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取得很好,”白桦轻轻笑了笑,“名字很重要,它让你记得自己是谁。”
他扬了扬手里的信纸,说道:“你走吧,哥,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白桦看着他,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成了沉默。
这是我欠你的人生,现在还给你。迟到了整整二十年,不要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说要揭晓驯鹿大人的牌匾,这一章才想起……⊙v⊙
第56章 56
路院长收拾好行李,院儿门外有人敲门。
他牵着小白金去开门,李恪看见他们,伸手摸了摸小白金的脑袋。
“白深给我打电话了,”李恪说,“他说他要走了。”
“要走了是什么意思?”路浔问。
“我也不清楚,”李恪说,“他说得模棱两可,语气很平静。”
“他还说什么没有?”路浔问。
李恪有些犹疑地回答道:“还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重新找医生。”
路浔沉默了。
究竟是走过场的关心,还是真的在乎?
“你真的认识他吗?”路浔问。
李恪听到这话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还是算了,路浔想,不管白深究竟是什么身份,既然他没有主动透露,那么就是他的隐私。
“那个药箱……有其他人碰过吗?”他想了想问道。
“没有吧,”李恪也不是很确定,“白深给我之后一直放在我家里。”
“你家住几楼,有护栏吗?”路浔问。
“二楼,阳台敞着的,”李恪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药箱有人动过?”
路浔点了点头,他发现挣扎了这么久,他还是选择相信白深,尽管已经不如从前那么笃信了。
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照片给李恪看:“可能有人故意挑拨,所以我才要去见他。”
“见他然后呢?”李恪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路浔说,“我只是要知道真相。”
班加罗尔的清晨下了蒙蒙小雨,白深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
“哥,路浔最近似乎在找你。”白桦走到床边对他说。
“找我?”白深的瞌睡一下子无影无踪,“他怎么会找我。”
“是真的,”白桦说,“他在追踪你这段时间留下过的所有数据。”
白深沉默着想了想,才说:“让他找。”
“那你赶紧走吧,”白桦说,“总之离开我们的圈子,别回来了。”
白深摇了摇头:“我想见他一面。”
“现在有多少眼睛盯着你看,别自寻死路了。”白桦皱眉,看着他。
“那些都不重要,”白深笑了笑,“我就想见见他,只看一眼。”
白桦想劝阻,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转而问:“你跟那个路浔……是真的?”
白深垂着眼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的生活里,真的,或假的,全都是会失去的。”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真真假假都成了虚幻,这些他都不在乎。让他在乎的是触手可及能够拥有的东西,比如正在寻觅他的爱人。
“……他找到了咖啡馆的定位,”白桦说,“应该很快就到。见一面就走吧,不然爷爷会知道的。”
“知道了。”白深应声道。
不到两天,路浔果然到了班加罗尔。白天他就坐在那家白深到过的咖啡馆里等着。
路浔故意让白深的电脑看得见自己的浏览痕迹。现在白深要是愿意见他,会来找他的。而要是白深不愿来,那么他也就明白了,也真的要放下了。
他本以为白深是最让他信赖甚至可以露出软弱那一面的人,可事到如今,他们竟然变成了这样。
你曾经紧紧相拥耳鬓厮磨说过情话的人,突然告诉你,你们的曾经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付出的感情也不过是达成目的必要手段,你会怎么想?
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谎话,包括那句“我喜欢你”,这是多让人死心的一件事啊。
路浔在咖啡馆的角落里等待很久,窗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为他驻足。
白深站在外面街道转弯的地方,静静凝视窗口里的人许久。
他瘦了些,可能最近并没有好好吃饭。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倦态,坐在那儿没多久就开始打瞌睡了。
白深静默地站在远处看着他眯着眼睛快睡着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
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够。直到白桦走过来,白深才脱下了身上的那件路浔的大衣递给他:“帮我把这件衣服给他披上。”
白桦一脸茫然地拿着大衣:“什么意思?”
白深很是为他的智商担忧,拍拍他的肩膀,接着比了几个手势:“大衣,他,身上。”
白桦点点头,走进咖啡馆把大衣披在已经睡着的路浔身上,转身走回来,街道转弯的地方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驻足等待。
路浔迷迷糊糊地睡醒,抬起头又低下去睡了一觉。
等到再度睡醒,他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正是在川藏高原上白深拿走他的那一件。
路浔把大衣从肩上扯下来抱在怀里。
白深来过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连大衣都还给了他,这是……结束了吗?
路浔迅速打开电脑,一切都是原样。电脑的屏幕像一个没有人前来驻足观望过的窗口,他对着电脑愣了许久,一直到电脑待机睡眠好几次,都始终没有其他动静。
他本来以为,话说得再绝情,终究不过一时气话,或者,暂时的分别而已。
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个人能够长远一点,就算分手,也可以藕断丝连再牵扯一段时间。
可结果,就这样真的两不相干了。
路浔订了去澳洲的机票,准备去探望母亲,然后回来工作。他需要尽快做一些事情填补空荡荡的心情。
白深就这样离开了,没有带行李,靠着兜里的钱包和手机回到国内,辗转千里到了西藏墨脱,这个在佛经中被称为“博隅白玛岗”的地方,意为隐藏的莲花。
在他有名字之前,爷爷就随口唤他“白玛”。
那个在南迦巴瓦和加拉白垒峰山脚下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童年,已经和那座荒岛一起埋葬在记忆最深处。
白深买了件防寒服裹在身上,不过可能质量不好,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他觉得冷得出奇,比记忆中的墨脱冷上千万倍。
寒风在耳畔呼啸,极目望去一片白茫茫。
他走到一座庭院前,在铁门前站着,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
一个当地妇女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随即走近了些,对他行了个合十礼。
白深也微微躬身行了个合十礼。他从来不信宗教,却无端羡慕在此修行法度的人们,虔诚而圣洁,是真正的干净。
妇女打开门请他进去。白深踩着一地积雪往里走。正堂里有一个老人,身上盖着藏红色长袍,靠在躺椅上打盹儿。
白深走近,在躺椅前蹲下来,静静凝视眼前的面孔。
他总算体会到那句“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每次看见爷爷,就感觉到他的变化。
加深的皱纹像是干涸的大地表面裂开的沟壑,那双浑浊不清的眼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一种悲悯和普世情怀。
老人听见动静,眼睛依旧闭着,人也没动,不问来人是谁。
白深的手伸进藏袍,轻轻握住了老人的手,低声唤道:“爷爷。”
老人轻缓地睁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即笑起来,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玛儿,你还是来了,是不是?”
“是。”白深答道,坐在他身旁的木椅上。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老人轻声说,“不愿随波逐流,反倒逆水行舟,也好,这才是我老白家的后人。”
白深无言地看着他,半晌才说:“孙子不孝。”
“你来找我,是为了深海的事情?”爷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