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by priest(下)【完结】(10)

2019-06-08  作者|标签:

  姜湖笑着躲开,扶了扶歪倒一边的眼镜,顿了顿,才继续说:“那些现场的照片太刻意了,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你明白么?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的心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情境中会有很大差别,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就是那种完美的模仿复制,但是我看不出凶手的感情因素,觉得很……”

  “假。”沈夜熙说。

  “对,就是假。那天我和柯如悔谈到深夜,最后他被我说服了,送我出门,临走的时候,他想邀请我加入他的研究。”

  “什么研究?”沈夜熙问。

  “他想要建立一个暴力犯罪基于行为主义的心理动因系统。”姜湖说。

  “啊?”沈夜熙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姜湖这句话,觉得每个字他都知道,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了。

  “简而言之,就是柯如悔觉得,只要满足特定的条件,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是暴力犯罪者,造成犯罪的动因、环境因素和犯人的行为特征以及征兆都是可以分类并且被预测的。”姜湖试着用他觉得最通俗的方式解释。

  沈夜熙不好意思再做一脸茫然状,于是转移话题:“那你觉得呢?”

  “我拒绝了,我认为他的研究本身是不会有结果的,也不同意他的设想。”姜湖说,“柯如悔当时的狂热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像是他能看透一切掌控一切似的。”

  “他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也没有强求,只是让我定期帮他参考一些东西。”姜湖摇摇头,“后来不久……在模仿杀人案不了了之后不久,我所在的城市开始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失踪案件,有点人人自危的意思。当时司法界和学术界的一些朋友联合起来开始调查这些案子,整整三个月,一无所获。最后竟然让我在柯如悔寄来的研究报告里找到了线索。”

  沈夜熙张张嘴:“真让我说中了……”

  “我们当时是和消防队一起赶到的。柯如悔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一把火点着了房子。”

  “可是,其实你发现,他没死?”

  姜湖用手抹了把脸:“他在火海里给我打了个电话,向我炫耀他研究的成功,因为他甚至预测到了我们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伟大’的实验,什么时候会找过来,掐算好了时间,然后点着了房子。”

  沈夜熙难以置信:“有这么神的事?”

  “我不知道。”姜湖说,他想柯如悔可能真的是走火入魔了,那火海里压抑着狂热的声音,把他心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教授形象一下子扭曲了,天使撕下了脸上人皮,突然就变成了恶魔。

  我真的不知道……他茫然地想,柯如悔可能真的是个能操纵人心的恶鬼,姜湖想起来,其实自己在打开他的贺卡的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冷静。

  沈夜熙突然伸出手指在他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姜湖一愣,抬起头看着他。被一双大手恶意地揉乱了头发,沈夜熙的手顺着他的脸下来,捧起他的下巴,像是要把他从沙发上拔起来一样:“他‘活着’的时候,你怕过他么?”

  姜湖整个脖子和下巴都在他手里,艰难地摇摇头。

  “那你现在怕什么的?”沈夜熙瞪眼,“听我的,该吃吃该喝喝,啥事甭往心里搁。不就是一个假洋鬼子么,爱怎么着怎么着呗,听见蝲蝲蛄叫你还就不种稻子了呢。脑袋不大,整天琢磨那么多事,啧,要不然你这小白脸光吃饭不长肉呢。起来,跟我做饭去!”

  姜湖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挣扎出来,脸上的皮肤被他揉得都泛了红,他皱着眉,表情特别认真地跟沈夜熙说:“我不是小白脸,杨姐说‘小白脸’不是好话。”

  他头发被沈夜熙折腾得乱翘一通,领口打开了一颗扣子,白皙的颈子上好像还留下刚刚沈夜熙的指印一样,脸颊被揉出了些许血色来,不像平时那么苍白。沈夜熙突然觉得呼吸有点紧,干笑了两声,逃也似的遛到了厨房,偷偷地把裤兜里杨曼给他的U盘拿出来,看了一眼,又做贼似的立刻塞回了裤兜。

  啧,虽然不算光天化日之下,也是太阳才刚落山,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李永旺这倒霉孩子被盯梢了一天,没有半点察觉的意思,第二天仍然继续着他混吃等死地大业。乔婶不知道地下有知会不会也觉得心寒,她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这个儿子,就是个亲妈刚死了就跑到夜总会跟几个莺莺燕燕牵扯不清的没心没肺的主儿。

  杨曼鉴定:“讨债的,这就是讨债的。”

  安怡宁为了“避嫌”,已经彻底跑到郑队手下了,人影都不见一个。

  剩下的几个人凑起来一合计,干脆不厚道了,也没通知莫局,也没告诉翟家,直接叫了几个人,在李永旺在他那新住处里面,正和一个脸画得京剧脸谱似的的女人滚床单的时候,一脚踢门进去,把两个都铐了起来。

  沈夜熙挑的时候和抓人方式都极其猥琐,完事儿以后还瞄了一眼那浑身上下没两块布的女人,总结说:“顺便为扫黄打非做贡献了。”

  杨曼扭过头去,悄悄地跟盛遥说:“沈队怎么突然这么……”

  盛遥轻咳一声:“唉,男人么,欲求不满的时候,总有那么点……是吧,我知道你懂的。”

  杨曼做恍然大悟状:“盛公子一针见血,奴家甚是佩服,甚是佩服。”

  盛遥摆摆手:“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突然,沈夜熙转过头来,阴恻恻地冲两个人的方向笑了笑:“全国第三是吧,盛遥杨曼,我看你们俩现在也没啥任务,刚刚郑队打电话说他们那边安排了一次伏击行动,为了体现同事之间的友爱,一块蹲点去吧。”

  ——沈夜熙你是蝙蝠么?那脑袋两边长得不是耳朵,其实是雷达吧?杨曼盛遥两声惨叫。苏君子听说以后出去了一圈,不一会抱回两身雨衣回来,一人给塞了一件,特温柔地笑笑:“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到暴雨,你们看这天气也听够呛的,带上点,万一呢?”

  苏君子是局里有名的乌鸦嘴,好话从来没灵过,坏话从来没不灵过。杨曼和盛遥想抱头痛哭一场。

  姜湖假装没听见他们之间雷人的对话,在李永旺屋子里转。这屋子确实是够乱的,脏衣服干净衣服都纠缠在一起,一打一打的,李永旺属于典型的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型,刚刚还醉醺醺骂骂咧咧,一看制住自己的是警察,立刻软了,孙子装得比奥斯卡影帝还专业。

  沈夜熙蹲下,直抒胸臆地问被压在地上的李永旺:“你妈给过你一个账本,放哪里了?”

  李永旺一双猥琐的小眼睛开始四处乱飘:“警官我冤枉啊,我妈一给人当老妈子的老娘们儿,能有啥重要的东西呀,再说她防我跟防贼似的,有重要的东西也不能给我呀!”

  沈夜熙眨眨眼睛:“我什么时候说是重要的东西了,不就一破账本么?”

  李永旺脸色一顿:“是是是……是呢!指不定就让我扔哪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数,谁知道干什么的。”

  沈夜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不知道为啥,把李永旺笑得觉得有点渗得慌,“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唾沫。沈夜熙摸摸下巴,慢条斯理地说:“弄没了啊……这可难办了,你知道你弄没了谁的东西么?”

  李永旺下意识地摇摇头。

  沈夜熙“啧”了一声,流氓兮兮地说:“老实告诉你,我们都跟了你好几天了,昨天刚跟两个妞儿在马路边上搞过是不是?”

  李永旺睁大了眼睛,沈夜熙拍拍他的肩膀,挺惋惜地说:“可惜啊可惜,你也就能快活这么几天了,知道为啥跟了你好几天,今天把你逮起来么?”

  李永旺傻傻地摇摇头。

  沈夜熙继续忽悠:“我们找得着你,翟海东也找得着你。他老人家正在往这边来得路上,我一寻思,虽然你挺猥琐,但是怎么也是一会喘气的,咱人民警察不能眼看着你被黑社会老头拖回去切吧切吧剁了,咕嘟咕嘟炖了是吧?不过看来哥们儿你也不领情……”

  李永旺冷汗“刷”就下来了,目光又开始在屋里乱瞟:“我、我、我……”

  姜湖站在一边打量了他一会,目光一闪,接着走到电视下面,拉开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小橱子,里面有个带锁的抽屉,然后姜湖回头很平静得问李永旺:“你能把你鞋里的钥匙掏出来,把这锁打开么?”

  李永旺见鬼了一样地看着姜湖。

  姜湖的目光转到他那看着就知道味道不轻的鞋上,觉得有点恶心,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进来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穿,看见人来了,第一反应不是裹上床单或者抓起衣服,而是飞快地把右脚伸进鞋里,没管左脚,再去抓衣服,傻子都知道你鞋里有东西。”

  旁边一帮不知道他鞋里有东西的警官们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

  姜湖继续说:“刚刚你眼睛开始乱瞟的时候,虽然看似是往每个地方都看上一眼,不过每次目光触及到这个柜子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把眼睛转个方向,这叫做……做……”

  “做贼心虚。”沈夜熙淡定地补充。

  “哦。”姜湖新学了个词,旁边一位警官戴起手套,屏住呼吸把李永旺的鞋扒下来,倒了倒,从里面倒出一把钥匙来,然后打开了抽屉。

  里面躺着一本泛黄古旧的账本。

  沈夜熙笑了,趁人不注意,凑近姜湖,贴着他的耳边说:“干得好,晚上回去请你吃东西。”

  姜湖眨眨眼,提到吃的来了兴致:“真的呀,吃什么?”

  沈夜熙四处看了一眼,发现大家装证物的装证物,处理李永旺的处理李永旺,暂时没人注意这边,于是笑了,用很猥琐的声音说:“吃……棒棒糖怎么样?”

  姜湖一脸问号。

  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杨曼终于憋不住了,猛地转过身去,脸色极其纠结——沈夜熙,你还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

  第七十章一生之盟九

  “闵哥,条子们找到了李永旺。”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猛地抬起头,他的五官并不难看,却因为脸颊处一直拉到下巴的一道伤疤,而显得阴郁狰狞起来。

  枯黄头发的小青年抿抿嘴,不敢出声了。

  “条子?”半晌,沙发上的男人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谁?郑思齐还是什么人?”

  “这……”

  “废物!”闵言猛地把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到地上,“条子什么时候这么有能耐了,啊?!你们都他妈给我干什么吃的,找个兔崽子,居然还能落在条子后边!”

  “闵哥,是……”小青年弱弱的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被闵言疯了似的摔东西泄愤的模样给吓得没了声音。

  闵言最近越来越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凭什么?!凭什么在他好不容易能和翟海东那个老废物叫板的时候,那帮政府养的狗也会来横插一脚?娘的他们哪来的路子和线人,现在这道上已经没有所谓义气这东西的存在了么?甭管什么人,前一刻勾肩搭背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后一刻脸一转就变成了条子的线人。

  东西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好像更点着了他的怒火——为什么你们都要跟我过不去?翟海东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连政府的走狗都能栓到他家门口?!

  一个茶杯摔下来,正好摔在无辜群众金毛小青年脚边,吓得他差点蹦起来,茶水溅了他一裤脚,小青年欲哭无泪,走也不敢走,想劝也不知道该劝什么。就在这时候,半开的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闵言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暴怒表情却突然顿住了,勉强压下去,换了个稍微温和些的,对门口的人点点头:“柯老师,你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个中年人,即使现在天气已经不凉快了,他仍是一身清爽优雅的症状,扣子斯斯文文地扣好,眼角好像随时带着笑意,在他那显得格外年轻的脸上勾出细小的纹路,好像有种奇异的力量一样,看着他的笑容,就忍不住平静下来。

  小青年松了口气,今天运气不错,救星来了。

  中年人不紧不慢地说:“刚刚听人说你心情不大好,过来看看,怎么发这么大脾气?”他转头拍拍战战兢兢地站在墙角的那位,“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爷爷奶奶啊,等这句话等得我头发都快白了。小青年给了他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恨不得以光速逃逸,一溜小烟就不见了。中年人这才轻手轻脚地把身后的门合上,扫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亲自蹲下来收拾。

  闵言这才挂不住了,赶紧把他拉起来:“柯老师你别动了,我一会叫人过来打扫,都是碎片,你……你别刮了手。”

  中年人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微微挑着眉,似有所指地看着闵言。闵言避过他的目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刚刚还在发狂的狮子好像几秒之间就奇异地被眼前这个人安抚了,闵言也觉得,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自己老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刚刚得到消息,李永旺被警方控制起来了,”闵言深吸了口气,揉揉眉心,“柯老师,万一翟海东有恃无恐,我恐怕……我恐怕……”

  “恐怕什么?”中年人也坐了下来,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小闵,你太急躁,有时候会让你看不清一些东西。”

  接着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怎么就不听我的劝呢?”

  闵言低着头,眉头却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个人话里那种掩饰着什么一样的失望的味道,他心里有种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的感觉。肩膀上被搭上一只保养得当的手,闵言抬起头来,那人正看着他,一双眼睛似乎要望到他心里一样,中年人低声说:“小闵,做什么都要一步一个脚印,你要知道,翟海东在这地方已经有多少年的根基了,别说是现在,就算再过上两三十年,你也不一定有能力撼得动他。”

  “我……”

  中年人挥手打断他的话:“小闵,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心大,忍不得,但是你要为自己的未来和安全想想,我早说过,你现在这么作,冒的险太大了。”

  闵言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中年人站起来,整整自己并不乱的衣服:“这样吧,我知道你拉不下脸来,我带人上门去见见翟海东,现在不是你们翻脸的时候。”

  闵言的脸色瞬间变了变,站起来一把拉住中年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别去——柯老师你不用去,这事情我明白了,我会处理好的,你……你放心。”

  中年人定住脚步,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可以么?”

  闵言挤出一个笑容:“当然。”

  一个男孩子,成长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地方,缺失了父亲的角色而想要努力强大起来——会怎么样呢?

  J,真是忍不住想让你好好看看,我们见面的那天,也不远了吧?

  沈夜熙他们的动作虽然先斩后奏,但是别人瞒得过去,莫局那里就不一定能瞒过去了。莫匆挑挑眼皮……嗯?怎么的?沈夜熙他们抓住了个小混混?

  咳,抓就抓呗,大家伙别围观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妨害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人都该抓。

  老头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自己心里那叫一个爽——翟海东啊翟海东,多少年不见,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不如一帮孩子。

  得,反正你的东西现在落到我手里了,怎么处理么……莫匆哼起小曲,心情好得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

  总之沈夜熙一干人渣警官是完成任务得胜归来了,东西已经到手,翟海东和莫匆两个老流氓段位相差无几,反正这回翟海东的小辫子被莫匆抓住,是不打算放手了。老翟自己束手束脚,本打算借警方打压闵言,没想到莫匆还有这么一帮活宝秘密武器,反而被将了一军,心中憋屈那真是无以复加。

  众人心情良好,剩下的,就是看翟海东闵言他们怎么自己关起门来使劲掐,然后由郑思齐等人友情客串煽风点火制造声势的龙套角色。

  沈夜熙一回来就把东西当成烫手的山芋一样,扔给了莫匆,带着一帮精英人士投入到闲得要长蘑菇一样的幸福生活中去。

  临走前杨曼偷偷把沈夜熙拉到一边,挤眉弄眼:“怎么样怎么样,学习进度还不错吧?啥时候下手?”

  沈夜熙一脸正直地看着她:“杨警官,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多有伤风化,多妨害精神文明建设啊!你不提我还忘了,不行,组织要对你进行思想道德教育,一定要把一切黄赌毒的东西扼杀在摇篮里,这期局里的党课,咱队就派你去了,好好洗洗你那不健康的思想。”

  说完,带着沉痛的表情走了。

  杨曼半天才回过身来,跺脚骂:“沈夜熙你没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还正人君子,娘的,跟真的似的!”

  “没看什么?”在前边等着沈夜熙的姜湖不明所以地问。

  后边继续传来杨曼“嗷嗷嗷”的叫声:“姜小呆你机灵一点啊,迟早有一天会被衣冠**吃干抹净的!”

  姜湖眨眨眼睛,特别无辜地回头问:“我……哪里不够机灵了?”

  “别听她瞎说八道,你最机灵了。”沈夜熙搂过他的脖子,把姜湖拖走。

  “啧,沈夜熙哪是衣冠**?有贼心没贼胆的,拿下姜湖用那么长时间么?要是我……”盛遥低低地笑了两声,从杨曼身边走过。

  杨曼心说,不是你盯着某人背影那么多年扮演苦情角色,连个屁都没放过的时候啦?还要是你什么什么的,要是你早被别人拿下了。

  苏君子收拾好包从里面走出来,挺奇怪地问:“哎,盛遥怎么走啦?”

  “走了,干什么?”杨曼没好气地接了一句。

  “你们俩不是要去郑队那协助工作么,怎么……”苏君子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他觉得杨曼的眼睛里在往外冒绿光,于是干笑,“哦,不去了呀,呵呵,不去就不去吧,省的淋雨……”

  杨曼继续怨念地盯着他。

  苏君子看着盛遥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突然收敛了表情,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笑了:“说真的,那天来局里的那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盛遥现在好像过得很轻松,不像以前,笑容里老带着那么点心事重重。”

  杨曼一惊,这男人……

  苏君子摆摆手,往外走去:“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今天小苒她妈加班,我去接孩子。”

  杨曼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摇摇头,自己也笑了,掏出手机给安怡宁发了条短信——咱们撤了,剩下的交给郑队。

  安怡宁迟迟没回复,杨曼也没多想,收拾东西走人了。

  可是这天,直到晚上八点钟,安怡宁还是没有回家,打电话给她,关机。莫匆打电话问了郑思齐,才知道那边也早就收摊各自散了,翟行远那边也没有消息,问了一圈人下去,每一个知道她去了哪里的。

  安捷终于坐不住了。

  第七十一章一生之盟十

  安怡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迷茫了片刻,视野里一片漆黑。下一刻,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和郑思齐他们分手以后,正好收到杨曼通知收工的短信,才想回一条“知道了”,却猛地被人往前一推,接着好像有冰冷的东西刺进了她的腰部,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动了动,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被束缚,但是也提不起力气来,只能很小幅度地运动。

  安怡宁知道这应该是某种肌肉松弛剂,她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虽说一直在大案要案组,但是凭着她出色的记忆力,基本上是做联络工作和文件工作比较多,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

  安怡宁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后又重新睁开,尽量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精力集中在四肢上,慢慢地,希望用这种方法重新积聚起力量。同时眼珠四下转,打量着自己所在的空间。

  是谁?当然不可能是翟家,安怡宁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闵言了。

  沈队他们那边的进度,她一直没过问,但是杨曼突然说收工,多半是翟家丢的东西落在自家老爸手里了。闵言这个时候把自己绑来是什么意思,安怡宁觉得这还比较好理解。

  问题是,她并不是每天上下班都自己走的。大多数时候如果下班晚了,会蹭着老头子的车一起回家,如果没什么事情,可能会和杨曼出去逛街,或者翟行远偷偷来接她,两个人出去玩一圈再回去。

  对方安排的闪电一样的袭击,如果不是恰好未卜先知自己这天的行程,那就是自己已经被盯上很久了。安怡宁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压着恐惧,不停地自我催眠——冷静、冷静。

  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安怡宁悚然一惊,寒毛都竖起来了。

  “别跟闵言说我来过,他不打算让我知道,我还是不知道比较好,明白吗?”

  隔着门,男人的声音极温润好听,安怡宁一愣,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伸手在墙上摸了一下,摸到电灯开关,按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安怡宁的瞳孔不适应地骤缩,她眯了眯眼睛,这才看见走进来的这个男人。

  乍一看,这是个中年人,黑发间已经掺杂了银丝,脸却显得很年轻,皮肤光滑白皙,只是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小的纹路,带着一副无框的眼睛,灰色的西装外套,一丝不苟的衬衣,像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

  安怡宁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像姜湖,不是说长相,而是那种给人的那种感觉。她甚至觉得,也许过上二十年,姜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男人对她笑了笑:“安小姐醒了啊?”

  安怡宁没吱声,她力气不多,不像浪费在说话上,但直觉这个人不是闵言。

  随着男人的走近,她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和姜湖一点都不像,姜湖身上总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情绪一样的气场,很安全,让人在他面前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这个男人的笑容也很好看、很温暖,可是随着他的眼睛却特别的寒冷。

  不是姜湖那种遇到什么事情都能等闲视之的从容,而是一种让她忍不住想要往后缩的危险感。

  男人对她不友好的态度也不以为意,在她身边坐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柯如悔。”

  安怡宁睁大了眼睛——沈夜熙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觉得耳熟,可是安怡宁却是那种凡是看过听过的东西,只要走了脑子,就基本不会忘记的人。她当然知道“柯如悔”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传奇的学者,据说有一双魔鬼的眼睛,几年前神秘死亡,死因到今天,美国那边也没有一个官方说法。

  于是……这个传奇的男人大老远地游过太平洋,跑到中国和一帮黑社会搅合到一起?

  安怡宁觉得,不是自己没睡醒,就是这个老男人没睡醒。

  自称柯如悔的男人叹了口气:“真是……我都老了,现在报自己的名字,都有年轻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安怡宁下意识地往他身子底下看,发现他有影子,于是稍稍松了口气。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闵言绑来么?”柯如悔问。安怡宁虽然一声不吭,但他却好像在和她聊天聊得很愉快一样,“我知道你刚刚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其实没有那么负责的——闵言这年轻人只是想证明,他不怕翟海东,也不怕警察,有能力和两方面的势力抗衡罢了。”

  闵言吃饱了撑的……安怡宁想。

  “有点冲动是吧?年轻人么。”柯如悔好像瞄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笑了,又突然问:“对了,安小姐和姜湖很熟对么?”

  安怡宁左眼轻轻眯了一下,望向柯如悔的表情有些警觉。

  柯如悔笑了:“别这样,算起来那孩子还是我的学生。”他歪着头,带着一点追忆,“我第一次见那孩子的时候,他才失去最后一个亲人,情绪上稍微有点自闭倾向,说话很慢,好像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就把下面要说的十句话都考虑好了似的。”

  安怡宁心说这什么情况,难道自己被绑架来,就是来听这老男人回忆和姜湖过往的?她看了一眼这怎么都觉得诡异的男人,心说这话幸亏没让沈队听见,要不然醋缸都打翻了。

  “J……哦,就是姜湖,我一看见他就想起小乌龟。”柯如悔说,“心里难过了就缩到自己的壳里,谁捅都不出来,看在我是他老师的份上,偶尔才能多说几句。给他做心理疏导的时候很困难,他根本不配合。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他的性格其实不大适合做心理医生,他吸收负面情绪,却不大发泄出来,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但那孩子实在太有天分了。”

  他转头看着安怡宁,弯起眼睛笑了,安怡宁觉得他即使眉目笑得弯起来,仍然让她不寒而栗,柯如悔轻轻地说:“现在看着他和你们感情那么好,真是觉得有点……嫉妒。你说怎么办呢?”

  安怡宁心里警钟大作。

  半夜三更的时候,会议室又一次坐满了人,然而这次大家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安捷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旁边翟行远也在。

  盛遥常带几分戏谑的脸上凝重得很,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怡宁的手机最后一次有记录是下午五点十分左右的时候。”

  “我发的短信。”杨曼说。

  “之后就没了信号……”

  “盛遥,地址。”沈夜熙抱着手臂在一边走来走去,开口打断他。

  盛遥飞快地报出一个地址,苏君子一只手拿着手机,飞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把盛遥报的地址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对众人说:“我们的人就在那附近,我让他们好好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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