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像以往那样西装革履,发丝整齐,满室的血腥味不曾散去,他裸露的胳膊平放在沙发靠上,血迹被处理过,但子弹还未取出,具有爆发力的匀称肌r_ou_看上去非常赏心悦目,他以慵懒却威严的姿势宣告着主人身份,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吴谢没有废话,他本也不该有——这只是一场交易,内容无非是身体的归属权。
熟练地给镊子与刀片消毒,他戴起雪白口罩,从男人臂膀间的伤口里取出一枚圆形子弹,准确判断口径并告知对方,他像以往对殷早做的那样,低头为对方止血包扎。
这期间,那人的灰色眼眸从未离开过他。
吴谢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这种焦躁并非来源于殷白,而是对当前处境的敏感表达。
虽然已经竭力修补,但吴谢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次的任务,恐怕是完不成了。
“阿谢。”男人终究恢复了唤他昵称时亲热而愉悦的语气,“你拜托的东西就在楼上,今晚留下吗。”
疑问的句式,却用陈述语气做了结尾。
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姿态。
轻描淡写地整理着医药箱,医生不置可否,他想起四格漫画里的仓鼠和狐狸,还有那只负伤而逃的大灰狼。
现在看来,是大灰狼赢了。
不过,还未到结局,现在就下判断,或许太早。
“好。”医生盖上箱盒,简短回复,“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客厅走廊,灯影不断掠过面颊被照亮的部分,直到医生拧开门把,率先踩入y-in影中,仅披着铁灰色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立于他身后——在未开灯的情况下,将门轻轻合上,锁扣发出“咯哒”脆响。
蓝光悄无声息地投s_h_è 在绒毛地毯上,仅脚底所触的柔软感,已让人心底生出异样,更遑论西装甩开时带起的风,男士香水与血腥味混杂在一处,医生甚至来不及回头,下颚已被人从后钳制住。
但他并未惊慌,而是平静问道:
“我要的东西在哪里?”
被迫仰高角度,医生余光与水银般涌动的眼眸对上,那是细碎光斑渗入灰色晶体后,反s_h_è 出的另一种无暇颜色,饱和度低到近乎泛白的银色。
“自己来拿。”
男人的吐息带着极强的戏谑意味,涌入耳廓又分散出去。
吴谢瞬间就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心里暗骂一声,他表情微微绷紧,双手却没有犹豫地伸向背后,从对方腰部往下摸索——位置当然不用提,这人西装都丢了,能藏东西的地方除了口袋,别无他处。
以被辖制住的姿势搜寻过低的部位并不容易,他不得不主动靠近殷白,这大概也是对方所期望的,男人的热量几乎要隔着衣料把他整个人包裹住,吴谢眉头紧皱,指尖总算摸到一点金属的冰凉。
握住细碎零件,来不及松上一口气,禁锢住他的人忽然动了。
殷白猛地扭住他另一只手臂,似乎是预料到他会挣扎,趁他抓着零件的手尚不能从西裤口袋里抽离出来,往前紧走几步就把他彻底按在了床上。
柔软棉絮完全接纳了人体重量,口鼻埋入凹陷下去的布料里,肘击快狠准地顶在后腰,医生发出沉痛闷哼,狭长黑眸后扫,终于抽出的手臂顺势向男人的脸打去,对方却先行一步弓起掌腕砸在他的肩部,骨骼错位声极其清脆,医生攥住金属零件的手臂软软瘫在一旁。
冷汗密密麻麻缀在额间,吴谢望着掉落的,闪闪发亮的零件,在喘息中隐约见到某种变色的重影,他被人翻过身来,正面望向高高在上的男人。
——这个人算计好了全部。
他知道他不会屈服于这场交易,他知道他不仅只是个医生,他甚至知道如何应付他本不该拥有的格斗技巧,这些不应当是只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殷白”所熟知的事情,现在却全部被算入其中。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是谁?”
单薄的询问像一丛无处着力的蒲公英,虚弱又缥缈。
“我是殷白,别称白少,这不是你给我的称呼吗?”温柔地用指腹抚过对方因疼痛而失去血色的面颊,殷白嗓音深沉,“虽然,我更喜欢你叫我‘白’就是了。”
纽扣一粒一粒从中分开,露出苍白但形状鲜明的锁骨,医生没有任何挣扎,他只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复杂表情看着覆在上方的男人,脑海中乱七八糟地转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但最终都未成行。
下颔被轻柔地托起,与之前强硬压制时显露的冷酷不同,现在的殷白像个对待易碎品的收藏家,小心翼翼地在对方唇间落下一个亲吻——然而这个吻只是擦过唇角,医生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偏了头,无声地望着窗外蓝光,没说一句话。
灰眸盛满逐渐残暴起来的凌虐欲望,男人不容抗拒地将对方的脸掰回来,正想借此进行“惩罚”,下颔却忽然被医生尚能移动的手慢慢抚住,就是这样意想不到的主动动作,让男人顿在原地。
“你说的‘白’。”突然绽放的微笑,顷刻瓦解掉未能放松的提防,“是天使的白吗?”
瞳孔紧缩,男人没有回答。
——也不再能回答了。
高压注s_h_è 器顶在他的腹部,那只本该因脱臼而受限的手精准地掌控着推塞,冰凉液体犹如医生此刻的笑容,于凉薄中开出一朵冰凌似的花。
早在楼下时,吴谢就预先从药箱里拿走了麻醉剂,殷白肯定料到他想干什么,所以上来就先发制人,但大概没想到他还有凭空“变”出注s_h_è 器的能力。
况且,系统还有作弊一般的“局部麻醉”。
尽管如此,也还是——好险。
推开像死物一样倒在身上的男人,医生低头翻出金属零件,来不及清点数目,就听到嘈杂脚步声伴随“乓乓”两声枪击,大门“哐”地被人踹开!
脸上沾着斑斑血迹的少年粗喘着,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视线交融,又很快分离。
眼前场景跟少年预料中的完全不同,他松了口气,却又好像想确认什么一样,扣着枪支的指节略微松了松,缓慢地走向坐在床沿的医生。
“老师……”他像梦游一样,来到敬爱的人面前,“这个给你。”
汗s-hi的枪柄塞入男人宽大的掌中,少年紧紧按着,仿佛怕被拒绝般,快速说道:
“会用吗?我教你好不好……”
医生看了眼门口黑压压的人群,那里站着两个熟悉的面孔——廖武义,肥四。
没有柴林。
“你想要什么?”
拂开少年的手,医生擅自握住□□,低头看他,神态是说不出的认真:
“说出来。”
少年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缓慢跪倒下来,双臂伏在医生膝间,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可怜和乞求:
“杀了他。”
“……”
“求求你,杀了他。”
血液像爆裂的西瓜汁般“嘭”地炸开。
红瓤白瓤喷溅得到处都是,男人苍白面颊不可避免地泼上星星点点的痕迹,少年亦在未能回神的惊讶中再添一抹血色,他们彼此互望,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另一个受到强烈震动而眼神闪烁。
还在发热的枪口顶住少年脑袋,站在门口那群人立刻掏枪指住那个看上去已经不大正常的医生,然而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说了一段让在场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话。
“你根本不了解我。”叩住扳机的指腹稳定且有力,男人瞳深如海,“我是狐狸,不是仓鼠,记好了。”
少年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男人起身将枪丢回,扣上衬衫就要离开,却被跪在地上的人竭力拉住,琥珀眼瞳像临终告别般死死盯住他,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不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