭一己之力能否顺利找到道路,而以顾箴的武功,要是与一字堂的人相遇,恐怕也毫无胜算。但既然已走到了此地,若无功而返,那他还有何颜面回去?
这样想着,两人已来到了原先的入口。顾箴已戴好了面具,又把一个物件塞到谢泽手里,说:“用上内功的话,这个哨子能传音千里。若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吹哨吧。我听到哨声,就能找到你。你刚刚受伤,切记不要逞强。”
隔着狰狞的面具,谢泽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黯淡的光彩。他点点头,道:“你也小心。等事情结束了,我便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顾箴又催促了一番,他才转身离去。
眼看他的身影隐没在树影间,顾箴缓缓拔剑,左手捏起一块石子,静待着对手的到来。
他的视力比谢泽要好许多,即使是无光处微弱的影子,也能分辨清楚。对面的草丛忽然一动,顾箴手中的石子随即发出。一声脆响,他知道自己虽未得手,但至少没有找错方向。他缓缓地咽了一口,踏前一步,就听草丛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守山人,你可知道锦囊里到底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