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
“……过去就过去吧……我们再重新开始。”
过了好一会,陈建林试着拉彦清的手,后者的手一抖,然而旋即就放松了自己,未有挣扎。
第 46 章
日子仿佛一般无二地向前滑行,风过无痕,雁过无声——至少表面上看正是如此。
然而过日子如穿衣,冷暖自知,到底是否如从前一样熨帖舒心,只有本人清楚。
钉一个钉子,拔出来,就是一个洞。
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比较紧凑,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安迪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即将随丽莎去F国;陈建林和丽莎进行了清算,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意,丽莎也就自己的表现进行了道歉,她说自己大概属于离婚后的空窗期症候群,心里还是祝愿陈建林和彦清能够继续相亲相爱下去;陈京萍见弟弟和前妻复合无望心知自己白忙活一场,然而不好强求也就罢了;彦家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明年五月份的婚礼,目前正在收拾新房,不时来找陈家林和彦清问认不认识卖瓷砖的卖地板的卖木头的。
那方面的事陈建林倒不再折腾了,认命似的往往上床就是睡觉,达到了思无邪的境界,他仿佛已经放弃了自己对彦清进行的“土办法治疗”,取而代之的是提出想让彦清去看看心理医生。
“不费什么事,你也不要想太多,就是和大夫随便聊两句,就像朋友之间的那样……”陈建林尽量轻描淡写地说。
彦清恍惚了一阵子,也不知道那些话是否进了耳朵,然后淡淡地说:“我没病。我不去看医生。”
这下陈建林傻眼了,不好办了。他是没料到彦清竟然讳疾忌医,明确地拒绝主动就医,他一不能说你就是有病不治不行,二不能骗、三不能用强的使他就范,十分棘手。
于是彦清没去看医生之前,他先去咨询了下。
医生告诉他:“因为没有见到患者本人所以不能确诊,那么如果假设他罹患了抑郁症,抑郁症患者抗拒治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具体到你家的病人是出于什么考虑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我们需要梳理几个问题:一、病患是否知道自己情况糟糕?如果不知道的话你要做他的工作,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明知道自己可能有病还是不来的话,那么就出现第二个问题——他是否有什么顾虑和苦衷?抑郁症患者虽然大多数基本上逻辑思维是正常的,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存在不同程度上的思维障碍,迷在其中不能解脱,如果他不能敞开心扉,那么很难得知他在想什么。你如果病情进一步发展就要采取必要的手段强制送医了,否则有可能出现无法挽回的局面。当下也只能是尽量做他的思想工作,然后尽量给他情感上的支持和安慰。”
如果是不久之前,陈建立自然是要掏心挖肺地“给彦清情感上的支持”,可是眼下,他感到掏心挖肺的时候颇有点有心无力。人还是那个人,可是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他的心境也有不同,借用港剧里的一句名言“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他既没有那个腆着老脸硬给“不行”的彦清“治病”的意思了,也失去了跳起来骂彦清不痛快婆妈然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和对方冷战一个小时的勇气。可恨彦清不省心,都这个时候了不知道在闹哪样。
回去陈建林耐着性子做思想工作,然而彦清就是吃秤砣铁了心地咬定自己没病,更过分的是居然还尽量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还微笑。
陈家林都想把他拉到镜子前照照,让他自己看看那笑容有多凄惨恍惚。
然而暂时也就只能这样了,陈建林打算过一个礼拜如果还是不能说服他的话就再做打算。
陈安迪下个礼拜一就走,各方面都打点好了。
这孩子不知道是成长了,还是临走前良心发现,竟然可以抽空关怀下周围人的想法了,对彦清更比从前亲近了些。然而他也觉得他彦叔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说不上是没有从前关注他还是没有从前烦。当那认为理所当然的关切目光不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就生出些不安。
他跟在彦清后面晃晃悠悠的,彦清也不怎么理他,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径自叠着衣服。安迪忍不住了,笑呵呵地说:“彦叔,晚上吃什么啊?”
彦清说:“……还没想。”
安迪说:“彦叔我想吃饺子,白菜肉馅的。”
彦清说:“唔……一会去超市买点馅。”
安迪说:“彦叔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彦清说,“没有,我很好。”
安迪笑嘻嘻说:“彦叔你是不是担心我爸和我妈跑了呀?”
彦清露出他最近常用的那种“惨笑”说:“不担心。”
安迪说:“你是不用担心。我爸对我妈没那个意思,他们早就完结了。这个我可以保证。”
彦清的笑容都钝了,没啥说的。
安迪小心地说:“等我和我妈走了,你就能开心点了吧?”
彦清说:“嗯……我去超市买饺子馅。”
安迪有点沮丧,他觉得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小孩,说话不够艺术,不知道安慰人的技巧,所以彦叔才会这样一点也没有被感动,他是无计可施了。好在他少年心性只苦恼的一阵子就不放在心上了。万里之外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呢。
景海鸥仍旧保持着对事态的关注度,对陈建林的做法和说法不无赞赏,“这才是个爷们,哪像某人,就爱翻小肠,揪住八百年前的破事能吵上半天。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BLABLA……”
说这话的时候是在他店里的吧台后,彦清想到问他一句和晋波的官司怎样了,可是又觉得问起来没有意义,他也不是真的感兴趣,就算了。
彦清其实也发现自己的变化了,行动迟缓、对什么都兴趣缺缺、时常发呆,常常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呆坐了多久刚刚又在想什么,脑子浑浑噩噩,就是偶尔思考的时候也觉得像躺在河底看上面流光掠影,一切虚飘飘的,这让他身心疲惫,“大概我是真的病了。”他想。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再次得那个病?
十几岁时因为抑郁症他差点失去生命,劫后余生他却得了一个更加严峻的后遗症——他有理由相信自己是从那个时候起对陈建林产生依赖,他缺失了的对父母的亲情和孺慕都悄悄映射这个唯一的朋友身上,过度的移情以致产生了**扭曲的**和感情,不知不觉深入骨髓,于是辗转反侧,于是寤寐求之,结果害人害己,不单自己痛苦,更重要的是葬送了陈建立的半生幸福。
自己这种自私冷漠卑鄙的人渣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彦清冷冷地想,自生自灭就好了。
因为那段往事,这个时候他不能去治病,那样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病,如果有病……陈建林那么善良的人就更加没有理由离开他了。他不能两次用同样的病缠上陈建林,难道这次要毁了他下半生才算完吗?那样他就更不是个人了。
他觉得陈建林还不离开他只是出于道义上的同情怜悯,是义不容情。过了这个阶段,陈建林如果看到自己没事,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的话,就会放心地放手了。到时候路归路桥归桥,他和丽莎、安迪一家三口团圆也好,找到别的真爱也好,自己也才能彻底放下……多好啊……在那之前他是不能得那个病的!
景海鸥呼唤他:“喂!发生么呆啊!”他整个脸凑到彦清面前凝视,“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你一天天到底在想个啥啊?”
彦清眼睛转了转,说:“海鸥,你做一下我男朋友吧。”
景海鸥的眼珠都快掉下去了,“你这没头没脑的说的是啥啊?……是想刺激陈建林吗?……也不是不可以刺激,我以前也用过这个招数……不过这个时候你们刚经历那么多事,也太刺激点了吧?何况你跟我?”他比划了下,“你觉得他会信么?”
彦清缓缓点头,“说的也是……”
景海鸥一边调制柠檬薄荷冰水,一边摇头咋舌,“亏你想的出这么馊的主意,我说你们之间没必要这样吧?你不像我,作惯了的,偶尔规规矩矩的也还招人猜忌,你不行。何况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这并不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有后患……”
彦清突然又说:“那么你之前提过的给我找个**对象的话还算数吧。”
第 47 章
景海鸥手里的水泼洒出去,溅了一些在他衬衣上,“Fuck!”他忙拿纸巾擦干。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聊**?”景海鸥抬头就看见他的律师王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旁边风度翩翩地等人注意。
“王公子,这个话题不适合你,你不在那种人。”景海鸥对王磊多少还客气些,语气多了点委婉少了份辛辣,他不想得罪他。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如果我恰巧是那种人呢?”
景海鸥笑说:“那只能说明咱们之间有代沟了,三年一个代沟,这是千沟万壑了。你呀,别和我们这些叔字辈的参合一起了,不好玩。”
彦清认真地说:“小王,你是说有兴趣**吗?”
王磊摸摸下巴,笑说:“那要看对象是谁。”
景海鸥来不及打岔,彦清就说:“我怎么样?”
王磊是喜欢没事**下大叔,没想到今天遇到刺透了,这样直白的话令他有点小尴尬,好在王公子见多识广,立刻做出点小遗憾的表情,摊手,“那真是不凑巧,我今天带了人来的。过来这里是跟你们打个招呼。”他略一示意那边的一个座位,景海鸥看过去才,看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竟是傅南生。
景海鸥随即敛容,抬眼笑吟吟地说:“王大律师我果真没错看你。”
王磊松了松领带,一副雅痞的模样,“哪里,刚刚你还说我们之间存在代沟那种东西,也许你未必理解我的想法。”
景海鸥暗自嘀咕:“我管你TMD怎么想,只要你能撬动晋波的墙角,让那家伙难看就好了。”
然而面上他笑得越发好看,“今晚你的酒我请,希望你和小傅律师在这里玩的愉快。”
王磊离开前不忘照顾下从刚刚被他拒绝而发呆的彦清,“彦先生,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促膝长谈,改日若有机会再做打算。”
彦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会,突然站起来要走过去的样子。景海鸥忙给叫住,“哎哎,干嘛去?”
彦清很实在地说:“他说改日,我想问问他具体哪天方便。”
景海鸥瞠目结舌,也不知道说啥好了,彦清又要过去问个究竟,景海鸥忙拉住说,“拉倒吧你,人家那孩子是跟你客气,开玩笑的!他要什么人没有啊,你……他对你没兴趣啦……你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开玩笑的?”彦清想了想,就相信了,坐回去,喝了一口他面前的柠檬薄荷水,自言自语:“他说等我找到新男朋友就分手的。”
景海鸥有一半心思偷在前男友的绯闻男友私会前男友的场面上,没听清他嘀咕什么,还顺着刚才他非要“出轨”的思路,挖苦说:“你也真行,说要红杏出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了,就是抓猪也没有这样手到擒来吧,与其这样抓个人过来睡还不如去找鸭比较快。”
彦清面无表情,过了会说:“鸭么?”
景海鸥不想他竟然当真在考虑,手忙脚乱地摆手,“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逗你玩呢!你别去找鸭啊!!陈建林知道非来报复我不治!哎呀你真是中邪了吧!Fuck!”
彦清在第二天上午站在本地第一夜店“七月流火”门口,仰视着那金字招牌,觉得在阳光下确实没有夜色里那么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然而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即将在这里找到一只鸭,带回去充当自己的新男朋友,这样陈建林就会履行当年的诺言分手。
然而彦清出师未捷,连七月流火的门都没进得,原因很简单——上午非夜店营业时间。店里的鸡鸭都还没出笼,只有扫地大妈在。
彦清是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不利而放弃计划的,他用自己那生了锈的大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靠谱,如果随便找个人和谐一下的话,那么对方是否愿意配合自己的计划还是问题,但是鸭子的话就好办了,只要多给些钱就可以了吧?
回去发了半天呆,彦清在下午又来到了七月外,静静守候,他差不多成了今天最早的一个客人。
他自己点了一间包房,然后把鸭头叫进来,很直接了当地说要找一个带出台。鸭头肖桑见他冷静而迫切,便很公式化地拿出店里精美的照片名册让他选。
彦清本来想随便选一个,然而,想了想,又觉得还找一个愿意配合自己的就更好。
他翻了翻名册,有些鸭子一看就很精明,像妖精似的,看起来不好惹,他就翻过去,有的则把自己包装成种马,他也翻过去。只翻了几页,他就合起来,问鸭头,“我想要一个性格和蔼一点,长得不用太好看,看得过去就行,年纪最好大一点的,有没有推荐?”
鸭头肖桑从业多年,自恃有几分看人的眼力,暗自掂量了下,便把名册翻到最后,指了一张照片说:“这个应该符合贵客您的需要。”
彦清一看,觉得是挺顺眼的,合眼缘,于是就下了订单。
不多时那被他点中的鸭子走进来,本人看着更温润些,客客气气地坐下自我介绍:“老板你好,我是韩旭,谢谢你关照生意……请问老板怎么称呼?”
“……我叫彦清。”
“原来是彦先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您之前来这里也点过我吧。”
彦清想了想,“好像是来过,和朋友一起。”
韩旭笑说,“我想起来了,彦先生家里是不是有个十多岁的孩子?”
彦清迟疑地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我们一起聊过天。我的客人本来就不多,能一起聊天的客人就更少,所以我对您是有印象的。说起来您家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是那么让人操心吗?”
“还好……他要出国了。”
“这样啊,虽然替彦先生你松了口气,不过你也会觉得寂寞吧,毕竟是在身边养了那么大了。”
“还好。”彦清敛眉,不怎么说话。
韩旭觉得这个客人和记忆里温和有亲和力的印象有出入,好像不怎么积极投入谈话,他本身也不是个善谈的人,觉得场面稍显冷淡。
彦清呆了会,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带你出台。”
韩旭对他的直白感到意外,然而随即坦然,入了这一行何须扭捏,欣然应允。
彦清说:“那好,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
韩旭想这还真是爽利的脾气,说要就要了,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红牌,不忙,今天也没什么预约……我可以去问问肖桑,如果没事的话早点也可以。”
结果他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满脸歉意,彦清问:”鸭头不答应吗?“
韩旭说:“那倒不是。不过我刚接到医院的电话,我家的小孩好像做了噩梦,醒来就一直在哭,找我……彦先生,我想今天不能陪你出台了,只能改天,或者你今天比较急需的话可以找我其他的同事,我们店的水准都是比较高的,比如A、B、C、D……”
彦清一想到花名册上那些妖精种马就有点烦,说:“孩子有事的话就不耽误你了……我也不急,那就等等你吧,明天方便吗?”
韩旭笑说,“如果明天我家小孩没问题的话我可以的。既然彦先生你这么有诚意,我不介意提供外卖服务。我把电话给您,咱们具体联系时间地点就好。”
彦清说:“不用问过鸭头吗?”
韩旭说:“肖桑知道我家里有小孩需要照顾,给我弹性上班时间。其实我不经常坐台的,半年内能两次被您点到,你我也算有缘。”
彦清说:“唔……其实我也只来了两次而已。”
两人大概定了时间,彦清和他一起离开七月流火,出门即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然而彦清却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第二天是陈家人给安迪官方送别宴的既定日期,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出席的。出轨的事情只能暂时往后再推一推。
如果是从前的彦清出席这样的场合必定强压心中的忐忑和自卑,笑脸迎人,看陈家每个人的脸色,自己把自己按进尘土里,灰头土脸的难受。
可是现在他因为心智麻木反而不那么痛苦了,陈建林的父母、儿子、姐姐、外甥、前妻——这些人和他又何干呢?他对人际的凉薄和虚伪深感无聊,脸上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调动不起来,因此他看上去意兴阑珊,疏于应酬。
这让对他本就心存不满的陈家人简直有点挂不住脸,然而这个场合就算是装也要装出家和万事兴的样子,陈京萍特地敬了彦清一杯,说:“小清,我得代表我们陈家感谢你,毕竟你这么多年照顾安迪,孩子长这么大,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有功劳的。”
彦清抬起杯子喝了一口,并不说什么。
陈京萍的脸就有点挂不住了,陈建林圆场说:“安迪要走了,最舍不得其实是他,他只是嘴上不说。”
安迪说:“彦叔我放假会回来看你们的,还会给你买礼物。”
一家人于是转而夸奖安迪懂事重情义。
席间彦清借故去卫生间躲清净。
用冷水冲过脸之后,他抬起头看镜子里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因为瘦,一字领里露出的锁骨分外嶙峋。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怎么好。”镜子里映出丽莎抱肩倚在洗手间门口的身影,她啪地用打火机点上一根烟,“介意吗?”晃了晃指间的烟。
彦清一时没有想起回答,只是呆呆地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女人。
丽莎说:“Henri说你们之间已经就那件事情达成和解了,不过我想你还欠我一声对不起。”
“……”
丽莎有点被他轻慢的态度刺激到了,“你不会是在怪我带我安迪吧?我是他的母亲我有这个权利,何况孩子喜欢我,比起你这个代理妈妈,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我。你可以夺走我的丈夫,不过永远无法抢走我亲生的孩子。”她忿忿地吸了口烟,吐出来,“我很高兴Henri选择你,真的,现在你看起来的确是需要照顾的那个。” 她加上些欧洲人急于表白的手势,唠唠叨叨的。
彦清慢慢用手擦了擦脸,水分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对不起。”他嘟囔了一句,然后路过丽莎,向包房走去。
丽莎不甘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他爱你吗?他爱你吗?”
彦清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回去。
转天,彦清终于和七月流火的鸭子韩旭约好“办事”的时间地点。时间就定在这天晚上,地点的问题上他在家和酒店之间犹豫了下,觉得就算出轨也还是有个过渡显得比较自然,如果一下子就被捉奸了就降低可信度了,所以他在某个酒店定了大床房,特意用自己的身份证,又确认了下监控录像的存在。
下午彦清早早就去酒店等着,关掉了手机,从日暮黄昏到月上柳梢。
韩旭带着点外面的寒气匆匆赶来,进来后便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不好意思彦先生,我家小孩最近比较黏人,把他哄睡了才过来的,让您久等了。”
彦清说:“……没关系的,小孩子生病的话就是这样,要好好安抚才行。反正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有时间。”
韩旭就感激地笑了下,“内个……需要我现在去洗澡吗?”
彦清说:“你请便。”
韩旭他一边洗一边觉得这个客人有点奇怪,表面看着并不像是会出来玩的人,当然人不可貌相。入行到现在他也略见了几个人,也有衣冠**类型的,比如刚到七月流火的时候他就吃过一个相貌英俊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二世祖的亏,后来还是鸭头肖桑出面给摆平,甚至还要了一点医药费……可是这个叫彦清的客人他直觉不是那么坏心眼**的家伙。
彦清看着他的眼神不淫、邪,有点恍惚忧郁,甚至还有点冷感,若说起来在床上大概也属于被动的一类型,韩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出来买、春,想来并不是一个快乐的故事。韩旭虽然有一点点好奇,然而出于职业的操守他并不想多问。这个地球上有七十亿人,每个人都自己有的故事,七十亿个故事像天上的繁星那样多,他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个微不足道的性、工作者,也只是这七十亿中的一粒尘埃而已。
他洗完后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出来,对今晚的雇主说:“我放好了洗澡水,彦先生也去洗一下吗?”
彦清说:“唔,谢谢。”缓缓起身向浴室走去,进去之后又退出来,说:“对了,不要叫我彦先生了,叫彦清吧,我的朋友会这样叫我。”
“好的,彦清。”顾客就是上帝,在竞争激烈的鸭界服务质量就是生存的根本之道。不能对顾客的合理要求SAYNO,对不合理要求也要适当考虑——这是鸭头肖桑总结出来的待客之道,对韩旭等人时时耳提面命。
彦清在卫生间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久到韩旭都略有点不安了,然而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里面也会有回应,只说“再一下就好”。
韩旭就打开电视边看边等,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肖桑说过:“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活背后都蕴含着艰巨性,越是简单就越要想一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简单?在把这看成躺着随便也能赚钱之前更应该假设陷阱的可能性,把可能的不可能的都预料到,然后给自己留出充分的后路,这样是保障职业的可持续发展的必要能力……可是彦清看上去又确实不像**。”他脑子很乱,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面一个最近蹿红的男演员在做访谈。
韩旭认得他,这演员在最近一部热播的谍战剧里出演角色,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现在才知道原来叫“陈墨澜”。
看着看着他就被访谈的内容吸引了,原来陈墨澜也已经是年近四十的大叔了,之前还曾经爆肥过,不过现在看着状态竟出奇地好,他又想到肖桑鼓励他说过:“大叔也是一个卖点,你要对自己的职业前景有信心……”
正想着,彦清终于洗完出来,脸上被蒸汽熏出点红晕,看着更像个人了,韩旭心里默默品评着,觉得也不错的大叔一枚。
彦清有点摇摇晃晃的,韩旭忙上前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是怎么了?”
彦清扶着额头说:“没事,也许是泡的时间长了点,稍微有点晕,缓一缓就好了。”
韩旭无语,他一般陪夜的时候金主大半就只急吼吼冲个战斗澡,略见过点世面的客人为了表示自己沉稳从容才会在浴室里多呆一会意思意思,而像这种把自己关在里面两个小时差点泡昏过去的确实是第一次见到。
第 48 章
韩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比较好,心里也觉得对方可怜,于是从冰箱里拿了瓶格瓦斯出来,“你喝点水吧。我请你。”
彦清放下虚弱的手指,“怎么能用你请,我会付费的。”
韩旭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坐在床沿上搓手。
彦清一点点喝水。
一时无语。
彦清没嫖过,不知道怎样开始比较好,虽然他现在对没有必要的人际客套感到厌烦,可是让他突然走过去把手伸进人家的怀里猥、亵,他又实在做不出;而对方虽然看着也有点年纪了,还是个鸭子,可是这个时候竟表现得生涩不自在,哦,对了,他说过客人很少,也许还没过适应期什么的。
正尴尬沉默着,韩旭说:“内个……彦、彦清你是想现在开始做还是歇一会再说?”
彦清认真想了想,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那么早晚都是一样,“唔……现在吧,早弄完早休息,你也辛苦了。”
韩旭觉得对方是个体贴的客人——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他很专业地问:“你喜欢怎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