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见一面,”路浔说,“有些事想问问你,希望你能同意。”
“有什么问题吗?”出浴问道。
路浔没有立即回答,他听着对方的声音,突然觉得冷静得有些......可怕。
他们的语气都是那么像,温和的、自然的、清淡的却十分具有说服力的语气。
“我是国际警察,白深的事情,我要查一查,”他说道,这会儿只能假公济私用用那个让自己和地痞流氓划出界限的证儿了,“我很快把证件照片发给你,地址你定吧。”
对方这次竟然一丢丢的沉默都没有,不假思索说道:“好。”
等挂了电话,路浔把证件照片发给了她,出浴也发了个定位过来,是在一家餐厅,不远,从酒店过去打车不到二十分钟。
他其实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都已经离婚了,找白深的前妻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白深有他妈一路开了挂的感情历程么?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的是真相,关于白深,他到底了解什么,又有多少是他未曾接触到的。
他在约定时间到达了出浴定位的地点,一个女人背对着他站在餐馆门口,路浔走过去,轻声问:“你好,是出浴小姐吗?”
“出浴?”女人转过来,笑了笑,冲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白深的前妻,楚雨。”
路浔也跟她握了握手,乱念人家名字第一反应不是尴尬,也不是抱歉,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念头猛地盖住了思绪:“我们......见过?”
楚雨没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他:“你说有事要谈,走吧。”
“去哪儿?”路浔问,他以为她会在餐馆一边大口喝酒大碗吃r_ou_一边说的。
“我家里,走吧。”楚雨对他很有耐心,或者说是像白深一样,对所有人都很有耐心。
路浔觉得好像不太好,站在原地没动:“我听说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嗯,我丈夫不在家,”楚雨说,想了想又补充道,“现任丈夫。”
她这么一说,路浔顿时感觉自己是在犯罪似的。楚雨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别太拘谨,我和白深虽然离了婚,但现在也还是好朋友。去我家坐坐吧,白深身份特殊,我不想别人听见我们的谈话。”
路浔这才跟她一起走了一段路,距离很近,没用十分钟就走到了。
楚雨拿出钥匙打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跑过来叫着妈妈。
路浔松了一口气,有小孩子在,不至于太尴尬。而等他看到小孩儿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路浔哥哥!”瑞瑞扑到他身上,“好久不见哦。”
他心里一惊,条件反s_h_è 地把瑞瑞抱了起来,伸手把帽檐抬高了些,应了一声:“嗯。”
他早该想到的,以前他问起瑞瑞的时候,白深说是“朋友的孩子”,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小孩儿管妈妈的男x_ing普通朋友叫爸爸呢?
他看到瑞瑞的一瞬间,所有记忆都复苏了,他和楚雨见过面,不到一分钟。大半年将近一年前,他在白深家的小区门口看见过楚雨,白深介绍的是“我的朋友楚楚”。
可他没有说过这个朋友是他的前妻,这个孩子还可能就他妈的是他亲儿子。
路浔想了想,那时候白深在发高烧,可能身体不太舒服懒得多做解释了......不过,他们在一起之后他也没有跟他解释过,男朋友有前妻有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管他到底在不在乎,白深都是应该向他解释一下的,哪怕顺口提一下也好。
可他仔细回忆了一会儿,白深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讲过。
路浔觉得胸口很闷,有些喘不上气,心肝脾脏肺都不太舒服。
他弯腰轻轻把瑞瑞放下去,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楚雨在他不远处坐下,偏头看着他,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我和白深结过婚,也有了孩子,”楚雨说,“不过瑞瑞一岁多的时候我们就离婚了,当时两个人都不太成熟,有一些争执。”
路浔低着头没说话,伸手把帽檐拉低了些。
“不过白深是个很好的人,现在我们都已经释怀了,”楚雨笑了笑,“他一直对我很好,离婚后也对我和瑞瑞很好,瑞瑞的抚养费他每年都会给,还会常常寄礼物过来。”
路浔沉默地听着,依旧没说话,只觉得很冷。
“我只是他的前妻,除了我们俩相处的琐碎日常,其他的信息我也不清楚,况且我和他分开已经有好几年了,”楚雨说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和他寄来的东西。”
楚雨把手机递给他,路浔有些恍惚地接过来看了看。
那是白深和她的对话框,白深的朋友圈自从发生离开深海那件事之后就没有更新过,虽然平常更新的也并不频繁,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枫叶镇的湖面的照片,配文是一串乱序字母,路浔很早前就解密过,意思是“圣诞老人跑丢了一只驯鹿,他历经磨难,最后在我怀里睡着”。
如今看来,这些文字,这张图片,都非常讽刺。
他看了看白深和楚雨的聊天记录,话题大多关于自己的日常生活和瑞瑞的近况,偶尔也开开玩笑互损几句。两人语气并不暧昧,但也丝毫没有尴尬的客套疏离,就像两个相处多年情同手脚的好朋友才会有的谈话。
路浔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的声音很轻:“我想......看看你们最近半年的聊天记录。”
“往上翻吧,”楚雨说,“他的对话框我没删过,不过软件更新过,可能就只能加载最近几个月的。”
路浔点点头,沉声说:“谢谢。”
之前的他没有仔细看,只是往上一拉。很明显白深和楚雨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在他和白深交往的时间里,甚至在他们两人相拥而眠的那些夜晚,白深还给楚雨回过消息。
他放下了手机还给她,愣了好久说不出话。
半晌,他才艰难地开口:“白深说他有过一个初恋......是你吗?”
“不是我,那个女生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我们结婚后他说我和那个女生很像,”楚雨说,“他是个很专情的人,一直都只喜欢这个类型的。”
“......从来都只喜欢你这种类型吗?”他不死心地问。
“是啊,”楚雨说,“他说过,除了我和那个初恋,他没有喜欢过别人。”
“......什么时候?”路浔问。
“一两个月之前吧,他来美国找过我一趟,说要忙一段时间,就没再和我联系了。”楚雨回答道。
路浔有些撑不住的难受,起身看向她,牵强地笑了笑:“谢谢你。”
“那些他寄过来的东西你要看看吗?”楚雨问。
“不用了。”路浔摇摇头后退一步,却觉得全身都发软,没忍住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进沙发里。
楚雨赶紧伸手扶住他:“你还好吧?脸色看起来很差。”
“......没事,”路浔答道,赶紧抽出了手臂,“我走了。”
路浔说完立即转身,逃亡一般地迅速离开。
他心里非常堵得慌,像是窒息一般的慌张,却又夹杂着一些完全死心的寂静。他迅速打车回到酒店,昏昏沉沉地打开门,回到一个人的空间,一瞬间所有情绪都把他淹没了个彻底。
失望,寒冷,恶心,还有浸透到骨子里的难过,和胸口像被人用刀撕开一般的剧痛。
路浔反手锁上门,冲进了洗手间。
吐完之后他晕乎乎地走到镜子前,接了一杯水漱口,接着洗了把脸,然后撑着洗手台的边沿脱力似的坐在了地上,脑袋埋在膝间,双手抱住了头,很久都保持那个姿势坐着没有动。
门一关上,楚雨就叹了口气,她坐下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怎么样了?”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我照你说的那样做了,我看路浔应该是相信了。他刚刚脸色很差,我都担心他要倒在楼道里。”楚雨说道。
“我现在答应了爷爷不能出去,”白深的声音有明显的低沉情绪,“不过放心,我有办法看着外面。现在路浔跑到美国,很多人都在偷偷看着,只能先让他不要为了我乱跑。”
“嗯,”楚雨回答,“我看他那样子,魂不守舍的,害怕别人害他之前,他自己都出事情了。”
那头沉默了良久,才挑了个别的话题:“你不要担心,你们家附近我协调了人保护。让路浔去你家也是不得已,我怕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