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by galdis【完结】(11)

　　下班时祖荣也特意跟集会后的兄弟一起走到巷口再坐出程车，小心翼翼地避免落单。就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了两天，一切风平浪静。
　　这天下班后，祖荣照常动作很快地收拾好一切，想跟着散会的兄弟们一些离开。要锁门时，一个年轻人叫住了自己。
　　“荣哥，我刚刚不小心碰了一下传真机，结果有个灯一直闪，你看一下会不会是有问题？”
　　“传真机？我刚刚不是已经关了吗？你把开关碰开了？”
　　祖荣下意识要进去看，刚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生，没有来这里多久，他有些迟疑间，看到他身后还有两个年轻人，散站着在调笑，其中一个还起哄道：“哦哦，你把机器弄烂了，荣哥要生气的。”
　　之前的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道：“荣哥先看看吧，也不一定就是坏了，我不太懂这些电器。”
　　林祖荣见他们三个态度自然，也暗觉自己太多疑了些，笑道：“我去看看，电器也没这么娇气。”
　　他走到传真机前，却发现机器维持着关闭的状态，并没有什么异常，正觉奇怪的时候，背后的阳光一暗，卷帘门猛地被拉下。他慌忙间想回身，身体却被重重的按在桌子上，有毛巾重重地蒙住口鼻，闻到一股浓烈的化学气味，渐渐的便失去了知觉。
　　林祖荣是被冷水激醒的，他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前方昏暗灯光下坐着的费爷，心中不禁一紧。
　　费永彪冷冷看着被绑在面前的这个瘦弱的男人，不怒反笑道：“Kim，你现在果然是出息多了……我想见你一面还真是难得啊。”
　　“费爷……”林祖荣开口，牙关却在打着抖，面对费爷时的恐惧仿佛已经被印入了骨头里，让他不自觉地颤抖。“对……对不起，我……我忘记了……请……原谅……”
　　费永彪做了个手势，站在林祖荣身边的黑三猛地将他踹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黑三抓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仰起来向着费爷。因为刚刚的撞击伤到了牙龈，祖荣嘴角边缓缓流下一道血痕。
　　“啧啧啧！”费永彪道：“黑三，你怎么弄的？Kim都流血了，要是他的小**看到，是会伤心的。”
　　“费爷……对不起……对不起……”祖荣不住地颤声道歉。
　　费永彪道：“你害怕什么呢？不过是迟了几天，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介意的。”他重重地拍拍林祖荣的脸，笑道：“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东西呢，你一定会很怀念的。”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型的摄像机，掀开液晶屏，放在林祖荣面前，按下播放键。
　　小小的液晶屏中短暂的雪花后，出现了一个穿着俗艳的年轻男人。林祖荣仿佛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那是当年他进夜总会后拍的视频。按例是所有的人都要录一个，用来招揽客人。
　　“我叫Kim，”画面中的自己画着粗陋的妆，摆出各种暴露的姿势，很生涩地腻笑道：“我会OO和ZZ，最喜欢XX，一定会将您服侍得很爽的……”几句不堪入耳的台词后，便开始脱衣服，从上衣开始，一直脱到只剩下一条小得几乎什么也遮不住的内裤。视频到这里便结束了，其实只有短短五分钟左右，却又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长。
　　“很怀念吧？我看到的时候都很吃惊呢！”费永彪看着眼前已经泪流满面的林祖荣，笑道：“还有一些很精彩的照片，你还想看吗？”
　　“不……不……求您……求求您……费爷……”林祖荣泣不成声。那样卑贱而乞媚的自己，祖荣已经忘记这样的自己，那种耻辱和羞愧，仿如前生的记忆，却又是确确实实地属于自己，缠得他几乎窒息。“您……您上次说的……我……我……”
　　“欸，”费永彪扬扬手打断他的话，道：“不忙说那件事。我觉得，上次给你那么长的时间考虑，可能反而会让你越想越糊涂了。我们今天换个方式，说不定更有助于你下决心。”
　　费永彪做了个手势，站在他身后阴影中的几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围立在林祖荣四周。
　　“听说你这几年把李望翔迷得死死的，我专门给你找了些专业的朋友来向你讨教，呵呵！”
　　男人们向着被捆绑着的林祖荣一拥而上，夹杂在衣服撕扯声中的，祖荣哭泣求饶的声音只响起了一下，马上便像被掐住一样戛然而止了。
　　费永彪颇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场兽戏，笑道：“我说了，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打他的脸。打了脸他的小**会伤心的嘛……黑三，你在发什么愣？”
　　黑三慌忙架起三角架，把之前的摄像机放在上面，按下了拍摄键。费永彪看得入神，没再管他。黑三听得断续的惨叫声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走了出去，在外面抽起了烟。
　　这一场折磨直到三个小时后才结束。
　　费永彪叫人把多次昏厥过去的林祖荣弄醒，对他晃晃手上的摄像机，道：“刚刚这段可是分量十足，配合上你之前的自我介绍，很搭的，哈哈哈哈！”他自顾自笑完，话音一转，沉声道：“你只有一周的时间。下周的今天，我要李望翔陆上仓库的准确地址。别想给我耍小聪明！他帮派里我的小弟也不少，只要他们一天没见到你，这卷精彩的带子马上会人手一份！一周后我没有听到我想要的东西，一样人手一份！我倒要看看，李望翔丢不丢得起这个脸！呵呵！！！我都有些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地址了，因为我太期待姓李的兔崽子那时的脸色了！！哈哈哈哈哈哈！！！！”
　　费永彪一行人离开很久后，林祖荣才慢慢回复了些力气。他支撑起浑身疼痛，惨不忍睹的身体，看着全身上下的污浊，泪水已经流尽了，嗓子也哭喊哑了，可是除了痛哭，他几乎失去了继续呼吸的气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整个人清醒了一些，麻木地穿起肮脏的衣裤，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这个恶梦般的地方。
　　林祖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洗澡时他在浴室里呆了很久，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让他几乎窒息。
　　如果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
　　他这样想着。不想出去。
　　但猛然间又有另一个念头窜出来：不行！那些带子……不行，不能被望翔看到……不可以……不可以……不能让所有人看到……大志……方强……阿海……大家……不要看……不要看……
　　他挣扎着从浴室里出来，睁着通红的眼睛躺在床上。大脑里乱成一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门开的声音，望翔回来了。
　　祖荣忽然觉得一种恐惧，他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渐渐的向床边走来，他仿佛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激烈得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望翔如常般拥抱了自己，他亲昵地将头凑近自己颈项，轻声道：“祖荣，睡了吗？”
　　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小暗示。望翔看到祖荣睡着后，一般不会吵醒他，但是如果他这样黏黏乎乎地弄醒他，就代表着一种求欢的暗示。
　　林祖荣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李望翔不放弃地轻轻□着他的耳垂，柔声道：“祖荣？”
　　林祖荣睡眠不深，一般李望翔骚扰一阵子，他就会醒过来，温顺地满足。但今天李望翔努力了一会儿也没有得逞，他只以为林祖荣是白天累了，睡得沉，便也没有在意。
　　“……是太累了吗？”李望翔咕哝了一句，怜惜地在祖荣脸颊上印上一个吻，终于安份下来，慢慢睡去了。
　　第二天林祖荣浑身酸痛，却强打起精神去铺面上班。昨天弄晕他的那个年轻人没来，但是他不知道在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当中，还有哪些人是费爷的眼线。
　　他一整天都恍恍乎乎的，但铺面里事情很少，他就算一整天出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仿佛一眨眼间，又到了下班时间。
　　林祖荣麻木地回到家中，他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也完全没有感觉。
　　他坐在客厅里发呆的时候，望翔就回来了。他转头看到望翔的时候，几乎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望翔也被他吓了一跳，疑惑道。
　　“没……没有……我……我刚在出神……”林祖荣定了定神，道。
　　望翔坐在他旁边，轻拥住他的肩膀。“在想什么那么入神？你好像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熟悉的体温奇异地让祖荣凌乱一团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恋人漂亮的黑眼睛，好像是两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光明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而在另一个世界，黑暗，恐惧，充满着让人窒息的痛苦。
　　“看，又出神了。”望翔刮刮他的鼻子，担心道：“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人看着精神也不好。”
　　“没……没有，可能最近总是做梦，没睡好……”
　　“没睡好啊……”望翔抱着祖荣，把头亲昵地埋进他的颈项，腻声道：“那剧烈运动一下，也许就能睡得好了……”
　　祖荣感觉到他的大手已经很熟练地探进了衣服里面，慌乱按住，“不……不要……”
　　望翔闷笑了一声，以为祖荣只是害羞，干脆整个人压上去，把他压在沙发上，含着他的耳垂吸吮着，双手努力地解着他的皮带。
　　“不！不要！！”祖荣恐惧地感觉着对方熟练的攻城掠地，他的身体上还有痕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被看到……
　　“不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林祖荣将李望翔整个推出去，慌忙合拢自己被解开的凌乱衣裤。
　　李望翔正在情热时被一把推开，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他看着林祖荣惊惧的动作，那一声凄厉的“不要”仿佛还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
　　“祖荣，怎么了？”望翔正色道。
　　“……”祖荣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他看着望翔疑惑的眼神，也自觉反应太过激烈，低头掩饰道：“我……我有些不舒服……对不起……”
　　“不舒服吗？哪里？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望翔关心道。
　　“不……不用，我……过几天就好了。”
　　李望翔又问了几句，祖荣都只说休息几天就好，便也只好作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望翔忽然道：“嗯……我去洗个澡。”
　　祖荣见他向浴室走去的身影，知道他情热难抑，又不忍勉强自己，只好去自己解决。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望翔对自己越好，那种痛苦反而会更加强烈，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样昏昏噩噩地过了几天，林祖荣才想到费爷所说的一周之约。转眼间时间已经不多，他现在完全没有主意，不能离开，也不知道什么仓库的地址，只得反复去回忆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或是偶尔看到的文件之类，一时之间却也没有什么头绪，就这样仿佛绝望一般地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向着恶梦的深渊滑过去。
　　这天下午，刘大海匆匆忙忙地跑到铺面上来。
　　“荣哥，我哥来了吗？”
　　“大志很久没来了，怎么了？”林祖荣道。
　　“啊，我哥让我今天下午来这里把东西给他，他怎么还不到啊！”刘大海不断看表，显得很急的样子。
　　“阿海，你弄好没有啊，再晚就没好位置了！”跟着刘大海一起来的四五个年轻人中有人道，“你不是说到这里来交了东西就走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哥还没到啊！真是的，我路上已经塞车了，没想到他都还没到！”刘大海急急躁躁地用铺子上的座机给刘大志打电话，打了几次后气恼地道：“没信号！搞什么啊！”
　　“你就放在这里，留个纸条，我们先走了呗！”他的同伴有人建议道。
　　“不行！我哥反复说了，必须亲手交给他！不然他又要发飙了！”刘大海挠挠头，他最怕的就是自己亲哥哥刘大志。
　　这样又等了十几分钟，他的同伴忍不住了，鼓噪道：“那我们先走了！再等下去，连位置都没有了！”
　　“唉，别！别啊！”刘大海急得团团转，又看了看表，忽地看到安静坐在一边的林祖荣，一拍脑门，道：“对了！荣哥帮我给我哥吧！”
　　祖荣道：“你赶着出去吗？”
　　“是啊！”刘大海笑道：“澳门外海的赛艇赌局，很刺激的！不过你不要告诉我哥，他知道了又要唠叨我！强哥说我只要投注额不超过他设的限额就可以，不过我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林祖荣，道：“呐，就是这个！我哥说很重要，一定要我亲自去取了交给他，结果他自己又迟到！荣哥的话就没问题了，你帮我亲手交给我哥吧！”
　　刘大海交待完就兴冲冲地和同伴们一起离开了。林祖荣之前也遇到过传递文件或物品的事情，但他从来是不看里面的内容的。但这次，他盯着蓝灰色的文件外袋，用手将它推下桌子，文件散了一地。
　　祖荣蹲下来一张张捡起文件，他不太看得明白每张的内容，有些是化学方程式，有些是英文的时刻表，最后一张上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红叉标注了一个地点。
　　他细细看这一张图，忽然听到一声响，他匆忙抬起头，刘大志正站在自己面前。
　　“大志……”林祖荣站起来，将手中的文件整理好，放进文件袋中。“这是刚刚阿海拿过来说交给你的。”
　　刘大志没有说话，他看着林祖荣递过来的文件袋，半晌才道：“嗯，谢谢你了。”
　　“没有……不好意思我刚刚弄散了……”
　　刘大志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很久，林祖荣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他想喝点水，端起杯子时手却一直抖，抖得水都洒出来。他只得放下杯子，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将头深深地埋进手臂里。
　　“对不起……”他仿佛无意识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刘大志走到巷口，坐进自己的车里，钥匙□去转动几下，车子发出“突突”的声音，却打不了火。
　　他骂一句粗口，只得又出来，掏出手机给修车行打电话。
　　“嘟嘟！”后面传来汽车喇叭声，他转过头，看到方强坐在驾驶室向他挥手。
　　“早说让你去换辆车了，你就是不听！这下烂了吧！幸好开回来才坏，要是坏在外岛，计程车都打不到的偏僻地方，手机没信号，我看你怎么哭！”方强熟练地开着自己的跑车，调侃着同伴。
　　“你怎么知道我去外岛了？”刘大志道。
　　“切！德叔说的，他说东西本来是交给你的，结果外岛那边临时有事，你让他交给阿海，他不太放心，正好我没事，就来看看罗！”
　　“嗯，说到阿海。他的确是没有亲手交给我，我回来路上遇到临检塞车，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刘大志淡淡道。
　　方强啧啧舌。了解刘大志的人都明白他这是已经生气了的表现，他越生气就会显得越淡定。方强也是知道今天有赛艇，害怕阿海贪玩误事才过来看看的，现在也只能为那小子默哀了。
　　“他是让祖荣转交的吧，也算是亲手嘛，呵呵……年轻人嘛，今天又是周末，约会总是会多一些！”方强打着哈哈，努力为阿海辩解。
　　刘大志沉吟了一下，道：“我刚刚到铺面时，看到祖荣把文件弄散了，他在地上捡的时候……嗯，有些奇怪……”
　　“哦，什么奇怪？”方强不在意地道。
　　刘大志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迟疑道：“我也说不出，总是觉得他当时的动作，有些怪异的感觉……他发现我时，那种神情也……”
　　“喂，你该不会是怀疑祖荣吧？”方强奇道：“别让望翔知道啊，他一定跟你翻脸！我说你这老爱东想西想的毛病是天性吗？怎么阿海就没有啊！就是些动作啊，神情啊，你就可以琢磨半天，还嫌每天一堆破事不累啊？”
　　刘大志白了他一眼，不过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捕风捉影了，便没再去想。他顿了顿，忽道：“说起来，我很久没见到你的小尾巴了，真是奇怪。”
　　“嗯，我已经搞定了！他不会再来了！”方强爽快地道。
　　“哦？”这下刘大志倒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不会吧，你搞定了？那可是号称绝世无赖的角色，你之前不是什么招术都使尽了，也没办法摆脱他的？”
　　“你也别这么说他，他只是个孩子罢了。”出乎意料的，方强语气有些肃然，他顿了顿，又道：“之前我从来都没有站在平等的角度去看他，这次我真真正正地跟他谈清楚了，我理解了他，他也理解了我，所以……就OK罗！”
　　“……真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刘大志评价道。
　　“……嗯，其实……”方强转头看了看刘大志，有些迟疑道，“经过上次差点死掉后，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刘大志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方强接着说下去，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脸有些胀红，“你很热吗？”
　　“咳！”方强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道：“你不想知道我想通了什么？”
　　“好吧，你想通了什么？”
　　“你就不能表现得不那么像敷衍我吗？”方强不满地咕哝道。他顿了顿，沉声道：“嗯，当我在好像快要死翘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就仿佛是人死前最后所想的东西，那时我的脑海里出现的东西很简单……”
　　又是长久的沉默。终于还是方强忍不住道：“你就不想知道……”
　　刘大志迅速截过他的话，“我很想知道你脑海里出现了什么东西。”
　　方强看着刘大志淡然的神情，有些赌气道：“一点诚意也没有，那我就先不告诉你了！总之，我把这件事说给郑崇锦听，我对他说，人一生的**和追求那么多，有时候就连自己也忽略了自己真正最需要的是什么。经历过那次生死之交后，我渐渐地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果每个人都能看到那一瞬间真实的自我，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他，但是他的世界里也一定会有另一些人和另一些东西，他应该去寻找那些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比如……他的父母，家庭，未来的事业……还有真正属于他的人……”
　　刘大志没有说话。方强自顾自地说下去，“望翔是很幸运的家伙，对吧？他很早就看准了，找到了。嗯，我对阿海说过，其实我很羡慕望翔，在茫茫人海里，能遇到彼此真心相待的那个人，是种福气。有些人怎么也遇不上，而有些人，已经遇上了却也不知道，那是傻气。”
　　“你今天是在背书？还是吃错药了变文学青年？”刘大志道，“我很不习惯。”
　　虽然被奚落，方强却也不恼，笑道：“好吧好吧，酸到你了，不好意思，不说了。”
　　车子开到刘大志公寓下面，方强停下车，却没有按起开门键。刘大志转头奇怪地看他。
　　“呐，”方强双眼盯着方向盘，道：“你记得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酒吧吗？”
　　“是郑崇锦神勇大战两大美女的那家吗？”
　　方强笑了笑，道：“是啊，就是那家。我听酒保说每周周五会做抒情音乐，不会像迪斯科那么吵，有兴趣吗？”
　　刘大志扬扬手上的文件，淡淡道：“今天没空，下周二就要交易，我有一堆事要做。”
　　方强仍是笑道：“这样啊……那下周呢？”
　　刘大志道：“干嘛？你不是把妹都带阿海做跟班的吗？不需要换我吧。”
　　方强终于将目光从方向盘移向刘大志，似乎鼓了一股气道，“因为你刚说了很想知道的事，我决定下周五在酒吧告诉你。”
　　刘大志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听到“喀”的一声轻响，车门打开了。
　　他拿起文件下了车，走了几步，又想了想，转身道：“我不一定那天有时间。”
　　方强把车窗摇下，笑道：“我等你！”
　　骚包的红色跑车呼啸着绝尘而去，刘大志松开手，整个手掌已经被汗打湿，连文件袋都浸上深色的水渍。
　　“……别想太多了……也许……也许他就真的只是吃错药了……”他自语道，摇摇头，走进了公寓门。
　　那一年的那个普通的周二，和许许多多平常的日子一样，在宁静夜幕的流逝中来到了。
　　“方强，你那边怎么样？”李望翔站在海边岩石的背风处，听着手机那边传来熟悉的爽朗声音。
　　“没问题，再有几分钟货就装完了。”
　　“这次的货很多，你要多留意一些。”
　　“放心吧，我上第一车，阿海和坤仔在第二车上，还有十几个兄弟，保证安全！”
　　望翔打完电话，远眺着还是一片黑寂的海面。凌晨冰凉潮湿的海风拂过脸颊，这个无星月夜的大海卷动着黑色的浪花，一遍遍地冲上沙滩。远方笼在深重的黑暗中，仿佛一头蠢蠢欲动的异兽。
　　“对方半小时后到公海，方强那边如何？”刘大志走过来，海风吹得他的头发凌乱。
　　“赶得及。”望翔简短地道。
　　二十分钟后，从其他仓库调的货都陆陆续续到了，但方强带的那批最多的货却迟迟未到，刘大志安排相关的事宜去了，李望翔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种莫名的焦虑和不安。
　　他再给方强打电话，却不是忙音就是无法接通。他心里越来越不安，动作也显得急躁起来。
　　“怎么了？”刘大志看到望翔不断地拔打电话，神情也不禁紧张起来。
　　“不知道，信号不通。”李望翔放下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沉默了几秒钟，沉声道：“我感觉有些不对。”
　　“也许是路上耽搁……”刘大志看看表，按照以往一般的时间，方强的确是该到了。
　　李望翔摇摇头，“也许……”
　　又过了两分钟，电话还是打不通。李望翔忽然道：“给对方打电话，今天交易取消！这里所有的兄弟都跟我到仓库那里去！”
　　刘大志一愣，张口想说什么，但望翔向他摆摆手，转身向岸边跑去。
　　刘大志立刻跟对方联络，取消交易，也不管对方的破口大骂，说完便收了线。他刚转身向岸边走去，便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海边公路上警铃大作。
　　仓库外面已经成为一片火海，两辆货车倒在铁门口，浓烈的火焰顺着车身向上吞噬着，将漆黑的天空映成了鲜红色。
　　猛烈的枪声断续地响起，方强向外扔出一个手榴弹，巨大的爆炸声后，枪声停止了一会儿。
　　他满身黑污，手臂上被血染成了黑红的腻色。喘了口气，看着身旁同样灰头土脸的几个兄弟。他们的车刚开出仓库便遇到了埋伏的猛烈攻击，警笛声响彻夜空。警方派出的人很多，仓库通往公路的道路都被封死，方强明白已经冲不出去，只得带着兄弟们拼死又退回了仓库里。
　　这里是帮派最重要的仓库，除了大量毒品外，也有一些储备的枪支弹药。但是被团团围住，警方又火力强劲，被抓只是早晚的事情。这种绝望的气氛笼罩着仓库里剩下的几人身上。
　　“阿海，怕吗？”
　　年轻人还满是稚气的脸上也和其他人一样，带着茫然和恐惧。但刘大海看着正笑着问自己的方强，用力地摇了摇头。
　　“好样的！”方强拍了拍刘大海的肩膀，觉察到少年身体不断的颤抖，心里不禁一软。
　　他定了定神，对剩下的几个年轻人道：“我把仓库剩下的所有弹药合在一起，这是新货，威力很大。待会儿，我开这辆车冲出去，”他指指仓库角落里一辆破旧的汽车，“会在他们的正面造成很大的爆炸，在所有条子都来支援的时候，你们拿着枪趁乱从后门冲出去，只要动作快，跳进后面的树林就没事了。”
　　几个年轻人都被这种大阵仗吓得六神无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方强的话。刘大海急道：“不行，强哥！！那你怎么办？他们火力很强，你还带弹药正面……”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这本来就是一次死亡的攻击，瞬间红了眼睛，急道：“强哥，你不要做傻事！大不了……大不了被条子抓了，也不会死的！”
　　方强苦笑了一下，他怕的就是这个。仓库里这么多的货，上法庭判十次死刑都够了。李望翔和刘大志没在现场，是可以不被牵连的。只是他倒也罢了，这里的几个兄弟却都太过年轻，如果一下子要面对死刑或是几十年的□，很难说哪个不供出李望翔和刘大志来减罪。他定了定神，低喝道：“你说什么傻话！？这里和外面的车上，到处都是货，就算不死，难道你愿意在监牢里蹲一辈子？”
　　刘大海被吼愣住了，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无措和绝望。
　　“听我的话，只要你们动作够快，逃出去是没问题的。他们没想到我们仓库里有军火，没带重型武器，一车炸药可以炸掉一大片。”
　　“不行！那我去开车，强哥你带着大家走！”刘大海坚定道。
　　“混蛋！”方强怒道，扬手便给了刘大海重重一个耳光，“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叫你滚就滚！少他妈在这里给我磨磨叽叽的！！”
　　刘大海被打得半天耳朵嗡嗡作响，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方强黑污坚毅的脸，泪水终于抑止不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