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飞蓬像是不情不愿退了一步,还不甚肯定。重楼不禁开口:“此等闲情...这说的难道不是你?我便是有所在意,也只诧异你怎会去。”
他喉间压着哼笑:“神将飞蓬,恃才傲物。於六界可也是出了名的。”
飞蓬便说:“我倒是知道神界有说法,但原来已经传扬至六界了吗?”
他的语气中有的只是无动于衷,冷淡的像个局外人。不介意,更不在意。
但若真只是如此,不为其放在心上。重楼哪会如此烦恼?
这话落罢,飞蓬便又抿了抿唇,眸光也忽是微沉下来。
“那可真是无聊。”
重楼为这话微拢了眉骨。
他眸光乍沉,含了不悦:“时至今日,你难道还对他们报以期望?”
“星辰在前,不见;盘木朽株,不闻;自认所为所行尽合天道,皆属顺应,殊不知可笑至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身在芸芸众生中,无资本却偏自诩超然物外...哈,那等轻易沉湎於自满下的杂碎,即便是你又如何救得!”
飞蓬捧着茶,未有打断他。只端详着重楼眉目冷锐下不断因着话语流泻出的轻慢不屑、嗤鄙不平,深深的保持了沉默。
他理应站出的,为这无奈的立场之别。维护自身所处种族,是理所应当之事。
可他没有。
因飞蓬要比重楼所知更多,听到这话时,便也近乎下意识的想到:这顽症所指,可远不止你这么一点涉及之处啊。那是更为毒入骨髓的,棘手之物。
故而,就不可再为此开口了。
他暂且的,失却了这个立场。
而重楼所说虽不好听,但飞蓬也已非初见那时纵然猜到对方三分x_ing情,仍可因不快而断然与其动手的那年神将。
...到如今,他再听来。
早不知是失望够了还是习惯了重楼放肆的言语,心中竟仅存一念。
实情尔,然美梦终难醒。
可...
他也实在不该再说下去了。
无论是处于哪个考虑,都实在有些觉得不能再将重楼放任下去的飞蓬带点头疼的扶了下额。
桌上茶盏被推去另端同酒器一处,悠远的茶香同烈极的佳酿,交织出有些熏人的奇异暗香。
那冉冉浮动的热气,将近处那清俊眉目模糊,也将那双惯于静敛的深眸中过分遥远的距离感卸去了大半。重楼呼吸骤止,便於怔然听到——
“我之一生,生于斯长于斯。冷眼难以,却同是徒劳无力。众神奉天行命,我不曾轻信过...”
“可而今这一切,又应算何呢?想来想去,竟只能推当是世事素来荒唐,反倒其他难容!”
“这莫不是可笑?”
“重楼,别说了。”
飞蓬的言语,未曾显露分毫柔软脆弱,尾句甚至有着近乎号令的断然。
可那姿态却微妙的像极献祭。是细刺揉骨扎根,汲取痛处血肉供如养料,也枉顾。
等来了早已放弃期望的来自对方的恳切,却是在这荒诞不经的时刻。怀揣着似疼痛似欣悦、或两者皆裹挟在内心情的重楼经年的执着被轻轻开解。
却也由此,他以妄执之心再度发出诘问。确凿那仿佛似是而非的失真语句。
“你放不下?你原来放不下?”
飞蓬若有若无的微弯了弯嘴角,眼中却并没有笑意,像是默认。
曾不知几次为着神将态度而不满的重楼这时反是笑了起来,难得的在提及到这个话题后,心情飞扬。
因他已得答复。
——神若莅临世间,可仍然为神?
曾以否认,又因结识飞蓬而存以悬念的这个问题。终在此刻,尘埃落定。
——哪有那当真心无牵挂,亦不曾等待什么之人?但凡身属众生,於此事便尽如一般。
——或执或等,无外乎罢!
☆、06
飞蓬为重楼忽来转变的心境,感到困惑。
但他斟酌,又觉重楼於此事总有几分莫名执着。大抵于此相干,还是不问为妙。便沉吟了会儿,主动换了个话题:“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在战场下的初见?”
“你狠是嘲讽了番神界,我也索x_ing撂下声警告就直接动了手。”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处于他们因职务而生出战场外交集的那时。久到只是提及,重楼神情似乎也再无比这时更为缓和的时候。
“当然记得。”
想起当初因为对方神族身份而不甚松懈了点,结果招架的猝不及防。就这么一招失手,便输给了对方,重楼也不是全然没有怨言:“恼羞成怒的神族我见过不少,但态度冷静成你这样,偏偏下手黑成这样的也就你了!”
“警告和动手居然是被你搁在一块进行的,那些自持身份的神族都没意见的吗?”
虽是这么久前的事了,可重楼追忆时,却还觉如似昨日。
那时鲜少敌手而自负的他,开口自然素不客气,又何况心中还念着同神或可一战。最后倒姑且也算圆了一半心思,但开头结尾,却实属万未料到。
而今抱怨过,自然便算了了。重楼甚至因念此事,心情不错。
飞蓬轻巧驳道:“我也不想在那个时候动手,但谁叫在场就我职位最高。你如斯嚣张,我若不出手不是便显神界势弱了?”
“才是战后,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先为此叹了口气,才轻描淡写着又道:“至于他人意见。”
回想着,似乎的确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样子的飞蓬觉得,如要对此下以定论的话,那大概只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